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舉事成基業

朱元璋終於形成了自己的勢力,一個偶然機會終於讓他與失散的馬秀英團圓了。新婚大禮後,又有劉基等大謀士來投,於是成功地智取了金陵,元廷老將赤福壽慘烈烈地熱血殉忠就義……

火燒陳友諒以後,朱元璋在得到了他的城池的同時也得到了陳友諒的愛姬闍氏,不想這被強迫依從了他的弱美人兒卻暗藏大殺機……

1、喜新婚大團圓

那天,突然有一個濠州本城的名士來給朱元璋賀喜。他姓李名善長,說在二年前,他家來了個逃難的女子,自稱家裏遇到了官司,倉皇逃脫,誤行到此。善長的母親見她無處容身,就把她收作義女。現聽說朱元帥領兵到此,那女子就說她是朱元璋的夫人。

朱元璋聽了李善長的話,感覺雲苫霧罩,非常納悶,不覺皺眉道:“我出入戎馬之中,從未娶過妻子,怎麽會有了夫人呢?”徐達在旁笑道:“或者從前有人曾許親給主公,一時忘了,還是再好好想想吧。”元璋說:“我除了郭公相贈的櫻桃外,實在沒有第二個人。”

李善長卻非常堅定,說:“那女子所說的元帥的姓氏麵貌,卻真的是一點也不差的。”元璋於是認真地尋思起來,猛然間記起了馬秀英,恍然說:“不會就是她吧?”打發人接那女子進府來一瞧,果然是馬秀英。相見之下,兩人不覺悲喜交集。元璋一麵命令大擺慶功宴和諸將們同樂,一麵又和徐達等商議與馬氏結婚的事宜。

新婚大禮的那一天,濠州的元帥府裏,掛燈結彩,大小將領們都來賀喜,就是滁州的耿再成、謝潤、花雲、吳良、湯和等也差人送禮到濠州來。這裏常遇春、徐達、郭英、胡大海以及沐英、趙大諸人,足足歡鬧了三四天,才慢慢安靜了。從此馬氏和櫻桃同事元璋,兩人極其和睦。

2、謀事初定

朱元璋婚後,去滁州調了花雲、湯和到濠州,拜徐達為行軍都指揮,常遇春為先鋒,胡大海、花雲為左右監軍,命李善長為參謀,湯和為濠州總管,郭英、沐英為衛軍統帶,方剛為護衛官,耿再成、吳良為滁州正副總管,謝潤為指揮暫且留守滁州。

接連幾場勝仗打得更是漂亮,於是紛紛來投誠,這樣一來,朱元璋威聲大震,武將如鄧愈、華雲龍、郭興、常遇春、呂懷玉、耿炳文等齊來歸附,這六員勇將都有萬夫之勇;文士也有了龍泉人章溢、麗水人葉琛、浦江人宋濂、處州人劉基,這幾位號為浙東四大儒,又稱作四賢。

其時章溢、葉琛等見群雄四起,天下大亂,便攘臂奮然道:“大丈夫要輔助明主建功立業,眼下正是其時了。”於是兩個人遊曆各處,想要擇主而事,恰好在路上碰著了宋濂和劉基,也抱著投筆從戎的誌願。四個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指點江山,且又互慕文名,當然十分投機。大家議論了一番以後達成了共識,覺得徐壽輝、方國珍、張士誠等一班人都不是成大事的,聽說濠州朱元璋自起義以來,仁慈愛民,禮賢下士,乃真主之相,於是就星夜來投奔元璋。

3、蝴蝶塚

宋濂、章溢、葉琛三人滿腹經綸,才堪濟世,學足安邦。四人之中,劉基更是出類拔萃,日後他成為翊讚朱氏創成明室的第一位謀臣。劉基字伯溫,十七歲時就中了進士,年未弱冠,不免睥睨一切,驕氣淩人。

一個三月三的上巳日,劉基也仿效古人,往郊外去踏青,順便去遊覽靈岩。靈岩是處州的一處著名的風景勝地,春秋佳日,士大夫提酒登臨、憑吊古跡的很是不少。靈岩離琅玕約有二十多裏,那裏山青水秀,碧樹成蔭,又值春氣融融、百卉爭妍的時節,但見遍地山花照眼,綠波漣漪,雲影婆裟,花香馥鬱,流泉琮琮。行人到此,幾疑身入畫中。劉基貪愛靈岩風景的清幽秀美,流連山色而忘返,到了他見遊人紛紛散去,也打算往回走時,已是倦鳥歸林紅日西沉了。走不上十裏地,天便昏黑下來,幸得微月在東,略略辨得出路途。

劉基因歸意匆匆,錯走了一程,再舉頭四望,隻見一片漫漫荒地,青塚累累,鬼火磷磷,不由得心慌起來。正在遑急時,遠遠瞧見有人家的住屋,暈黃的燈光從門隙裏射了出來,很是溫馨。劉基這時見了好似得著了救星,三腳兩步地向那所房屋走去。到了屋前,就著月光看去,卻是竹籬茅舍,雙掩柴扉;聽得裏麵磨聲轆轆,燈光便是自柴扉中射出的。

劉基才要上前叩門,忽聽屋內有人問道:“外麵來的可是劉伯溫嗎?”伯溫不覺吃了一驚,忙回答道:“在下正是劉伯溫,不知高士是怎樣知道的?”

言猶未了,柴扉呀地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老頭兒來,笑著說道:“我在十年前已經算定了,今日伯溫必來,老夫在此相候已多時了。”說罷,仰天大笑,弄得聰明絕世的劉伯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老頭熱情地迎著伯溫進了草堂,早有小童獻上茶來。老頭讓伯溫坐下,伯溫躬身道:“敢問仙丈高姓雅號,何以曉得賤名?”

那老頭笑道:“山野村夫,與草木同腐,本不必有姓名,不比相公,少年即名書金榜,誰還不知我們處州有位劉伯溫呢?”老頭說時,形色十分謙慕,激起了伯溫自強好勝之心,臉上便露出驕矜的顏色來,口裏卻謙遜道:“承仙丈謬獎了。”老道於世故的老頭隻作沒看出來,更加謙恭地笑道:“今天賢者下臨敝廬,也可算得蓬蓽生輝。”

少年伯溫忍不住也更加驕矜地說:“這是仙丈的推崇。小可因貪遊靈岩,回去時天晚,誤了路程,日暮途窮,想在仙丈這裏打擾一宵,不知仙丈可能見容?”那老頭大笑道:“我剛說相候多時了,正希望相公的大駕光顧呢。”

劉伯溫見老頭說話迷離恍惚,剛要問個明白,那老頭卻先開口問道:“劉相公才廣學博,方才從靈岩回來,那靈岩的古跡裏麵,有一座蝴蝶塚,不曉得它建自什麽年代?是怎麽一個來曆?老夫懷疑已有十多年了,萬祈指教。”伯溫聽了,一時回答不出,囁嚅了半晌,勉強說道:“那蝴蝶塚小可也嚐聽人說過,有的說是莊子的化身,其實這一類古跡遺事,誰也不能證實它,無非是前朝好事文人弄的玄虛罷了。”伯溫話一落音,那老頭忽然正顏正色地說道:“這是什麽話,隻怕未必如尊意所說呢!”

劉伯溫知道老頭兒有心難他,便也想反過來難為難為他,看看他怎樣說,於是忙拱手道:“依仙丈所論,諒來定有根據,敢請見示指教一二。”那老頭仰著脖子,一臉月朗天闊的表情,慢慢說道:“講起那蝴蝶塚來,老夫倒略知一二。什麽莊子化身,都是一種推測之辭,況那塚的年代,也不至於這般久遠。據考這蝴蝶塚的由來,是唐天寶年間,宮廷有亂,廷臣梁詩禎株連被誅。詩禎的愛姬蝶奴也服毒身殉,她死後遺書,自述是本城人,指名要葬在靈岩下。詩禎的家屬敬她貞烈,真的運柩回來,替她瘞在岩下,成全了她的誌願。那塚的麵前,鐫著一塊碑道:烈姬蝶兒之墓。後人因碑淹沒,誤傳為蝴蝶塚。老夫記得那蝶兒塚墓碑的背麵,還鐫著一首歌詞,很是哀豔。老夫聽人說過,也就把它記在心上。想當日定也傳誦一時呢。”說罷,便念那首歌辭道:

禁闕變萬熾,強弱自殘折。

意氣許與分君臣,忠心欲奮秋陽烈。

摧軀抉股同死君,轟轟義烈薄天雲。

後人重死不重節,暮楚朝秦何紛紛。

蝶兒感恩乃至爾,籲嗟,萬雲不如斯靈岩,

山高江水寒,孤塚茫茫曆萬劫!

魂兮不滅,翩翩落花飛蝴蝶。

草青青,山冷冷,猶見山頭流水碧。

那老頭念罷,瞧著劉伯溫大笑道:“這算不算是最近的事跡?相公卻不曾弄得清楚,休說是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了。”說著又是一陣狂笑。伯溫自覺慚愧,臉上不禁紅了起來,當下便起身向那老頭謝過。那老頭捋著銀髯微笑道:“孺子可教,老夫和你說明了吧!”

原來那老頭早有意要選擇一兩個真人材,傳授自己的衣缽。但是他等待了十年,始終遇不著有根器的人。如今見伯溫很為理想,於是就取出一冊書來,遞給伯溫道:“老夫行將就木,留著也沒有用。今天和你相逢,也是前世有緣,你拿去勤習,不難做一個成功的輔弼良臣。”

劉伯溫接書隨手翻了一遍,見書中六韜三略、行軍布陣、定亂治國的道理,無不齊備。回到家裏,盡心學習了三年,居然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元朝都督察木兒不花,仰慕伯溫的才名,曾派人去邀他出山,伯溫隻是不肯承應。他根本就無心於垂垂將亡的元王朝的功名,徐壽輝和方國珍也曾致聘伯溫,伯溫被他們糾纏不過,索性棄家出遊去了。

4、劉伯溫力仿茅廬諸葛

劉基等四人到了濠州後,朱元璋已出兵走遠,葉琛、章溢來見湯和,湯和忙寫了薦書,叫兩人去定遠晉謁元璋。元璋見了他們兩人高興非常,親自寫了聘書,備了一份厚禮,令人到濠州來請宋濂和劉基。宋濂當即應命前往定遠,劉基卻仍不去。

朱元璋知道劉基與別人不同,就命宋濂和胡大海代表自己來請劉基。第一次來,劉基拒而不見,再來又趕上劉基出去了,惱得胡大海性發,在劉基的門前拍著手大罵起來,慌得宋濂好不容易才把他勸住了。

到了第三天,宋濂和大海又來館驛見劉基。大海大步走上階去,將館驛門打得擂鼓似地響,嚇得館童死命地把門拴上,胡大海憤不可遏,高聲罵道:“那酸骨頭是個什麽東西,就也學著諸葛亮,擺這般的鳥架子,等俺進去把抓他出來,兩下子就讓他趴在地上起不來!”說罷拔出了腰刀,往門上就直砍了過去,宋濂忙阻攔道:“主公怎樣吩咐的,你忘了?你這樣野蠻,把劉先生氣走了,你如何去回複主公?”大海見如此說,才收回腰刀氣憤憤地說道:“你自己去見他吧,俺可等得不耐煩,要先回去了。”

宋濂沒法,隻得由胡大海去了,自己來見劉基,呈上聘書和禮物並說了來意,劉基把眼皮子最大限度地向下垂著說道:“承主公垂青,自當應召。但眼下還有些小事兒不曾料理著,煩足下略待幾天。”宋濂聽了,暗想你倒好放刁,咱們四個人一塊兒來的,你偏要人家一請再請,還不肯立即就起身,怪不得胡將軍要撥出腰刀了。宋濂尋思了半晌道:“朱公久聞你的才名,十分渴慕,急於要和你相見。所以令我幾次前來,我已著胡大海將軍先回去通知了,怎好再拖延時日,讓朱公在那裏苦苦盼望呢?”劉基這才答應次日起程。

第二天一到定遠,劉基遠遠就見城中擁出一大隊人馬,旌旗招展,刀槍鮮明,馬上的諸將個個威風凜凜,正中的一人生得熊腰虎背,器宇不凡,知道是朱元璋親自出城來了,不覺心滿意足,忙立在道旁,由宋濂上前稟白。

果然是元璋親自率領徐達、常遇春、李善長、花雲、華雲龍、鄧愈、葉琛、章溢等一班文武將領出城迎接。元璋聽了宋濂的話,忙跳下雕鞍,諸將也紛紛下騎,劉基這才過來謁見元璋,隻長揖不拜。元璋不僅不怪,反而再三恭敬說:“得劉先生來此,真是三生有幸了。”劉基也忙謙讓著,然後元璋叫備過馬匹,和劉基並馬入城。諸將也上了馬,一路護擁著進城。

到了定遠館署前下馬,元璋邀劉基進了大廳,分賓主坐下。葉琛、宋濂等分坐下首,諸將卻旁立在階下。元璋又說了諸多仰慕的話,劉基也自謙了一番,兩人漸漸講到了政事,劉基對答如流,把個朱元璋樂得心花怒放,連連讚歎不絕。這時東廊下走出了胡大海來,瞧著劉基笑道:“主公那樣地看重他,俺隻當他有三頭六臂呢,原來也是個窮酸腮腐朽脖兒,叫他來有什麽用處,值得這般恭敬!?”這幾句話,說得廳堂上下的文武將領都忍不住笑起來。元璋勃然變色,大喝道:“你這黑廝懂得什麽,還不給我退出去!”大海見元璋發怒,回身伸了伸舌頭,忙走了。

朱元璋請教定天下的方略,劉伯溫說道:“金陵有王氣,取了它作為基礎,然後一鼓作氣直下西南,天下就不難定了。”元璋笑道:“先生的意思,正和我相同。”說著便命擺上筵席來,和伯溫對飲,徐達等諸人便都散去。隻有一個沐英隨侍在朱元璋的旁邊。朱元璋和劉伯溫直吃到三更天才共入署後安息。

5、智取金陵奠定基業

幾經鏖戰,徐達攻下蘭陵,飛馬去報知元璋。這時朱元璋也攻破了金陵,在城中安民了。金陵城池鞏固,更兼有赤福壽的智勇忠心,怎麽會被朱元璋攻陷呢?原來這全靠了劉伯溫軍師的運籌帷幄。他叫軍中捏造謠言,隻說張士誠襲取濠州。

元兵探得這個消息,讓朵察耐非常歡喜:“濠州是朱元璋的根本,他的將領家屬都在那裏,若張士誠果然去攻濠州,元璋非渡江回兵救援不可。咱們乘他退兵的當口,合力追殺他一陣,給他來一個片甲不還。”赤福壽也感覺他說得有理,於是傳令兵士們預備追剿敵軍。朵察耐便不時上城,親自來嘹望元璋的兵寨。到了第四天早上,果然見元璋的兵馬一個個身負行裝,一副馬上要起程的樣兒,朵察耐忙來見赤福壽說:“朱元璋的營壘已拔,隻怕今夜就要潛行渡江了!”赤福壽輕輕搖搖頭,說:“元璋平日詭計極多,咱們且看他真個退兵了,再引軍去追殺不遲。”朵察耐唯唯退出,私下和軍士們說道:“敵兵受後方的牽製,已無心戀戰,此時若出去殺他一陣,包管讓他們抱頭鼠竄片甲不留,奈何不過老王爺膽小!眼下若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敵兵一過江,那我們可就完了。”兵士們聽說,都摩拳擦掌要去廝殺。

看看天色晚下來,這裏劉伯溫點鼓傳將,命常遇春、花雲、繆大亨、呂懷玉、俞通海、沐英、鄧愈、鄭遇春一班戰將進帳授了密計,隻留耿炳文、方剛等護衛中軍,餘下都遣發出去。伯溫調度停當,自己和元璋、李善長等拔寨起行。城內朵察耐望見,忙去報知赤福壽,一定要領兵去追趕。赤福壽不同意,說:“你在這裏守住城池,待我出兵去追,以便見機行事,免得落入他們的奸計。”朵察耐聽了,滿心的不高興,又不好違忤,隻好領命去守城。

然後赤福壽自引了五千名飛虎兵,出城尾隨朱元璋的兵馬。他想待元璋兵馬一半渡了江時才去痛擊,使他們首尾不顧,自然大獲全勝了。誰知元璋領兵一到了江口,便激昂悲壯地對將士們說道:“我們現在前有大江卻沒渡船,後又有追兵也不能退回去,進退都是一死,不如回去和他們拚個死活,絕處才能逢生。”兵士們頓時齊聲應和:“情願死戰!”元璋大喜,當即命前隊改作後隊,呐喊一聲就向元兵衝殺過來,真是以一當十,飛虎兵哪裏擋得住,紛紛向後敗退。

赤福壽還不知是計,隻當敵兵被追得急了,困獸猶鬥而已,所以力喝兵士不許倒退,並斬了兩個隊長,卻一點也不見效,那敵兵似潮湧般衝殺過來。赤福壽也立腳不住,隻好下令且戰且走,才走了半裏多路,猛聽得一聲炮響,元璋的大隊兵馬殺到,左有常遇春、呂懷玉,右有繆大亨、花雲,背後是鄧愈、鄭遇春殺來,前麵朱元璋親自督兵同方剛、耿炳文奮勇衝鋒,赤福壽四麵受敵,五千飛虎兵早已大敗,各自奔逃。

赤福壽大怒,揮著大刀狠命地剛殺出重圍,那四麵的兵馬就又圍了上來。殺退一重就又圍上一重,左衝右突總是殺不出去。正在危急的時候,忽然一彪人馬殺到,卻是朵察耐領了傾城的兵馬來救赤福壽。赤福壽驚問他:“你如何得知俺兵敗被圍?”朵察耐道:“剛才王爺派人來城下求救,命末將速來相援,故領兵到此。”

赤福壽頓足道:“這是賊人的奸計,你怎麽能相信他?!趕快回去保城要緊!”朵察耐頓時心慌不已,和赤福壽合兵一起,一路飛奔,剛殺到城下,隻聽得那城上一聲鼓響,火把齊明。沐英在城樓上大叫道:“老王爺不必氣惱,俺已占得城池了。”赤福壽大怒,待要令軍士攻城,城中的俞通海已領兵殺出,後麵朱元璋大軍趕到,把赤福壽和朵察耐圍在核心。常遇春、花雲等曉得赤福壽勇猛,因此都不來交戰,隻是把他圍住了,令軍士們一遍遍叫道:“赤福壽快快下馬受綁!赤福壽快快下馬受綁!赤福壽快快下馬受綁!”氣得赤福壽咆哮如雷,幾次衝殺出去都被強弩射了回來。

天色已經發白,赤福壽已殺得人困馬乏,渾身上下濺的血,把裏麵的內衣都染紅了,再回顧一下自己身邊的士卒,隻剩得寥寥十餘騎,飛虎兵一個也沒有了。估計是不能脫身的了,便咬著牙恨恨地罵朵察耐道:“都是你這個渾人弄壞的事。”說罷拔出劍來把朵察耐砍作兩段,然後赤福壽仰天長歎道:“老臣不能盡心保國,今日惟有追隨先帝去了。”說罷淚如雨下,然後高叫了三聲“聖上”,提起龍泉劍就向自己的頸上揮去,可憐一個赤膽忠心的老王爺,一縷忠魂直往閻羅殿而去了。

赤福壽死節後,他的屍身居然端坐在棗騮馬上,手提著大刀挺然不倒。元璋見了非常詫異,不禁讚歎道:“好一個忠烈的老王爺!老王爺,你放心吧,我這裏兵馬進城,斷不擾害百姓,並將老王爺的眷屬派人護送出城,命他們收葬老王爺就是了。”元璋這句話還不曾說完,赤福壽的屍體便撲地倒了。兵士們都震驚得搖頭咋舌,常遇春等一班將領也無不嗟歎。

元璋軍馬進城,安民已畢,請出赤福壽的家眷,並幫著家眷們治喪,用王爺的衣冠盛殮了赤福壽。元璋還親自哭奠了一番,著沐英護送赤福壽的靈柩和家眷出城,沿途的百姓和赤福壽手下的將校降卒,一齊來哭送,悲聲遍野,無限淒涼。

6、火燒陳友諒

曆史將永遠記下這樣的一筆:元至正十六年即公元1356年,朱元璋渡江攻下集慶(南京),將集慶改名為應天。意思是說他要順應天命,推翻元朝,削平群雄,自己當皇帝。

朱元璋得了南京的當時,正在和諸將慶賀,忽警探報來,蘄水徐壽輝被部下沔陽人陳友諒殺死,陳友諒統其部眾領兵東下,迭陷了安慶、瑞州,又攻破了池州,現在竟來襲取太平。太平守將陳野先和吳禎星夜差人到金陵來告急。元璋得了這消息,不覺大驚道:“太平如其有失,江南都非我所有了。”當時便飛檄徐達,令他趕緊往援太平,元璋自己和劉基、常遇春等親統大軍與陳友諒交戰,留花雲和沐英駐守金陵。

徐達得到元璋的命令,叫俞通海屯兵蘭陵,便領了郭英、廖永安等兼程去救太平。第一次和陳友諒軍馬相遇,戰了個不分勝負。隔不幾天,元璋的大軍也到了。友諒的領兵將官傅友德聽說元璋親自來了,便退兵十裏下寨。

陳友諒這時已自號漢王,頒檄四方。他聞知朱元璋兵到,傅友德反退十裏,不禁大怒道:“友德難道有了異心嗎?”於是不問皂白,把傅友德的兄弟親友及妻孥等一齊綁起來殺了。友德在軍中得知友諒殺了他的兄弟家屬,大哭了一場,連夜領了部眾來投誠元璋,元璋好言撫慰,並授友德為都總官。

傅友德本是陳友諒部下驍將,投了元璋後,各處招降同伴,三日中連降了龍興、瑞州,又破了池州。陳友諒聞報大怒,打算親統大軍,來和元璋交戰。部將張定邊在旁道:“元璋聲勢正盛,與其直接與他爭鋒,不如搗他的金陵,讓他首尾不及相顧,則可不戰自破了。”友諒大喜,於是調動軍馬,預備起艨艟大艦,順流東下直撲金陵。

朱元璋得信後隻得星夜馳歸,以回援金陵。又恐陳友諒派兵襲後,命傅友德埋伏在要隘,徐達壓著大隊,慢慢地退去。陳友諒部將羅文幹果然領兵來追,被傅友德大殺了一陣,徐達又回兵殺來,羅文幹大敗逃去。元璋因急於去援金陵,仍令陳野先、吳禎等兼守太平及龍池諸州。吳禎的兵力太薄,不上幾天,龍州等先後被羅文幹奪去,隻死力保住了一個太平。

朱元璋兵還金陵,但見陳友諒戰船盈江,旌旗蔽空,兵陣軍容很為壯盛。元璋大驚道:“友諒軍盛如是,我們怎樣抵敵!?”帳下兵士也議論紛紛,有的說不如出降友諒,再圖機會。胡大海大叫道:“俺和主公東征西伐,從未折過銳氣,怎麽為了一個漁伢子就嚇成這個熊樣?你們隻顧去降,俺情願戰死!”說罷便要領了五十名健卒去和陳友諒交鋒。徐達、常遇春忙來勸住大海,並劍斬了幾個說要投降的兵士。徐達提了頭顱,向軍士們宣示道:“誰要再說投降的,就是這個下場!”一軍就此肅然,沒人敢再提“投降”兩個字了。同時徐達又鼓勵了將士一番,親領了三千步兵,駕著大船來戰友諒。兩下裏一接仗,陳友諒的舟大勢重,順水衝來,竟把徐達的船撞翻。幸而徐達換船快,逃了性命。

陳友諒盡管這樣厲害,卻是個漁販出身,所以胡大海罵他是漁伢子。陳友諒本是沔陽人,和他兄弟陳友信起初捕魚度日。後來因友諒凶悍,一言不對路,就和人刀槍相見。一般漁販子們也是強橫不容易對付的,卻都很懼怕友諒,情願大小事受他的指揮。友諒做了漁販的頭兒以後,在沔陽地方很有些勢力。恰巧沔陽有個土豪張三,家裏養著武士,專門在那裏淩虐小民。一天友諒在酒樓上哄飲,張三也領了家奴來奪座位。兩方各不相讓,便廝打了起來,引得陳友諒性起,提刀砍倒了張三,殺敗一班武士,嚇得市上家家閉門。友諒見禍已闖大了,索性趕到張三家裏,殺了他一門,劫了金銀財物,同兄弟友信帶了五六百個漁販來投奔徐壽輝。這時徐壽輝正和倪文俊、鄒普勝等在蘄水起事。可是徐壽輝為人懦弱,倪文俊想刺殺壽輝自立為王,卻被鄒普勝得知,和陳友諒打退倪文俊,倪文俊便引了部下自行離開了。過不上幾時,又發生了陳友諒與普勝聯手殺了徐壽輝的事變,這次事變的結果就是推陳友諒做了主帥,居然也占地奪城。出兵奪了龍瑞諸州後,陳友諒便自稱漢王。

這時的朱元璋見不能取勝,不禁憂愁萬分,劉基卻審時度勢,很輕易就撥開了雲霧見了日頭:“陳友諒精於水上行軍,卻不懂得兵法,我看他出戰總是橫衝直撞。我軍舟小,擋不住他的來勢勇猛。眼下要破陳友諒,隻有火攻的辦法。他船大身重,進退不便,一旦遇上火,軍士必然自亂。我軍乘機進攻,足令陳友諒喪膽。”

朱元璋頓時喜上眉頭,不過作為主帥,他理應謙遜一下,就如同當初他說也想到了取金陵為都可得天下一樣,元璋用充滿鼓勵的眼神看著伯溫,溫和地笑著說:“我也想到了此計,但軍師不言,我卻未敢實行。”然後將實施的細節商議停當,先令常遇春駕著小舟,舟內暗藏易燃火種,接近友諒大船,徐達、胡大海、廖永安等做第二隊,元璋自引大軍在後接應。分撥已定,待到黃昏時候,常遇春穿了一身水靠,手執著盾牌,領了五十名健卒飛馳到江麵,直奔陳友諒的軍中而來。

陳友諒因連日得勝,正和將士在大船上高飲,忽然東北風大起,把一麵帥字旗吹折了。友諒大驚,太尉鄒普勝說道:“天來示警,須防敵兵夜襲。”言猶未了,軍士報有小舟駛近大船了。友諒吩咐用強弩射去,誰知舟上兵丁個個仗著護盾,飛矢不能傷他,當然也就不能退他了。軍士見小舟越來越近,又去飛報友諒。友諒其時已有三分酒意,隻含含糊糊地說道:“你們提防著點,不讓敵兵上船就是了。”

這句話才出口,猛聽得一聲大喊,常遇春的小舟上,立時火箭齊發,仗著怒吼的東北風,直往友諒大船上就燒了起來。霎時間火箭如雨,陳友諒的船上已經四處燃燒,船上兵士大亂。太尉鄒普勝挾了友諒奔到後船,逃入小船中避火。這時徐達、胡大海、廖永安和元璋等兩路兵馬殺到。每一隻船上,都有火箭射過來,友諒三百號大船差不多一半著了火了。十萬士卒也無心戀戰,各自顧命,紛紛逃跑,一時間,燒死的、落水淹死的不計其數。

陳友諒部下大將張定邊揚起大刀,把戰船鎖鏈斬斷,救了陳友諒,駕著三十多隻船,奔入鄱陽湖中屯住,檢點人馬,十個人裏死傷倒有六七個,隻得暫行休養,再圖恢複。

朱元璋大獲全勝,當下鳴金收軍,正在大犒三軍,警騎又迭二連三地報來消息,說張士誠令弟士德統兵攻打鎮江。於是又一場明朝開國史上的漂亮戰役上演了,那就是白龍潭口水淹張士德。常遇春是曆經戎馬的將材,由他來主持指揮的這一仗打得也同樣漂亮,並且還活擒了張士德。本打算解上金陵,沒想到士德不願受辱,半途上自刎而死。

7、對泣楚囚命亡流矢

朱元璋方一連串的勝仗打得陳友諒四處逃竄,後來領著家眷逃往江州。元璋仍施故技,火焚友諒戰艦,陳友諒兵馬死傷慘重,幾乎全軍覆沒。麵對如此的慘敗,友諒仰天歎道:“俺自起義到如今,身經百戰,不料敗在牧奴兒手裏。”說罷大哭起來。大將張定邊勸道:“主公且勿悲傷,勝敗兵家常事。咱們此番再入潯陽江,休養元氣,徐圖報複不遲。”

兩人正楚囚對泣,忽然一枝流矢飛來,恰中友諒的額上,把眼珠子也射了出來,當時便倒在船上死了。張定邊見陳友諒已死,也顧不得他的家屬了,隻抱著陳友諒的幼子逃向山中避難去了。

朱元璋得了江州,曉諭百姓們不必驚慌,並把江州糧倉打開,分給貧民,城內外頓時歡聲大震。其時廖永安綁了陳友諒的家屬來見朱元璋,朱元璋檢點人口,見大小老少共是七人。陳友諒的妻子姿色平平的羅氏被傳到跟前,元璋拍案道:“你夫屢屢引兵抗我,現雖兵敗身死,可還是死有餘辜,你既被我所俘,還有什麽話說?”說罷令左右取過亂兵所得的陳友諒首級,給羅氏驗看。羅氏一見,心痛欲碎,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一邊哭一邊說道:“妾夫已死,未亡人也不願偷生了。但先夫尚有一點骨血,望明公垂憐見赦。”元璋怒道:“陳友諒還配有種嗎?”羅氏聞言,眼淚竟然止住了,她以一種生死不怕的氣勢,立起身來,朗聲說道:“妾等身為俘虜,生殺悉聽明公尊便。隻是妾幼年也曾薄讀詩書,知道‘得天下者,不罪人妻孥’的道理,望明公三思。”摟元璋先是讓羅氏驚了一下,然後細琢磨了一下她的話,半天點頭道:“這話也很有理呀。”於是命左右帶羅氏等下去,放她們自去逃生。

8、紅顏暗伏禍

正這時,忽見沐英牽著一個女子進來,說是友諒的愛姬闍氏。那女子見了朱元璋,淚珠盈盈地跪倒在地。朱元璋令她抬頭,細細一瞧,隻見她雖然芳容慘淡、愁眉雙鎖,可是悲戚中卻現出一份嫵媚來,很是別致很是打動人。朱元璋一向在美色麵前都很心軟,心一軟臉色自然也就鬆了下來,他既不拍桌子也不大聲喝斥,而是微笑著問她:“你是友諒的愛姬嗎?”闍氏低低地應了一聲。朱元璋再問了句:“今年多大年齡了?”闍氏垂著粉頸隻答了句“十八歲”,那玉顏上就泛出一朵朵的桃紅來,一副不勝嬌羞的小女兒之態。

朱元璋看得心疼也看得心癢,他不想失態,在義子兼部下的麵前;可又禁不住笑顏的漸漸逐開:“這女子怪可憐的,我就幫她一把吧!”他這樣說著,笑望了沐英一眼,沐英等也忙回了會心的一笑。朱元璋又問闍氏:“現在把你暫留在這裏,你可願意嗎?”闍氏聽見這話,頭垂得更低了,一言不發,隻是眼淚好似珍珠斷線,滾滾地直垂落到衣襟上,於是一個楚楚容顏的嬌嬌弱女便恰似一朵梨花,正經了雨露,在春寒裏隨風飄搖著。元璋看了愈覺得憐惜,便命侍女們領著闍氏到了後堂。

然後朱元璋與部下歡宴數日,以賀平了友諒。元璋高興得很,就在那天晚上,他乘著酒意,回到後麵寢室,猛然想起闍氏那別樣動人的美色,心頭立時癢癢了起來,於是密令內侍召闍氏入室,另備酒肴,逼她侍飲。闍氏開始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動,左右見她不識抬舉,惹得元璋已是很不高興,隻是舍不得發作罷了,便很是時機地半是勸半是嚇半是逼地一齊向她進言,她隻好強作笑顏,移步近前。

朱元璋的心立刻就被這美色再次軟化,口氣不由得溫和起來,安慰闍氏道:“如今友諒已授了首,你是個伶仃弱女,又去依靠誰呢?”闍氏被元璋這樣的一說,不由得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朱元璋忙走過去,輕摟著她的粉頸,把鼻子湊上去微微地嗅了嗅,禁不住又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舔,隻覺得闍氏肌膚的瑩潔膩滑,和櫻桃又是不同,於是再也忍不住心癢,將闍氏向膝上一擁,一手提了羅巾,替她抹去眼淚,一手在不老實地動著,口中柔情低語地安慰闍氏:“你千萬不要過於悲傷,弄壞了身子我可是真心疼呀,萬事有我給你作主,你盡管高興就是了。”

闍氏聽了,含淚答道:“賤妾本是一朵殘花,經風雨相摧,隻留得奄奄微息。自顧蒲柳之質,蒙明公垂愛,此生誓當以身相報。但願明公今後能念著日夕纏綿的恩情,將來莫同敝屣般地拋棄於路旁,也就是賤妾的萬幸了。”說罷那淚珠又從眼眶裏直滾出來。

朱元璋一麵摟著闍氏的纖腰,一麵用好話再三地撫慰著她,直到闍氏高興了起來,不再哭泣了。然後元璋令她旁坐,歡飲三觥,但見酒後的闍氏兩頰生紅,雙眉舒黛,波瞳含水,雲鬢生光,不由得越瞧越愛,越愛越貪,他再也忍不住了,驀然離座,把闍氏輕輕摟住,擁入錦床繡榻。闍氏也身不由己,半推半就,兩人就也成就了一段風流佳話。於是在明代的宮廷風月史便永遠記下了這一天的晚上,元璋在池州公署裏和闍氏共寢。

闍氏在蘄水算得是第一美人,果然是楊柳為腰,芙蓉其麵,神如秋水,眉若春山。但這個大美人就是有一樣不好,她的一雙菱波足,非三寸金蓮,而是蓮船盈尺。因此當時的人,又稱她半截觀音。可在勞動人民出身的元璋眼中,大腳的女人幹起活來風風火火,充滿了健康的美感,小腳的女人一步三搖,簡直就是個無用的擺設,他的那位日後成為皇後娘娘的馬秀英和將來封寧妃的櫻桃,也都是金蓮八寸。並且元璋最不喜歡纖不盈掌的蓮鉤,在他困苦的童年時代,和鬱鬱不得誌的坎坷前半生裏,看不起他的女人肯定會有一雙那樣的腳,他在這樣的女人麵前也是既害怕又自慚自愧,總是心驚膽寒的,三寸金蓮在他的眼中自然也就喚不起任何的美感。可是喜歡大足在當時人們的眼中,也算是朱元璋的一個特別嗜好。他常對人說:“婦女纖足,走起路來,弱不禁風,最難看也沒有了,而且握在手裏,好似一把枯骨,有什麽趣味?倒不如六寸趺圓,撫摩著又香又溫軟,其中自有無限的佳處。”朱元璋尤愛闍氏的雙趺,戎馬倥傯之中,一得空閑,就把玩著闍氏的雙足,和她調笑。

後來朱元璋登極,晉封闍氏做了瑜妃,那時宮裏人都私下竊笑她的一雙大腳,當時的人們誰也不曾料想到這樣的一個弱不禁風的美人兒在日後居然導演出了一連串的憾人魂魄聳人聽聞的宮廷血腥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