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淵的又一個冤枉

唐公李淵受命為太原留守後,他是如何平定內憂的?

決戰雀鼠穀,平定曆山飛,李淵又在什麽事情上受到曆史的冤枉?

一個節外生枝的小故事,導致了什麽樣的結論?其政治目的何在?

一、悍匪是這樣被拿下的

曆山飛的背景

無數史書都這樣記載:大業十三年,即公元 617 年初,煬帝下詔,任命右驍衛將軍唐公李淵為太原留守;同時又任命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為李淵的副將。

任命目的:率兵討伐甄翟兒。

因為當時曆山飛的部將甄翟兒,率眾十萬人攻打太原。

注意這個數字啊,十萬人!

這個曆山飛可是個悍匪,想要拿下他可不容易。於是就在征討過程中,關於李淵的又一個冤案產生了。

“曆山飛”原來是魏刀兒的外號,我們在前麵講過這個人,在山西一帶,稱王稱霸,所向無敵。

請注意,有兩個“曆山飛”。

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魏刀兒的手下大將甄翟兒覺得這名好,魏刀兒便無償給他使用,還不收什麽使用費,就這樣,甄翟兒也叫“曆山飛”了。

隋將潘長文兵敗後死在他手上。潘長文曾與造反的匈奴人劉苗王打個平手,可見潘長文也非等閑之輩。現在潘長文卻死在了他的手上,由此可見這個甄翟兒也不是吃素的。

這時煬帝又遊幸江都,早晚荒**,不理朝政,李世民聽說後,就經常長歎說:

“如今的皇帝陛下一味地耽玩於聲色,任憑那群奸臣播亂朝政,橫行當道,愚弄天子,把國事弄得糟而又糟。唉,這還不算,自古有道是‘民為國本,本固則邦寧’,可現如今那些百姓們吃的苦,勝過落在十八層地獄裏。這樣地糟蹋百姓,恐怕這隋朝的天下,難以久長了!主昏如此,我在其麾下能有何作為!”

注意這話哦,李世民這幾句廣泛流傳的話表明,他此刻對隋廷已有二心。這一細節,對於下一步由史書來塑造他策反晉陽兵變起了鋪墊作用。

好,我們繼續講故事。

征討

高陽的甄翟兒就那個也是外號“曆山飛”的,他此刻勢頭正盛,率兵悍然來攻太原。

太原地處汾水衝積平原,地勢險要,是太行山和黃河之間的戰略要地。在當時,太原是除了長安與洛陽之外的全國第三大城市。李淵自公元 615 年以來即屯駐太原,他的指揮部即設在晉陽。

注意,好戲快開始了,舞台已有了。

王威、高君雅為副留守,其實就是疑心太重的楊廣安排在李老大身邊的一個監視鏡頭。

請看一部唐朝人溫大雅所著史書《大唐創業起居注》記載:

任太原時郡文武官治能不稱職者,並委帝黜陟選補。河東已來兵馬仍令帝征發,討捕所部盜賊。

權力很大啊。

這本書還記載:

奉詔為太原道安撫大使時,李淵是偷著樂,他為什麽這樣高興呢?

《起居注》中這樣明確說過——

帝(指日後的唐高祖李淵)以太原黎庶,陶唐舊民,奉使安撫,不逾本封,因私喜此行,以為天授(這一點太重要了,我們一定要注意,這是日後李淵的根據地,果然是天授)。所經之處,示以寬仁賢智,歸心有如影響。

在這樣的認識下,李淵越發注意籠絡人心了。

根據前麵我們說過的情況來看,這時的煬帝自己南下去他的行都——江都,他對北方大部分地區已失去有效的軍政控製。

李淵的新任命不過是在事實上確認他在今天的山西省境內已經行使的軍事權力罷了。

但是,請大家注意啊,直到此時為止,李淵仍是隋王朝的忠心耿耿之臣和極有價值的支持者。

雖然他在獲得這項新任命後,《起居注》曾有這樣的記載:

帝遂私竊喜甚,而謂第二子秦王等曰:“唐固吾國,太原即其地焉。今我來斯,是為天與。與而不取,禍將斯及。然曆山飛不破,突厥不和,無以經邦濟時也。”

我們暫且對這段話的其他意思不作分析,隻說其中明確指出,李淵認識到天授與他的這塊寶地,若是要有所作為,必定要先除卻內憂外患。

什麽內憂?曆山飛作亂。

什麽外患?突厥犯境。

決戰雀鼠穀

李淵要先解決內憂。

他一向的剿匪原則是:能撫則安;不安則滅。

但曆山飛顯然不屬於安撫範圍。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影響太壞,對他們必須要殺一儆百,不然那群猴子越發鬧得凶了。

請看下麵的記述:

結營於太原之南境上黨、西河,京都道路斷絕。……既而曆山飛眾數不少,劫掠多年,巧於攻城,勇於力戰。南侵上黨,已破將軍慕容、將軍羅侯之兵。北寇太原,又斬將軍潘長文首,頻勝兩將,所向無前。

——起居注·卷一

雀鼠穀位於西河郡的永安縣。

著名的汾水上遊的一段狹長河穀,就是雀鼠穀。

兩岸懸崖峭壁,滔滔汾水,從中間流過,地勢很是險要,是曆代兵家必爭之地。

李淵率王威等,及河東、太原兵馬前往征討,於河西雀鼠穀相遇。

這時,李淵所統率的步兵騎兵才五六千,而“曆山飛”有兩萬多人,一會兒功夫,敵方大軍就一齊逼近,首尾相繼,足有十裏多;包圍李淵有好幾重。

威及三軍,鹹有懼色,帝笑而謂威等曰:“此輩群盜,惟財是視。頻恃再勝,自許萬全。鬥力而取,容未能克。以智圖之,事無不果。所憂不戰,戰必破之,幸無憂也。”

——起居注·卷一

王威和三軍將士都麵露懼色。

李淵卻微然一笑,輕鬆地說道:

“怕什麽?這些人都是些見錢眼開之輩,自恃打了幾個勝仗,就以為天下無敵了。不過我們若是和他們硬拚,恐怕隻能重蹈潘長文等人的覆轍,我們現在隻有智取!”

如何智取呢?請李淵是如何布陣的:

看看敵軍已經漸近,李淵才開始布陣,他采用的是疑兵陣,將所率兵馬,分為大小兩陣。

大陣是把老弱嬴兵放在中間,多張旗幟,虛張聲勢,將緇重放到陣後,還搞了一個鑼鼓隊來助威。

小陣則是另外選了他麾下的精銳騎兵幾百名,分成左右兩翼,在一邊隨時策應。

這時他軍中所有人都不明白,李老兄這是要幹什麽。

各就各位,預備,打!

終於開打了。

河穀間,頓時殺聲震震,戰馬噅噅。

是的,開打了。

這時李淵派遣王威領大陣居前,王威當然不情願在前麵當炮灰,但也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頂上去。

“曆山飛”見隋軍大陣中,帥字旗迎風招展,士兵們全都呐喊之聲四起,認定主帥李淵必在其中,於是指揮主力部隊,以排山倒海之勢,猛攻大陣。

大陣中,盡是些經不起打的士兵,怎麽頂得住這麽個搞法?沒兩下子,就敗下陣來,王威也嚇得全身發軟雙腿顫抖,差點落下馬來,幸虧有自己方麵人及時出手,挽住他的胳膊,才算保了一條小命。

“曆山飛”攻破大陣後,以為已經擊潰隋軍主力,這時候,隋軍大量的緇重和物資棄了一地。

於是這群人馬上露出了小農麵目,都紛紛下馬,你爭我搶,生怕搶不到手,而把追殺逃兵和捉拿主帥李淵的事,早忘得一幹二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起義軍自亂陣腳。

李淵見“曆山飛”中計,立即率小陣精騎,左右二隊突然間發起衝擊。史書說是“大呼而前,夾而射之。賊眾大亂,因而縱擊,所向摧陷,”

很多義軍兄弟,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便身首異處,見閻王去了。

斬級獲生,不可勝數。而餘賊黨老幼男女數萬人並來降附。於是郡境無虞,年穀豐稔,感帝恩德,若亢陽之逢膏雨焉。

——起居注·卷一

李淵斬殺無數,剩下的男女老幼上萬人全都手舉降旗,服了!

從此郡境之內再無不安定因素,再加上五穀豐登,老百姓感念李淵的恩德,若久旱之感激膏雨一樣。

雀鼠穀一戰,“曆山飛”全軍覆沒,此時的李淵已經牢牢控製了太原,這為他日後起兵打下了最好的根據地。

內憂搞定,外患稍候再說,李淵此刻躊躇滿誌。

二、李世民又一個虛假的功勞

一個節外生枝的小故事

這個精彩的平定內憂的故事在《起居注》中已然是到此為止,但大量的正史卻在這個大戲裏,節外生枝地插入了一個小故事。這個小故事在野史裏更是講得神乎其神。

小故事這樣說:

李淵麾兵出擊,深入賊陣,不想為賊所圍。而李世民現在隨父至任,也在太原。危急時刻,年少的李世民率領精兵救援了李淵。

在野史中,詳細地描繪著:

世民提弓躍馬,隻領著健騎數十,突圍而入。賊眾前來攔阻,均被世民射退,陣勢漸亂。

就這樣,李世民才將李淵從萬眾圍困之中救出來。

而李淵乘機殺出後,又招集了步兵趕到,與世民兩軍合擊,這樣才大破甄翟兒。

甄翟兒倉皇遁去,太原複安。

據很多史籍記載:

“高祖擊之,深入賊陣,太宗以輕騎突圍而進,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於萬眾之中,適會步兵至,高祖與太宗又奮擊,大破之!”

而野史還描繪了戰爭的殘酷場麵:

殺得屍橫遍野,血流盈渠。

提醒一個,這一描繪應該是真實的,以死亡的巨大數字,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雖然各種史書沒有記載太具體的數字,但曆山飛來時十萬人,投降的不過萬餘人,逃跑的也不會太多,至少也有數以萬計的鮮活的生命在這次戰爭中消亡了。

一個節外生枝的小故事,似乎僅僅在說著熱鬧些罷了,其實這給李淵帶來了另一個冤枉:這個小故事輕輕鬆鬆就把這次戰鬥的功勞歸到了李世民的名下。

我們看到,在這個小故事裏,幾乎可以說,如果沒有李世民及時出手,並且他還是那麽勇敢絕倫,那麽李淵的命都沒有了,又何談什麽取得勝利呢?

可是《起居注》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這次戰役全是李淵指揮,時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李世民甚至都沒有被提到。

好了,不再說什麽,是非已經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