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生
“你回來啦，今天有些晚啊。”
看到我回來，殿下泰然自若地說道，態度與平時沒什麽兩樣，他優雅的翻閱著話本，顯得十分鎮定，然而，內心動搖的我根本無法像他那樣平靜。
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直到現在，有關太子殿下的故事仍然很特殊，隻要一出現就會在各個坊間流傳開來，畢竟他就是如此耀眼。
仔細一看，房間裏到處都是尚未打開的禮盒，雖然我不知道，但是肯定都是因為那件事而來的，曾經在玄雲上體會到的無聊嫉妒，到現在卻巧妙地發揮了作用。
“你去錦繡雲宮了？”
殿下的問題十分簡潔，我也毫不隱瞞地點了點頭，殿下看到我這樣，像是放下心一樣笑了笑。
“我還沒去看呢，已經流傳到人間了嗎，封麵應該挺惹眼的吧，不管怎麽樣好歹是神族太子的故事，大家都很關注太子的事，無論是誰看到殿下的故事，都很高興。”
我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想，看到堆在雲宮展示區的太子的新冊子，大家都很開心，我當然明白，殿下的愛慕者遠不止我一人，在我路過展示區的時候，還聽到有人低聲說：我以前可喜歡太子殿下了。
明明是曾經喜愛的人的故事，可站在這裏閱讀的人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出那本書裏記載的故事有什麽不同。而今後，也不會有人看出來吧。
“按照滄月的個性，肯定買下來了吧，明明不用買的，這裏有這麽多。”
殿下像是看穿了我背包裏裝著什麽似的，笑著說道。
明明他的聲音含著笑意，嘴角也是上揚的，唯有眼神冰冷得可怕。
明明他給了我很多機會，讓我說出疑惑，可我卻始終不敢，隻能暗自責備自己。我感覺口幹舌燥，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怎麽樣？厲害嗎？”
“你這麽問太狡猾了。”
“嗯，是啊，可我真的很開心，開心的不得了，所使用的的每一個招式，每一個陣法，都讓我如魚得水，我無法想象，那居然是你創造出來的法術。”
殿下像是發自內心一般高興地低聲說道：
“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想哭，我不知道你居然能創造出這麽厲害的東西，雖然滄月說我很厲害，可我不那麽認為，不管與我的風格、靈力、神階多麽相似，滄月遠比我有更深的造化。”
“不可能，那些怎麽可能比不上殿下呢，在滄月手裏也不過是沒有任何神力的白紙罷了。”
“是啊，可我已經分不清楚哪些才是白紙了，真是奇特的反轉啊，我按照你所寫的修煉，甚至通過層層神階才匯聚了靈力，期間，沒有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差錯，也完全沒有人察覺到異常，滄月的創造和我混為一體，沒有任何人會覺得這些其實是偷盜而來。”
“偷盜...”
不，故事不是這樣的！
時間倒流，許策不是什麽太子，林滄月卻依舊是凡人。
“誰讓那部劇本那麽有趣，我發現了，隻要將它拍攝出來，票房一定很好。”
“你在開玩笑吧？”
“怎麽？受打擊了？”
我坦誠地點了點頭，我居然深受打擊，真是難以置信，讓人笑不出來，但我並不是因為他擅自把劇本交給導演而受打擊。
我無法相信，當紅明星居然奪走了我這種普通人的劇本，還說出那番話，我沒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對此感到十分莫名其妙，難以忍受，就連他自己都一定無法相信吧。
其證據就是，本應主導著話語的他，反而擺出了被拋下的表情，許策從許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的崩塌，在這裏迎來了最**。
“不是，不是這樣的，那隻是在模仿你，，，，，完全比不上你的作品，隻是冒牌貨而已，，，，，”
“沒錯，就是這樣的吧？滄月也這樣認為啊？”
他用安慰人的口吻笑著說道：
“在看到第一頁的時候，我就驚呆了，實在太惡心了。”
他的臉頰確實在抽搐。
“酷似我的風格，那宛如我會寫出來的故事，剛開始看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甚至荒唐地覺得，或許這就是我寫的劇本，滄月，你覺得那是怎樣的心情？”
他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撇著嘴，仿佛在說，一旦哭出來，一切都會完蛋一般，隻是凝視著我，我也想哭了，明明我並不想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在讀前麵一部分的時候，我感到十分厭惡，而在快讀完一半的之後，我卻覺得很有趣，最後，我徹底絕望了，不管是誰讀，都會覺得還是滄月寫的更有趣，，，，你明明那是怎樣的心情嗎？”
我已經什麽都說不出口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變遭，卻無力回天。
“你曾經說過，會有人因為憧憬我而去拍戲，對吧？可我並不需要那種人啊！”
他的聲音低沉得仿佛是匍匐在地上說出的一般，這與我曾在樓頂聽到的聲音，又或者是他在崩潰之前發出的聲音都不同。
“要是出現因為憧憬我而寫出與我的作品類似或許和我走相同的路線的人，我會很困惑，明明這是我唯一珍貴的東西，為什麽非得被你這種人奪走啊。這難道不奇怪嗎？”
“我不是.....”
“我明白你想說什麽，‘我不是那個意思’，對吧？也對，搞不好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明明情況正在朝壞的方向發展，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明明他不想這麽說，可話語卻止不住地從他嘴裏跑出來。
“給導演和製片人的劇本早就送到了，他們都給出了無上的讚美，滄月回應了大家的期待，甚至遠超所有人的想象，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明明那些家夥以前的評價那麽過分，現在的態度出現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稱讚我的劇本，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許策沒有死去，這都要歸功於你啊，滄月。是你挽救了我這個沒能死去的人的才能，是你讓我繼續活了下來。”
“你....別再......”
“就像是在醫院樓頂發生的事情的重現，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以前出於心血**而救下來的女孩，現在幫助我脫離了絕境。回收伏筆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絕了，雖然有些陳腐，但這種舉起不也挺好的嗎？畢竟大家都喜歡這樣的劇情啊。”
第二十二章 我還可以來這裏嗎？
“這樣真的好嗎？”
聽到我的提問，他沉默了，這樣一件足夠了，即使我絲毫未曾考慮過他的感受，卻也無法忽視眼前的惡意，許策對我露出了憎恨的眼神，區區一本劇本便完全改變了我與他的關係。
但對於他而言，對於許策而言，這是轉折點，這本劇本讓不斷崩塌的他以明星編劇的身份獲得了重生，我確實感受到這股氣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無比興奮，甚至覺得就算我們的關係被攪合的一團糟也在所不惜，因為，隻要他能重新出現在大眾麵前重獲新生，就能夠變回神明了。
“你打算怎麽辦呢？現在我也可以給你現金，要多少都可以，比方說劇本的稿酬之類的。”
“那是我為你寫出來的東西......你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處置，我不需要什麽回報。”
“怎麽可能不需要啊，笨蛋。”
雖然他這麽說，但話又說回來，我們的前提根本就不一致，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其實，根本沒必要搬出西蒙娜，信仰本身就是自命不凡之物。明明他完全不必在意，根本沒必要因為我強加給他的祈禱而感到痛苦或是悲傷。
“.......我還可以來這裏嗎？”
“為什麽要這樣問？”
“隻要還能待在這裏就好，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
“隨你喜歡，至今為止不也是這樣嗎？反正都一樣。”
怎麽可能一樣呢？
無論是他眼中無法掩飾的嫉妒，還是接下來會備受稱讚的許策的新作品，這一切都會改變我們周遭的環境，在新的環境中，我們還能保持原來的心境嗎？不可能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沒必要道歉。”
他自然地抱緊了我。這是我第一次，在下雨天之外被他莫名地抱住，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茫然地伸出雙手，環抱他的後背。
即使如此，我們之間也絲毫沒有戀人般的甜蜜感，我還產生一種揮之不去的服從感。
哪怕如此，我的手依然還是暖暖的。
“雖然你可能不會相信，但其實我一直很珍重你，把你當作最珍貴的人，我想替代你的父母........成為你的家人。”
他緊緊地抱著我，低聲地說道。一聽到他這麽說，我的鼻子一酸，終於還是哭了出來，明知這樣不好，可我就是止不住淚水，無力感充斥著我的全身。
“明明剛剛相遇的時候，你還隻是一個學生，孩子成長得真是快啊.......在畢業典禮上，其實我也很想哭，明明還背著書包，可你的校服真的非常合身。”
“別說了，別再繼續說下去了。”
“你變得更加可愛了，以後一定會成為非常漂亮的女孩，當然現在也很可愛。”
這明明是讓人高興的話語，我的淚水卻止不住地落下，滑過我的皮膚。
“你.....”
“明明我曾經那麽喜歡你。”
那時，我忽然想起讓我去偷書時候的父親的表情，也就是他說著時間的時候露出的表情，他那時候的表情與現在 許策非常相像，事到如今我才想到莫非他那時也在感傷？但一切都太晚了，我感到不甘。
“沒事的，這樣的事情隻限今日，從明天起，我會按照大家所希望的去做。”
他如此說道仿佛是對不在場的某人宣布。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那時我到底怎麽做才是對的。
當時我有一種預感，在那之後一定不會發生什麽好事，在這種時候冒出來的預感，通常都很準。
曾一度受挫的人重獲新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曾一度受挫的人重新振作起來，這讓人感受到美好。
因此，大眾對於隱退多年又重新發表了新作品且擺脫黑暗時代的許策給予了讚美之詞，所有人都以滿腔的愛意迎接這位跨越了長久萎靡期的大明星。比起一直順風順水的天才，大家更喜歡會走點彎路的人，更希望看到值得讚賞的故事。
隻要是值得稱讚的事物，就算不是那麽完美，也瑕不遮瑜。
自開播之日起，各大網站轉眼間都是許策的話題，很快就連續榮登熱搜第一名，我發自內心地瞧不起那些粉絲，明明隻會粗糙的冒牌貨，她們卻看不出來，還大肆讚賞，但我怎麽認為其實都無所謂，電視劇依舊大賣。
在《如夢令》播出一年之後，它作為許策的最高傑作的評價已經到達了不可撼動的地步，即使是從不看電視劇的人，也會知道劇的名字。他的地位變得難以撼動，畢竟，許策一度受挫，而從挫折中重新站起來的他是耀眼且值得嘉獎的。
隻有我沒有參與到突然出現的第二次許策熱浪之中，明明我一直是他的 粉絲，許策開始重新回到各大活動現場、電視上、大銀幕上、接受記者的采訪，還會談論自己對創作劇本和演戲的愛。
全能的天才藝人當然值得人們愛戴，即使客觀地來看，他的表現也堪稱完美，我通過他的采訪才首次得知，甚至還有電影受到這部作品的影響不得不更改上映時間。
他已經剪掉了曾經留得很長的頭發，也開始穿上華麗的服裝，人們可以十分直觀地讀懂從他那過於消瘦的身上散發出的優雅。
“在創作《如夢令》的時候，說真的，那時我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絕路了。寫劇本是一份非常孤獨的事情，我平時幾乎不會和任何人說話，在孤獨之中，寫劇本的人都會因為這個真的可以嗎？這樣的問題而苦惱，我也一樣，曾經因為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多次停筆。”
參加綜藝節目的時候，他露出和藹的笑容，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處在萎靡期的苦惱，就連穿插在談話之中的略帶苦惱的聲音，聽起來也讓人覺得十分悅耳。
“即使如此，許策還是振作起來了，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我想，果然還是得歸功於一直等待我的粉絲們，有認真看每一份來信，說許策帶給了大家很多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心，其實對我而言，又何嚐不是一種鼓勵呢？”
我下意識地覺得他在撒謊，我從未見過他打開粉絲郵寄過來的禮物盒。
“歸功於一直等待著你的粉絲們....有忠實的粉絲真是太好了，我聽說你的粉絲大部分都是處於學生時期或者較為年輕一代的，換言之也就是你對於這類朋友的影響其實還蠻大的。”
“粉絲和偶像之間是一個互相的共同體，我覺得是彼此牽引的一個關係。不過，有時候這些期待也會成為我的負擔，其實，說到底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雖然有粉絲支持我，但我也隻是在做我熱愛的事情，可能就是這個過程，鼓勵著彼此都努力去做自己熱愛的事情。”
“也就是說？”
“畢竟做一件事都是因為喜歡，不是嗎？”
他溫柔的看向旁邊的如夢令廣告牌，滿臉笑容地說：“除了喜歡，還能因為什麽呢？”
即便他露出如此美好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不管是劇本，還是許策這個人，都由你來創造
他若無其事地說道，隨後又溫柔地笑了笑。
記者的采訪、電視台的采訪、視聽平台的簽售.....許策就像要把至今為止都沒做的事情一下子補回來一般，頻繁地出現在舞台之上，他的氣色已經完全好轉，與之前不同了，他本來就是個光彩奪目的人，無論怎樣都會充滿魅力。
那時他曾說的“隻限今日”也的確做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會再獨自待在房間裏，更不會把自己鎖在衣櫃裏，也不會感到痛苦了。我從未想過，居然能看到他撐起雨傘走在雨中。
比起下雨天不能出門，還是喜歡雨聲的人更健康。比起麵對沒有結局的故事而痛苦，還是現在的狀態更符合理想。
我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插入鑰匙，走進空空如也的家，等待他回來。明明沒有人命令我，我卻自然而然地屏住呼吸。
即使在那時，我也沒有停止成長，我的身高甚至比平均身高都還高了一些，我明明沒有特意注重營養，可我的骨骼還是不斷變大變長，他曾想保護的那個我正在逐漸消失，我害怕這樣。
完成華麗複活的許策今後會怎樣呢？我無法想象，甚至沒能察覺到，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外出工作的時候，基本上是大半夜才回家，明明隻要看到房間還開著燈就能猜到，可他看到我，總會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
“怎麽，原來你在啊。”
“對不起.....”
他脫下半正式的休閑裝，四處亂丟，接著走到我身邊，要是看到他隨意把看起來很昂貴的外套丟到地板上，正常的成年人一定都會生氣吧。
他緊緊地抱著我，他的動作實在是過於自然，我沒能躲過。
他身上並沒有酒味，他是一個即使在酒桌上滴酒不沾也沒人會問責的人，就算沒有喝得酩酊大醉，他也能融入酒桌的氛圍，不管是在酒桌上裝出開心的樣子，還是假裝喝醉，抑或是順勢緊緊抱住我....無論什麽事情，他都能十分巧妙的完成。
他緊緊地抱著我一會兒，才輕輕歎了口氣鬆開手，隨後， 他一言不發地牽起我的手走向臥室，明明以前他那麽愛嘮叨，不知為何現在卻非常安靜。
“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事情呢....”
“有嗎？”
“那天下著雨，你還提起了國王三個兒子的故事.....”
“什麽故事？”
“是充滿背叛與愛的故事。”
“真的嗎？”
“真的。”
“那隻是我隨口一說罷了。”
真的是那樣嗎？我心想。我懷疑，那時在他的腦海裏，或許真的已經有一個很美好的故事。
“接下來，都要靠滄月來創造了。”
在黑暗之中，他輕聲說道：
“不管是劇本，還是許策這個人，都由你來創造。”
他真是一個靈巧的人啊，我心想。在那個夜晚被強加在我身上的黑暗情緒已經悄然消失，我甚至覺得，就算他是喝醉了朝我發泄一下情緒也挺好的。
“今天啊，有很多人問了我同樣的問題‘還會創作下一部作品嗎？’所有人都在期待許策的新作品，他們想要的，就是完美複活的藝人最特別的新技能。”
“你是要我再寫一次嗎？”
“不止一次，而是無數次。”
他說著，笑了起來。
我的雙眼早已習慣黑暗，所以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也就是說，我要成為許策背後的女人了。
我與他被迫去欺騙世界，去回應人們的期待，我無法拒絕。曾被他救下來的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不複存在了，那麽我隻能尋找別的東西，當做繼續留在這個房子裏的借口。
他要求的新作品，我很順暢地寫出來了，我很明白該寫什麽以及粉絲們期待的是什麽，畢竟我就是許策，同時也是許策的粉絲。現在，我終於能體會到他為什麽會說我的劇本讓他感到厭惡了。
我就是一個複印機，是能把許策的全盛時期完整複刻出來的機器。
不僅僅是文本、感受、還是作為一個全能藝人的所有，都是我從他身上吸取的，宛如一個克隆體一般。
要是有一個這樣的生物擺在我眼前，還對我微笑，我可沒有自信能夠保持冷靜，或者瘋掉。
我代替已經沒有技能的他，淡然地不斷寫出像是他寫的劇本，以及人們在曾經的天才身上試圖尋求的東西。
之後，誕生的就是《無雙》，盡管人氣不如《如夢令》，但作為許策的第一部刑偵作品，依然製造了不小的話題，受此影響，他更加頻繁地在各類媒體上拋頭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