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政權的紅粉時代

上官婉兒一向以風雅才女而著稱,但她的詩作絕大多數不過是應景之作,平平庸庸,而她作為中宗嬪妃的身份也少讓人知。上官婉兒不僅也如韋後和公主們一樣大弄權威納賄賣官,同時還大弄風月穢亂濫情,甚至與韋後共通一個武三思。太子李重俊激憤之中怒殺了武三思,卻同時也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眾公主們在居、用、玩方方麵麵都競相奢侈比豪華,安樂公主為造一座新宅第,不惜逼得數家百姓家破人亡。安樂公主府中開鑿定昆池成功,發帖請皇親國戚們到府中吃慶功宴。不想燈輝月色水光之下,太平公主的男寵卻被宜城公主勾上了手,而遠處,宜城公主的駙馬裴巽卻和薛國公主在**。為報複,太平公主用計讓宜城公主的吃醋風波以一個美麗小宮女被賜給裴駙馬作結。不想這個活潑美麗的宮女到了駙馬府中,竟橫遭酷刑,當場活活痛斃……

中宗的另一個女兒安定公主,為了結束不幸的婚姻,不惜設毒計害死她的駙馬王同皎……

太子李重俊一死,韋後的權力更是大得無邊,中宗完全受她的鉗製。但她們母女欲壑難填,安樂公主居然用毒餅害死了一向疼愛她的父親中宗皇帝……

臨淄王李隆基終於有機會走進了唐王朝的政治舞台,他率兵殺死了安樂公主和韋後。而太平公主與臨淄王的爭鬥也同時開始了,失敗了的太平公主在逃亡路上卻有了一段末日奇緣,那個真誠年輕快樂的樵夫最後投擐殉情……

婉兒弄風情

上官婉兒早在則天時代就已和武三思春情暗通了,所以那天武三思懷中正擁抱著婉兒在禦花園柳蔭深處,情話喁喁,恰好被韋後走了近來撞見也就是偶然中帶有必然性了。機靈的婉兒一見皇後身旁沒帶隨從侍女,就忙遞了一個眼色給武三思,武三思會意。接下來婉兒見站在台階上的皇後,臉上並無怒容,就也大著膽子上前去一手挽住皇後的玉臂,扶她下台階來。這時皇後的另一手正搭在武三思的肩上,笑盈盈地對婉兒說:“昭容好樂啊!”婉兒忙低頭退去。剩下武三思在這裏,用盡平生溫柔功夫,伺候舒服了韋後,此後,韋皇後和上官昭容的關係十分親密。

韋後常常在中宗皇帝跟前說武三思的好處,於是武三思又被拜為司空,遇有緊急大事,中宗皇帝就著便衣出宮來,悄悄地臨幸司空府,和武三思商議。武三思仗著後妃二人,一天驕橫似一天。

不久,韋後就獨霸了武三思,上官婉兒落了個空。自然才女佳人也不肯空度歲月的,早有瀟酒俊美的兵部侍郎崔湜做了入幕之賓。

瀟酒俊美的崔湜又長於文才,和上官婉兒吟詩酬答十分投合,佳人才子本來就以情為本,在兩情依依的情濃時,自然也幹下了不少風流事。上官婉兒如今沒了武三思,正被情傷情苦且一個人孤淒淒的,一縷癡情便全寄在了崔湜身上。

於是崔湜的父親崔挹得以借助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暗中兒媳之全力相助,官拜禮部侍郎,父子二人同為南省副貳,這還是李唐自建朝以來前所未有的盛典。

崔湜的另外幾個弟兄崔涖、崔液、崔滌個個也都同他一樣眉清目秀,麵如冠玉,崔湜一個一個地引進學士府中,來和上官婉兒見麵。婉兒一時愛也愛不過來,從此,她行走坐臥無時無刻沒有崔家四弟兄的追隨陪伴。上官婉兒還常常在宮中設宴,中間一個美人兒,周圍圍坐著四個少年郎,飲酒說笑,行令賦詩,快活人生。

崔湜原是桓敬的心腹,而桓敬是唐室忠臣,因為不滿武三思的專權跋扈,見崔湜常在宮中出入,桓敬便借他做一個耳目。崔湜不但不替桓敬做耳目,反而到在武三思那兒,把桓敬的除奸大計及具體行事方案告了密。武三思大怒,和韋後一說,便矯詔盡殺五王,把桓敬刺配到嶺南。而崔湜自己則官升中書令,其他弟兄三人也各據要職。

春風得意中的崔湜常常因為暖風熏得心已醉,得意忘了形,而自誇為王謝之家,家中日日開宴,那天酒醉無忌,他對眾賓客說:“吾之門第及出身曆官,未嚐不為第一!大丈夫當先據要路以製人,豈能默默受製於人,尤其是那些女人!?”

彼時朝中女權甚大,除韋後、上官昭容和安樂公主以外,太平公主也是一向掌大權的。

唐製中,皇姑為大長公主,皇姊妹為長公主,皇女為公主。所以這時的太平公主就是長公主了,徐娘雖老,風韻猶存,加上稟承母親的風流,對崔湜這樣玉樹臨風一般的美男子豈能不動心,於是悄悄把崔湜喚去成就了心願。而崔湜自從巴結上了太平公主,權勢更大了,官拜中書侍郎平章事。

太平公主稱崔湜是可意兒郎,她生平寵愛過無數男子,可從沒有如崔湜這樣乖巧的翩翩美少年,讓她可心又可意,一日也丟不開手,隻是因上官婉兒勢力大,不敢彰明較著地獨霸,隻能每天私會一次。

雖然太平公主在崔湜身上那大大的欲念沒有完全滿足,可這也惹惱了她的另一位心愛人兒譙衛王,這位王子也可稱得上是一個全美的帥哥,隻是和崔湜一比,各種指數就直線下滑了,太平公主對他和另外幾位年輕王子的寵愛,都在漸漸淡薄。

那一天,晝長人靜,心懷怨恨的譙衛王又到公主府來。因為他與公主的風流私情,府中上下人人知道,所以也沒有人攔阻他。

時值盛暑,放誕慣了的太平公主和崔湜二人在走廊下橫著一張湘妃榻兒,簾兒也不放,幃兒也不掩,竟在那裏大尋其歡樂。

譙衛王一路走來,恰恰看了個正著。他本想觀看完畢全部過程,可一股酸氣直往腦門裏衝,衝得他氣悶頭昏,真想上前一把將那個臭小子扯下榻來,把他摔個粉身碎骨,但譙衛王拍拍自己的膽子,還沒有大到了敢招惹太平公主不高興那樣大。隻好轉身退到外書房守候,直到崔湜事畢出府,一路跟著他的譙衛王猛然上前去,攔住了去路,說他汙辱公主,要揪他進宮去找上官婉兒。本來崔湜和太平公主就是瞞著婉兒偷偷來往,而上官昭容的醋勁兒一向大得嚇人,當即臉色大變的崔郎忙把滿麵的笑容粘貼上,然後客氣得不由分說地把譙衛王邀到家中飲酒。

譙衛王到崔府一坐下,還沒來得及飲酒,隔著屏風那嬌聲俏語環珮鏗鏘就直撩他的耳膜,可直直酒過數巡,崔湜才吩咐傳女樂出來侑酒。一群粉白黛綠的嬌娃美女圍繞著譙衛王,歌的歌,舞的舞,把個譙衛王看得眼花繚亂,神魂顛倒。

忽然虞侯進來傳話說丞相有請,崔湜對著譙衛王直說自己左右為難,不知該顧哪一頭。譙衛王正在得趣時,深怕崔湜被丞相喚去,自己也不便久坐飲酒,就拉住崔湜的手不放;而崔湜卻推說丞相有要事相商,不能不去。

眼花繚亂神魂顛倒的譙衛王無可籍口,就隻管延挨著不肯走。崔湜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忽然見一個年輕的侍女從屏門後轉出來,同崔湜低低地耳語了幾句,崔湜連連點頭道:“這也使得。”崔湜表演得自然而然,一點表演的痕跡也沒露出來。

然後那個侍女轉身進去,崔湜便對譙衛王說:“千歲和小臣彼此原是通家之好,今日舍間有幸得千歲降臨,真是蓬壁生輝,可恨不曉事的丞相,早不相喚,晚不相喚,恰恰在這時候相喚,又說有什麽緊急事相商,小臣待丟下千歲去,又怕得罪了千歲;待要不去又怕丞相責怪。如今有一兩全之策,千歲千萬多坐一會兒,待小臣去去便來。小臣的妻小也頗懂禮儀待客,方才侍女出來,傳話說,她意欲代小臣出廳來奉陪千歲飲酒,萬望千歲勿怪。”

譙衛王一聽崔夫人肯出來陪酒,果然如崔湜所料那樣,立刻喜出望外。原來崔湜夫人是京師有名的大美人,誰不想瞻仰一下美人的芳姿容華,今天早就弄得眼花繚亂神魂顛倒譙衛王無意之中竟得到了這麽個大好機會,豈不要把他樂死了,神魂更顛倒了,心想這麽天大的便宜居然就能從天上掉下來,嘴裏還客氣著:“小王決不敢勞夫人的駕!”兩眼卻不由得向屏風後麵滴溜溜地轉著,如花美人未到,他的眼已先繚亂了。

過了一會兒,聽得一陣環珮聲響,接著風中送過來一陣陣脂粉香,這才見四個侍女眾星捧月一般地捧著一位天仙似的美婦人,冉冉出來,走近譙衛王身邊,深深地道了一個萬福,慌得譙衛王還禮不迭。

果然容光嫵媚,嚇得譙衛王不敢正眼看,崔夫人卻大大方方,雙手捧著玉壺,斟滿一杯,說了聲:“千歲!請滿飲此杯。”那嚦嚦鶯聲,聽得譙衛王心都醉了,一仰脖子,就把崔夫人斟的一杯酒,飲了個點滴不留。然後譙衛王得便,偷眼一看崔夫人的纖纖素手,皎潔玲瓏,真和玉壺一樣的潔白。譙衛王真恨不能伸手過去在這玉手上撫摸一回,不知不覺譙衛王整個的魂兒都撲到了崔夫人身上,連崔湜走時向他告辭,他都沒注意到。

眼花繚亂神魂顛倒的譙衛王三分酒意,七分色膽,看看崔湜不在眼前,對著如花美人,便漸漸地拿話兒去挑逗。崔夫人最動人的,便是低鬟微笑,就在譙衛王實在忍不住了的時候,那群歌舞的姬妾和侍女們也同樣恰是時候地都退了出去,譙衛王的色膽陡然更大,上前去一把就將崔夫人的細柳腰兒抱住,一任崔夫人宛轉不依,譙衛王就在她的半推半就間成就了好事。

崔湜的美人計成功了,他不僅借此鉗住了譙衛王的口,還因譙衛王竭力在中宗跟前替他美言譽揚,而讓他本來就很高的官位更高了,本來就很受重用的他也更得據要職了。

從來功名念切的人,兒女私情便很薄,崔湜為圖功名,甚至不惜把夫人都送給別人去享用。這以後,那群王爺們都知道了這一點,於是都爭著到崔湜家中尋歡作樂。崔府的姬妾個個被功名念切的崔湜調理得**風流風情無限,見一個歡迎一個,崔府成了眾王爺名符其實的尋歡之所。

崔湜的兩位女公子是崔湜原配王氏所生,一對姊妹花,雪膚花貌,和她繼母崔夫人不相上下。長女自幼定與張說之子為妻,如今卻被崔湜隨行就市,獻與了八王爺,次女則獻與了十二王爺。張說銜恨在心,時時想報這賴婚之恨,但崔湜正在得意,休想傷得他一分一毫。隻是有一天,崔湜看見自己府門大寫著兩行字:“托庸才於主第,進豔婦於春宮。”自然崔湜是會大怒的,自然也會一麵令家人擦去字跡,一麵搜查題字的人。自然這兩句題詞傳遍了整個京師,也笑話了整個京師。而崔湜隻要功名得成,對這點羞辱毫不在意。

宮女慘禍

這時,中宗一齊賜宅給他的女兒長寧公主、安樂公主、宜城公主、新都公主、安定公主、金城公主和妹妹太平公主,每一府第給衛士五百人,門庭十分威嚴。而太平公主久持朝政,又有擒殺薛懷義和二張之功,食邑已至一萬戶,安樂公主食邑三千戶,長寧公主食邑二千五百戶,宜城公主非韋後親生,隻食邑二千戶。

眾位公主和上官昭容每日在一處連車並馬,有時街上遊覽,有時郊外行獵,有時府中聚歡。太平公主府中,還養了一班小戲子,都是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兒。公主親自**,常常邀集一群公主在府中開筵聽曲。這班小戲子裏麵有一個唱小生的,名叫荷生,長得最是得人意兒,年紀十六,他除唱戲外,太平公主每日起居,總有荷生陪伴。那些公主見了也很喜歡,個個賞他許多珍寶掛件。

新都公主的駙馬武延暉和宜城公主的駙馬裴巽都尋花問柳,常常夜宿娼家,兩公主在自己府中空守著閨房,悶得發慌,便時常到長公主府中來遊玩解悶兒。不久宜城公主竟背著太平公主,在花木幽僻處和荷生成了好事。

那天,安樂公主府中開鑿定昆池成功,發帖請皇親國戚們到府中吃慶功宴。

原來宮中有一口昆明池,產魚很多,安樂公主和姊妹們自幼在宮中遊釣慣了,後來嫁出宮去,常常記念昆明池畔的風景,便恃寵向父皇請求把昆明池賞給她,劃入駙馬府園地中去。中宗說:“這昆明池自從前代以來,從不曾外賞,朕也不敢違背祖例。況且這池魚每年能賣十萬貫,宮中妃嬪花粉之資,全靠著它。今若將這池賞給你,豈不是叫妃嬪們的臉上失了顏色?”

後來韋後為讓女兒高興,又拿體己錢三萬貫,公主自己添了十萬貫,招集了京師數萬工人,用了一年時間在府中開鑿了這口定昆池。池邊草木風景,全照昆明池一樣。格局落成的這一天,滿園張燈結彩。到了夜間,樹頭燈光閃耀,好似天上繁星。這定昆池有十裏水麵,都由司農卿趙履溫替她一手營造。池中央堆起一座石山來,仿著華山模樣,從山巔上飛下一股瀑布來,倒瀉在池水裏。另辟一條清溪,用玉石砌岸,兩岸琪花瑤草,芬芳馥鬱。溪底全用珊瑚寶石築成,從水中反映出的珠光寶氣,月光一照,分外清澈,五彩繽紛,晶瑩耀眼。

慶功宴就排在池畔的大草地上,中宗和韋後親率文武百官,降幸園中飲酒。那群年輕的公主、郡主和妃嬪們,都打扮得一枝花兒似的,夾雜在男子中間,往來戲笑,毫不避忌。這時,高宗的女兒有太平公主、義陽公主、高安公主,中宗的女兒有新都公主、宜城公主、安定公主、長寧公主、成安公主,個個都出落得態若驚鴻,豔若桃李,在林間池畔出沒。安樂公主和駙馬武延秀來往招呼賓客。

武三思、崔湜、荷生也個個跟著他的女主人進園來遊逛。安樂公主邀眾賓客人席,一時履舄交錯,歡呼暢飲,直飲到夕陽西下,接著一輪皓月,從水麵捧出,照成金光萬道,在水麵上閃耀不定。

安樂公主高興,忙喚備船,乘著月光,到池麵上遊玩。一時間,皇帝皇後和隨從的妃嬪、官員們都下了彩船。船四簷,綴著五色明角燈,船**漾在湖心,燈倒映在水中,煞是好看。太平、安樂、長寧、宜城、新都、安定、金城七位公主,棹著七條小采蓮船兒,在彩船四周,一往一來的出沒不定。而早已備好的荷花燈兒也點亮了,滿池浮著,倒映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燈輝月色水光,遠處絲竹管樂伴著一縷歌聲傳來,更是令人心曠神怡,美不勝收,幾疑天上佳景落人間。

長寧公主和太平公主各棹一隻小艇,悄悄駛入小溪,在白石埠頭上了岸。兩人身旁各帶著一個俊逸的少年郎,攜手走到花木深處去,正打算尋樂一番。長寧公主忽然止步,一手指著那邊,卻見隔著一叢花木,水邊月光明亮的地方,有一男一女並坐在草地上,臉貼著臉兒,正是情濃的模樣。太平公主隨著她的所指去看時,那一對男女正抬起頭來,月光照在臉兒上,清清楚楚的,那個男子正是太平公主的新寵的荷生,那女子卻是宜城公主。

太平公主一時氣急,當時便要趕上前喝破他們,還是長寧公主勸住了,說:“看在姑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明天待俺去說說妹妹,警戒她下次不可再犯。如今倘若鬧出來,不光是妹妹臉上不好看,那荷生是姑姑私寵的人,姑姑麵上也無光。”

太平公主隻得依言忍住,可又按耐不下這口氣,便丟下了長寧公主和自己身邊那個俊逸的少年郎,急坐小艇子回去到那大草地上遍地找尋駙馬裴巽,又問場地上的守衛太監,大家說方才還見駙馬裴巽和薛國公主在杏樹下說笑,後來兩人一轉身就向那條小徑中走去了。

太平公主又向那條小徑上找去,路盡頭的一座亭子跟前,一抹月光斜照著,亭子裏,薛國公主正倒在裴駙馬的懷裏,兩人緊貼在一處纏綿不休。太平公主不覺冷笑一聲,自語道:“這真是報應!他女人浪得在那裏偷漢子,他男人也在這裏偷她自己的妹子。”

原來薛國公主是睿宗的第七個女兒,和宜城公主是嫡堂姊妹,薛國公主的駙馬王守一生得又粗又陋又蠢,哪裏能和裴巽的漂亮灑脫相比,兩人早已有心,隻恨不得其便,如今趁此良夜,覷著人多不防備,便悄悄躲到這個僻靜所在,了此心願。

太平公主見他們正是情濃的時候,自己不便上去打擾,就悄悄地吩咐自己身旁的小太監,快快去把宜城公主喚來,假說是裴駙馬有請。那邊宜城公主也正和荷生處在情濃的時候,聽說駙馬有請,她一時如何舍得丟下,兩人在月下又糾纏了許多時候,才跟著小太監,到了那個小亭子邊。

宜城公主舉眼一望,見一片月光照在亭心裏,裴駙馬正俯身把一個年輕漂亮的宮女摟倒在欄杆上,那宮女嘴裏還不住地嘻嘻笑著。原來這個宮女是安樂公主身邊的,裴駙馬和薛國公主在亭子裏做那種瞞人的勾當,恰巧讓她給撞破了,裴駙馬仗著自己長了一副好嘴臉,便拉著這個宮女也走上了一條道,以借此賭住她的口,萬不承想恰這時宜城公主撞來。

生性悍潑的宜城公主一聳身撲向亭子裏去,右手揪住駙馬,左手揪住那個宮女,一直揪上彩船,到中宗跟前理論去。中宗也沒了主意,不知如何發落才是。這時韋皇後和太平公主、上官昭容一席兒坐著飲酒,心知肚明的太平公主當即便向韋皇後低低耳語了幾句,於是韋後便上去替沒主意的皇上作主,宣旨把這個宮女賞給裴駙馬。旨意一下,頓時氣死了宜城公主,樂死了裴巽駙馬,羞死了那個漂亮活潑的小宮女。

這個白淨美麗年輕又生性活潑的宮女很中裴駙馬的意,一連二十個晚上,他都不曾到公主房裏去。宜城公主氣到極處,那天一看裴駙馬到王守一駙馬府中去,便令侍女十多個人,擁進這個新姬人的房中,把那個宮女緊得不能再緊地用繩子綁成一團,擲在階下,疼得那宮女殺豬般地叫喊鬆一點。

宜城公主高坐在堂上,吩咐拿藤杆兒渾身狠抽。那個宮女卻也不弱,身子在階石上被打得亂滾,卻罵不絕口,把宜城公主私通荷生的事給抖了個底兒朝天,宜城公主羞辱難當,一聲大喝,命割去這個貧姑賤丫頭的鼻子。幾個碩婦上去,按住了頭,刷刷兩下,那個宮女的鼻子就被快刀割了下來。

這個可憐的宮女頓時血淌得滿臉都是,痛得暈絕過去。停了半晌,悠悠醒來,嘴裏還是含含糊糊地罵著。宜城公主一不做二不休,喝令再割去她的耳朵。

那些碩婦正動手割時,隻見本是去赴薛國公主的幽會、得了心腹太監接二連三密報、急急從外麵跑進來的裴駙馬,口中連連喊著:“請公主饒了她罷!”話還未了,碩婦們早已把那個宮女的兩耳割在手中了。裴駙馬再看那個他連日來親熱不盡、纏綿不夠的宮女,已被她們宰割得好似一個血人兒,軟軟地死在台階上了,不禁萬分心痛,一聳身上去,抱住她屍身嚎啕大哭,口中不住說著是我害了你呀、是我害了你呀。

宜城公主見駙馬如此愛惜這個貧姑賤丫頭,妒火燒得更高了,她三步兩步趕下堂來,從仆婦手中奪過尖尖利刃,一把揪住裴駙馬的頭巾,一刀就割了去。幸而裴駙馬雙手捧住了頭,急轉身躲得快,隻聽到嗖的一聲,他的發髻已全割了下來,正握在公主手中。

裴駙馬嚇得再也顧不得心疼心愛人兒了,拔腳就飛奔,一溜兒煙逃出府門外。剛走進宮來,兜頭正遇到太平公主,便懷著一腔悲憤把宜城公主如何狠如何毒地折磨死了那個禦賜的宮女,又險些殺了自己的事說了一番。

太平公主正要拿宜城公主個錯兒,不想竟直撞到手上來,立即拉著裴駙馬一塊兒去朝見中宗。有了太平公主在一旁的善加誘導,一下子就讓素來好好先生的中宗皇帝難得地勃然大怒了,立刻下詔把宜城公主降為縣主,召進宮來,監禁在冷巷裏。

太平公主又請把薛國公主下嫁與裴巽,中宗皇帝也依了奏。這樣一來,裴駙馬和薛國公主稱了心如了願,都對她感激得死心塌地,可卻冤枉死了那位王守一。王守一的全部罪過僅僅是因為薛國公主改嫁,是中宗做的主,於是王守一就被硬說成有謀反的主觀願望和客觀行動,於是王守一就被以這個理由名正言順地殺死了,這樣一來,公主才改嫁得有理由了,中宗皇帝也算又做對了一件事。

從此,裴駙馬在外麵替太平公主做耳目,四位公主都賣官鬻爵,而太平公主門下賣出去的官最多,這大半是虧了裴駙馬替她在外麵的張羅之力。

並不安定的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是中宗女兒中生性最幽靜的。韋皇後當年生了她以後不久,就被則天皇帝廢逐。韋後臨行時,悄悄地把安定公主寄養在她的從堂叔父韋昌蔭家中。韋昌蔭在京師東郊外守著一座莊院,耕著幾畝田地,過著農人的生活。安定公主寄養在舅父家,舅父舅母都十分寵愛她,日子倒也過得安樂。

舅父的兒子韋濯和安定公主同歲,終日一起玩耍。一對小兒女,有時池畔釣魚,有時山下采花,兩小時本無猜,可一到了十六歲,梅枝就知道纏上青竹,青竹也時時愛嗅梅香,韋濯對公主是一片癡情,公主對他也是同樣,於是兩人山巔水涯、花前月下,不知做了多少風流事。

正如膠似漆,忽然中宗複位,把安定公主接進宮去,不久又選了吉日,下嫁給王同皎。富貴子弟王同皎不解得柔情溫存,隻知任性使橫,讓安定公主的生活很不安定,更談不上甜蜜幸福。

彼時韋濯因韋皇後提拔他,已進京來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那天他在宮中無意間與安定公主相遇,被勾起了的往日舊情,讓他們兩人開始情不自禁地偷起情來。可偷偷摸摸的總是不便,安定公主索性把韋濯叫進駙馬府共眠整宿。

駙馬王同皎聽到了風聲,氣憤不過,正打算進宮奏明皇上,誰知安定公主先發製人,連夜進宮去,告密說駙馬王同皎謀反。中宗皇帝膽子最小,一聽說有人謀反,便也不分皂白,立刻下詔禁衛軍,把王同皎捕來發配嶺南。

安定公主又暗地裏和韋後說明了兩人的舊情,韋後便替她做主招韋濯做了駙馬,從此兩人稱心如意地過著日子。

這時宮中穢亂不堪,自太平公主起,中宗皇帝的八個公主,到睿宗的十一個公主,誰不是私養著許多少年男子,充作麵首,每每瞞著自己的駙馬,背地裏尋歡作樂。安定公主在這種大氣候中,也感染上了壞毛病。雖說嫁了韋濯,遂了心願,但每日和姊妹們一塊兒遊玩,見她們各有心愛的少年男子相陪,不覺也心動起來。

當時長得活潑伶俐的崔湜最小的弟弟崔銑常跟隨他哥哥在宮中出入,安定公主就看上了,便打通韋後,拜崔銑為太府卿,又把駙馬韋濯廢去,然後安定公主改嫁崔銑。

這時崔銑才十七、八歲,而安定公主已到中年,不免有美人遲暮須抓緊光陰更縱樂之感,於是盡夜縱樂,狂**到十分,也不避寒暑與風雨,不上三年工夫,安定公主就拖著虛弱的身體,一病而亡。

死後,王同皎的兒子上奏請將公主的遺體和父親合葬。給事中夏侯銛上書勸諫,說公主義絕王廟,恩成崔室,逝者有知,同皎將拒諸九泉。當然崔銑也不肯讓把公主的遺體搬去。於是中宗便把安定公主的遺體判給崔銑埋葬,把夏侯銛貶為瀘州都督。

誅殺宵小奸佞

這時韋後已權遮朝堂威震舉國,武三思居心叵測地哄勸韋後仿武後自立為女皇。武崇訓也如此哄勸安樂公主進言母後,請廢太子李重俊,立自己為皇太女。

因為重俊太子不是韋後親生,安樂公主常常仗韋後之勢欺辱他,甚至罵太子是奴才。太子無權無勢,隻得忍氣吞聲,常與丞相李多祚在背地裏議論父皇的懦弱無能,大有清君側之意。李多祚總勸太子說:“時機未至,且忍耐著!”

冬至節那天,太子進宮朝賀,無意中撞見了武三思伴著韋後和上官昭容的那種輕狂**冶的樣兒,頓時氣得無明火直向腦頂門子上衝,他也不候皇帝出來,急急出宮,在丞相李多祚府中,暗暗召集了左羽林軍李思衝、李承況、獨孤祚之、沙叱忠義一班心腹武將,矯皇帝旨意,發左羽林軍及千騎兵,在半夜時分,分兩路兵馬直撲武三思、武崇訓府第。

彼時武三思父子正做著好夢,被羽林兵衝進臥室,活擒後捆送到太子跟前。他父子二人齊聲哀求,重俊太子恨得咬著牙,也不答言,拔下佩刀一揮,武三思、武崇訓父子二人的腦袋就一個跟著一個地從他們那惡貫滿盈卻空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身子上,被砍了下來。接著,太子一邊吩咐左金吾大將軍、成王千裏,領一千兵士守住宮城,一邊自己統兵三千,直趨肅章門,斬關直入,搜索韋皇後、安樂公主、上官昭容一班**婦。

中宗皇帝被驚得披衣而起,光著腳,帶領十數名太監逃出宮來。正碰見韋後和安樂公主、上官昭容慌慌張張地奔逃,她們忙前去圍住中宗,前推後擁地把皇帝送上玄武門樓,吩咐緊閉宮門,同時傳旨宰相楊再恩、蘇瓌、李嶠、宗楚客、紀處訥統兵二千餘人,守住太極殿;又詔右羽林將軍劉仁景等武將帶領留軍飛騎數百人,去抵敵太子的人馬。

李多祚兵到玄武門,中宗倚身城樓,親自向城下兵士們說:“爾等原皆是朕的心腹,如今速殺賊者有賞!”兵士們一齊拜倒在地,口稱萬歲,然後轉過身去,反把李多祚亂刀吹死。李思衝、李承況、犯孤祚之、沙叱忠義等見大勢已去,便也紛紛逃散。

重俊太子逃上終南山宿了一宵,第二天在出逃的路上走到了天靠晚,兩腿酸痛,肚子裏又十分饑餓,便揀路旁一方大石頭上坐下歇歇,不覺把身軀斜倚在樹根上一會兒竟朦朦朧朧睡去了。

他隨身帶著的兩個兵士在這樣的一個天賜富貴的良機裏,陡起殺主邀功的歹意,於是接下來他們就拿著太子的首級,回京領賞。韋皇後一聽說,聲嘶力竭地下懿旨:“將太子首級,在三思、崇訓父子柩前致祭!”

正這時,忽見官員永和丞寧嘉勖,白袍白冠,搶上靈座前,抱住太子的首級,嚎啕大哭。又脫下白袍來裹住太子的首級,抱在懷中不放。不用說他也沒什麽好下場,太子的首級仍被奪下,而寧嘉勖則被交刑部處死。

韋後縱欲

自重俊太子死後,韋後的權力更是大得無邊了,每日全由皇後垂簾聽政,中宗隻能坐在宮中不得過問政事。

一轉眼,又是大除夕,韋後傳中書門下與學士諸王駙馬一律入閣守歲。宮中遍設庭燎,照耀得裏外通明。翊聖宮中數十重門,內外洞開。每重門上懸燈結彩,每座殿上擺滿了筵席,一直進六座大殿,殿上坐滿了文武官員和親王駙馬等親貴。皇後又特下恩詔:“凡官階在三品以上的,以及親王駙馬們,都許他夫妻同席。”因此,親王中如守禮嗣王、譙王、讓王、隋王等共十八位王爺,攜著王妃在第四殿上坐席。駙馬中如武攸暨與太平公主、武延暉與新都公主、楊慎與長寧公主、韋捷與成安公主共二十四位公主與駙馬,在第五殿上坐席。

中宗與韋後坐在第六殿,陪席的有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將軍趙承福、將軍薛簡,又有衛譙王重福、溫王重茂,還有什麽國子祭酒葉靜、常侍馬秦客、光祿少卿楊均,個個都帶著自己的夫人王妃,陪坐在皇後左右。這一殿的官員和親王的組合頗有些不倫不類,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們全是韋後的心腹。其中的楊均原是韋嗣立家中雇用的廚子,韋後臨幸韋家宴飲,說菜弄很有味,賞黃金百兩,楊均上來叩謝皇後的恩賞時,他的少年美麵,讓韋後一見之下就覺暗合心意,當即再下詔調楊均入宮,專替韋皇後做萊。因為他能把皇後喂得香甜,讓武三思死後一直鬱悶不樂的情緒有所好轉,所以常在夜深時,被韋後叫到別室裏悄悄地賜以雨露之恩,楊均因此也就得了個光祿少卿的官銜。

而馬秦客原是太醫院的禦醫,皇後偶受風寒,去診脈的秦客的眉目長得實在清秀可人,讓皇後忍不住在無病的時候也常把他傳進宮去治空虛之病。至於馬販子出身的葉靜,他本來馬上的功夫就很好,在韋後微服出宮發現後,果然在**也能把騎馬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讓皇後十分受用。

這一夜,宮中守歲,自然也少不了這三位寵臣,因礙著皇帝的耳目,皇後故意裝出不很高興的樣子來,中宗越見皇後不甚高興,就越要設法讓她高興起來。

忠氣衝雲霄

公元710年5月,一個地方小官燕欽融居然上書指責韋後的**。中宗李顯當即怒不可遏,本來他故意用綠頭巾遮住了自己的耳目,然後他就可以在心裏告訴自己,韋皇後還是當年陪伴自己在幽室小院中受了十四年苦的那個有情有意有膽有識有智慧有謀略的曾為他分憂解愁排除困難的韋妃,他要愛她寵她補償她縱容她,否則對不起當年那份患難與共的真情。可現在這個沒有太子李重俊的權威和勢力的地方小官燕欽融,卻與那個不識相的太子李重俊肝膽相照不謀而合,盡管他們彼此連一麵都從沒見過,卻敢出於做出同樣的事來,硬生生地把這個綠頭巾給中宗皇帝揭了開,讓他在不得不正視中感受著極度的痛苦煎熬,這樣的人豈能放過,於是中宗李顯下令押解燕欽融進京。

可是更讓中宗皇帝痛苦的是,就在大殿之上,他剛要詰問一下這個地方小官,韋後卻深怕這個膽大包天的燕欽融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皇帝陛下麵前口無遮攔,把她那些不能見諸於光天化日的事,在光天化日之下給抖了出來,於是完全置中宗於不屑一顧,擅自發號施令。她手下的徒黨也同樣不待中宗命下,就喝令武士動手,當眾將這個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的地方小官燕欽融當場活活摔死。

身材瘦小枯幹的燕欽融被幾個力大無窮的大力武士高高舉起,一聲齊喝猛然摔到地上,如此反複重來了數次,地方小官燕欽融的五髒估計就沒一個能不破裂的,其時紅豔豔的鮮血正從他的口鼻中一個勁兒地向外奔湧流淌,甚至他的一個眼珠子都被摔出了眼眶,以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在他的臉上郎當著。

目睹這一切的中宗皇帝當即臉色非常難看,韋後看見他臉腮的肌肉在暗暗絞動,她知道那叫暗地裏咬牙,她不禁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淡淡危機感。

安樂公主因帝後寵愛,越來越跋扈,她的豪奴和長寧、安定兩公主的仆役,湊在一起,四處劫掠民間子女,拉進公主府中去充作奴婢。略有姿色的女子,還免不了要受豪仆的奸汙。因之,公主府中園林幽僻的地方,常常有縊死的或投井投河的女孩兒屍體。那些沒了子女的百姓人家,一齊趕到刑部大堂上告,官員照例也嚇得不敢過問,於是這些子女的父母,有冤無處訴,便也在家中尋死覓活,以至於常常一家家家破人亡。

這沸騰的民怨讓左台侍禦史袁從一十分憤怒,暗地裏打發衙役四處探訪,那天查訪到西城根兒,正見一群豪奴在強奪一家的女孩兒,那家的父母跪在地上痛哭哀求,可惡奴們隻管捉住女孩兒就走,連正眼也不去睬一下那兩個痛不欲生的父母心。

躲在暗地裏的一群衙役,恰是時候地一擁而上,把豪奴們的手腳捆住,送回禦史衙門。袁從一坐堂一審,才知是安樂公主家中的,於是喝令重責,打得幾個豪奴皮開皮綻,然後關進死囚牢。

當時走脫的豪奴急急逃回府去報告安樂公主,跋扈慣了的她一聽禦史衙門膽敢捉她的人,頓時跳腳咆哮,一乘軟車進宮去,就向父皇要府中的奴仆。中宗便為他的乖女兒下了一道手詔給禦史衙門,命從速把安樂公主家的奴仆放了。

誰知袁禦史竟不奉詔遵旨,而是親自趕進宮去,奏道:“陛下枉聽公主的一麵之辭。公主縱令豪奴,劫奪良家子女,陛下若不從重治罪,將何以治天下!臣明知殺奴便得罪公主,得罪了公主,大禍也不日將至,而釋奴則可免禍,然臣終不願枉法偷生!”袁禦史理直氣壯地說罷,連連磕頭,直到前額在地麵上碰得鮮血殷殷。

中宗無話可說,便令公主且退。袁禦史回到衙門,立刻就把那幾個豪奴綁赴西城根出事的地方,梟頭示眾,然後他自己也棄了冠帶,上了一本表章,辭官去山中隱居了。

殃民必禍國

別的公主見到底有人敢管,且殺的還是安樂公主的家奴,從此也斂跡了許多。但安樂公主丟了這個臉,如何肯罷休?天天向父皇絮聒,說要把袁禦史從他隱居的山裏捉來,償她家奴的命。中宗百般安慰,又把臨川長公主的宅第賜給安樂公主,安樂公主這才高興起來,立刻召集了五萬人夫去建造新宅第。

原宅第四周的民房都被霸占了,拆毀改造成府中的園林。可憐那窮家小戶,本以三瓦兩茅的泥舍聊避風雨,如今被安樂公主這一霸占,頓時上無片瓦一茅,下無半床一鋪,真真無家可歸。紛紛到京兆尹衙門告狀,卻是十告九不準,於是那些窮人紛紛到公主府門外去哭訴哀告。公主卻吩咐一律打到一邊去,可憐有許多無辜百姓就這樣被府中豪奴用碗口粗的棍子活活打死,也有許多人幹脆自己拿腦袋往階石上撞而血流滿麵地死在地上,更有許多人半夜時分去府門外吊死。於是安樂公主的一座新府第門外,弄得屍體累累,甚是淒慘。

安樂公主又一個新宅第落成的這一天,用禦林軍一萬騎護衛,又用宮中絲樂一路吹吹打打地歡慶著,送公主和駙馬進宅。中宗和韋後又親幸府中筵宴。安樂公主前夫崇訓的兒子已有八歲了,彬彬有禮地來朝拜帝後,韋後甚是歡喜,把孩子抱在膝上,當即下手詔,拜為太常卿,鎬國公,食邑五百戶。

中宗見韋後擅自作主下旨,全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心中萬分地不高興,當時便攔住韋後的手詔說:“且慢下詔!待朕回宮去,再作計較。”韋後聽了,冷冷地說:“什麽計較不計較的?陛下在房州的時候,不是說將來一切聽憑妾身為所欲為嗎?幹什麽如今又要來幹涉妾身呢?”中宗見皇後居然把自己私地裏的話當眾明宣大講出來,心中愈覺不是滋味了,想皇後如今一天跋扈似一天,不趁今日收服她,將來不又要鬧成武太後第二嗎?皇帝當即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傳旨起駕回宮,其時中宗皇帝的臉色也是非常難看,而他臉腮的肌肉又在暗暗絞動,恰恰韋後又看見了這種暗地裏咬牙。

早已不把皇帝放在眼中的韋後,見皇帝負氣回宮,表麵上仍是一副毫不驚懼之態,照樣在安樂公主府中飲酒作樂。但她心裏那份前所就有的淡淡危機感即驟然加劇了,並且以她的敏銳,這份危機感很快就量升到了最極端。

直熱鬧到半夜時分,賓客漸漸散去,韋皇後便在內室,召來她的心腹官員商量舉事,最後國子祭酒葉靜、常侍馬秦客、光祿少卿楊均、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又有將軍趙承福、薛簡,衛譙王重福、溫王重茂,同韋後和安樂公主議定在長寧公主新造的東都宅第中舉事。

善惡終有報

長寧公主也是韋後的親生女兒,她見妹妹安樂公主新造了宅第,便也向她母後去要地建新宅,韋後便賜了她一大片地,長寧公主又向皇帝要得內帑二十萬,然後大興土木。在東西兩盡頭,開成兩大池沼,每一池有三百畝方圓。池麵上建著曲橋水閣,玲瓏剔透,恍似水晶宮。沿洛水一帶,又建了高台大廈,望去十分富麗,恰似海市蜃樓。

韋後計劃,待長寧公主新府第落成的這一天,和中宗同臨公主府,府外由將軍趙承福、薛簡二人帶領禦林兵團團圍住,然後逼迫中宗下手詔,交出玉璽,把皇位讓與韋後,立安樂公主為皇太女。

就在長寧公主的府第快要落成之際,忽然衛譙王來告密說:“太平公主帶著她的公子崇簡,昨夜逃出京城,與臨淄王李隆基謀反了。”這太出乎韋後的意料了,連連頓足說:“俺好好的計劃都被她破了!”

韋皇後當即一咬牙:“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當夜,馬秦客奉命趕製了香甜的糕餅,由安樂公主孝心感人地來神龍殿獻上,中宗日間那一腔怨與憤頓時化消了,這個不設防的老父親一邊用慈愛的眼神望著自己美麗的女兒,一邊毫不設防地吃了下去,並且還是一連吃下好幾塊,並且還一邊吃一邊連連稱讚好吃好吃,直到女兒安樂公主滿意放心地走開。根本不必意外的是,這個無能而慈愛的皇帝父親在三更天就中毒身亡了。此時乃公元710年5月,距離那個地方小官燕欽融上書指責韋後的**而被當殿活活摔死,不過數日。

死前,中宗皇帝李顯曾痛苦之極地在精美華麗的龍榻上翻騰亂滾,而聞報後故意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趕來的韋後還沒事人似的,輕描淡寫地問腹痛如絞的中宗是怎麽搞的。此時中宗已不能說話了,從他的喉間發出嗚嗚嗚的痛泣聲,他隻是用手指著嘴,滿麵淚痕狼籍。現在的韋後再也不用怕她的皇帝夫君暗地裏咬牙了,現在的她愛怎麽**怎麽亂,也不用有任何的懼怕了。

接下來韋皇後先是詔發府兵五萬屯京師,以韋溫總督內外兵馬,然後直到第六日才不再秘不發喪,矯遺詔自立為皇太後,立十六歲的溫王李重茂為皇太子。發喪後,她就保護皇太子李重茂即皇帝位,稱作碭帝,改年號為唐隆。韋後自己也再次臨朝聽政,以皇太後的身份。

就在她自我感覺越來越是武氏則天第二時,她一方麵對自己的宗族黨羽大加封爵,一方麵就要對當年被武則天廢去的睿宗父子下手了。同樣的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的道理的驗證,韋後正在縱欲後香甜的睡夢中,突然臨淄王李隆基率兵衝入寢宮,將她從錦褥繡被中拖拽出來。

臨淄王李隆基一見她身著鮮豔的寢衣,睡眼惺忪地站在跟前,怒喝一聲把這個弑君的**婦殺了!左右兵士上前,把她橫拖倒拉著,殺死在了中宗的靈柩前。眼看著一具美倫美奐的豔麗屍首倒在階前,一任蚊蠅來吮她的血,蛇鼠來齧她的肉,也不見有人來憐惜來葬花。

然後臨淄王李隆基轉身便攻到安樂公主府中,彼時安樂公主正對鏡畫眉,一個年少的美男子在一旁陪侍。聽得門外呐喊聲,慌得公主把畫眉的筆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站起身就向後花園中逃出,可已經來不及了,臨淄王李隆基指揮兵士峰擁上去,明晃晃的刀向著粉頸兒上就砍了去。隻聽得一聲慘呼,安樂公主也倒地死了。臨淄王李隆基吩咐割下安樂公主的頭來,轉身又去搜捕了馬秦客、楊均、葉靜等韋後的麵首和駙馬都尉武延秀,一同押赴宮門外斬首。而對於所有京師各路來歸順的兵士,臨淄王李隆基則一一好話安撫。李隆基那出眾的雄才大略在這件不小的小事中就可從管中窺此大豹之一斑。

諸事已定,臨淄王李隆基才趕回睿宗府,向父親請自已不事先稟告之罪。李隆基起事有人建議他去和父親睿宗商議,李隆基說:“父王居心仁厚,議而從,父王便從此就背上了殺嫂之名;議而不從,則我們的計劃就失敗了!如今成敗由我一人當之。”

此刻睿宗見木已成舟,隻好流著淚說:“此番全賴我兒英明果斷,我才得以免禍,豈有責備我兒之理?”

公元710年6月,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踩著韋後和安樂公主的屍血,在殤帝李重茂不知不覺中,照例早朝,他剛登上寶位就座,而大臣們也是剛剛齊集,太平公主就出廷大聲說道:“嗣君準備讓位給叔父,各位大臣以為如何?”早與太平公主通同一氣的眾大臣馬上齊聲讚成,說理應立年長者為君,以便於主持朝政。

然後太平公主走到殤帝李重茂麵前喝斥道:“人心已向背,這裏不是你小孩子的座位,快快下來吧!”看殤帝李重茂木然呆坐著,不知所措,太平公主上前一把就將他拖下皇座。然後這個在位不到一個月的殤帝李重茂就含著眼淚被降封為溫王。

睿宗李旦複位後,馬上就下詔貶韋後為庶人,安樂公主為勃逆庶人。進封李隆基為平王,太平公主加封至食邑一萬五千戶,三子俱封王。又把舊日韋後的黨羽或貶或殺,至此韋後時代永遠地過去了。

而太平公主因誅討韋氏有功,加上睿宗久不在朝,諸事隔膜,一切用人行政都得和太平公主商酌施行,所以她的權勢複又大振,當然這裏麵和睿宗感激太平公主扶持複位、顧念手足之情也是分不開,凡是公主妹妹所說,皇帝哥哥無不照辦,因此公主府第中照舊有獻著金銀前來求官的,而太平公主也越來越過分了,凡是公主推薦出去的人,個個都位至公卿。竟有一介武夫寒儒,略略孝敬了幾個錢,一轉眼便官至將相。誰敢稍加彈劾,輕則被流配到嶺南,重則人頭落地,甚至誅殺九族,以至於人人怕太平公主更甚於怕皇帝。

睿宗李旦是剛強凜厲的武則天幼子,但他也同樣沒有稟承母親的一絲一毫,而庸懦無能則與其父如出一轍。毫無主見的睿宗皇帝每遇朝廷大政,非把公主請進宮去商議定了,不能施行。偶值公主不適,或是懶得進宮,睿宗便打發宰相到公主府中去請示。這時的太平公主真是八麵威風,每一出入,便有數百名侍兒和奴仆護衛著,府中奴婢千數百人,個個夏曳羅綺,冬披狐裘。

可太平公主最忌臨淄郡王李隆基,她料定這個精明的英俊少年將來必不同凡響。尤其眼下睿宗已立他為太子,一朝有權,是決然不會事事聽任自己的擺布,所以公主常在睿宗跟前說太子一些小題大做的短處。

恰這時,太子寵姬楊氏有孕,太子為怕太平公主,所以力勸楊氏服打胎藥,原因是嫵媚玲瓏的楊氏原為睿宗的貴嬪,但她從未得到過睿宗的臨幸,太子與楊氏兩下裏早就彼此有意,那一天,太子到禦書房裏代父皇批覽奏章,楊氏假說來替皇帝傳個口旨,雙雙才得成就了好事。後來又買通了宮內太監,楊氏改扮內侍模樣,混入東宮去住下,兩下裏情濃似火,不久就讓楊氏暗胎暗結。太子深怕太平公主以此弄是非,傷了父子之情事小,失去太子之位事大,因此對太子情濃愛厚的楊氏也同意了服打胎藥。

正在他們為隱瞞不住而驚慌的時候,忽然睿宗下詔,命太子即皇帝位,自已尊為太上皇。皇帝聽小事,太上皇聽大事,追封武則天為聖後。

末日真情

公元712年,李隆基在武德殿即位稱玄宗,改年號先天。立妃王氏為皇後,姬人楊氏為元獻貴妃,不久她就生下一位皇子來,他就是後來的肅宗皇帝。當時王皇後正苦於無子,經玄宗同意把這個皇子抱去撫養。張說也因當初保小皇子之功,大得皇帝信任,後來官至丞相。元獻貴妃後來又生一女,是為寧親公主。寧親公主十八歲時,下嫁張說之子張垍。

玄宗第一道旨意,便是派宋王、岐王總領禁兵,這職位原是太平公主的長子、次子的,太平公主親自坐車至光範門,朝見太上皇,請廢玄宗帝位。而禦史宗璟、姚元之知道這事後,便上表太上皇請將太平公主逐出東都。太上皇不許,隻下手詔令太平公主出居蒲州。

在蒲州的太平公主也沒老實了,召集了她當年在朝廣樹的黨羽,密謀舉事,目的是廢去玄宗。結果玄宗隆基不動聲色,輕而易舉地就徹底粉碎了她的這個陰謀,太平公主慌忙從蒲州出逃。

她此時幾經離亂,已隻剩得單身一人,不敢走大路,隻得向荊棘叢中亂逃亂竄。看看逃到一個荒山壁下,落日西斜,滿眼荒涼雜蕪,一陣陣西風吹來,凍得她渾身索索地打戰。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四麵山穀中鳥鳴獸吼,一喊一嘶,公主嚇得魂飛魄散,而從辰至酉不曾進半粒飯米,饑腸早轆轆聲不停。這位金枝玉葉從小就在宮中府裏嬌養慣了,何曾經過這種辛苦驚恐和饑餓。正倉皇間,忽聽遠遠地有人唱歌,那歌聲愈聽愈近,到聽清一句“幕天席地無牽掛”時,從山坳裏轉出一個少年樵夫,他很奇怪地走近太平公主跟前打量她,什麽也沒說。

太平公主說謊話哄騙人是非常在行的,當即有鼻子有眼地編道:“我原是位好人家的夫人,不想家中遭了強盜,房屋被放火燒了,一家男女十六口盡被殺死,隻逃出了我這個薄命人的一條性命。可憐我無家可歸,又逃在這荒山野地裏,肚子餓,身上冷,若您不肯搭救,我今日眼見著性命休矣,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說著,止不住兩行熱淚從粉腮上流下來,太平公主在自己編排的劇情裏,流的卻是自己真實的淚水。樵子果然被她哭得可憐起來,便領她往自己的茅屋走去了。

在前麵領路的樵夫一路上,仍同來時一樣歡快地歌唱著,太平公主低著頭,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轉過這個荒涼的山坡,進入一條山僻小徑,腳下坡路崎嶇,石子嵌在鞋底,腳心感覺十分痛楚。一看那個快樂的樵夫竟然是赤著腳在上麵大腳步走著,卻毫無痛苦。

坡下露出一間小小茅屋,望進去黑黝黝的,太平公主剛到屋門前,就聞得一股臭氣,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幹嘔。善良老實的樵夫搬了一個樹根子在庭心裏,請公主坐在屋外的院子裏,又拿一方木板,用幾根樹枝兒支撐起來,便算做一張板桌兒,然後點火煮飯。

一會兒工夫,樵夫端出兩大碗熱騰騰的飯來和公主對吃,又拿些菜幹獸肉來佐飯。公主一看那米飯,又黃又黑,撥進嘴裏,粒粒和鐵珠一般,又粗又糙,可肚子又饑餓萬分,隻得閉著眼亂嚼亂吞,好不容易才吃下了半碗飯。樵夫吃罷飯後,搬過一方大石來擋住柴門。

這時,月光照進小小的農院裏,冷風一陣一陣吹得全身直打戰戰,遠遠傳來猿啼狼嚎虎嘯吼,公主本來就凍得打戰戰的身體這時因為害怕更加顫抖起來。也顧不得什麽臭氣熏人了,一頭鑽身進黑黝黝的茅屋。可沒一會兒,公主還是被臭氣熏得頭痛腦脹,堅持不住了,可不能堅持也得堅持。

屋子裏隻有一張床鋪,樵夫讓公主上床去睡,公主一看被麵被裏黑硬黑硬的,便坐在一隻破凳子上出神。樵夫也就不客氣了,躺下身去不過一會兒,就聽得鼻息如雷。而太平公主卻在此時此情此境地中,不覺回想起已往的事來。想自己幼年時,在中宗皇帝和則天皇帝的膝下何等風光,下嫁駙馬薛紹的大婚之日,兩個新人肩並肩兒坐在彩繡輝煌的車上,沿路彩樹火炬,旌旗獵獵,護從如雲,好似國慶一般。初嫁了的她,燦如三月桃花,與心上人在一起,癡情兩依依,萬不料晴空一聲霹靂,薛駙馬死了,她的心也碎了,改嫁武攸暨後,那彼此間深深的隔膜讓她已成碎片的心連最後的一點真情也被冷風吹走了。是的,從此以後她也如同母親則天一樣**了,並且上手的男子越多,心中愈覺快意。太平公主想著想著就想入了神,也忘了自己此刻正坐在茅屋裏,恍似又回到了自己勢力最大的時候,田園萬畝,宅第千間,何待的舒適,何待的享受。到如今,身敗名裂,落在這荒野茅屋苟活性命。

就這樣,樵夫照顧得十分用心,讓太平公主的心情漸漸安穩多了,也漸漸感覺適應些了。再看看四山清秀,方圓幽靜,她一生都處在富貴奢靡中,到此感覺別有天地。性情忠實身體強壯的樵夫白天依舊上山去采樵,太平公主在茅屋中閑著無事,便替他打掃打掃整理整理,也到溪頭取一甕水來,把窗戶床桌揩抹一番。這是公主自出母胎不曾做過的事,如今做著,反覺別有趣味。

夕陽照在山頂上,年輕的樵夫又遠遠地唱著歌回來了。太平公主看他眉目間一片天真爛漫快樂無憂,不覺也受他感染,快活起來。樵夫從柴草中捉出兩隻活兔兒來,拿到院庭心裏去殺了,剝了皮,洗淨了,放在土灶上煨起來,頓時肉香四溢,太平公主聞著不覺饞涎欲滴。兔肉煨著時,樵夫進屋去,打開床後的木櫃,拿出一套粗布衣褲來抱著向公主憨憨一笑,然後向溪邊走去。

一會兒,樵夫從小溪裏洗幹淨了身子,換了幹淨布衣,回來後忙忙煮飯,又把兔肉扯成小塊,再支起那張板桌,再和公主對坐,默默無言地吃飯。飯後,樵夫從柴擔上掏出許多蘆花來,先把**肮髒的被褥拿去,把那些蘆花厚厚地軟軟地輔了一床,然後打開木櫃,拿出一幅布來,遮住了蘆花,於是一床很厚很軟很純樸的別致漂亮的褥子就成了。又另外拿了一卷幹淨的棉被來,疊在床頭。看那被麵上,雖是一方藍布、一方白布地補綴著,卻洗得十分清潔。然後樵夫把自己的被褥鋪在地下,先去倒下睡了。

公主被樵夫默默無語地做著的這一切,深深感動了,回想自己從前任憑豪奴欺淩百姓,不覺心間愧得貓爪抓地一般難受,這種感覺也是她自出娘胎頭一回體會到的,她怎麽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居然是這樣的難以忍受。這一夜,公主又是睡不著,不過她的心境和昨夜大不相同。

睡不著的她聽在地上睡的樵夫也不能安睡,不時有窸窣翻騰的聲息。公主心中一動,便從**坐起,一隻雪白的小腳兒便垂在了床沿下麵,忽然黑地裏伸過一隻手來,將公主的腳輕輕握住,一縷熱氣伴著一縷患難真情便直鑽入心頭,於是四十多歲的她也暗地裏伸過手去握住年紀不過二十剛出頭的樵夫的手。年輕樵夫那強壯的身軀一個翻騰就上了床,兩人直直恩愛纏綿了一夜。

第二天,打定了主意就跟著樵夫過下半輩子的太公平主把自己隨身插戴的珍寶珠翠金釵銀簪全卸下來,統統交給樵夫,叮囑他拿到城中去折賣了,估量最少也賣得上萬銀錢;又把自己的身世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到底天網恢恢,這裏公主正坐在茅屋中等候樵夫回來,閑著無事又拿起一件樵夫穿的破衲,坐在陽光下補綴著,忽然十多名連日四處尋查她的官兵一擁進屋來,一根繩子就把公主綁了個結結實實,任憑公主嬌聲啼哭卻無人憐惜,橫拖豎拽地拉出了山徑,路旁停著一輛板車。

進了京城,公主被囚禁在一間小小的黑屋子裏,還不過天晚時分,黃門官就捧旨宣讀,聖上賜公主自盡。接著一條白羅帶就套在了為年輕有情的樵夫而淚流滿麵的太平公主的脖子上,兩個太監上去用勁一絞,風流一世的太平公主就活活地被絞死了。

第二天,又有一隊兵士到南山茅屋中去搜捕那個天真單純卻善良真誠的年輕樵夫,卻見一個全身幹幹淨淨粗布衣服的年輕男子,高高掛在屋脊子上,上吊自盡了。一搜他的身,發現懷裏還有一包金銀珠翠,不用說,這就是那個為報公主的一夜恩情而以死相殉的癡情的可憐樵夫了。

可憐太平公主風流一世,閱人無數,都說她**冶妖豔,殊不知那些攀附她的美貌男兒哪一個不是一邊圖著她的美貌一邊享著她的富貴,到頭來還是這個在患難中一夜纏綿的樵夫,待她以一片真情一片癡情一片愛情。

玄宗皇帝賜死太平公主後,查明太平公主長子薛崇簡卻十分賢明,太平公主秘謀起事時,他曾竭力勸諫,以致惹怒了他母親,喝令家奴把薛崇簡打得皮開肉綻,倒在**不能行走。

太平公主死後,玄宗命人把他扶進宮來,當麵勸慰了一番,複了他的官,且又賜姓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