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遊龍天子戲鳳玩天下1

劉瑾以鷹犬引導正德帝沉湎於玩樂,於是他得到皇帝更加的寵信。劉瑾借機將朝中的元老一個一個拿下馬,東西兩廠讓朝臣無不害怕。為了讓皇帝更加不理朝政,劉瑾弄了那個在後世一直罵名不衰的豹房,於是正德帝讓劉瑾隨意處置朝政。劉瑾從此大開殺手,他製造了種種極刑,強加於不服他的朝臣和無辜百姓……

惡貫滿盈的劉瑾終於遇到了他的死對頭錢寧,於是他的倒黴日子就來了,最後三千六百刀活剮零割了這個大禍害……

新權貴錢寧把又一個禍國殃民的奸臣江彬引到正德帝身邊,他討好正德帝的第一步興措就是將已嫁了人的美人馬雲兒獻進宮來……

不久江彬又慫恿正德帝私幸宣州,從此拉開了正德皇帝荒唐的出遊活動……

出遊的正德帝整天尋花問柳,那天他在一家鄉村小酒店裏,演出了有名的戲鳳鬧劇……

在回鑾的路上,心血**的正德帝忽然跟外寇打了一仗,他的這一場兒戲結果,是導致了千百顆人頭落了地……

李鳳姐是個賢德知大體的女子,她死後,正德帝隆重下葬,受到了朝臣的誹議……

正德帝繼續他的荒唐出遊,甚至不遠千裏覓佳麗,於是那個美妙的美麗歌妓劉芙貞得到了他的寵幸……

正德帝越玩鬧越不象話,朝臣們紛紛上奏勸諫,有的居然是慘烈地用鮮血來勸醒他,可這一切仍沒奏效,不僅如此,正德帝還在江彬的挑唆下,重重地治罪了直諫的大臣,甚至還杖斃了多人……

1、劉瑾誤導正德帝

劉瑾早在隻知玩耍的武宗正德帝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就從宮外弄些鷹犬鳥獸之類的進宮來博取他的歡心。於是武宗一繼位,就如他的曾祖父當年封王振一樣,劉瑾也被封為司禮監,除了有當年王振的權力外,他還統掌皇城內一應儀禮並刑名拘束,以及門禁關防諸事。劉瑾也當年的王振一樣,欺主年幼,乘機廣植勢力,漸漸地幹預政事。雖有李夢陽、劉健、謝遷等一班托孤之臣,如當年的三楊一樣竭力把握持正,但劉瑾恃寵而易於進言這一點,讓他往往得以欺淩大臣把持政局。

謝遷見政事已現亂象,當即上章切切苦諫武宗整頓朝綱節製遊戲。大學士上國柱劉健也攻訐劉瑾擅預國政,私斥勳臣,請旨究辦。李東陽更是當殿麵陳宦官專權朝綱敗壞的可怕之處,諫武宗勤修政事,遠避佞邪。正德皇帝到底年輕,經諸閣臣正言厲色地勸諫,不覺早麵紅耳赤,囁嚅了好一會才訥訥地說:“諸先生且請退去,容朕慢慢地照辦就是。”

正德帝回到宮中,想想自己從小就沒有受過誰這樣的斥責,現在做了皇帝,倒被大臣們掣肘起來,不禁越想越委屈,就跺著腳放聲大哭起來。宮人、內監們忙來苦苦相勸,可這位年輕皇帝十分任性,反倒越勸越心傷氣急地痛哭,恰好劉瑾進宮來,連忙跪在地上叩問緣故,然後劉瑾道:“陛下身為天子,萬事自當由宸衷獨斷,為什麽要受大臣們的欺淩?!”

正德帝歎口氣道:“他們是顧命大臣,不得不略與優容。”劉瑾道:“不是這樣的,倘若閣臣專橫不奉上命,難道也就容忍了嗎?況且臣權過重,下者驕上,尤須防有不臣之行。這是曆代所恒見的事,元朝的泰定帝便是榜樣。”

這句話足以擊中所有皇帝的痛處,正德帝也不例外,於是不由得點頭且自言自語地就說,這話很是有理。從此正德帝對眾大臣的所有奏疏隻批“聞知”兩字,十事中沒有一二樣照辦。

在當時,劉瑾趁熱打鐵,忙忙勸正德帝重設在孝宗初年廢去的東廠,專門刺探官民隱情。劉瑾果然有本事,他在當夜就把這件事落實下來,日後的東廠監督劉瑾擅自專主,不論大官小民任意逮捕,公報私仇,株連無辜,不可勝計。

第二天早朝,劉健、謝遷、李東陽等滿心期望皇帝能懲辦劉瑾,哪裏曉得劉瑾反而被授為東廠監督。諭旨一宣布,劉健、謝遷、李東陽等不覺冷了半截,隨即就上疏乞休,有旨慰留,乞休疏就再上,直到三上乞休疏時,上旨才許劉健、謝遷致任,但李東陽仍留原職。

這樣一來,朝中又少了兩個老誠碩望的名臣,劉瑾作事比前爽快了許多。不到一月,他就又接連添設西廠,當然監督還是劉瑾。那群小太監為討劉瑾的好,整天捕風捉影,不是說這人謗毀皇上,就是那人誣陷譏訕了劉監督,於是東西廠審事室中每天都會有數十起酷刑實施,慘呼號痛之聲四野皆聞,劉瑾視為樂事,對此開心大笑。

從此得勢時的劉瑾,集東西廠、錦衣衛、司禮監三位於一體,就這樣,劉老監和他之後幾代的魏忠賢假傳聖旨的矯詔行為已是家常便飯。

劉瑾當然不會忘記他的老本行,又去安慶找來了幾十個男女伶人,鮮衣美服地演戲唱劇給正德帝,因為正德帝所好的正是歌舞。果然皇帝高興得手舞足蹈,以至於廢寢忘食。不久,資質聰敏的正德帝竟也學得能夠引吭高歌。到了興致勃勃時,正德帝就親自袍笏登場,大唱特唱一頓,並請太皇太後、張太後、馬太妃、常太妃等到禦苑中來觀看。正德帝還是很表演天賦的,他唱得有聲有色,真像那麽回事,看得太皇太後和張太後等無不擊節讚賞。

但到底正德帝天天這般胡鬧,不是長遠守基業的樣子,張太後再懦弱無能也不能坐視不理,就把還是一團孩子氣、玩興正濃的正德小皇帝訓了一頓:“皇上正年輕,應與大臣們專究經文、參詢政事,不應當如此嬉樂,致荒廢國政,後果堪虞!”正德帝隻好老老實實地聽著訓諭,但過後照舊如此,隻是不再請張太後她們來看戲了。

正德帝玩了一陣子唱戲後就厭煩了,劉瑾馬上又去辦了幾十隻的鐵嘴神鷹,和蒙古種的靈敏獵犬,然後就動員正德帝去郊外打獵玩。待到了野外,由鷹奴放出神鷹,犬廝釋去獵犬,凡空中的飛鳥,地上的狡兔都被犬鷹撲的撲殺,咬的咬傷,一時間天上地下熱鬧非心,從不曾玩過這樣把戲的正德帝感覺好玩極了,此後好長一個階段,差不多沒有一天他不去行獵的,京城中人於是就改呼他為獵戶皇帝。

京郊附近野外的獸類能有多少,怎經得天天去搜羅,漸漸地打不出什麽獵物來了,於是這位獵戶皇帝就越打越遠,常常帶著五百名禁軍,備好了蒙人的行帳,路遠來不及趕回來,獵戶皇帝就在營帳中住宿。有一次,正德帝竟然走到了林西即熱河區域了,有鑒於從前的憲宗皇帝在那裏遇險猛獅,朝中大臣李東陽、王鏊、戴珊等騎快馬疾追到林西,一齊跪請聖駕回京。李東陽再三地哀懇不可如此冒險行獵,甚至涕泗交流。終於感動了正德帝,並且正德帝自己對打獵也已有些玩疲了,於是樂得許了眾臣的請求,當日就和李東陽等大臣起鑾還宮。

2、豹房

正德二年,正德帝大婚,冊立大學士王誌的養女為皇後,她的生父侍郎夏說僅僅因一點小錯就被明廷過嚴的刑法處以戍邊大罪,王恕念為同寅,就收養了他幼小的女兒。直到被冊為皇後時,這個不幸的女孩才得以複姓夏。又立尚書王永、侍講何庶的女兒為妃。

趁著正德帝沉浸在新立後妃帶來的纏綿喜悅和肉欲快樂中,劉瑾暗中大結黨羽,於是宦官馬永成、穀大用、魏彬、張永、邱聚、高鳳、羅祥七人等就與劉瑾同被當時人稱為八虎,當然也被叫作八黨。

在這八人中,劉瑾尤其本性最狠毒、手段最狡猾,比如眼下,劉瑾一看正德帝於放鷹逐犬的事不甚放在心上,而是常常帶了張永微服出宮,到秦樓楚館之地縱情聲色瘋狂作樂,於是他的策略也就相應地調整了。並且劉瑾涉獵書籍,粗通史料掌故,也是那七個人所不能比的,於是劉瑾就成了這八虎之首。

那一天晚上,正德帝仍和張永出宮。經過西華門,天色已將黃昏,燈火萬家,街市上正當熱鬧。正德帝隨張永走著,正徜徉在市上,忽見眼前一所大廈,燈晶光輝,笙歌聒耳。從大門望進去,華屋中都是些絕色的女子和美貌的童兒。“咱們且進去看看裏麵都是幹些什麽的。”

張永一看還沒用他再加什麽引導,皇帝自己那麽輕易就走進了他們的埋伏圈裏,頓時高興得極力慫恿。

正德帝往裏直衝進去,嚇得那些美貌的女子和童兒七跌八撞地四散亂走。正德帝大大咧咧地拖住了一個就在大廳上坐下,那裏已設好了酒席,然後張永上來斟酒,正德帝和那個美人並肩兒坐著,那個美人一副嬌羞的樣子,低垂著粉頸弄衣帶。正德帝要她同飲,那美人兒紅著臉兒不肯,經不住正德帝再三地纏,那美人隻得勉強喝了一杯。

喜得正德帝眉開眼笑,再回頭一看,約有二十多個美貌女子都擁在屏風後,指手劃腳,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議,風流正德帝笑著招呼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虎,你們不要害怕,都出來和我共飲一杯吧!”言猶未了,隻見那些女子齊聲叫:“老公公來了!”

正德帝正納悶誰是老公公,卻見劉瑾匆匆地走進來,對正德帝就行大禮,然後起身向屏風後喝道:“萬歲爺在此,你們還不快出來叩頭!”馬上屏風裏麵就嬌滴滴地齊應一聲,嫋嫋婷婷地二十多個花枝招展的美人兒,一字兒排開,向正德帝行禮,慌得方才和正德帝並坐著的美人兒也去雜在眾人中行禮。

大廳上霎時間鶯鶯燕燕,粉白黛綠,圍繞滿前。美人們的背後又走出十幾個美貌的童子,也都來到正德帝跟前磕頭。這時的正德帝左右顧盼,真有些目不暇擊了。那二十幾個美人蜂擁過來,搶著案上的金壺給正德帝斟著酒,又有幾個美人緊挨正德帝的身坐了,嬌喉婉轉地低唱,還有美人就去捧來琴箏簫笛,吹的吹,彈的彈,悠悠揚揚,一時間,歌樂聲齊作,十幾個美貌童子則排著隊,東三西四作大魔舞,又一聲聲地唱著新鮮曲兒。正德帝萬分快樂,連飲三觥,乘著酒興,擁了一個美人在膝上,一邊親著她的粉頰,一邊飲著美酒,一邊問劉瑾:“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劉瑾屈著半膝稟道:“不敢欺蒙陛下,此處是奴婢的私宅,美人童兒也都是奴婢買來的……”正德帝不待他說畢,就接口說:“你倒好會享豔福啊。”劉瑾忙道:“奴才哪裏有這樣的福分?嘿嘿嘿,您也知道老奴是個不中用的人,這裏本來就是預備著侍候陛下的,以表老奴的一份忠心!”正德帝在聽到一半時,也不禁壞笑了一下,而聽完後,就不禁有點感動得動容了:“你說的可是真話嗎?”劉瑾答道:“老奴怎敢打謊?”

一向最喜歡矯旨弄虛作假的劉瑾說這話的確是真的,因為他一看這位和一直被人們傳頌甚廣的隋煬、元順類的帝王一個模子的主子,已經很不滿足於千門萬戶的皇宮了,於是就在西華門內另築了宮院,造密室於兩廂,且間間密室,勾連櫛比,奇曲通幽,內藏無數美女。

果然此舉讓正德帝大喜,連連誇獎了他幾句。這位性耽聲色的皇帝自然當劉瑾是好意,並因此而在日後越加寵任。而在當時,正德帝忙忙做的是,命人撤去酒筵,自己擁著那個美人去安寢了。

第二天早上,瘋狂了一夜的正德帝也不去臨朝,隻命劉瑾去代批章奏,重要的事委派李東陽辦理。從此正德帝天天和那些美女孌童廝混著,還把那個地方題名叫作豹房。劉瑾往往等正德帝玩興方濃的時候,故意把外郡奏牘呈覽,正德帝怎麽會有心看,隻隨口隨意隨便地吩咐劉瑾去辦就是了。劉瑾巴不得皇帝有這麽一句話,於是他就可以將大吏的奏折隨意批答。漸漸地又開始把廷中大臣們也擅自斥逐,凡不服劉瑾處置的,一概借事去職。

那天焦芳正朝罷回府,忽見劉瑾騎驢過市,慌忙磕了個頭後,把象笏往腰中一插,就朝衣朝冠地替劉瑾拉驢,引得市上的人都掩口嗤笑。焦芳一點也不以為恥,反而昂著頭以給劉太監拉驢為殊榮。倒是劉瑾看四品京卿朝服在前牽驢招搖過市未免太不像樣子了,而令焦芳去換了朝服再來,焦芳這才唯唯諾諾地退去。

不想半路上又來了個都憲禦史劉宇,其官銜比焦芳更大,但也是劉瑾的門人。恰好他下朝一出皇城撞見了,這個已認劉瑾作義父、常在劉瑾麵前自稱孝順兒子的無恥小人當時也不顧得什麽朝廷尊嚴和儀節,忙忙是去做了焦芳第二。市上的人瞧都憲太爺替太監拉驢兒,誰不掩麵蔑笑,而劉瑾見去了一個又來一個,弄得他自己都好笑起來。

3、血肉橫飛屍蟲滿獄

劉瑾做事,一向肆行不忌,焦芳又與他聯成一黨,表裏為奸,所有一切政令,無非是桎梏臣工,杜塞言路,酷虐軍民等。劉瑾在權力日大一日的同時,卻並不放鬆警惕,派高鳳為西廠副使,專門探聽外麵的議論,有稍涉一點宦官事的,議論的人就立時被提到廠中,立時就用廠刑拷問。

劉瑾又嫌刑太輕,就和高鳳酌議出幾種極刑來。第一種叫猢猻倒脫衣。用一張鐵皮做成一個桶子,裏麵釘著密密層層的針鋒朝外的釘,加刑時將鐵皮裹在犯人身上,兩名小太監一個按住鐵桶,一個拖了犯人的發髻從桶中倒拉出來。但聽得那犯人一聲狂烈地慘叫,就已昏過去了,再看他身上的皮膚和肌肉,早被鋒利的針尖劃拉成一絲一條的了,旁邊的一個太監則持了一碗鹽汁等著,待問了人犯招供否,如其不應,就把那鹽鹵灑在血肉模糊的身上,這種疼痛真是透徹心肺,不論是什麽樣的硬漢,也受不住的。

第二樣酷刑叫仙人駕霧。將一口極大的鍋內置滿了醋,待煮沸騰時,把犯人倒懸在鍋上,鍋蓋一揭,熱氣直騰上去,熏得鼻子又酸又辣,咳又咳不出,閃又閃不開,這種痛苦非筆墨所能形容得出來,非身受的人不知其厲害。又有一種茄刳子的刑,用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刺進人的腸道中,其痛苦可想而知。

最是傷心慘目的,要算披蓑衣了。把青鉛融化了,和著滾油一齊灑在背肩上,肌膚都被灼碎,血與滾油迸在一起,點點滴滴地流下來,四散淌開,好似披了一襲的大紅蓑衣一般。

更有一種名叫掛繡球的酷刑,是用專門打造的有四五個倒生小鉤子的小刺刀,刺進去時是順著的,等到使勁一拉抽出來時,那四五個倒生的小鉤兒就連筋帶肉都帶出來了,似鮮紅的一個肉圓子,所以美其名曰掛繡球。

其餘如走繩索、割靴子之類的酷刑二十幾種,都是從古未有的毒刑。算京師內外以及順天一郡的百姓倒黴,稍不小心,說話帶出一個劉字,那對不起了,馬上就得領受這種種慘酷刑罰了。很多百姓嚇得肝膽俱烈,情願屈招,隻要不受刑,誰知劉瑾生性最是狠毒不過,不管有供沒供,凡是捉到了人犯,劈頭就要施刑。老百姓被冤蒙屈怨氣衝天,奈何滿朝文武大半是劉瑾的黨羽,雖受奇冤也無處訴苦。於是嚇得百姓們,一聽劉瑾的名兒,就變色掩耳,疾走快逃,惟恐不及。

那天劉瑾改裝成一個草藥醫生,向街衢鬧市一路上打聽過去對劉瑾的看法,眾口一詞地讚美,不想到了海王村中撞著了個念佛的老太太在和幾個人講閑話,他上前一提起劉瑾,這個老太太頓時怒氣勃勃,指天點地大罵不已:“劉老奴這個賊閹宦,現在人收拾他不得,將來必定天來殺他!必讓他不得好死,千刀萬剮!”

劉瑾假意含著笑問道:“老婆婆和劉公公有什麽冤仇這樣恨他?”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家老頭子隻是隨口說了句閑話,就被這個劉老閹奴用天剝皮的極刑害死了!我大兒子也死在他手裏,如今一個小兒子遠逃在外,唉!我好好的一家人,被害得活生生拆散……”老太太越說越氣,含著一泡眼淚,又狠狠地大罵了劉老閹奴一頓。旁邊的村民早嚇得遠遠地避開了,劉瑾也不再說什麽,隻是看著老太太冷笑了幾聲。

第二天海王村的人一直不見這個老太太起身出來,直到紅日斜西,仍不聞室中有任何聲息,鄰人就弄開門進去瞧一瞧,結果嚇得一個個倒退出來,原來老太太早不知什麽時候讓人殺死在榻上了,還是老太太的小兒子從外郡回來,悄悄把老母收殮。從此海王村的百姓鉗口結舌,再也不敢提及那位天殺星劉老閹奴了。

一天,劉瑾隨正德帝去豹房,剛到西華門外,一個漢子就狂奔過來,拔出利刀就向劉瑾刺來。隨從的侍衛隻當他是犯駕,擒獲後交大臣嚴訊。承審的恰好是李夢陽都憲,他聽那個漢子招供是海王村人,是行刺劉瑾的,專為父母報殺身之仇;於是李夢陽就以這漢子是個瘋子為借口,從輕發配到邊地。好在劉瑾不知道那漢子是要行刺他,倒也不來追究。總算這個漢子運氣好,就這樣保住了性命。

4、矯詔假旨平常事

看皇帝隻管迷戀豹房而劉瑾勢焰薰天,僉事楊一清、禦史蔣欽、翰林院侍讀學士戴說、兵部主事王守仁、都僉事呂翀等上疏劾劉瑾,結果閱奏牘的正是劉瑾,他當即大怒道:“他們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當即矯旨罷楊一清職,下戴說、蔣欽於獄,貶王守仁為貴州龍場驛丞。不多幾天,戴說、蔣欽都死在獄中。劉瑾矯旨處置上疏彈劾他的官員,是根據疏中彈劾他的言語輕重來定罪的,所以楊一清、王守仁兩人隻批了個致任和降職。

就這樣,這個時候的劉瑾豈止是炙手可熱,簡直炙手要烏焦了,差不多皇帝就是他來做了,朝野士夫無不側目。為了一樁輕微的小事,劉瑾居然將朝中大小官吏三百餘人一齊囚入獄中。

李東陽聞知大驚,忙上章援救。劉瑾哪裏肯聽。直待他發泄夠了,才把三百多名官員釋放。在這三百人中,如推官周元臣、翰林庶吉士汪元深、主事錢鉞、禮部司事馬君德、禮部禮官周昌、進士丁公諼、江硯臣等二十餘人,在獄中還受了疫傷,出獄不久就嗚呼哀哉了。

劉瑾又恨及李夢陽,於是矯詔把李夢陽下獄,竟欲加以死罪。李夢陽與修撰康海素以詩文相倡和,到這個時候,康海受他所托,隻好去轉求劉瑾。因為他們是同鄉,劉瑾一向頗慕康海的文名,但平時康海是不肯理他的,這時也隻好屈尊到劉瑾麵前來求情了,果然人家給了這個麵子,於是李夢陽才得以被釋放出獄。

從此劉瑾更是閹焰熏天,朝廷黜陟,盡由他主持,批答章奏,則歸焦芳主政。所有內外奏本,分為紅本白本二種。廷臣入奏,必向劉瑾處先上紅本。那天,都察院奏事,封章內一不小心,偶犯了劉瑾的名號,劉瑾當即命人詰問,嚇得掌院都禦史屠滽魂飛天外,忙率十三道禦史,到劉瑾宅上謝罪,大家跪伏階前,任劉瑾辱罵。劉瑾罵一聲,大家就磕一個響頭,到劉瑾罵完了,眾位朝中重臣還是不敢仰視,直待他厲聲叱退,方起身告歸,真是齷齪不堪。

劉瑾大權在手,索性將老成正士一古腦兒地目為奸黨,盡行擯斥,免得他們出來反對,於是幹脆矯傳詔旨,榜示朝堂:

朕以幼衝嗣位,惟賴廷臣輔弼其不逮,豈意去歲奸臣王嶽、範亨、徐智竊弄威福,顛倒是非,私與大學士劉健、謝遷,尚書韓文、楊守隨、林瀚,都禦史張敷萃、戴珊,郎中李夢陽,主事王守仁、王綸、孫槃、黃昭,檢討劉瑞,給事中湯禮敬、陳霆、徐昂、陶諧、艾洪、呂翀、任惠、李光翰、戴銑、徐蕃、牧相、徐暹、張良弼、葛嵩、趙仕賢,禦史陳琳、貢安甫、史良佐、曾蘭、王弘、任諾、李熙、王蕃、葛浩、陸昆、張鳴鳳、蕭乾元、姚學禮、黃昭道、蔣欽、薄彥徽、潘鏜、王良臣、趙祐、何天衢、徐玨、楊璋、熊倬、朱廷聲、劉玉翰、倪宗正遞相交通,彼此穿鑿,各反側不安,因自陳休致。其敕內有名者,吏部查令致仕,毋俟惡稔,追悔難及。切切特諭!

這道矯傳的詔旨榜示後,劉瑾還召群臣到金水橋南,一律跪伏在地,由鴻臚寺官朗讀此諭,以作為宣戒。群臣聽罷詔書,個個驚疑滿麵,悲憤填膺。從此凡是與劉瑾和其黨羽不合的人,大多數都趁明白聰明地主動乞休,若稍稍戀其官位,不是遭貶謫,也得受枷杖,真所謂豺狼當道,善類一空。

從此劉瑾更是屢屢矯旨,正德帝武宗全然不聞。李東陽虛與委蛇,巧妙避禍,與劉瑾尚沒什麽大的嫌隙。王鏊開始留在閣中,還想極力斡旋,可一見劉瑾日益驕悖,無可與言,於是屢次上疏求去。

廷臣都替他暗捏一把汗,生怕他會因此致禍,不想中旨傳出,準他歸鄉,讓大家都鬆了口氣,而王鏊更即日就離京而去。乞休都要防禍,真是荊棘盈途。

5、三千六百刀零割大禍害

合當劉瑾惡貫滿盈,主事錢鉞是內務監督太監錢寧的胞兄,錢鉞被劉瑾下獄弄死後,錢寧哀痛非常,就常常在正德帝麵前說劉瑾的壞話,讓醜陋年長的劉老太監漸漸地有些失寵了。這時正德帝早已玩厭了豹房,就如同他當初玩厭了唱戲和鷹犬一樣。錢寧麵美如二八嬌嬌女,一身好皮膚嬌嫩如脂,正德帝愛他到了飲食相共寢臥同衾,至於收為義兒賜國姓朱就更不在話下。

當時武宗的義兒甚多,無論外吏中官亡虜走卒,隻要能武宗一時歡心,就都賜國姓朱,統共武宗有幹兒子約二百多人,其中第一得寵的要算錢寧,第二個便是日後的江彬。錢寧掌錦衣衛,招權納賄,勢傾百僚。其他義兒也恃寵胡為,掠奪民田是常事,擴建皇莊三百多處,不久就激起了山東漢子劉六和劉七的起義。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勾結大盜叛亂。前都禦史楊一清複職,統師平亂,太監張永為監軍。文武俱備的楊一清幾經苦戰,到底生擒了安化王寘鐇。正德帝接到了捷報後大喜,立時授楊一清為陝甘總督,坐鎮邊地。

監軍張永在班師回京前,楊一清設筵相送。張永在席上講起劉瑾怎樣地專橫怎樣地攬權,言辭很是憤憤,這個劉瑾昔日的同黨現在因暗中爭利奪權,怨仇結得很深。楊一清於是扼腕歎道:“藩宗有亂,還是易除。宮禁大患,不能遽去,如何是好?”

張永附耳對他密語道:“劉瑾如今羽翼已成,要除他恐非易事,唉!”

足智多謀的楊一清見張永確是真情,就囑咐他進京後伺隙除去劉瑾的妙計:“公也是皇上的信臣,今討逆不遣他人,獨命公監軍,就可知上意。如今公班師回朝,得機會就向皇上亮出寘鐇的偽檄,並說劉瑾亂政矯旨,謀為不軌,海內愁怨,大亂將起,我料皇上英武,必然會聽信公言而誅殺劉瑾。劉瑾誅後,公必為聖上大用,那時公豈不是千載流芳嗎?”說得娓娓動聽,非滿口阿諛者可比。張永雖然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卻皺著眉說:“倘若不成,豈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嗎?”

楊一清胸有成竹地說:“他人奏請,成否未可知,若公肯極力進言,必然能行。萬一皇上不信,公就叩首哀泣,願死於皇上麵前,皇上必為公感動。隻是有一點必須切記,那就是一經皇上同意,就得馬上施行,如有須臾的緩慢,恐怕就得反遭其禍了。”張永果然被鼓舞得舉臂起座道:“老奴何惜餘年,不肯報主!?”楊一清又趕緊稱揚了他好幾句。

張永回京後,武宗置酒犒勞,劉瑾也在列席,從日中直飲到黃昏,劉瑾宴罷出宮了,張永卻故意逗留,待大臣們都散歸各府後,他才向武宗呈上寘鐇偽檄,並跪著將劉瑾的種種不法事共十七大罪說了一通,他尤其強調的是劉瑾將要逆謀。

武宗這時已酒暈暈了,隻管含含糊糊地說:“今日無事今日樂,且再飲數杯!”張永叩著頭答道:“陛下暢飲的日子多著呢,現在禍已臨頭,若遲疑不辦,明日奴輩就要盡成齏粉了。”

武宗仍在沉吟不決,錢寧在旁也慫恿了幾句,張永又催促道:“不但奴輩將成齏粉,就是萬歲也不能長享安樂呀!”武宗被他一激,不覺酒醒了一大半:“我好意待他,他敢負我嗎!?”於是就準許張永帶禁兵捉劉瑾。

張永立即就傳召禁卒,到了將劉瑾住宅圍住時,天已三鼓,張永毫不客氣地麾兵撞破大門衝進寢室,這時劉瑾正在黑甜鄉裏做著好夢,驀地人聲喧雜,驚夢還沒起身,張永就踢開門進來了。

劉瑾一點也不害怕地整了衣冠,昂然地走出他的華屋,馬上就禁兵上前將他縛住,劉瑾尚嗬叱不休,禁兵隻管亂推亂扯,牽了劉瑾連夜打開東朱門,縛在菜廠內。

第二天早朝,武宗在閣臣的建議下,決定親自帶文武百官查抄劉瑾府。錦衣衛自外至內好一頓仔細索檢,共得金二十四萬錠又五萬七千八百兩,元寶五百萬錠,銀八百萬又一百五十三萬三千六百兩,其他奇異珍玩金珠寶物、銀錢糧糈、器械軍服等,如寶石二鬥,金甲二,金鉤三千,玉帶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獅蠻帶二束,八爪金龍袍四件,蟒衣四百七十件,牙牌二匱,穿宮牌五百,金牌三,袞龍袍四領,八爪金龍盔甲三十副,玉琴一,王瑤印一。

至此正德帝朱厚照親眼看到劉瑾謀反的證據——偽玉璽一枚,穿宮牌五百及衣甲、弓、弩、袞衣、玉帶等諸多違禁物。最奇怪的是,在劉瑾家還搜出他平常所持的兩柄貂毛扇,扇柄上暗藏機關,用手一板機括,竟然露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以其常出入宮禁伴君左右,其危險程度可想百知,於是這位玩童皇帝不禁瞠目大怒了:“好膽大的狗奴才!看來是果然謀逆造反了。”

怒不可遏的正德帝回朝後就詔令淩遲處死劉瑾,劉瑾親屬也一律處斬。同時劉瑾黨羽焦芳、劉宇及家族三十餘人一並斬首棄市。

獄具劉瑾以後,自然是要處死的,可劉瑾卻死非常慘,比之他當日推殘折磨別人更來得酷厲。人生自古誰無死?話雖這麽說,可死畢竟是可怕的,而最最可怕的是不得好死。劉瑾一直都在為讓別人不得好死努力著,炮製了種種“不得好死”的法子,以幫助統治者震懾萬民。但在諸種“不得好死”酷刑中,最“不得好死”的,還要首推淩遲。

依律,劉瑾當被淩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分三日割完,第一天先剮三百五十七刀。時辰一到,先從劉瑾的胸膛左右開割,從這個威焰熏天的逆閹身上割下的肉大小如大指甲片,被扔進小筐中,京城百姓紛紛以一文錢買一片肉,頃刻割下的劉瑾肉片就賣光了,爭啖劉瑾之肉,都城人士不怕醃臢的精神實在可嘉。

在初動刀時,劉瑾曾有血流寸許,再動刀則無血了,據說這是犯人受驚痛,血都流入了小腹和小腿肚,果然剮畢開膛時,汪洋一樣的鮮血就從那兒湧出。每割十刀就一歇一吆喝,這樣做是怕劉瑾昏死過去,以使淩遲的痛苦折磨失去意義。

休息片刻,待劉瑾疼精神時,就再割第二個十刀。第一天把該例應割的刀數割完後,天已黃昏,把劉瑾押回監中後鬆了綁,劉瑾蘇醒過來,居然又吃了一碗稀粥,這是他的最後一頓晚餐。

第二天劉瑾的受刑地點就由西角頭改在了東角頭,鑒於昨日劉瑾在疼痛中大喊大叫,亂言泄露了不少宮中禁秘,於是就先往他口中塞了一個大核桃。依舊是割十刀一歇一吆喝,誰知割了數十刀後,劉瑾就氣絕而死,未能割足三日。

監刑官馬上回奏皇帝,朝旨下仍割足其所應受的刀數。劉瑾全身的肌肉割淨剮盡後,就割去其沒有陰囊的外**,然後剖心挖肝,再砍下頭來叫做梟首,而當胸一大斧讓屍體變成幾截則為剉屍,再一寸再一寸地俎骨。

到此為止,劉瑾被淩遲了三日,再剉屍梟首,再加上畫影圖形,榜示天下,這個大權權閹這才走完了他罪惡血腥的一生。

6、美男美女齊獻媚共邀寵

劉瑾等伏罪遭誅後,閣中換了兩個大臣劉忠和梁儲,他們兩人以前俱為劉瑾所排斥,現在同召入閣,俱授與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居官如故。而張永等果然受賞,他哥哥得封泰安伯,弟弟得封安定伯,其他號稱八虎的太監如魏彬、馬永成、穀大用等人的兄弟都得高封。

張永等人立時權勢烜赫,不過比之劉瑾當日稍差一點;而內監錢寧的得勢則比之當日的巨閹則無出其右。所以弊政雖然微有變更,但大致仍然照舊,百姓的困苦分毫未舒,這就免不得有盜賊出現。

在河北大盜橫行畿輔之後,山東起義的農民也畢命狼山,霸州大盜張茂同時起來作亂,這給遊擊江彬創造了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他擒了張茂,逮解進京後,又賄通了內監錢寧,把一個美得有名的馬姓女子馬雲兒獻入豹房。

當正德帝於驀然間瞧見一個明眸皓齒的美人兒,雲鬢朦朧中隱隱顯出點點梅花,愈見得雪膚花貌可人如玉了。而那美人在遠處看著正德帝,微啟朱唇嫣然一笑,萬般媚態都從這一笑中流露出來,把這個風流皇帝看得半截身子都酥了,半晌才想起來問小太監,知道是錢寧送進來的,正德帝不覺滿意地笑了笑,忙走入後院。

春風和舒,嫋嫋播花香。蜂兒蝶兒翩翩風下舞之蹈之,深深院落裏,階前紅卉初豔,池中金魚跳躍。明媚的大好春光中,萬物都呈現著快樂景象。見這時的美人兒正倚著石欄,看金魚池中的戲水鴛鴦,正德帝躡腳躡手地走到她背後,一把就鉤住了美人香肩。

驀然見池水中映出的自己倩影旁又添映出一個白麵金冠的男子來,忙回過粉臉兒去,輕輕掙脫了正德帝,然後風搖花枝般地盈盈跪下說:“臣妾馬雲兒見駕,願皇帝萬歲。”兩句又嬌脆又柔軟的鶯聲,一下子就將院落中的沉寂空氣打破了。

正德帝笑著,伸手攙起馬雲兒,她身上的一陣脂粉香直撲入鼻,正德帝飄然然地牽著馬雲兒的玉腕同入侍月軒,馬雲兒見皇帝坐下,才待重行見禮,正德帝早笑著把她按在椅子上,問長道短地胡亂說了一會兒。內監們進上禦膳,正德帝笑道:“怎麽天已午晌了?朕的腹中很飽,大約是餐了秀色吧!”馬雲兒聞言,會心地一笑,很知趣地替正德帝斟香醪,然後就捧著壺兒侍立一旁。

正德帝叫再設一副杯盞,令馬雲兒侍膳。名義上是侍膳,其實是對飲。馬雲兒的酒量極洪,那小小的玉杯一口氣就是十杯,正德帝高興她喝得豪爽,就命內監換上高爵。這種爵杯可就大了,馬雲兒又連喝三爵杯才不覺有些半酣。

借酒助興,馬雲兒以象箸兒輕擊著金鍾,嬌滴滴地唱了一段《雁兒紅》,正德帝連連喝彩不迭。早知道皇上好歌樂的馬雲兒又唱了一出《玉環怨》,淒楚複哀豔,歌罷猶餘音嫋嫋,聽得正德帝摸耳揉腮樂不可支,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直瞧著馬雲兒發呆,呆得斜著嘴兒,涎著口水,霎時醜態畢露。馬雲兒見正德帝這個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櫻口中剛喝的半盅香醪一齊噴到了酒席上,她索性格格地大笑起來,香軀兒直笑得前俯後仰,柳腰則越發輕盈擺動得好看,正德帝不禁也哈哈狂笑,引得侍候的內監們個個掩嘴竊笑。

正德帝呆笑夠了,就命撤了杯盤。內監遞上金盆,洗漱好了,正德帝一把拖了馬雲兒,走進侍月軒的東廂,那裏是正德帝平日午倦安息的所在。兩人斜倚在榻上,正德帝此時怎能製得住洶湧澎湃等到晚上,馬雲兒正是求之恐不得,於是一任正德帝侍月軒中瘋狂。此後正德帝寵幸馬雲兒到了不論飲食起居,非馬雲兒不歡,又下諭旨,把馬雲兒晉為貴人,宮中都稱她馬娘娘。

馬雲兒娘娘越是得寵,越是不忘情同時也不忘恩於江彬。這個早在深閨中就以容顏絕世、歌舞騎射般般皆能而聞名的貴人馬雲兒,同時也讓江彬垂涎三尺。馬雲兒到了年長及筓後,嫁與指揮畢春。

如今江彬一看武宗漁色沒有夠,常常囑咐他多留心采訪佳人。江彬於是就先給馬雲兒的哥哥馬昂弄上個不大不小的罪過,然後馬昂為保前程同時也為讓官位上升,就依計照行,托詞母病,誘妹馬雲兒回娘家來。

馬雲兒聽說是入宮為妃,恰也情願,隻是一時不好承認,反說阿哥胡鬧。經馬昂央告多時,馬雲兒才淡掃蛾眉,跟隨哥哥到了江府。江彬一見馬雲兒姿容秀媚,比閨中時更為鮮豔,禁不住摟住就求歡。

美人兒馬雲兒本來就喜歡江彬的俊美出眾,就也半推半就,一任他玩弄。江彬足足享受了三天才咬咬牙把馬雲兒盛飾起來,獻入豹房。

正德帝一見美人如花又似玉,哪管什麽嫁過不嫁過,而馬雲兒因為心存勢利,格外弄柔獻媚,惹得武宗視為珍奇,一時間朝夕不離,馬上就將馬昂開複原官,馬昂的兩個弟弟都蒙寵賜蟒衣,又賜馬昂甲第於太平倉東,真所謂君恩浩**光耀門楣。隻是馬雲兒原夫畢春晦氣,雖然禦史給事中等聯表奏諫,可武宗均擱置不理,美人情重國家輕。

正德帝聽馬雲兒娘娘說是江彬所進獻的,且他又有擒張茂的功勞,於是江彬由遊擊擢為副總兵。江彬乘機又求錢寧把自己帶入豹房,謁見正德帝。二十多歲的江彬齒白唇紅、麵如敷粉,且口齒伶俐,正德帝一喜歡,不上幾天,就又認江彬做了義兒,還同錢寧一樣也賜了國姓朱,且升為左都督,也是留侍左右,而且更為一樣的是,與之同臥起。又多了一個陪夜的可心郎。

宣州人江彬本是紈絝出身,恰趕上太監穀大用監軍大同,江彬賄了他三千金,於是這個文弱浪子就被授了個武職遊擊,但這個文弱浪子卻很有本事給自己以用武之地。當時正逢張茂作亂,江彬和張茂還算姑表親,就借口說要依順張茂,率領部下出城,設筵相慶。張茂完全放心地帶了十餘騎赴宴。酒到半酣,江彬一聲暗號,左右並上,將張茂捉住,又殺了十幾個無辜的百姓,取了他們的首級算是大盜大匪的腦袋,並親自押解張茂進京報功。

張茂正法後,他部下就舉劉廿七做了首領,在大同一帶大肆掠劫起來,釀成了大患。江彬硬誣無辜百姓是強盜,以致弄假成真逼上梁山,按律江彬至少應判個剮罪。可他有正德帝的寵愛,天大的事也不怕,何況這麽點小罪?

正德帝時常與江彬夜遊,那天駕幸寵妃馬貴人的哥哥馬昂私第。君臣歡飲間,一盤魚膾,做得味甚佳美,武宗讚不絕口,並問是何人烹調?江彬一向是別人之美都要掠來的,何況這次是真的出自他的家中,於是當即就奏稱,烹調之人為他的簉室杜氏。

武宗道:“卿妾到馬家司肴,確見你們兩家友誼不淺。但君臣一倫,比朋友更重,朕也欲暫借卿妾數天,可好嗎?”江彬做夢都想不到武宗竟能有這樣荒唐的一語,懊悔不及,但言出口駟馬也難追,隻好唯唯從命。第二天就硬著頭皮,將杜氏盛裝豔扮飾送入豹房。

武宗見這位杜美人比馬美人不相上下,於是就日間命她烹魚,夜間喚她侍寢。日調美味的魚膾,夜奉銷魂的蛤湯,杜氏如此能手,自然是從此就久假不歸了,江彬無可奈何,除了徒然歎息。

不想武宗得隴複望蜀,那天又問江彬:“卿籍隸宣府,可知宣府多美人嗎?”江彬一聽就知道自己舉媚邀寵的機會又來了,於是就在正德帝麵前極力讚揚宣府的熱鬧,說得那個地方怎樣的好玩,美人佳麗又怎樣的多,把個宣府形容得和天堂一般。

說得正德帝心裏癢癢,要想到宣府去遊覽它一回,隻恐大臣們諫阻。大凡皇帝出行,什麽儀仗扈從、伴駕大臣、護輦大將軍等是必不可少的,這樣一來,有大臣們在側,動不動就上章阻攔,仍然和在京師一樣不能任情去遊戲;所以正德帝不覺為此眉頭緊皺,江彬自然有辦法對付這個:“不如微服出行,倒省卻無數牽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