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片星空
與星辰的無盡壽命相比，凡人的匆匆數十年顯得如此的不堪，在故事的終端才終於明白這些道理。
我看著殿下冥思研習的模樣，在他治理之下的世界無比的溫柔，當我終於從中清醒的時候，才發現太陽早已下山，看到外麵已經完全變黑，我才回過神來。
這時，我發現之前一直在研習的殿下在看著我，睫毛的影子落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上，他靜靜地觀察著我。
接著，他緩慢開口道：
“怎麽樣？”
他窺探著我的反應，看起來有些擔心，而我早就在等他這句話了，於是立即答道：
“簡直太厲害了！我喜歡《玉破》，也非常喜歡《普華錄》......那個，最後去尋找流失之力的時候，我覺得非常的美。”
“哦，這樣啊。”
他的回答顯得有些冷淡，就像是在刻意躲閃我那滿腔熱情的話語一般，但我又從中體會到一絲安心感，不由得吃了一驚。
“蒼南以北的流失之力倒是是怎樣的呢？如果真的現世了，是不是連我也能看見啊？”
“不必誇大其詞，區區流失之力——”
這時，殿下露出了像是察覺到什麽的表情。
“滄月....莫非你.....”
“怎麽了？”
殿下眉頭緊鎖，表情與剛才完全不同，看到他露出我未曾見過的表情，我本能的感到恐懼，明明直到方才殿下都還在笑，現在卻露出在鑽牛角的表情。不僅如此，他正怒火中燒。
緊接著，殿下突然拉起我的手，原本被窩拿著的《普華錄》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可我現在沒有時間撿起它，殿下毫不理會感到困惑的我，徑直朝門外走去。
“殿.....殿下...”
“別說話，跟我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與給我講故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我能感受到，他正打從心底對什麽事物感到憤怒，明明在我眼前的並不是父親而是殿下，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與斥責我時的父親一模一樣。
被殿下拉著走到了漆黑的門外後，我才開始覺得害怕。我很害怕會不會就這樣被丟在黑暗中，也對殿下那從未出現過的表情感到不解，因此有些邁不開腿。
即使如此，殿下還是一言不發地拉著我的手，就這樣，他打開通往閣樓的門，走上了白色的樓梯。
最後，我們來到了漆黑的樓台，不知為何這一路上來都沒有一絲燈火，周圍是一片煞風景的空間，明明夜景如此美麗，可比起沉迷美景，當時的我內心充滿了對高處的恐懼，盡管有柵欄隔開，可我不知為何仍會想到從高處墜落的自己。
“明明之前還在尋死，卻害怕高的地方？”
不知何時，殿下站到我的身旁，我不禁後退一步，遠離了那僅有的光點。時至今日，殿下從未觸碰過我，卻在這時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很害怕.....”
我照實地說出了我的想法，俯視所見的風景給人一種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的錯覺，令我十分害怕。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在前不久我還想過去死。難道殿下就是為了讓我體會這份恐懼，才帶我來這裏的嗎？就在我如此想著的時候——
“不過，我想讓你看的並不是這些。”
“嗯？”
“看上麵畢竟這裏很暗，所以看起來應該會比較漂亮吧。”
我聽從殿下的指示，緩緩抬起頭，望向夜空，接著不禁屏住呼吸。
“要是我能更早發現就好了......”
殿下悔恨地低語道：
“要是我仔細地聽你說話，就能更早的發現。你必須咋太陽下山之前回家，在黑暗的箱子裏度過一夜，從你記事以來，就一直重複著這樣的生活，隻要能想到這些，也自然能想到你從未見過星星這件事情了。”
“是我自己忘記了，我看過的，在書本上看過.....”
“隻在書本上看過，可不能說真的看過啊。”
我不明白，為什麽殿下的聲音聽起來這麽難過，但聽完之後，我也覺得心裏很難受，於是拚命地仰起頭來。可不管我怎麽抬頭，淚水還是不斷地從眼角湧出，潤濕了我的臉頰。
我明明早就看過....不僅僅是《普華錄》中，在讀過的許多書本裏都出現過星空，可我就是止不住淚水。
“人間的星空也就這樣，沒什麽了不起的，可滄月連這個都未曾見過.....我要是能早些察覺到就好了。”
“不是殿下的問題，能看到星空，我真的覺得很幸運。”
籠罩在我們頭頂之上的是人間的星空，盡管星星不多，對我來說卻已經比任何事物都美麗。星辰透過雲層，為我送來遙遠的星光，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星空，是我活到現在從未見過的景色。
明明我拚命地想把這些景色都牢牢地印在腦海中，可我的淚水始終止不住的往下流，在我那被淚水模糊的視野裏，星辰連成了小小的光暈。
“殿下.....你住在哪一顆星星上麵啊？”
“我所住的是辰宮，它即不再星星上，也不在雲朵上，所以在人間是看不到的。”
殿下聽到我不爭氣地帶著哭腔說出的話，沒有點破我，而是輕聲說道：
“等我回天宮的時候，就帶你去看好嗎？”
我並不懷疑殿下，隻是沒能做出回答罷了，我實在止不住不斷湧出的淚水，隻得蹲下身子。
殿下也蹲了下來，笨拙地用手撫摸我的腦袋，慢慢地上下移動著，這樣的摸頭方式實在過於笨拙，我立馬反應過來——他不習慣做這種事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們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不論是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星空，還是那實在笨拙的手的觸感，對我而言都十分不真實，可這成了指引我的光芒，就如同殿下給我經常說一樣。
即使到現在，我也無法忘記當時的光景，忘不了殿下贈予我的那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