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野獸圍困

有一天,就在冬天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解開了我的鐵鏈,我們一起去森林打獵,有一隊戰士跟隨。城池裏要舉行宴會,其他部族到俘虜了我的城池來,五名頭目帶領,分別是楊舒離、高章、王春如、黑犀、李默。

我們在森林裏過了幾天,追逐獵物,捕獲了相當多的飛禽走獸。獵人們很得意,因為出發前他們就誇口會捕獵到幾天後宴會所需的野味。他們情緒高漲,無憂無慮,有很多人忘了在森林裏尤其該提高警覺。

我們穿過一處林木茂密的地方,我看見樹木移動,仿佛樹幹就要劈啪一聲折斷,這時,樹枝樹葉都分了開來,就在我們麵前冷不防竄出了一頭野豬用獠牙刺穿了想用長矛刺死它的獵人,獵人摔倒在地,痛苦的嚎叫,另一頭野豬憤怒地攻擊李默,咬住他的脖子,像破布一樣亂甩。受傷的野豬想要逃回森林裏,比我們還要害怕憤怒,不過最落後的那頭,也是最龐大的那頭卻掉過頭來攻擊楊舒離,咬住了他的腿。我無暇細想,奪過一名戰士手裏的長矛,在其他人都還愣住的檔口,我已經衝向了攻擊楊舒離的野豬。我一下刺入野豬的側腹部,但野豬實在是太巨大了,它立刻轉過身來,折斷了長矛,怒火衝天地朝我衝了過來。

我躺在地上,看準了時機,準備用獵刀割斷它的喉嚨,我用獵刀是因為他們隻準我攜帶這個武器。野豬跌在我身上,我用盡全身力氣切斷了它的喉嚨,這頭豬重的不得了,它又叫又扭,撒了我一身熱血。我仍不停手地刺它的喉嚨,同時盡量避開它那兩根巴不得在我身上刺幾個透明窟窿的大獠牙。

說起來很久,但當時一切發生得非常快,轉眼間,這頭野豬龐大的身體不再滾動,癱了下來,重重地壓在我身上,獵人過來把死豬推開,讓我驚訝的是高章伸出手來扶我。我驚愕地望著他的眼睛,他看我的眼神寫滿了敬佩。我用點頭向他示意,因為我不覺得現在是開口的時候。

除了楊舒離之外,另外兩人也受傷很嚴重。其中一個似乎痛到縮水了,而李默則沒撐下去。楊統領的腿上有道很深的傷口,可以看見骨頭,我敢說一定會腫。我們協助他上馬,不敢延遲,立刻就返回城池,把受傷的那個以及李默的屍體都帶了回去。

不過,楊統領受不了騎馬的顛簸,我們隻好停下來,眼見楊統領可能會失去一條腿,我又受了高章感激眼神的鼓勵,於是決定開口說話。

“我們必須馬上用藥塗在他的傷口上!”高章的雙眼火焰似的燒向我,剛才對我拯救了楊統領的性命的欽佩之情似乎轉變成了憤怒。

“你難道還隨身帶著傷藥?”他問道,頗佩服我會說他們的語言。

“我是雪狼的兒子,他是北蒼玉子,我母親是半神族人!相信我,我能醫治他!”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敵人的話嗎?身為奴隸就不要再撒謊了,在我們這裏,騙子都該去死!”

“我能醫治他!”我還是不改口。

“怎麽治?”高章問,已經失去了耐性。

“我是和淩都城的淩安殿下學的,她用同樣的藥救過我,我想應該可以用同樣的藥來為楊統領醫治。”

把我的衣服染成一片血紅的豬血好似給了我勇氣,我一點也不怕回答高章這個武術高手。

“你撒謊!”高章大喝。“殿下絕對不會照顧敵人!”

“你可以派信差去找她,看我是不是說謊,可是現在先讓我幫助楊統領,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的,你就信我一次吧!起碼讓我試試。”

“那我們就看看你有什麽能耐好了,北蒼人,要是你不想死得很難看,你最好祈禱你的治療有效!”高章威脅道。

我毫不遲疑,立刻要求他們割下幾片野豬的脂肪,我自己則去尋找山金車、甘菊、洋蘇草等草藥,戰士們狐疑地看著我,唯恐我利用機會逃走,但一看見我帶著草藥回來,很快就鎮定下來,我立刻把草藥磨碎,混入豬油,把油膏塗抹在楊舒離的傷口上,也給另一個受傷的獵人塗抹。血流立刻就止住了,而且其中一種草藥的鎮痛效果也紓解了難忍的痛楚。

然後我用大夥的衣服撕下來的布條覆蓋傷處,傷患的痛苦減輕,尤其是楊舒離,這就足以讓高章變得友善,回城池的路上,我騎馬在他的旁邊,他對我剛才說淩安治療過我的事感到非常好奇。

“我不相信,北蒼人,淩都城的少將於千紀派人送信來說他跟他的部下驅逐了一隊北蒼人,有些甚至朝著我們這裏潰逃....”

“於千紀說謊,他差點在陌神競技場的比武上宰了我,我跟淩安要好,他很不高興,他怕我有一天會娶了她,會威脅到他繼承王位,所以才捏造了謊話,他是想借你們的手殺了我,可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你們隻是俘虜了我,把我當做奴隸。”

“你和淩都城的將軍比武?在陌生競技場?你還有什麽謊話沒說啊?”高章揶揄我道:“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還迷住了淩安殿下,她一定是愛你愛到連自己姓什麽都忘記了!”他最後這句話說得極度地嘲弄不屑。

現在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一聲不吭,可是我想起了那個死於野豬獠牙下的人,就是李默,那個吃裏扒外的部隊指揮,我從片片斷斷的對話裏歸納出了一個道理,他正等著寒嬰和於千紀結合,等到於千紀成了淩都城的王,他就要來征討涪城,而李默會裏應外合。他會領導叛軍,因為他是涪城的指揮官,可惜他和於千紀千算萬算,卻無論如何也算不到他們的計劃會毀在一頭野豬的嘴裏,他的同謀害怕地看著我,現在他的主子沒了,他當然看出我很可能和涪城的領袖走得很近,我感覺事實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幹嘛不早說?幹嘛一直裝啞巴,吃苦受罪?”

“我怕於千紀的同謀會殺了我,所以我才裝啞巴,假裝聽不懂你們的語言,於千紀是寒嬰養的毒蛇,他非常野心勃勃,想染指所有的國界,連這裏都有他的同夥,”我說,斜眼瞧了瞧因為死去指揮官而害怕的同夥,他是徒步的一個,距離大夥愈來愈遠。“可是我知道淩都城的人對我很好,又治好了我,我實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楊統領死掉而不幫忙。”

“沒錯,奴隸冒著生命危險拯救主人的命的確不常見。”

兩天過去了,害楊舒離語無倫次的痛苦也減輕了。往後幾天,他們繼續用我的藥方給他醫治,漸漸地傷處開始收口。他們跟我說老人在意外發生後一整個禮拜都幾乎昏迷著。十天之後,他行走如常,這時他派人叫我到議事廳的走廊去,高章也在。

“你救了我的命,小夥子,我非常感激,等我證實了高章跟我說的奇怪故事之後,我會盡快補償你。他說你是半個東翰人,你跟淩都城的淩安公主要好,你可知道,我們收到消息要我們留神北蒼逃犯,他們是被於千紀擊退的,目前在到處竄逃,而且會朝我們這邊來,偏巧你就被俘了?”

我告訴他我是誰,還把從離開淨樂島之後的經曆一五一十都說了,我提到還煬和雷炎麾下參加的戰役,解釋了雪狼如何遭到出賣,如何被殺,也詳述和九域經學習的情形,還談起到淩都城的種種。等我說完,高章迷惑地盯著我,但楊舒離卻一點兒也沒有吃驚的表情。

“於千紀覬覦淩都城的寶座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我對他的行動早已有耳聞。我早就懷疑他想在涪城這裏安置更多耳目,準備將來侵略占領我族,就跟你從我們的前指揮嘴裏聽見的話一樣,”楊舒離冰冷的眼神掩藏真正的情緒。“另外,你提到和淩都城的大殿下要好,高章也派了信差去確認她是否認識你,我們昨天得到回信,可以肯定的是她非常在乎你,不說這些了,季天一,我很感激你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的命,我很欣賞你的勇氣,像你這樣的戰士,不管怎樣都傷不了你的尊嚴,為了報答你,我正式解除你的奴隸身份,不過,我請你接受我們的款待,在涪城暫且住下來,等我們更清楚於千紀的意圖之後再說,我派人請淩安公主不要讓別人知道你還活著,目前住在我們這裏,也請她暫時別對於千紀采取行動,她說她會格外留意,不過她不願和她的親妹妹有正麵衝突。”

“我們必須想辦法除掉於千紀。”高章憤憤地說。

“不過首先我們得證明他的野心,”楊舒離比他的朋友要鎮定多了。“我們不能冒著和淩都城開戰的風險,寒嬰也是淩都城的統治者,而她已經給於千紀蠱惑住了!於千紀很懂得怎麽抓住女人的心,長得英俊又儀表堂堂。”

“那也隻有女人吃他那一套!我倒想看看等在競技場裏我的劍穿透了他的喉嚨,那時候他還能有多英俊瀟灑!”高章真的巴不得喝了他的血。

“我知道於千紀對涪城是莫大的威脅,可是還有一個更可怕的陰影籠罩了整個涇陽地區。”我說,知道我這樣打岔多少有點魯莽,隻怕會害的我送了小命。

“你的意思是?”楊舒離問道,並沒有責怪我,也沒表現出不悅。

“羽士團。”我回答道,開始詳盡地描述這部嗜血的戰爭機器的陣容以及貪婪的程度,讓他們明白比起於千紀不過是個小問題,涇陽地區所有部族都必須團結起來,至於於千紀,我建議就讓他的狐狸尾巴一點一點地露出來,我也跟他們解釋說乘流兒不是個脆弱的女人,恰恰相反,她的魄力遠比我認識的男人都要強大。

高章還是一味地主張在陌生競技場和那個狗東西單挑。

“不過於千紀絕對不會同意的,”高章酸溜溜地說:“他才沒那個膽子麵對我,”他笑著說:“我們兩個王國之間微妙的停戰關係也可能會受影響。”

“你說得沒錯,高章。不過,我們可以支持明隱大帝,表示我們的善意,”楊舒離打斷了高章的話,提出的意見比較實際理性,“就算涪城並不是完全效忠明隱大帝,我們表示支持也可以加強兩邊的關係,整個涇陽就會鞏固起來。”然後他轉頭看著我說:“天一說的對,我們必須先鏟除首要的外患,王國的存續就看我們采取什麽行動,內憂可以稍後再處理。”

楊舒離作了最後決定,而我也明白他的決定從來就沒有人質疑過。不過高章還是要求去把於千紀和死掉的指揮官的同夥給碎屍萬段。楊舒離眼皮眨都不眨就同意了,高章大為高興。然後他又轉頭凝視我,朝高章作了一個手勢,高章立刻從手下那裏拿了一個包裹遞給我。我猶豫了一會兒,但他不發一語,堅持要給我...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仿佛是從餓狼的嘴裏搶下一塊肉,然後偷看了一眼....啊,是我的寶貝.......我的頭盔,忖憶,以及淩安送我的禮物。楊舒離朝我微笑,我注意到命運現在開始眷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