十 一刹那的風煙

流言終歸是流言,我們家的日子還是繼續要過下去。我媽媽估計也早已習慣了德城人對她的談論。

在我看來,一直以來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其實是我爸爸。

從“安口林”開始,每個案子他都被叫去調查,洗脫嫌疑後,又要一次又一次的帶著綠帽子見人,而且這頂綠帽子還一次比一次大,顏色也一次比一次深。

我其實一直都很想問他,你為什麽還不和愛麗絲離婚?

難道你每天見到世人之後,臉就不覺得在被綠火焚燒嗎?

我媽媽看著就要成年的我,她心裏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一個惡毒的繼母喂我吃苦澀的橘子皮了。

她語氣很平靜的對我爸爸說:“知衡,我們……離婚吧。”

“……這麽多年了……還是擱不下嗎?”

“擱下?擱下了,那我算什麽?我這輩子又算什麽?!”

我爸爸終於還是妥協了,他應該也已經想通:

既然這麽多年了,這個女人終究還是無法屬於自己,那就隻能讓自己屬於這個女人。雖然他始終還是覺得不說母語的生活是痛苦的,但之前慘死的那四個人為了能接近自己的老婆,不都是在說英語嗎?其中有的人還是硬著頭皮說的。

如此想來,我爸爸覺得自己對自己老婆的犧牲,還比不上那些人。

“…… 我帶你移民美國吧。”

我媽媽最終還是聽到了我爸爸的這句話,便直接答應了。

但是我的爸爸的運氣似乎不太好,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順順利利地將移民用的資產轉移出境;最終風靡全礦的“綠工”因為挪用公款而被檢察院的人抓了起來。最後還是在他單位領導的求情下,才被輕判為有期徒刑七年 。

“七年”,我媽媽一聽到這個不禁冷笑了一聲,“天意啊!”

我爸爸當年欠她的債最終還是以這樣的方式還了。

我爸爸被關起來後,我媽媽便很認真地跟我說了“分手”的話。

我長大後,看懂了大人之間的事,便一直都很心疼我爸爸,所以十分痛恨我媽媽,常常在心裏咒罵她“佟雲雲,你個**!還不如早點滾出我們家!省得在這裏禍害我爸爸!”

但是真的到了她要離開的這一刻,我終究還是舍不得她,我還竟然發現自己舍不得得大哭了起來。

我媽媽委托法院辦完離婚手續後,就來到我學校,和我告別。

當時我還在上課,她就在窗外等到我下課。我的同學和老師都被窗外那位美麗的女人吸引了。

在學校門口,她給我講了她和我爸爸辦了離婚手續的事。我決定要向我的強奸犯爸爸學習,硬賴也要把自己美麗的親娘賴住,我用各種理由求她不要走。

“媽咪,我以後都願意做你的湯米,你別去美國了,好嗎?”

我媽媽也哭了,抱著我:“Thomas, I will love you for ever.(托馬斯(湯米的另一種叫法),媽媽永遠愛你)”然後在我的臉頰上親吻了我。

但最終,我媽媽還是放開了我:“Goodbye Thomas .”

“No, Mom, I love you. I need you. Stay here for me,”早已淚流滿麵的我懇求的哭道,“媽媽,我求求你留下來吧。”。

結果她卻反過來哭著求我:“暢暢,我的寶貝,你……放過媽媽吧……”

十七年了,她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狠辣的話。

我望著媽媽遠去的背影,除了淚如雨下,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我忽然好恨我從未見過的外公——

你他媽的在我媽媽的心中就那麽的偉大嗎?

中國有句老話說得好“女子無才便是德 ”,外公啊,你咋就不明白呢?你為什麽偏偏要望女成鳳?為什麽非要在我媽媽幼小的心靈裏,種下那麽一個不起的夢想?

最終,在我和她的這個夢想麵前,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去美國繼續她自己的夢想。或許從她坐火車在邯鄲返回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想著這一天吧。

我媽媽又一次去了北京的領事館,沒想到,她還是被拒,理由是配偶為在押服刑人員。我媽媽不服氣地說自己前不久已經離婚了,還拿出離婚證明給他們看。

但工作人員的回複依然是否定的:“就算您現在已經離婚,您也還是存在轉移中國資產的可能。

“那我再等幾年呢?”我媽媽急切地詢問。

“我這麽給您講,就算您先生沒出事,您和他離了婚了,也還是申請不了。您之前有過兩次申請,都因曾在大學期間被開除而駁回,接著您又申請的英簽、澳簽、加簽也都被駁回,不良記錄太多了,很抱歉,佟女士,除非您能收到邀請,否則您應該無論如何都去不了我們國家了。”

從使領館出來,我媽媽便立刻準備找個美國的男朋友,這樣她就可以盡快收到邀請。

我美麗的媽媽學著我的樣子,找了一家網吧,在網上用英語找在北京的美國人,沒一會,她就約到了一位叫皮特的中年白人男子,此人在天津僑居,此時正好來北京出差。

當他和我媽媽聊得熟了,兩人便約出來見了麵。

這位皮特先生見了我媽媽立刻大吃了一驚——

來中國這麽久了,他除了在電視上見過這麽美麗的東方女人之外,在現實生活中,還從來都沒遇到過,更別說和這樣的女人約會了。

喜出望外的皮特帶著我媽媽一起去了天津,我媽媽也準備在這位美國男友的幫助下拿到簽證——

耶魯、哈佛、劍橋,愛麗絲,你真的還要再去嗎?

我媽媽去了天津後,德城就剩下了我和我外婆。

外婆已經老得不能出門了,她留了一輩子的女兒終究也沒有留住——可就算留住了,她會出錢給她養老嗎?

就算給她養老,她又會常去看她、陪她嗎?

女兒是什麽呢?

對我外婆而言,僅僅也就是一個稱呼。

我外婆的院門外的綠藤已經爬滿了她家的整個院牆,門口的荒草已經數年沒人清理,茂密得都快要看不到那扇破舊的大門了,童話裏那座睡美人的城堡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隻是不知道,那滿院粉色的知母花是否還在年年開放。

那個曾經一直被我和我媽媽錯認為連環殺手的老太婆,在承受了女兒的厭棄和世人的流言之後,又是否還在這座城堡裏苟延地活著。

如果能有一個人,再在一個晚霞滿天的傍晚去她的門口站一站,或許就會知道答案了吧。

可是誰又會去呢?

我這個外孫和她早就沒有了感情,自然是不會去看她。雖然現在知道安口韓並不是她殺的,但是我們祖孫之間已錯過了感情建立期。

和她有感情的人是趙誌飛和李知衡,可惜這兩個人如今都關在了大牢裏。我外婆的小院,就要像德城的幾宗謎案一樣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亦或者它早已是德城孩童的夢魘裏最可怕的存在。

過完了第一個孤獨的春節,高二年級下學期的課程似乎變得十分的繁重——但這些於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從小學開始就沒喜歡過學習,家裏現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自然更不喜歡。

沒有了大人的管束,我有時候都懶得去學校,在家裏睡到自然醒,醒了也不起床,而是躺在**玩手機。起床了也不出門,而是在家裏打電腦。本來還想過看書的,可是嚴老王八的書都被我看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兩本想看卻看不懂的《綴術》和《光論》 。直到玩電腦玩餓了,便用家裏留的錢叫個外賣吃。

班主任早就對我忍無可忍,打電話通知家長去學校談話,這是學校老師威懾學生的一貫套路。

可是,他能打給誰呢——

打給我爸爸嗎?他接了電話,就算想去,又能去嗎?

打給我媽媽嗎?親兒子都沒她的新電話,班主任會有嗎?

打給我外婆嗎?她家門口的小賣部早就拆遷了。

打給我爺爺嗎?班主任不怕被狠罵一頓嗎?

打給我奶奶嗎?那個連她的親孫子都沒見過的,傳說中的女人。

打給我外公嗎?如果墳墓裏也能安裝電話,那他是一定會打的。

我的所有家長都應該被想到一遍了吧,沒有人可以聯係。

班主任啊,班主任,你能奈我何?

想到這裏,我不禁笑了出來,打電腦也更來勁了。

我這樣的日子一直過著,可突然有一天班主任竟然找到了我家。

那天,應該是剛剛過了春分。

我當時正在我媽媽的房間裏,因為想念她,我嗅著她房裏繚繞的各種香氣,看著那些刻著人臉的木雕和有雲朵彩繪的天花板 。窗外,四隻排成梯形的黑天鵝伸長脖子正奮力飛地朝北飛去 。

我聽到了門鈴聲,高興地以為是媽媽簽證遭拒,出國夢碎之後再次回家,可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我的班主任。

他的身後,還站著一位漂亮女生,這位女生不是別人,正是我的那位小學同學藍曉晴。

藍曉晴一直在縣德中上學,這學期轉到了我們學校來。

從上初中起,她的父母就常年在北京工作,很少回家,她便被一直寄養在叔叔家。由於生活變化巨大,加之又是叛逆期,她的性格也跟著大變,不知在原學校出了什麽狀況,必須要轉學,她的父母才匆匆從北京趕來,幫女兒辦了轉學。一看學校轉好了,便又匆匆趕回京城去工作。兩人來時還直埋怨弟弟和他媳婦沒把侄女照看好,弟弟和弟媳也直說晴晴太難管,根本管不了,你們還是把孩子轉到北京的學校去吧。藍曉晴的父母也想把女兒帶在身邊,但北京的高中哪是這些小老百姓想轉學就能轉進去的。

藍曉晴一來到我們班,就聽到我們班主任在班會上批評一個叫李暢的混蛋學生。我班主任還說這個李暢一家人都不是東西,全家玩起了失蹤,沒有一個聯係得上的。

事後,藍曉晴找到了我班主任:“黎老師,您說的這個李暢,是不是咱們德城懸案裏‘綠工’那家的兒子?”

我班主任點了點頭。

藍曉晴自信滿滿的說:“我知道他們家住哪,我可以帶您去。”

這倒是提醒了我班主任,他也一直很想看看這麽出名的人家到底住得什麽樣。

家訪,便成了他和藍曉晴一拍即合的好主意。

此時我的班主任就站在了我的麵前,但令我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訓斥我,而是瞬間化身一位教育家,和風細雨地安慰我、勸我回學校,說再過兩個多月就期末考試了,還說有什麽困難都可以直接給他說。

我最終還是答應了回學校,當然不是因為黎老師的苦口婆心,而是我又一次見到了藍曉晴——

這個我小學就曾喜歡過的女生。

上了初中以後,我就一直沒再見過她,直到那天她穿著一身漂亮的連衣裙,帶著我的班主任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此時的藍曉晴已經長得宛如芙蓉出水,亭亭玉立。

班主任當時跟我說的那麽多廢話,我當然一句也沒有聽,我的眼睛一直都在盯著藍曉晴,癡迷地看她。她發現我在癡癡地看她,立刻表現出些許的不好意思,臉頰紅了,頭也低了下來。

然而見此情景,我卻愈發的不能自已,我竟然感覺到了自己……自己的性欲在膨脹,我想我應該是戀愛了。

回到學校後,我主動接近她,追求她,可是她卻猶豫不決,遲遲不肯答應我。

我問她為什麽,我有什麽不好的,我可以改。

她也不說話。

等我追問急了,她才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我對你沒感覺!”

“沒什麽感覺?”

“就是那種感覺!”

“哪種?”

“……”她羞紅了臉,沒有再說話,扭頭就走了。

對於藍曉晴,我已經欲罷不能。即使她拒絕了我,我也是要把她搞到手的,接下來我的追求更加強烈,但在她看來,這些都是騷擾。

有一次,我趁她不注意,便從後麵一把抱住她,親吻她滑溜溜的臉蛋。她使勁地掙紮,可是她的力氣很有限,根本無法擺脫我,反而帶給我一種無法言說的奇妙的快感。

當時的地點是在教學樓走廊的拐角,她本來可以大聲喊人來嚇退我,但是她沒有,而是求我“別這樣”。可是不知為何,她越是求我,我的動作竟越是強烈,我能感到我**的欲望已經抵住了她……

最終同學上樓的腳步聲還是阻止了我。

此時她的臉已經煞紅,呼吸也變得急促,她見我放開了她,便什麽話也沒說,扭頭跑回了教室。

我站在原地,回味著剛剛的**,嘴角竟泛起幾絲愉悅,久久不能平靜。

等我再約她出來的時候,她又開始以要準備期末考試為由拒絕我。此時,我已經受夠了她的曖昧與決絕。

我曾在嚴老王八的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男人,要像禽獸一樣凶猛,更要像禽獸一樣野蠻!

我覺得用它來對付藍曉晴這樣的女人,再合適不過了。這種難搞的女人,你追是追不上的,就得給她來硬的。

期末考試的第一天,三場都考完後,我早早地交了卷子出了考場。我路過她的考場時,在窗外給她使了個眼色。她不解,但她的卷子似乎也做完了,便交了卷子,提前出來了。

我和她一起下樓,我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摟住她,朝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她卻一把把我的手甩開:“李暢,你要再這樣,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反而更來勁,一把抱住她,上下其手親得更熱烈。她又開始掙紮,當然她還是掙不開。這回她卻決然地說:“你放開!你不放開,我叫老師了。”

我一聽不對勁,便趕緊鬆開了她:“怎麽了,晴晴?我真的喜歡你,你怎麽老是不接受我?”

她還是那句話,“我對你沒感覺。”

“沒什麽感覺呀?”

“就是沒感覺!”

“好好好,沒感覺,我們走吧。”

這時藍曉晴轉身走在我身前下樓。

我看上下樓梯都正好沒人,便使出最大的力氣,一拳夯在了藍曉晴的後腦勺上:“叫你他媽的沒感覺!”

藍曉晴頓時攤倒,我一把拉回她,把她摟在懷裏才沒讓她滾下樓梯,然後拖著她向後走,看到身後正是一處破舊的樓梯間,便一腳踹開了它腐朽的木門,抱著藍曉晴鑽了進去。

樓梯間裏扔滿了廢棄的掃帚,捏扁的各種飲料瓶子,還有一隻布滿灰塵的破鞋。再仔細看,好像還有一兩個已經發黑發粘的**。

我把藍曉晴脫光了衣服,放在了破掃帚上……

不一會,教學樓的鈴聲便響了起來。

事後,我穿好了衣服,望著**熟睡的藍曉晴,依依不舍地從樓梯的破門空隙中鑽了出來。

下樓的時候,我還不忘頻頻回頭,心中竊喜:

等她醒了,應該乖乖的會來我家找我吧。

然而我等了一晚上,她也沒來。

第二天的所有考試,她竟然都缺考了。

我根本無心考試,心裏想的全是昨天樓梯間裏的事。我按耐不住自己的躁動,早早交了卷子,跑到了樓梯間。

我鑽進去一看,藍曉晴還像昨天一樣,**裸地躺在一堆破掃帚上,等著我。

我高興極了,又一次撲了上去……

不一會,教學樓的鈴聲又一次響起。

第三天是考試的最後一天,上午的考試,剛剛過了十五分鍾,我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動地心情,立刻交了卷子,趕緊鑽進了樓梯間。

今天的藍曉晴,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但我摸在手裏卻感覺別有一番風味,我對她的欲望也更加強烈了。

下午的考試是最後一場,我隻寫了個名字,就上前交卷,監考老師卻說:“十五分鍾還沒到,你不能交卷。”

“我全都不會!”

“那你也得等十五分鍾後才能交!”

“我肚子疼,要立刻去廁所。”

“嗯……”老師見我表情十分不忿,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你去吧。”

我又鑽進了樓梯間。

不一會,教學樓裏,熟悉的鈴聲再次響起。

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裏老師都在批改試卷,不讓學生靠近。這期間見不到我心愛的曉晴,隻得在外麵焦急地等待。

考完試的第三天,學生們紛紛來學校領成績。

我拿到成績單後,連看都不看就把它塞到了桌洞裏。

然後趁大家議論紛紛之時,遛出了教室,鑽進了久違的樓梯間。

這天的藍曉晴,膚色已經微微發暗,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臭味。可正式這種淡淡的臭味,令我越發的興奮,幾隻蒼蠅正繞著她旋轉飛舞,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這麽美。

事後,我舍不得離開,抱著藍曉晴,享受著迷人的臭味,愉快地休息。但我卻仿佛聽見,牆壁上傳來了班主任在班裏大聲訓斥我的聲音——

說什麽李暢語數外全都不及格,化學、物理、曆史,隻考了個位數,思想政治居然還交了白卷,考了零分!

接著又聽到了同學們的哄笑聲。接著又聽到班主任詢問藍曉晴為什麽缺考,李暢跑哪去了等等……

班主任訓完話沒多久,樓梯便熱鬧了起來,同學們交談著下樓。

可能是我由於我實在太興奮了,竟然發出了聲音。

走在人群最後的一個女生,似乎聽到了樓梯間裏有奇怪的聲音,好奇心促使她走上前來,拉開了樓梯間半倒著的破門。

“啊——”她的一聲尖叫,驚擾了正在陶醉的我,當我原本欣賞著蒼蠅飛舞的目光看向樓梯間門口的時候,那裏已經圍滿了我們班同學驚詫的眼神,撕心裂肺的喊叫也跟著此起彼伏 ……

藍曉晴的慘死令警方發指,她的父母還在警局外揚言要活剝了我。但當警察拷問我時,我記得我依然昂首挺胸,因為我覺得我成了我們家又一名光榮的強奸犯。我比我爺爺,還有我爸爸都要強——

你們強奸過活人,可你們強奸過淡淡發臭、軟中帶硬的女屍嗎?

我覺得我不但繼承了我們家男人們優秀的傳統,而且還將它發揚了光大。

但遺憾的是,警察卻不會這麽認為,他們已經把我關押起來,等待我的將是法庭的審判。

看守所裏的生活百無聊賴,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們才幫我找來了一本拉金 的漢譯詩集。

我翻了翻,竟不知不覺沉迷於他的詩句:

時間即是斧頭

在林間的回想

……

“李暢,你的律師到了!”

看守的聲音打破了眼前的寂靜。

接著,我曾見過的那位羅警官便領著一位穿著體麵的女士來到了我的麵前。羅警官微笑著向我介紹,這位律師是政府指派來幫助我的,她專門向未成年人提供法律援助,已經解救了近百名誤入歧途的青少年。接著,羅警官還說,這位律師還是個作家,她已經出版了兩本小說,在國內文壇也有一定的名氣。

聽到這裏,我不禁想把我們家的故事也寫成小說,便主動向這位律師提出了這個想法,她也點頭答應了。接著我們便聊了起來。

聽著我們的談話,羅警官替我感慨,多好的孩子,下個月就成年了,開學就高三,如今卻淪落到這樣,她還不禁問我:“你原本打算考什麽大學的?”

這個問題,其實我早就考慮過,之前因為我媽媽的原因,我就曾萌生過這個想法,但一直都沒有確定,直到我遇到了藍曉晴,我才堅定了自己的誌向:

“我準備報考警校,我將來想當一名武警。”

羅警官和律師聽後,表情都十分的悲痛——

如此一個心懷精忠報國之心的大好少年,竟然在這樣的家庭下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帶著沉重的惋惜和好奇,羅警官繼續追問:

“暢暢,你是怎麽想起來要當武警的?”

從我們的祖先開始,我給兩位女士講起了我的誌向:

中國的先祖們一定也認為女人都是難搞的,於是發明了裹小腳的習俗。如果每個女人的腳都是畸形的,走路都困難,你還擔心自己追不上她嗎?

可惜這麽偉大的習俗早就被推翻了,如今的男人早都沒有了這種豔福。於是我想學會一身的武藝,這樣就可以把那些**下賤,又難搞的女人統統先奸後殺……”

說道這裏,我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人渣!”那位原本微笑著的心疼著我的和藹的羅警官,此時竟然憤怒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出巴掌就要打我。

幸好一旁的律師攔住了她,才沒有讓她在監控錄像下毆打未成年人。

我故作不解地看著她:“羅警官,你今天的火氣怎麽這麽大?我看你應該穿一身泳裝來上班。”

說完,我便衝著這位反應更加激烈的女警官訕笑了起來。

最終,羅警官被這名女律師和旁邊的看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製服”並帶出了探問室,這次的法律援助也隨之結束。

下一次的法律援助,羅警官沒有再來,而是換了一個男警察,他不僅帶來了那位女律師,還帶來了一封天津公安局的文件和一份《塘沽晚報》,上麵刊登了一則我媽媽的消息。

我媽媽夢想的終結者,最終還是我的表舅。

當他得知我爸爸入獄之後,他便知道我媽媽沒有了生活的保障,再加之我也已經長大成人,她定會再次去尋找“愛麗絲”。

當他得知我媽媽辦了離婚手續後,又在天津找到了一個美國相好,他知道他必須又要動手了,他這次要徹底地把自己心愛的“愛麗絲”留在國門之內。於是他果斷地訣別了自己的露絲,踏上了尋找愛麗絲的征程。

我表舅突然打破了“訣別不必再見”的約定,終於出現在我媽媽麵前,這著實令我媽媽大吃了一驚。當我媽媽判定她之前所認為的反感都隻是自己誤會了的錯覺時,她就立刻破了德城的這四宗謎案。

然而不久前,當德城警方發現徐凡傑無故失蹤時,就已經引起警方的懷疑,他們抓捕了秦倩,想從秦倩的口供中找出我表舅的線索,而秦倩卻假借將我表舅的故事供出了多家色情場所,為我表舅尋找我媽媽拖延時間。等到警方把這些地方一一搗毀後,再從秦倩的口中得知徐凡傑的下落後,我表舅已經站到了我媽媽的麵前。

我媽媽對他說她已經拿到了美國的邀請,這回她真的可以去美國了。而我表舅則提出,他想和我媽媽吃一頓最後的晚餐,然後他就去自首,他也向我媽媽坦言他不想再殺人了。我媽媽便同意了,帶著他來到了自己的住處。

然而,我媽媽卻沒有料到,當年她最心愛的傑克王子和白方騎士竟然在她的餐具上下了藥,等我媽媽昏倒後,我表舅將他最心愛的女人抱上了床,然後他打開了煤氣,自己也安詳地躺在了愛麗絲的身邊,永遠地,永遠地睡著了……

雖然同歸於盡的確是我表舅此行的目的,但他隻是想安詳地將美麗的愛麗絲帶走,他從未想過,更不舍得傷害到她。如果愛麗絲飛到了地球的另一半,他要如何才能兌現自己的承諾呢,何況他來之前就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個世界,隻是這回他想帶著他最愛的人一起走,但願他們要去的另一個世界裏沒有表舅討厭的英語。

然而完全不知情的皮特此時卻回到了家,一開燈便引發了一場登上《塘沽晚報》的意外。

詩裏所說的“睡眠當中的一刹那的風煙 ”,大概就是當時我表舅和我媽媽同眠共枕的場景吧。

隻是可憐了那位名叫皮特的外國友人,我都還沒來得及叫他一聲“安口”。

生命沿著無盡的河

無止的漂流,在金色的光輝中

流連踟躕,

人生究竟還會是什麽——

如果不是一場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