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疏影橫斜梅妃高潔

梅妃是高潔的，也是脆弱的，她的美是讓人銷魂的……

三代皇帝

惠妃死後，玄宗改立忠王李亨為太子，可一向弄權又貪婪的李林甫欺他沒有靠山，先設法使太子不得和皇帝見麵，又常常向太子索取錢財。太子無權無勢，實在沒錢去孝敬李林甫，李林甫就百般恐嚇太子，說要奏明皇帝，把他也廢去。以至於太子日夜憂愁，寢不安枕，食不甘味。

玄宗皇帝萬壽的那一天，皇子和公主照例都得進宮朝賀，太子亨這才有機會見到了父皇，玄宗一眼就發現太子竟然須發都花白了，不覺大為詫異大為心疼，因他是玄宗和貴妃楊氏的私生子，本來就格外心疼，當即拉住太子的手問：“吾兒何憔悴至此？”太子不敢實說，隻是低著頭不吭聲。

玄宗一見這樣子，便知太子有難言之隱，隔了一天，玄宗親臨東宮，一進門，但見庭宇不掃，簾幕塵封，琴瑟玩器，高擱在架上，滿堆塵埃，隻有三五個小太監服伺著，不見一個宮女。玄宗重歎了一口氣，問陪侍在一旁的高力士：“太子居處如此，將軍何以早不相告？”這時高力士已拜為右監門衛將軍，玄宗因十分寵信他，所以呼為將軍。高力士不慌不忙地奏道：“臣見太子如此艱苦，常欲奏明陛下，千歲屢次攔阻說，不要為區區小事，勞動聖心！”

玄宗即刻下旨著京兆尹速選民間女子頎長潔白者五人，送入東宮聽候使喚。果然太子得到了幾個佳人相伴後，青春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其中一個吳姓女子最美最可太子心，在入宮的當夜便蒙太子撫愛，不久就生下一個男孩兒，這就是他日的代宗皇帝，而吳氏也就是將來的章敬皇太後。

當時玄宗一聽說太子得了兒子，就在三朝之日親臨東宮，賜以金盆洗浴。玄宗將皇孫抱在手中，逗玩了一會兒，笑著說：“此兒福祿過其父！”然後吩咐設宴，召樂工舞女來大大地歡慶一番，彼時玄宗笑對高力士道：“此一室中，有三天子，豈不大樂？”從此，李林甫和高力土都對太子另眼看待了。

賭寵爭臨幸

高婕妤看玄宗一直想念惠妃，就把自己妝扮得花鮮蝶豔，又令宮女當筵歌舞，無奈玄宗酒落愁腸，隻覺淒涼無味；夜間在**長籲短歎，不能成寐。

高婕妤無法可想，便暗約同後宮諸妃嬪，在禦苑中安排下盛大的筵宴，不但是庖龍炙風海陸鮮珍，且調齊了六百名能歌會舞的宮女，候著天子一到，就齊齊地歌舞起來，配著悠揚宛轉的音樂，嬌滴滴的歌喉，軟綿綿的舞態。時值秋深，居然滿園紅紫，垂絲剪彩，裝點成春光。

玄宗見兩旁隨侍的妃嬪，如武賢儀、鄭才人、陳才人、王美人、閻才人、盧美人、鍾美人、柳婕妤、郭順儀、劉才人、皇甫德儀、錢德妃、劉華妃和高婕妤，大半是他平日寵愛的。並且這些妃嬪各有動人之處，高婕妤口齒伶俐，百靈鳥似的，能說能笑；劉華妃卻是靜默幽雅，明眸一睞，含羞微笑，令人見之心怡意遠；錢德妃是苗條得可愛；皇甫德儀又豐柔得可玩；劉才人的淡裝，郭順儀的盛服，互相輝映，顧盼宜人；柳婕妤的點額妝，眉心微蹙，令人可憐；鍾美人的醉顏妝，雙頰胭脂，卻又紅得可伶；盧美人的細腰，閻才人的纖手，令人一見心醉；此外，王美人、陳才人、鄭才人、武賢儀，或以姿色勝，或以神態勝，各有動人之處。

玄宗當時各賞彩緞十端，黃金百兩。一場歌舞，直熱鬧到天色傍晚。玄宗見錢德妃柳腰兒轉得可愛，便倚醉攀住德妃肩頭，手拉手兒，臨幸錢妃宮中去。

從那天禦苑宴會以後，玄宗皇帝勾起往日舊情，便依次輪流著到各妃嬪處臨幸，一時間雨露普及，惹得一班望幸的妃嬪們，夜夜在宮中用金錢暗卜。後來玄宗知道了，索性命諸妃嬪以金錢賭賽，勝者得侍帝寢。於是宮中金錢之戲，甚是盛行。治天下大功初告成、盛世繁華國富民強卻都在自己一掌之握中的玄宗皇帝，在日濃一日的成就感的熏熏中，暈陶陶地在一旁眼看著諸妃嬪爭奪自己的身體，心中甚是得意。

月下解語花

高力士出使在閩粵一帶，在次年春季回宮，采辦得許多奇花異草，又有鸚鵡、白鶴、彩鹿、金雞，散放在禦花園中。一時哄動了合宮的妃嬪，都來引逗玩弄著。

玄宗在勤政樓賜宴為高力士接風洗塵，直飲到黃昏月上，力士才悄悄奏道：“臣此次南行，還為陛下物色得一枝解語花！願陛下屏退左右，下閣觀賞。”玄宗下閣去，隻見月移花影，滿地如繡，映照在月石台階上，一片皎潔。廊下鋪設著寶座。玄宗皇帝才坐定，遠遠一陣香風，從花下吹來，夾著環珮丁當。往階下望去，隻見一對雉尾，擁著一個美人兒，冉冉地從花下行來，走上白石台階。月光照在她的粉臉上，凝脂團粉一般，又嫵媚又潔淨又飄逸，真是羞得花閉得月，且她披著霧縠雲裙，手握一枝梅花，疏影橫斜，玄宗幾疑是月裏嫦娥下臨塵世。直看到那美人盈盈下拜，嬌聲道奴婢江采蘋見駕，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玄宗才回過神來，忙親自下座伸手去扶起。再細看那張粉臉，隻見眉彎入鬢，星眼羞斜，樂得玄宗連連呼著美人，當夜便在翠華西閣臨幸了她。

因為幽嫻貞靜的江采蘋素愛梅花，第二天，玄宗皇帝的聖旨下來，封她為梅妃。

采蘋潔必貞

玄宗在長安地方大內、大明、興慶三座宮中和東都地方大內、上陽兩座宮中，共有妃嬪宮女四萬人，梅妃江采蘋自被高力士選進宮來，這數萬女子就都被玄宗丟到了腦後。一時間，玄宗和梅妃甜蜜纏綿，宛似新婚夫婦。

梅妃平日淡妝雅服，愈顯得姿色清秀。又素有詠絮之才，除吟詩外，又善作賦，曾作成八賦，玄宗十分歎賞。她生**梅，她住的宮中，前庭後院，遍種梅花。院中有一亭，玄宗親筆寫著“梅亭”匾額。每值梅花開時，梅妃便在亭中吟詩賞玩，直到黃昏月上，還不舍得離去。梅妃天性潔淨，她的妝台繡榻，打掃得絕無點灰塵。

深宮無事，一向與宗室弟兄甚是友愛的玄宗常常召弟弟們進宮，說笑飲宴。每遇宴會，玄宗必令梅妃隨侍在側。中秋節那天，玄宗又召諸弟兄在宮中家宴，飲至半酣，內監獻上黃橙一筐，說自禦園中采下，特獻與萬歲爺嚐新。

玄宗見橙色金黃，甜味香飄，就吩咐賞給眾兄弟分嚐。內監給每位王爺席前送上黃橙十枚。梅妃隨身佩有小金刀，當即拿金刀破橙，獻與萬歲進食。玄宗於是又命梅妃替各位王爺剖橙，各位王爺見梅妃親自過來替他們破開橙子，慌得一個個忙站在一旁，局促不安，頭也不敢抬一抬，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喘。梅妃輪流走到每一位王爺跟前，破開一個橙子。待輪到漢王時，他竟悄悄伸過靴尖去，輕輕踹住了梅妃的鞋尖。漢王平日倚仗自己是皇弟，皇帝又凡事容忍，所以強占的良家美女不計其數。漢王早聽說梅妃天姿國色，今日玄宗賜宴，一見梅妃果然秀媚動人，怎經得梅妃又走近眼前，十指玲瓏地剝著橙皮，漢王頓時心癢難耐，因萬歲爺在跟前，不敢抬頭平視。他低著頭，躬著身，但兩道眼光，卻直注梅妃裙下。卻好一陣風來，吹動裙幅，露出那一雙瘦瘦的鞋尖來，嵌著明珠，繡著彩花，漢王的色膽立時包了天，竟輕輕踹住梅妃的鞋尖。

素性高潔的梅妃頓時就氣得粉臉變了顏色，放下手中隻破得一半的橙子，轉身就向萬歲推說，適因珠履脫鈕，需要縫結，不能伺筵，然後告辭下閣去了。

玄宗席罷來梅妃宮中看望時，梅妃猶麵有餘怒，一問才知是漢王調戲她。梅妃原以為萬歲必定大怒；誰知玄宗嗬嗬一笑，說什麽美女麵前有此一舉，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情不自禁嗎。梅妃見玄宗弟兄念深情重，便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薄命梅妃易憔悴

說也奇怪，玄宗在別個妃子房中，任憑那個妃子歌著舞著說著笑著，百般討好兒，可玄宗玩過一兩天，就膩了，就丟開手另找別的妃子去了。獨有梅妃伴君，也不歌，也不舞，甚至也不說笑，隻是靜靜的。玄宗和她說話，她總是抿著朱唇，微微一笑。一笑中，盡現無限的嬌媚柔婉和不盡的悠悠神韻，把個風流天子整日迷住在梅妃的妝閣中，甚至一連十日不坐朝，滿朝文武望眼欲穿，打發高力士進宮去探望，卻總是見玄宗懷中正擁著梅妃，拿著彩筆，在畫著眉兒，或是捧著那雙玉也似的纖手，替梅妃修指甲。高力士看了這情形，也不敢進去驚擾。

直到大祭之期，李林甫進宮去麵請聖上祭祀皇陵。一刻也不能離開梅妃的玄宗如今要出宮十多日，就想把梅妃也帶去。可祖宗定例，非皇後不能親與祭祀。玄宗早就有心想把梅妃立為皇後，隻是怕臣下不服。誰知梅妃已有了三個月身孕，不耐車馬之勞。玄宗滿心歡喜，就放梅妃在宮中靜養，滿心期待梅妃產下皇子來，便立她為皇後。

玄宗出得京城，隻見山環水繞、一帶蒼翠，不覺心曠神怡；一時間盡把溫柔滋味，丟在腦後。祭過皇陵，皇帝住在山下行宮裏。時值初夏天氣，玄宗靠南窗坐下，清風拂樹，花雨繽紛。遠遠地正望見林外一片水光，有一群村童，在水中出沒遊泳嬉戲，襯著碧波，那兒童精赤的身體，愈顯得嬌潔可愛。玄宗觸景生情，想起六宮妃嬪，個個白玉似的肌膚、驚鴻似的姿態，倘能個個把衣裳脫去，露出嬌軀美體來，在碧波中遊之泳之，一來也不辜負了她們那天生成的一身好肌膚，二來傳在後世，也是一段風流佳話。

於是玄宗急忙趕回宮去，打算和梅妃商量如何建造浴池，誰知玄宗隻離別了十多天，梅妃就害了相思病。玄宗見她雙鬢飄蓬，眉峰蹙損，粉腮也消瘦了許多，不禁非常心疼，便終日陪伴著梅妃，在房中料理湯藥，寸步不離。可一連五六天的高燒，到底還是梅妃腹中的皇子小產了。

小產後的梅妃身體愈見虛弱，玄宗一麵痛惜這個流產的皇子，一麵傳禦醫給梅妃服藥調理。梅妃這一病不要緊，她不能與皇帝尋歡作樂，把這位風流天子久曠起來，大事可就鬧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