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宮闈豔事淫則亂

惠妃翠娥的妹妹花季少女翠英貌美一如當年的冰子,偶遇之後的太祖用了並不光彩的手段占有了她,並封翠英為吳美人,不想她姐姐惠妃卻大吃其醋,為了固寵,吳美人不惜狠下辣手……

吳禎痛失愛妻後,被早有反心的胡維庸乘虛而入,於是他居然殺宮……

後宮裏血肉模糊,太祖大興黨獄,整個朝堂都籠罩在一片恐怖氣氛中……

1、情再移

胡維庸一方麵如此這般地橫行霸道朝野側目,另一方麵在太祖麵前卻十分地趨奉,萬般地諂媚,千方百計地討好阿諛。太祖被諂媚術弄頭昏神顛,常稱胡維庸為第一賢臣,並且太祖又因出宮微服私行居然訪得了胡維庸這樣的能臣,從此私行的念頭也就越發踴躍了。有一天,太祖出外恰巧遇著一個老頭兒在那兒講太祖的曆史,還不斷地呼太祖的小名老四,太祖怒他不敬,竟把那老頭兒的家族親戚鄰人都捕來殺了,無辜株連的又是四百多人。於是居住在應天的百姓人人知道太祖常會出來私訪,嚇得他們平日裏連個朱字都不敢說了。

經過這件事,太祖微行的消息便傳揚開了,大臣和李善長等紛紛入諫。太祖也怕被人暗算,隻得斂跡,這樣一來太祖隻好圈在宮裏,和瑜妃、惠妃等廝混了。這樣地一天天過去,未免厭煩。恰巧這時惠妃翠娥的妹子花季少女翠英從杭州來探望她姐姐。明宮裏的規例,外戚非奉召不得入宮。惠妃便求太祖下召把翠英宣進宮。

姊妹相逢,各訴著離情衷腸,十分親熱。到了晚上,惠妃便留她妹子住在仁和宮中,又怕皇帝來打擾,便吩咐了宮女,將宮門的竹簾放下,宮門外擺上一盆月季花兒,皇帝瞧見就不進宮來了。這個暗號還是漢朝的宮闈中傳下來的。凡嬪妃們來月事的幾天裏,皇帝來臨幸又不能忤旨,於是便先拿一盆月季花擺在宮門前。皇帝看了,曉得這個妃子正月滿鴻溝,不能行事,便不來臨幸了。明宮裏也沿襲著這規矩。

惠妃的這盆月季花果然將皇上擋過了,晚上太祖經過仁和宮時不便進去,可是白天卻沒法拒絕皇帝進宮來。第二天早晨,因為太祖有心要看看惠妃的妹子什麽模樣,退了朝便踱到仁和宮來。其時惠妃和她妹妹翠英還在那裏梳頭,青春嬌豔的翠英想要避開已是來不及了,直羞得她滿麵通紅,低垂著粉頸抬不起頭來。太祖元璋越發被這份羞答答的嬌嬌女兒態弄得心跳了起來,也就越發不客氣是細細賞花觀豔。惠妃翠娥和翠英雖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倆,可人卻大不一樣,惠妃翠娥當年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豔若桃李卻死奔薄命司的董冰子的無意間成全,也許就根本不會有今天的皇妃身份了。而到了翠英妹妹這裏,一樣的大眼睛,惠妃翠娥的單眼皮就變得雙了又雙,而惠妃翠娥此時正在漸漸被歲月枯萎幹澀的肌膚,妹妹翠英卻依舊用花季芳齡將它鮮潤柔滑,且比之當年的姐姐有過之而無不及,最最讓太祖感覺心跳加劇的是翠英居然大有當年冰子的神韻,豔若桃李,再加上青春花季,可以說冰子再世也難比得過此時的翠英,看來太祖當年的遺憾可以圓滿了。

太祖微笑著坐在一旁,讓她們姊妹兩人繼續梳妝。翠英此時早慌了手也忙了腳,一朵玉榴花就在她手忙腳亂中掉到了地上,正落在太祖的腳邊。太祖便去拾了起來,輕輕地替翠英簪在髻邊。這一下子,弄得翠英益覺害羞,幾乎淚盈盈地要哭出來了。爾後她忙草草挽上髻點罷唇,便三腳兩步地逃入後宮。

一向乖巧的惠妃見妹妹如此狼狽,心裏也有些不高興太祖,但卻不敢發作出來,隻是委婉地乜斜著太祖,嘴角上是譏誚的笑意,說:“她是個鄉間的小女兒,不慣和男人們親近的,皇上今天這樣地追著她,下次可就嚇得她不敢進宮來了。”太祖笑道:“俺哪去追她了?隻因瞧她雖是鄉間女兒,倒要比你有滋味得多呢!”

太祖這話是強製酸劑,一下子連空氣都弄成了最濃的醋,身在其中的惠妃好象一口吞了十八壇子的醋,心裏酸酸的,牙都有點發軟,頓時便不能乖巧地笑了,於是她一臉正色淩厲嚴峻地以皇妃的身份看了太祖一眼,是的,此時的她不再是那個給六妃冰子使喚的小小侍女了,她用自己多年的乖巧和小心和手段終於換來的皇妃身份,本來隻想在宮女內監親戚臣僚麵前尊貴尊貴的,可此時也不得不在太祖麵前施威了,正色而淩厲的皇妃翠娥在片刻之後,極識時務的她就又變成了那個乖巧的惠妃了,此時她緩緩地現出一團和氣,然後就微笑著不做聲了。

太祖默坐了一會,見翠英不肯出來,自己也覺沒意思,和惠妃胡亂說了幾句,就慢慢地踱出宮去了。

果然那天晚上翠英真的不敢住在宮裏,她在姐姐惠妃高明而老道的欲遣卻留欲擒故縱的手段中,被玩得象一隻小猴子一樣可笑又可愛。深重姐妹情的惠妃見留不下妹妹再在宮中一夜,也隻好就連忙令官監挽著一乘板輿,把翠英送回國舅府中。

吳禎自太平調回京裏後,太祖一登極便給他封了侯爵,並且加了大將銜,又因他大妹子翠娥做了惠妃,吳禎已是國舅了,太祖便給他在應天建了國舅府,命吳禎把家屬接來居住。

吳禎早年父母雙亡,眼下雖然富貴如此,卻也隻能接了他舅父和二妹翠英來伴他的妻子一塊住著,以享人間天倫之樂。

吳禎的妻子居然是個蒙古美人,是淮揚都司帖勃闌的妹子,生得沉魚落雁,有十二分的姿色。淮揚被張士誠占領後,帖勃闌盡忠,妻子祖姑兒氏殉節,剩下妹子帖蘭孤伶無依,逃難到了龍興,被吳禎的部下獲住,獻與吳禎,吳禎在她的驚人美貌的感召下,便想到了自己還不曾娶妻,接下來自然而然的是,帖蘭便做了他的妻子,兩人婚後愛自熾情更濃。

這個時候的吳禎真是快樂得忘記世間還有憂愁不快苦難一說,他青年得誌,骨肉終於得以團圓,膺著榮封做著高官又做著國戚貴胄,且天恩常賜福,又兼天天擁著如斯一個美貌多情的嬌妻,真是享不盡的豔福官威與鴻運,他的這樣幸福生活,隻怕南麵王都不如他呢。

2、騙美

過了半個多月,正是七月七日,俗傳乃雙星聚會的七巧日。仁和宮的惠妃又打發宮監,抬了一乘軟轎來迎她妹子翠英進宮去賞花乞巧。翠英待要推脫不去,偏吳禎苦苦相勸,說:“咱們雖說是自己姐妹,大妹子究竟是位貴妃,怎麽可以違拗呢?二妹子還是去走的好。”

那天翠英逃難般出了仁和宮,回到國舅府中,卻把太祖替她簪花的事瞞下了,盡管當時她哥哥吳禎還隨口問了些宮中情形。現在,翠英無法以卻姐姐的口諭、哥哥的苦勸,隻得乘了軟轎,由內監們直抬入宮來。

翠英坐在轎裏,見他們抬著自己仍進那天來時經過的那個端門,可過了邊廊的甬道,就一直左彎右曲地走著,半晌還不見停轎。翠英這不過是第二次進宮,一時也分不出哪東哪西何南何北。又過了一會兒,經過了幾十重的門戶,到了一個所在,轎子才漸漸走得慢了。走不上百步,轎子停住,便有三四個宮女過來打起轎簾,扶了翠英下轎。兩個宮女在前引路,領翠英到了一個竹軒裏,隻見四周都是修篁,照得軒中的器物也都呈現出碧瑩瑩的顏色,煞是可愛。

走進軒門,是個極猜致的客室,幾案整潔,壁間懸著名人書畫,書架上滿堆著玉簡古籍,旁邊是個月洞門。宮女領翠英進了月洞門,卻見這室中的陳設比那客室越發精致。琴棋書畫,無不具備,案上的古玩都是民間女孩子翠英所不曾見過的,於是她便感覺滿目琳琅,眼都花了。靠月洞門的左側,設著一隻小榻兒,羅帳錦褥華麗非凡。正中的圓桌上,擺著杯盤果品,那宮女請翠英坐在榻上,一個宮女早倒上一杯豆蔻茶來。翠英喝了一口,覺得涼震齒頰,香溢眉宇,味兒的甘芳自不必說了。

翠英一麵吃著茶,一麵便問那遞茶的宮女道:“惠娘娘怎麽還不來?”那宮女答道:“惠娘娘正侍候著聖駕在那裏飲宴,叮囑我們陪吳小姐少待一下,等皇上一會兒起駕了,惠娘娘就可脫身來和小姐敘晤了。”翠英點點頭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到了午晌,宮女們送膳進來,翠英胡亂吃了些,等她姐姐不來,心裏焦躁起來,便走出了竹軒,往四處玩了一會兒。

軒外是個很大的花園,這時是夏末秋初,沒什麽特別可賞玩的花草,隻是濃陰碧樹掩蓋了一帶粉牆,涼風陣陣地吹來,真叫人胸襟為暢心情為快。翠英遊覽了幾處亭軒,看看天色晚了下來,於是回到竹軒中,見那頂圓桌上已排上酒筵,四個宮女很整齊地立在一旁,瞧見翠英進來,都微笑著相迎。翠英因她姐姐仍沒到,心上早有點不耐煩了,正要動問,忽見月洞門的右側小門徐徐地開了,環佩聲丁冬,盈盈地走進一個美人來,翠英還當是她姐姐,忙起身相迎,可細一瞧卻是不認識的,不禁怔了一怔,那美人卻自來熟地向她微笑著說:“吳小姐是不是等急了?”翠英不及回答,那美人又道,“惠娘娘被皇上纏住了,看來今天是沒工夫來了,所以叫我來陪著吳小姐,且請用了晚膳,然後送吳小姐回府就是了。”翠英一聽她姐姐沒空兒,連晚飯也不肯吃了,便要打轎回去。

那美人格格地笑道:“吳小姐且莫心急,既然來了,須進了晚膳再去,況且我是奉了娘娘的命令來侍候小姐的,倘若小姐此刻就回了府,惠娘娘見責起來,叫我怎樣回複呢?”她的話說得軟中帶硬婉轉有理,不由得翠英不答應。於是那美人便邀翠英入席,兩人對麵坐了,宮女們斟了酒,那美人便殷勤勸飲。

翠英因為盛情難卻,勉強飲了幾杯,那美人仍是一杯杯地敬酒,自己也陪著吃,看來她的酒量很不小。翠英漸漸便有了醉意,有些支持不住。美人這才吩咐宮人添上飯來,不想翠英酒勁上湧,已是頭昏眼花了,哪裏還吃得下飯呢。美人便親自來扶翠英到那張華麗的小榻上躺下,一麵令宮人收去杯盤,一麵附在翠英的耳邊低低說道:“吳小姐暫時安息一會,我這就去打了轎來。”

翠英此時四肢綿軟,眼皮沉得睜不開,隻能微微點點頭。那美人去了不過一會兒功夫,榻上躺著的翠英就沉沉入夢了。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正酣,忽然被宮中的更漏驚醒。睜眼瞧時,案上燭光轉明,宮女們一個也不見了,翠英睡眼矇矓中感覺到自己身邊好象有人,忙睜大眼睛來看,果然是有個人,並且還是紫衣金帶的男子裝束,天哪!翠英不由得嚇地“啊”一聲叫出來,她直想跳起來,無奈四肢軟綿綿地一絲氣力也沒有,掙紮了好半天,休想動得分毫,額上倒弄得香汗****,胸口嬌喘籲籲,雙足不住地上下亂顛。

那紫衣的男人見她醒了,便翻過身來,輕輕按住翠英的那剛剛豐滿起來如新鮮桃子一般的少女酥胸,和聲悅氣地說:“吳小姐不要心焦,你姐姐也快來了。”翠英忙推開了他的手,可哪裏有力氣推得動,細辨聲音笑貌,分明是那位皇帝姐夫,便咬著銀牙罵道:“翠娥惠妃你這賤婢,怎麽能這樣賣我呢!?你設了這個圈套,可把我害死了。”一邊說著淚就直滾下來,說罷後嗚嗚咽咽地哭得好不悲傷。

太祖見翠英哭了,忙好話安慰她道:“吳小姐不要錯怪了你的姐姐,這件事都是俺的主意,和你姐姐毫不相幹。”

翠英這時真是氣極了,也不管什麽皇帝不皇帝,一下子就把臉全翻了,大聲地嬌嗔道:“你們用了這種鬼計,想要把我怎麽樣?”太祖見她這樣,不但不生氣,反而感覺越發可愛,便帶著笑道:“並不是要把小姐怎麽樣,實在是太愛你長得俊俏不過,幾乎想死了俺,所以才將小姐用計騙進宮來。如其小姐肯一心嫁給俺的,俺決不會虧負待小姐的。你瞧你姐姐,現在封了惠妃,居在仁和宮裏,伏侍的是宮女內監,進出的是鳳輿安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綢緞綾羅,喚一聲百諾千應,舉一步前護後擁,多麽榮耀多麽威風。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兒,誰不願嫁給俺做個嬪妃呢,俺卻一個也瞧不上眼,隻是愛著小姐,不知道小姐的心裏怎樣想的?”

女人的虛榮心一般都是很強的,至少翠英姐妹就是這樣的女人,翠英出身小家碧玉,她早在一聽說姐姐做了皇貴妃,心中就暗暗地羨慕,及至進了宮一看姐姐,她那滿頭的珠光寶氣,遍體的繡服錦衣,居住的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真讓她不知不覺間就自慚形穢了,豔羨的心情也就越加高了一層。此刻聽了太祖的一番話,翠英的芳心不由得動了再動,又經太祖百般溫存地小姐長、小姐短的,把個情竇初開、正處在善懷春時刻的翠英早叫得心軟了下來。

太祖見翠英默默不語,便知她的心已被說動,便不再動口而是動手,不過他做得格外溫柔起來,拿出成熟男人的手段和魅力,摟抱愛撫親吻都恰到好處,百般地趨奉翠英,果然翠英沐浴在太祖的春風裏,也就變成一隻溫柔的貓咪,嬌滴滴地撒嬌,歡喜喜地眉開眼笑,然後也就在太祖親吻的間隙裏做文章,故意在他親吻的間隙裏,得空把粉頸一扭,撅著小嘴說道:“我姐姐封了惠妃,我卻沒的封了。”吳家姐妹在早年的生活裏,肯定見過那些逗狗玩的人,先將狗愛吃的食物給它吃點,然後就故意將食物高高舉起,狗兒饞得受不了,就會做出人想讓它做的種種舉動來,青出藍而勝於藍,妹妹比姐姐更高明,果然太祖此時想吃又不吃不到,於是便在還沒有親夠的時候,就讓空著的嘴流著饞涎,連忙表態,不過想這頓可餐之秀色想極了的太祖在表態的同時,一邊還溫存地摩索她柔滑的小手以解饞,笑道:“封號多著呢!俺宮裏的妃子誰也比不上你這樣美麗,俺就封你做吳美人吧!”

翠英聽了,立刻便在枕上叩頭謝恩。太祖便毫不客氣地把這個二八小佳人摟緊懷中,開始實施實質性的進展工作了。不用說兩人說說笑笑,雙雙同入好夢。

那天夜裏太祖睡得很香,這個小小竹軒比之當年子興的東院,不異於天壤之別,站在現在的人生高度再回視當年自己在那樣的一個鋪了一床錦褥的炕上的輾轉反側,真是太讓太祖有種人生的成就感了,一般他總是在深深陶醉於成就感的享受之後,開始居安思危起來。一經居安思危,他就會再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不安。

太祖在一個個深夜裏偶然清醒過來的時刻裏,眼前總是晃動著焚友諒戰船的大火,燒齊雲樓的大火,盡管他剛才也許並沒有做噩夢。於是他會再次緊緊抓住此刻正睡在身邊的那個漂亮女人,然後他就把自己深深地嵌入於這個鮮活美麗的生命之中,這個年輕美麗的生命讓他的感覺變好了,尤其感覺到一切再次安定下來穩定下來平定下來,翠英讓他的這種良好的感覺保存得非常持久,因此翠英必將成為此後很長一個階段在他的身邊侍寢的最佳人選。

3、爭風吃醋惠妃胡鬧

第二天一起來,太祖肯定就會有如下安排,命吳美人居了長春宮,又諭知吳禎,說冊封翠英做了美人,吳禎當即進宮謝恩。接下來太祖太肯定會戀著吳美人,天天宿在長春宮裏,把寧妃、瑜妃、惠妃,一古腦兒地丟在腦後。

寧妃和瑜妃倒還沒表示出來什麽不高興,偏偏惠妃見太祖專寵她的妹子,一縷的賽過山西老陳醋的酸氣,便自丹田直衝到腦門後,惠妃的酸氣很快就由暗暗垂淚背後咒罵變成十分的氣憤,她的理智在這種濃度嚴重超標的酸液裏被扭曲了,她不再溫順乖巧了,有幾次居然要趕到長春宮來和她妹子拚命,幸虧都被宮女們勸慰住了。

那一天,惠妃扭曲的理智讓她萬萬忍耐不住,趁著太祖還沒有退朝,她竟恢複了以往在民間生活時的小女人的潑相,摩拳擦掌地要往長春宮去大鬧,就在她口裏連呼著備車時,幸虧旁邊的宮人拚命攔阻解勸道:“娘娘還是忍住些氣的好,現在吳美人正是在得寵的時候,有皇上在那裏百依百順地護著她,雖然是自己的姐妹,假若萬一不幸她真的翻了臉,給娘娘點受不了的罪受一受,弄出點亂子來,娘娘到那時不是悔之不及了嗎?”

惠妃雖然聽從了宮女的話,可心頭上橫插一把刀的忍卻真不是好忍好受的,於是她暗召吳禎進宮來,把翠英那天進宮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了,又將翠英此後恃嬌專寵的行為也說給吳禎聽,並說翠英欺負自己,眼裏現在竟沒有她這個姐姐了。說罷,眼圈一紅,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吳禎心裏很不以為然,不就是妹妹與皇帝新婚燕爾冷淡了舊人嗎,也不能吃醋吃到這份兒上呀,可到底惠妃妹妹是皇家的人是君是天是上,而自己作為一個娘家哥哥不過是個臣下,表麵上吳禎還是做出一副非常重視如臨大敵的表情,忙忙地安慰說:“娘娘不要過於傷心,須保重自己的玉體,這件事還得你嫂子進宮來,到吳美人那裏勸說一番,或者她能回心轉意,不再恃嬌專寵了也未可知。”

惠妃此時被十八壇子濃醋泡扭曲的理智,完全認為稻草一定可以救命的,於是連忙點頭稱是。

4、噩夢開始了

吳禎退出宮去,便和他的妻子米耐帖蘭說了,命她進宮來替惠妃姊妹調解。然後帖蘭便在吳禎假托惠妃宣召的名義下,被丈夫打起一乘軟轎進了宮來,在這樣做的當時吳禎怎麽也想不到他同恩愛妻子的恩愛就將從此結束,他的感情從此將陷入到萬劫不複的痛苦深淵中去,甚至連帶他的性命、他的前程、他目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將就此完結。

帖蘭此一去便杳無消息,老給吳禎一個不出來,吳禎在外等得好不心焦,看看已七八天過去了,仍不見帖蘭出宮,吳禎急得抓耳揉腮,盡管心裏開始有些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自己安慰自己,尋思著想必是她們姑嫂要好,把帖蘭留在宮裏多說說體已話,所以舍不得放她出來。吳禎待要到宮中去打聽,卻擋著外戚不奉宣召不許進宮的規例,不便進去。

5、痛驚真相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一月多了,帖蘭仍不出來。吳禎沒法,隻得親自候在寧安門外,向那些內監們探問,都說不曾知道。

那天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太監手裏捧了個繡盒從宮門裏走出來,恰巧吳禎認識他,因為他常到國舅府裏來送些皇帝娘娘禦賜之物的,便忙招呼他道:“小哥哪裏去?”那小太監正匆匆往外走,聞言回過頭來,一看是國舅吳禎,便答道:“皇上命咱到國公府裏送人參去。爺在這裏做什麽?”

吳禎見他正問在自己的緊要處,就悄悄地拉他到僻處,掏出一包碎銀子遞給那小太監道:“這點兒小意思,給小哥買些果餌吃。”那小太監平日不大得到什麽錢的,見吳禎送銀子給他,不禁眉開眼笑地推辭道:“咱不曾於爺有什麽功勞,怎好受爺的賞賜?”吳禎便笑道:“你隻管收了,我還正有點小事兒要拜托你呢。”

那小太監便收了銀子,高高興興地問道:“爺有什麽事吩咐,咱立刻就去幹。”吳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別的,我就問你一句話,我的那位國舅夫人,現在宮中做些什麽?”

那小太監聽了,頓時怔住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吳禎見他形狀蹊蹺,知道內中定有隱情,便附在小太監耳邊低低說道:“有什麽不能告人的,盡可對我講了,我決不會讓你為難的。”看他那一副非常灑脫大度無所謂的樣子,小太監猶豫了再三,掂掂手裏銀子的份量,再看看這份表情,便一咬牙,對吳禎說道:“咱就老實告訴爺吧,國舅夫人自那天進宮起,到如今還住在宮裏呢!”吳禎說道:“那是我知道的,但不知道她住在宮中老不出來,卻是為了什麽緣故?”那小太監到底年紀小不識好歹不知輕重不明厲害,隻是聽信了吳禎的話,便拍手答道:“要她出宮呀?早著呢,早著呢!咱們國舅夫人怕是不會出宮來了。”

吳禎大吃了一驚,心中那不祥的預感一下子就讓這話給擴充得遮天蔽日,強作鎮靜地說道:“這話怎講?”那小太監此時早已放鬆了下來,便笑著回答道:“皇上和國舅夫人天天在永壽宮裏飲酒取樂,看他們現在正好親熱呢,會舍得出來嗎?”吳禎不聽猶可,一聽小監說罷,早已氣得眼中噴火七竅生煙:“反了!反了!身為人君,竟會做出這樣沒人倫沒王法的事來,俺吳禎不出這口氣誓不為人!”

他這一叫,嚇得那個小太監麵如土色,慌忙說道:“爺這樣的大鬧,不是要連累了咱嗎?”吳禎這才忍住了氣,回頭對小太監說:“對不起,小哥。我們再見吧!”那小監也巴不得他有這一句話,便謝了聲吳禎,飛一般地往國公府裏去了。

吳禎氣衝衝地回到家裏,跳進躑出、拍台撤凳子地大罵起來,家人奴仆們驚慌得好似老鼠見了貓般四散躲藏不迭。

吳禎正在怒氣不息,忽聽得左將軍傅友仁來相探,吳禎隻得暫息雷霆之怒,和顏悅色地出去相見,兩人攜手進了書齋,談了些閑話。

強作鎮靜極力克製的吳禎在傅友仁的有意套話中,就於言語之間,說起朝廷來便怒形於色,友仁幾次往深裏詢問,吳禎隻是用別的話支開。那友仁是何等乖覺的人物,便曉得吳禎定有什麽說不出的隱衷,起身告辭回去後,就將吳禎的形狀暗暗去說給胡維庸知道。

6、乘虛而入

這個時候的胡維庸已被封了太師太傅並任相職,權傾四野,朝臣多半側目。其時劉基方罷相,左丞相汪廣洋被誅,維庸不免兔死狐悲,私下對兒女親家李善長說道:“皇上近來心境大不似前,而且多疑善變,朝中之士皆朝不保夕,我們應早自為計。”原來汪廣洋罷相數年後,又由惟庸引薦,再次入居相位,惟庸所有的不法行為,廣洋雖然明知卻半句也不對皇帝言及。後來禦史中丞塗節,在給皇帝的折子上詳細說明了劉基是被惟庸毒害致死的,並說清廣洋對這件事應該也是有所耳聞的。太祖在痛惜劉伯溫之餘,於是便遷怒於汪廣洋,責怪他欺罔聖聽,貶他戍雲南,後來又下詔賜死。

善長聽了胡維庸的話,默不作聲。維庸便認為善長心已動,便去勾結了左將軍葉升、都督王肇興、員外郎吳煥、禦史徐敬等等,專門收拾人心,招攬同黨;同時維庸家裏蓄著敢死武士數百人,又在府中深夜打造武器。

胡維庸聽了同黨傅友仁的報告,知吳禎也有異心,於是連夜把吳禎邀至相府,維庸親自為吳禎把盞,一杯又一杯,把個吳禎灌得爛醉,然後維庸趁勢用言語刺激他,果然吳禎酒後忘了顧忌,不僅將皇上強占自己妻子的事和盤托出,並且還被胡維庸勾出了很多不臣的話來。

胡維庸素知吳禎的勇猛,早有心要收他做心腹,一見可乘之機已成熟,便故意歎道:“國舅出入戎馬,用性命去爭來的功勞,隻博得區區千五百石的侯爵為酬,倒不如劉基這一班人,搬弄三寸之舌,搖動一支禿筆,就毫不費氣力地被封了公爵,這可真是太不公平的事啊!偏偏總還有人說國舅今日之官位是完全靠了兩個妹子的裙帶關係得到的,這都是主上荒**,遮蔽了將軍的蓋世大功,隻落得個國舅薄稱,唉!況國舅夫人又被皇上糟踏了,難道主子不念功臣的辛苦嗎?倘若外麵把這件事傳揚開來,叫國舅有什麽臉兒再立於朝堂之上,又有何顏再麵對祖上宗族呢?”這一席話,說得吳禎麵紅耳赤,猛地拔出佩劍,啪的一聲擊碎桌上一隻酒杯,咬牙切齒地罵道:“罷了!罷了!俺也反了!俺若得著機會,也定叫那牧牛兒和這杯子一樣!”

維庸見吳禎已入彀中,忙搖手止住他說:“國舅就算是要行事,也得秘密一點。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萬一風聲泄漏,豈不是畫虎類犬?”吳禎正色作謝道:“全仗丞相的包涵。”維庸這才水到渠成地悄聲低語道:“不瞞國舅說,我也久有此心,隻是沒能人相助,不敢舉事罷了。”然後把自己的謀劃細細地和吳禎說了,吳禎大喜道:“丞相如果行大事,俺吳禎不才,願助一臂之力。”維庸十分高興,一麵吩咐左右洗盞更酌,一麵又將傅友仁、葉升、徐敬、王肇興、吳煥等一幹人請來,大家歃血為盟,置酒共飲。

其時李善長罷相,尚書餘雄又革職,且遣戍河南。維庸深怕自己也不保,所以連夜聚議起來,一方麵又去邀元朝的後裔馬立,命他糾集亡命之徒自外殺入接應。這裏葉升去和禁衛指揮曹聚說好了,到時開了禁城迎他們進入。殿前都尉張先本是維庸的外甥,當然是同謀了。維庸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想這事竟弄巧成拙了。

7、吳美人爭寵下辣手

當日吳禎的妻子米耐帖蘭,乘了軟轎先到惠妃宮裏,姑嫂相逢敘了一番寒溫,惠妃和帖蘭還是第一次見麵。兩人談得很是投機,然後帖蘭便起身往長春宮來見吳美人,她和吳美人是素識舊友,因此格外親熱。帖蘭滿心想著丈夫吳禎的囑咐,極力要替惠妃說幾句話,可那吳美人隻管一個勁兒地問長道短,帖蘭被弄得反而不好開口。兩人正在敘談,忽報聖駕進宮。帖蘭待要回避,吳美人卻把她阻攔住,帖蘭沒法,隻有跪著一同接駕。

太祖早在叫宮女把她們扶起的一刻,就一眼瞧上了帖蘭的神如秋水容光照人,立時就笑問吳美人:“這是何人啊?”吳美人笑道:“她是臣妾的嫂子。”太祖大驚道:“吳禎原來竟有這樣的一個美貌妻子,真是豔福不淺啊。”立刻就命擺上筵宴,吳美人拉著帖蘭共飲。

帖蘭一向遵循的是蒙人習俗,本不恪守漢人的什麽貞操禮節和廉恥,平日裏和吳禎愛起來也是從不顧人前人後,隻管盡情盡歡,但也正是她的這份自然狂熱奔放的野性十足的女性美,才讓吳禎對她如醉如癡,神魂顛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此刻,這位本不恪守漢人貞操禮節和廉恥、愛起來就隻管盡情盡歡的狂熱奔放野性的蒙古美人三杯酒下肚,便說也來了,笑也來了,因為太祖那一套成熟男人的作派和辦法,很會博得漂亮女人的芳心,她便免不得和太祖眉來眼去。而吳美人要籠絡皇上,便分外湊趣,存心把帖蘭灌醉了,扶入後宮去,太祖便跟在後麵,這一夜就和帖蘭在吳美人的寢塌上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太祖命帖蘭居住在永壽宮,晚上便來和她取樂。帖蘭既喜歡太祖那魁梧的身軀帶給她的“性”致與“性”趣,又貪戀著皇家的富貴,住在宮中便樂不思蜀,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早忘記出宮了。但這件事除了吳美人和宮女們,惠妃卻一點也不知情。當時吳禎在外麵等得心焦,從那個小內監處,把宮裏春光泄漏出去,吳禎私下又一打探,方知帖蘭的失身,多半是吳美人的鬼把戲。吳禎恨得牙根都癢癢,指天劃地地罵道:“翠英這賤婢子,早晚要死在俺的刀下!” 吳禎本想等到胡惟庸起事再做道理,可是妻子那美貌的麵容和青春活力的身軀讓他一夜更比一夜難熬,吳禎終究是個武夫出身,他從來最不乏的就是血氣之勇的一時衝動,哪怕由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8、殺宮胭脂劫

一天夜裏,太祖在永春宮中和帖蘭對飲之後,酒闌燈迤,雙雙攜手入幃,正欲同赴巫山,雲雨上一番,猛聽得宮門外喊聲大起,接著又是驚天震地的一聲響亮,宮門前腳步聲雜亂,太祖在**一手撩起帳子,吩咐宮人出去探問,誰知宮門才開,早有五六個內監,慌手慌腳地直跑進來道:“不好了!有賊人殺進來乾清門了,快請聖駕出宮避賊要緊!”

太祖聽了大驚道:“賊是誰?”這句話還不曾說完,又聽得轟的一聲,兩個內監連跌帶滾地進來報道:“乾清門被賊人打倒了,現在侍衛們正在拚死抗拒,請聖駕速速避賊!”太祖可謂是身經百變,臨危不亂,可這時不覺也心慌得很,早顧不上什麽巫山什麽雲雨了,忙忙起身下床。剛走到宮門,**的貼蘭便嚇得直叫他,剛剛還纏綿廝混,肌溫體香尚在,太祖心上不覺又是萬分不忍,於是便回身來一把拖起帖蘭,兩人衣衫不整七跌八撞地奔出永春宮,前麵六七個內監和一大群宮女,紛紛隨身擁護。

太祖和帖蘭走出了永春宮的正門,隻見南麵的謹身殿上,火把照耀通明,幾十個侍衛且戰且退,賊人卻一擁而入,為首的人手執著一口大刀奮力殺來,勇不可擋。太祖看清那正是吳禎,還拿當他是來救駕的,才要叫他,卻看吳禎隻管往侍衛們身上亂砍,衝開血路就向著甬道上殺了過來。太祖知道不妙,當下也顧不得美人了,把帖蘭往宮女堆裏一推,自己就往人叢中逃走,一如當年在郭光卿家遭劫時他朱某人顧得上自己家性命卻顧不上誓同生死的秀英一樣。

吳禎領著黨人殺入永春宮,卻尋不見太祖和帖蘭,回身出了宮門,又與一大隊侍衛相逢,在甬道上廝殺起來,吳禎一口刀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十餘個侍衛那裏抵擋得住,不到一刻,已被他殺得落花流水。吳禎殺退了侍衛,徑奔長春宮而來。吳美人也聽見了宮外的喊殺聲,內監接二連三地報賊人殺來,吳美人慌得手足無措,旁邊幾個內監宮女,忙擁著吳美人避走。

才走出宮門,劈麵恰恰撞著吳禎,吳禎一見了他妹子,不禁心頭火起,提刀大喝道:“賤婢認得我嗎?你嫂子到哪裏去了?”吳美人見她哥哥滿臉的殺氣,嚇得戰兢兢地回答說:“嫂子在永壽宮裏。”吳禎大怒道:“永壽宮俺已去過了,根本不見人影,你還敢欺騙俺?!”說著就一刀直往吳美人身上就砍了過來,吳美人忙躲閃,可哪裏來得及,身上早著了一刀,撲地便倒下臥在血泊裏了,吳禎也不問她死活,返身又殺進甬道,到仁和宮來尋太祖。

這時帖蘭隨著一群宮女,也擁在甬道上奔逃。吳禎領了黨人,一路追趕著亂剁亂砍,可憐一群嬌膚嫩肌的宮女,怎經得住如狼似虎的**,霎時間哭聲震天,挨著刀的都倒在地上,有幾個受著輕傷的也倚在門沿上疼得啼哭。吳禎這個時候在宮人中認出了帖蘭,一把將她扭住,如提小雞般捉了過來,正要細細地問她,忽見太祖慌慌張張地從右邊長廊上轉出來,吳禎便一刀剁翻了帖蘭,爾後提刀來趕太祖,口裏還大叫道:“朱元璋休要逃走,俺來找你算帳了!”

太祖聽得腦後有人追來,驚得魂兒也出了竅,不敢再走長廊,一回身穿過了景福宮,飛跑出聚景門,逃往禦園中來。吳禎不舍,也拚力地追著,眼看就要趕上了,太祖跨上金水橋,吳禎也上了金水橋,太祖喘籲籲地邊逃邊說:“吳禎!你不念君臣之義,竟忍心弑朕?”吳禎勇猛十足地邊追邊大喝道:“呸!你霸占了俺的兩個妹子還不知足,連俺的妻子也被你玷汙了,還講什麽君臣不君臣!?”說罷拚盡全力一刀向太祖剁來,太祖急忙躲避時,吳禎因用力過猛,那把刀正劈在金水橋的橋欄上,頓時連刀背也幾乎陷沒了。吳禎拔那刀,急切間又拔不下來,心裏又氣又恨,狠命地一扯,把橋欄拉折,那刀才得脫離,再瞧那刀口,已是卷缺的了,吳禎提著卷刃缺口的刀,回頭再看太祖,早繞過太華池,去得遠遠的了。

吳禎還想追趕,忽聽得牆外呐喊聲連天,火光照得猶若白晝,那寧安門頓時大開,無數禁衛軍殺將進來,吳禎的黨人也從後趕到,攔住禁衛軍廝殺。誰知禁衛軍愈殺愈多,這裏一隊沒有殺退,那裏又是一隊殺到,左邊一隊殺得正難分高下,右邊也隨著又是一隊殺到,把吳禎團團圍在中間。

吳禎大吼一聲,揮起卷刃缺口的刀,奮勇地衝將出來。恰巧葉升和徐敬,領著三四百個勇士,從寧安門來接應,三個人聚集在一起,殺開一條血路,一擁出了寧安門,吳禎尚欲進宮去找尋太祖,葉升勸道:“咱們趕快殺出去吧!聽說王肇、傅友仁等事機不密,他二人事急之下都已自盡了,此刻趙翼雲將軍親率大隊人馬,殺進西華門來了。”

吳楨大驚道:“胡丞相怎麽樣了?”葉升答道:“丞相見大事不甚得手,已領著幾十個家將隻管自已退去了。”吳禎頓足說道:“罷了!罷了!好不容易得手的機會,怎麽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呢?”說著,果然聽見人喊馬嘶,遠遠地看見殿前指揮王光、大將趙翼雲和總管馬如飛統著大兵進城來殺賊。吳禎一咬牙,向葉升發狠道:“事既弄糟了,左右不過是死,俺們索性殺上去吧!”葉升還不曾回答,那後麵跟著的黨人和武士,本是些烏合之眾,聽說大軍到了,諒也敵不過,便不約而同地一哄而散了。吳禎越發憤怒,忙向一個武士換了一把腰刀,同葉升、徐敬領了不曾走的三十名武士,竟來迎戰大隊軍馬。

兩下相遇,吳禎氣憤憤地首先陷陣,王光知道吳禎凶猛,也不來對敵,隻指揮士卒把他們一隊人一齊圍在中間。吳禎仗著自己的武藝,左衝右突,那兵士隻管圍繞上來,一層厚似一層。任你吳禎有多大本領,休想殺得出去。忽然兵隊裏一聲呼嘯,然後絆馬索驟起,把吳禎絆住。吳楨隻向前奮殺,不提防腳下又中一絆,頓時好似玉山傾倒般地跌了一個斤鬥,翻身待要跳起來時,早有拿鉤手把他搭住。猛虎似的吳禎就這樣落了平川,繩穿索縛地被兵士抬著去了。

太祖被吳禎趕得走投無路,險些被吳禎一刀砍中,脫身後他一時慌不擇路,竟去躲在魚東亭的假山洞裏,後來聽得賊黨已經讓禁軍殺退,太祖驚魂始定,忙來長春宮看吳美人,見宮女們已把她扶在了**,吳美人右臂上挨了一刀,正用幅白綾裹著,麵色和黃紙一樣,渾身都點染著血汙。

吳美人一瞧見太祖,不禁嗚泣如咽,燕語婉轉地說:“妾兄叛逆,臣妾罪該萬死!”太祖安慰她道:“這事與卿不相幹,卿隻管放心靜養就是了。”說罷再三叮嚀宮女,叫她們留心伏侍,自己便往永壽宮走來。

但見那甬道上被殺死砍傷的宮女,東一個西一個,有的身首分離,有的隻砍傷了手足,尚在那裏掙紮。太祖見了,也覺得慘目傷心。忽見帖蘭也倒在宮人的屍體旁邊,她的雙眸緊緊合著,麵色灰白,肩上刀傷處的血仍在汩汩地流個不住。摸摸胸口,尚有奄奄一息,太祖忙呼宮監,卻沒人答應,大約都四散逃走了。太祖沒奈何,隻得親自去攙帖蘭,可憐她香體綿軟,哪裏能夠行得動呢。太祖便拿出吃奶的氣力來,把她的頭擁在肩上,半扶半抱地一步步挨到永壽宮裏,然後扯了一塊衣袖,替帖蘭包紮上了傷口,又去金壺內取了半盞的清水,慢慢地灌入帖蘭口裏。過了好半晌,才見帖蘭星眼乍啟,微微呻吟了一聲“疼死我了”,那淚珠兒就似泉湧般地滾了出來。

太祖見帖蘭蘇醒,一把愁腸總算放了下來,也一樣地好聲好氣好話語地安慰了她,看天色已經大明,聽宮門口的雲板叮咚,知道大臣們來請安了。這個時候宮女太監們才漸漸地聚集圍攏上來,太祖吩咐一個內監,傳諭大臣們不必侍候,又令官人們好好地看護帖蘭。

9、興黨獄

不一會聽得景陽鍾響,已到了上朝時候,立時便有二十四個衛儀監,擁著鑾駕來迎太祖臨朝。太祖登上了鑾駕,太監們護衛著聖駕到得奉天殿上,太祖下鑾由殿前太監扶上寶座,文武大臣紛紛列班請安,三呼禮畢,各歸了班次。右丞相胡維庸卻托疾不朝。這時大將軍趙翼雲上殿奏知逆黨就獲,太祖諭令把吳禎等綁上殿來,丹墀下的衛侍立刻就把吳禎、葉升、徐敬等三人橫拖倒拽地拉到殿前跪下,太祖見了吳禎,不覺冷笑一聲道:“吳禎!朕不曾虧待你,為什麽糾黨行逆?”吳禎聽了,氣得血往上湧,圓睜雙眼正要回話,太祖怕他說出隱情來,急忙傳旨把吳禎、徐敬、葉升等三人並其家屬人口一並綁出去砍了。徐敬怕死,便又攀出廖永安、曹聚等一幹人來。太祖一聽廖、曹等也通同謀逆,勃然大怒,立刻諭錦衣校尉去捕,然後械入刑部,太祖下詔全都賜死。

10、馬後善心善諫

馬皇後在坤寧宮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由地大驚道:“皇上專好聲色,妄戮有功之臣,看來明代江山也要步元人的後塵呢!”當即擺起鳳駕,親自來諫阻太祖。

彼時太祖已是把黨人一一發落之後,正進宮來看吳美人和帖蘭,兩人已然經過太醫院診治,敷上治傷藥,繃紮住創口,換去了血衣,宮女們伏侍睡下。太祖也不驚動她們,在長春、永壽兩宮轉了轉,就往仁和宮來。

那天晚上宮中鬧亂子,因坤寧、景福、萬春、仁和四宮離得較遠,坤寧宮的舍宇又深,所以隻是遙聽得喊殺聲。當時逆黨隻向著永壽、長春兩宮中殺入,因吳禎探知太祖隻幸這兩宮,所以不曾犯及他宮。坤寧等四宮得知有殺宮犯駕的,嚇得各宮內的宮女們將宮門緊閉,連消息都不敢出來探問。所以坤寧宮等始終沒有驚擾。事後,凡皇後以下都來向太祖問安。內中的惠妃,聽說驚駕犯聖的竟是自己的哥哥吳禎,不覺嚇得顫兢兢的,見了聖駕,心裏便懷著十分的鬼胎。太祖瞧出惠妃的隱情,便好言安慰她。惠妃感激零涕,垂淚謝恩。原來依據國法,皇親國戚謀叛,妃子須得賜死或貶入冷宮。朝中大臣,曾上疏請貶惠妃和吳美人,太祖卻一概置之不理。

這時惠妃見太祖進宮,慌忙起身接駕,行過了常禮,便試探著問:“逆黨處置得怎麽樣了?”太祖氣忿忿地答道:“吳禎悖逆,俺已將他砍了。”究竟是手足情動心,惠妃不知不覺淚便流了下來。太祖見了冷笑道:“這是他自作自受,哭他做什麽?”惠妃哪裏敢再說什麽,隻是連忙找帕子擦淚。正這時,忽報皇後的鳳駕到了,惠妃又忙出去迎接。馬後進了仁和宮,與太祖相見,隻行了個便禮就在對麵的金交椅上坐下。惠妃在一旁侍立著,馬後賜她坐,宮女掇過一個繡墩來,惠妃謝了恩才敢就坐。馬皇後向太祖說道:“臣妾聞陛下大誅逆黨,其中不乏朝廷股肱之臣,對這樣的人,現加戮誅,豈不有失眾心嗎?”太祖答道:“他們逆謀已顯,罪有應得,失什麽人心?”

馬皇後道:“這樣的大臣見戮,株連多人,諸臣皆惶惶不安,難道不是人心疏離的明證嗎?”太祖聽了不覺啞口無言,默然地垂下了頭。馬皇後又說道,“依臣妾的愚見,陛下宜急下諭旨,對於這次的黨案,首逆既已受誅,餘人一例不問,誰敢再提黨人的事,即行將他治罪,不然挾嫌誣告、假公濟私,就將永無了期了。”太祖立刻就點頭道:“卿言很是有理,俺就這樣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