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們約會吧
“你看，有隻好奇怪的鳥。”
“那好像是大白鷺吧。”
“管它什麽鳥，不都一樣嘛。”
他微微一笑，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的笑容了。
我還是第一次來動物園，畢竟我算是一個與出門沒什麽緣分的人，許策又總是喜歡宅在家裏。即使如此，對動物發表評論的許策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開朗，因此我也覺得十分開心。
要是之前我們能每天都出一門就好了，明明一直黏在一起，出門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據說，在鄉下可以看到比都市更棒的星空，我不由得心想：要是能把之前沒能看到的夏季大三角和牽牛星都看一次就好了。在那天之後，我們再也沒有去過樓頂。
“我以為你會帶我去更有大人氣息的地方。”
“你更喜歡那種地方嗎？”
“不是，隻要是滄月想去的地方，哪裏都可以。”
許策一邊說，一邊笑著，看起來就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
同時，我再次認識到，原來我喜歡他啊。
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依然如此認為，即使他已經不能在表演，即使他已經不再是天才。不管他對我多麽嚴格，哪怕能從他身上嗅到懶惰的氣息....我也依然喜歡許策。
“這裏其實並不是你真正想來的地方吧？那就快點離開吧。”
“也是，那就走吧。”
許策十分自然地牽起我的手，我也握緊他的手，穿過動物園區域，應該就能看到雲霄飛車。
想去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這真可以說是最令人傷感的約會了，不過，我並不討厭這樣的發展。
第一次來的時候，我是小孩子，還隻是一個孩子。那時候，許策用沾滿冰淇淋的手牽起我的手，如果說當時我們看起來像什麽關係，大概隻能是兄妹或者婦女吧。但現在不同了，即使說我們是一對戀人，也不會有任何問題。明明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沒有減少，但隨著我們逐漸成長，彼此也逐漸變得般配了。
“那你想先坐什麽？”
“肯定是先從雲霄飛車開始啊。”
我回想起之前的遊玩順序，如此說道。
盡管我已經穿不下之前許策為我買的紅裙子，但今天為了配合當時那套衣服的顏色，我穿上了紅色的短袖。
許策笑著說：
“就像回到了從前一樣。”
我回以微笑，因為不這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接下來，我們忠實地按照劇本變回曾經的我們，進行了約會，無論是雲霄飛車，旋轉木馬，還是鏡子屋，我們都玩了個遍，雖然我仍然撒嬌讓他給我買冰淇淋，但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等到冰淇淋融化，而是吃得幹幹淨淨，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弄髒。
“你現在不會弄髒手了呀？”
“好歹我也是個大人。”
“我也是大人了嗎？”
“應該是吧？畢竟都長這麽高了。”
“長高就變成大人了嗎？”
“誰知道呢，其實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從認識滄月之後，我就沒有任何成長。”
許策啃著蛋卷，發出清脆的響聲，同時低聲說道。
“現在回想起來，的確很奇怪啊，哥哥居然對一個想自殺的人說，我會有麻煩，什麽的。”
“話可不能這麽說，畢竟你要是真的聽著我的歌去死掉的話，我真的會很麻煩啊，我當時還隻是一個被公司雪藏的藝人，哪裏經得起那樣的折騰啊？”
“才不是這樣。”
我跟他唱起反調來，但許策不依不饒地說：
“我沒說錯，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突然想來約會了呢？”
“沒什麽啊，隻是想轉換一下心情而已。”
“明明在這之前，你都沒有這種想法。”
“其實我擬定了一個殺死哥哥的計劃，可在家裏的時候你都不會露出破綻，還會留下證據。”
“真是一個不錯的計劃。”
他聽到我話後，是怎麽想的呢？
他看似無聊地伸了個懶腰，同時說道：
“今天的約會必須和之前一樣嗎？”
“不用啊。”
“那，接下來就去蹦極吧，那樣我就可以意外身亡了。”
“可這樣的話，不會成為遊樂園的過失嗎？”
“也對。”
如果想利用高處進行自殺，其實還有更合適的遊樂項目，雖說應該沒有人會做這種事情，但其實隻要嚐試一下，還是可以從艙內出去的。因此就算是找“一不小心就掉下去”這種借口，應該也比蹦極來得有效，再加上，那裏沒有工作人員。
許策之所以沒有提到那個項目的名字，單純隻是忘記了，還是說覺得這不是在大白天乘坐的東西呢？抑或是，這個項目在他的腦海中占據著特別的位置？
至少，我覺得眼前的遊樂項目是特別的。在玩過其他遊樂項目之後，它特別到足以作為一天的總結。
“因為我覺得來到這裏就要結束了，所以不太想坐呢。”
走到摩天輪麵簽，我卻如此說道。
太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要是現在坐摩天輪上去，一定能看到美麗的夜景。
“什麽結束啊....”
“這不就是回收伏筆嘛，畢竟，我直到現在依然把那時的回憶當做活下去的依靠。”
“你的人生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算了，其實我跟你也差不多。”
許策鑽進吊艙裏，見狀，我也緊跟其後鑽了進去，以前我們是相對而坐的，這次，我們則緊挨著坐在了一起。
“要是都坐一邊，會讓人覺得害怕，擔心吊艙會不會掉下去。”
“這樣不也挺有趣的嗎？”
“哪裏有趣了？這樣就變成悲劇了。”
許策輕輕地握住我的手，他的動作極為自然，宛如戀人之間那樣，而在幾年前，他絕對做不到。
“哥哥，你的手今天很溫暖呢。”
“廢話，好歹還是個活人嘛，體溫還是會變化的，反倒是滄月，跟以前比起來，似乎變涼了點，畢竟你已經長大成人了嘛，以前啊，真的讓人覺得，不愧是小孩，體溫就是比成年人高一些，隻是待在你身邊，就會覺得熱。”
摩天輪在緩緩上升，曾經見過的夜景在窗外重現。明明已經過了不少歲月，可窗外的風景依然與往昔相似，未曾改變。就連坐在我身旁的他，也穿著與幾年前一樣的衣服。仿佛在這吊艙裏，隻有我被時光拽著前進了。
很不巧，今晚的夜空烏雲很多，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僅剩下月亮在雲間透出的微光。這樣實在讓人難以滿足，而且夜景看起來讓人覺得裝飾過多了。
“我還記得，你帶我來遊樂園的時候，我開心得不得了，要是那時鄰居沒有送禮，你就不會帶我出去玩了，一想到這裏，我就不禁感覺這是命運的安排。”
“你是嫉妒了吧？”
同樣的問題，若是由小學生來問就顯得不合時宜，可我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所以我又問了一遍，再強調一次，我現在是大學生，正處於與許多浪漫愛情故事的主角相同的年紀，所以現在我完全可以提出這樣早熟的問題。
果然如我所料，許策一臉嚴肅地說道：
“沒錯，我很嫉妒。”
“啊，果然是這樣啊，非常感謝。”
我輕輕地低頭坦率道謝，他也跟著輕輕點頭回禮。結果，他精心梳理過的劉海碰到了我的劉海，他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留像之前那麽長的頭發了吧。
“那時我真的考慮過，帶小女孩回家肯定是犯法的，不過，我又覺得要是置之不理，你可能真的會再次自殺。”
“沒錯，哥哥的意思是，你不惜以身試法，救下了我？”
“唉，真的是犯法啊，不，都是我不好，那時候就不說了，到現在我也依然如此，真的犯了不少法啊。”
他停了下來，就像是被什麽糟糕的玩笑給逗笑了似的，我們一起大笑了好一會兒。要說
什麽事糟糕的玩笑，現在這種情況本身就是最好的解釋了吧。
在他人的眼裏，我們曾經是兄妹，或是父女，可現在一定就像戀人一樣。
但實際上，我們既不是兄妹，也不是父女，更不是戀人，隻是共犯罷了。
世上怕是沒有比這更加諷刺的事情了！
“不過，你對我而言，真的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人。”
“真的嗎？”
“真的，我一直覺得你非常可愛，我甚至還恬不知恥地向神明祈求過，能不能把你賜給我，真的，隻要有滄月在身邊，我就滿足了。”
“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許策用預言家的口吻如此說道。
“你能這麽說，我很開心。”
“明明你都不相信。”
許策不服氣地說道。
我主動向他靠了過去。
“我最愛的人就是哥哥了。”
“巧了，我也最喜歡滄月了。”
他明明恨我恨到忍不住想殺死我，卻依然厚著臉皮說喜歡我。不過，他能這麽說，對我而言就是一種救贖。
吊艙緩緩落地，不巧的是，這時開始下雨了，我恍惚地想著：天上這麽多烏雲，下雨也很正常，我們趕緊跑向近處的帳篷避雨，他開玩笑似的朝我說道：
“外麵在下雨啊，滄月。”
他小聲說道，可他看起來跟雨一點兒都不搭。
“這裏也是外麵啊，哥哥，還記得高中畢業時的插曲嗎？”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說法啊？”
“我之前就在猜測，既然高中畢業能得到你的一個親吻，那大學的時候又能得到什麽呢？”
要是我們能順利活下去，他一定會把那個交給我吧、要做那件事，他需要一個理由，我也需要一個契機。
隻要靜靜地等待那天到來即可，但無奈的是，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最後分別時的所求而言，或許是我表現得太簡單易懂了吧。許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他的臉頰稍微抽搐了一下，這便是最好的證據。
“可以的話，能先為我慶祝嗎？我一定會順利畢業的....就今天，下不為例。”
他沒有回答，就像帶我去樓頂看星星的那天一樣，他沉默地邁出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