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修羅場

粉袍之上,光彩奪目。

有青藍色電氣蛟龍盤桓。

那位姓陸名敕的頂尖道門強者,已經在瞬息間,施展了一門道家的術法神通。

以近乎縮地山地般肉眼不可見的迅猛速度,衝掠上前。

恰如一團狀態鼎盛的霸氣“怒雷”,從天而降。

威速無極。

轟然砸墜進入了陣中!

一身雷氣蒸騰,若雲氣蒸大澤。

真真正正宛如雷部神靈下凡的陸大宮主,出手攻伐的對象。

即那個運氣著實很差,居然慘烈至極的將被陸敕所針對的人。

是那名身穿厚實獸皮,雄魁無比的持刀巨汗——達達爾穆格!

那個肌肉發達異常的巨汗穆格,當他意識到那團雷光,以驚人之速,朝著自己轟殺而來的時候。

瞬間,就被震撼出了一身的冷汗。

毛骨悚然,如臨大敵。

隻見好大一團耀眼的雷電氣團,自粉袍陸敕的掌心催生並迅猛推出。

以萬軍辟易的恐怖前衝之氣勢,朝那個手握長劍的漢子殺去。

威力撼天動地。

這等性命攸關的重要關頭,早在草原之上便已身經百戰的達達爾穆格。

高高舉起了手中鷹王長刀,力扛驚雷!

一團同樣濃鬱至極的漆黑色刀力罡氣,瞬息間就那樣斬了出去。

與陸敕的那團怒雷相互發生碰撞,轟然而擊。

然而,即便達達爾穆格的刀罡殺力再雄厚百倍,其中所蘊含的內力真氣,再豐沛千倍。

在如同九天雷神傾力一擊的那陣攻伐力道之下,竟是顯得那麽脆弱不堪。

那團象征著草原漢子生平得意戰力的濃黑色的罡氣,甚至連眨眼的光陰都沒能堅持下來。

就極為快速的被雷電擊碎,直接消散一空,不複存在!

眼看殺力滔天的怒雷,即將要殺至自己的麵前,為了自家寶貴性命。

獸皮巨漢不得已把黑刃鷹王,及時的橫持在了自己胸口要害處。

刹那間,那柄厚重且十分鋒銳的巨型長刀之上,不可思議的泛起了一陣青色的光澤。

其色彩,竟是能夠與陸宮主的雷電之氣相媲美。

這股詭異真氣的誕生,實在令陸敕陸大宮主這等見多識廣的道門高真,都略感訝異,不由得滿頭霧水。

被青光裹挾起來的那把漆黑長刃,竟是有了足以格擋住雷團的神聖威能。

聽得砰的一聲巨響。

雷球和青黑色長刀彼此相撞,聲威通天,震耳欲聾!

陸敕陸大真人差不多用盡全力的這一發攻勢,居然被達達爾穆格給格擋了下來。

這種事情,無異於孩童用兩條胳膊,硬扛下了成年漢子鉚足了勁的一腿。

天方夜譚!

青袍公子淩真吃驚的瞪著眼睛,匆忙扭過頭去問道:“四姐夫,這是怎麽回事?那個漢子刀上的什麽東西?為何能扛得住五姐夫的雷氣?”

大天君仙豪微微擰著眉頭,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分析,那真氣並非是那個獸皮男子自身演化出的本命真氣,而是種……異樣的外物。從衍生出來的氣機韻力判斷,可能是某種玄門符紙的效果,但具體是什麽符,就連我也沒辦法說個準確了。”

仙豪所說半分沒錯。

那股真氣誕生於一張名為“玄青移山符”的符紙。

其符,可使得任何兵刃武器之上,出現好大一團青幽朦朧的玄幻真氣。

那股氣機神異絕俗,可以將極為巨大的殺力攻勢瞬間轉移,使得持械者自身安然無恙。

於是乎,宮門外額戰場上,又有了驚人的響動異變。

達達爾穆格沒有被怒雷傷到,陸敕傾力出手後的雷電氣機,竟是刀刃格擋開後偏移至了別去。

有無數的騎兵,不論敵我,運氣很差,當即被樣被驚為天人的電氣給轟砸中。

自然當場斃命,連半刻都沒能多活!

陸敕雙目圓瞪,兩根眉頭挑了起來,覺得這一股恰似武學裏移花接木的技巧術法,當真厲害得非比尋常。

頗為玄奇,已可算入“神通”的範疇裏麵!

這種符籙神力,怎會由那名出身草原的持刀漢子使將出來?

這跟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拿著玉石做的錘子敲鄰居的腦袋有何區別?

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陸敕猶在迷惑。

而那名躲過一劫的獸皮巨漢達達爾穆格,卻已經後怕得滿頭滿背,盡是淋漓大汗。

覺得自己真的是撿回了一條小命!

適才陸敕的這一發神通無雙的雷電攻擊,自己若是沒使出那張隱秘絕倫的移山符。

在最危機的那一瞬化出那一股保命的“玄青”之氣。

隻怕當下,自己已經受了不可逆的重傷,慘死當場了。

他想起自己出門前。

在王府門口。

那名臉上戴著白色麵具的青衣人的話語。

此張符紙,固然珍貴且神力,但一共隻可以使用三次,三次之後就再也無有任何用處。

第一次,可以徹徹底底的化解,並轉移開敵人的攻擊,再強也可以化開。

第二次,依然可以化開絕頂猛攻,保護住你的那條性命。

但無法悉數化解開來,需要你的兵刃器具來承受一部分的威壓和殺力。

第三次,則隻有小部分的傷害能夠偏移,絕大部分都需要兵器來承受,還會有一部分,會無可避免的傷及使用者的身體。

但基本上除非是像“劍神”魚幽琮那種絕巔強者出手。

其他修士的一擊過後,倒也不至於沒了性命,最多重傷,猶有餘地。

當時,聽完神秘青衣人的話後,達達爾穆格很是不以為然。

夜郎自大的他,覺得這個體格十分平庸,兩鬢霜白的家夥此舉實在多餘。

自己有名刀鷹王在手,體魄肉軀又經過常年的苦練,早已強橫絕倫。

哪兒還需要這種畫蛇添足的什麽狗屁符籙來守護身體?

現在情況完全改變了,自負的心理甚至都轉化成了自卑。

這名昔日草原霸主塗魯的親弟弟,覺得自己真是萬分幸運。

還好受用了那神秘青衣人饋贈的這張玄青移山符。

若是當時過分囂張的托大,為了一點兒不值錢的臉麵,而堅定的回絕了那人的好意。

那自己此刻。

或者說是這一夜。

隻怕是要死得非常非常快了!

達達爾穆格長出一口氣,舒緩了心神和內力走勢,在擋下並偏轉雷電之威力後。

當然不願錯過這關乎身家性命的寶貴機會,挺身衝刺上前。

草原大漢雙手握緊仍有玄青氣浪翻滾的黑色長刀。

一刀直直前戮,意氣雄壯。

殺向了那名桃花宮的一宮之主。

陸敕臉色已沉了下來,不再有半分笑意,眼神冷寂得宛如神靈俯瞰人間鳥獸,沒有絲毫情感。

左右手掌心,就好似兩個常年有雷部蛟龍棲息的洞窟一般。

在這一瞬息間的功夫,有兩條比手腕要粗很多的電氣“蛟龍”。

雷力蒸騰洶湧,一赤一藍雙龍齊出。

神龍出洞,雷氣萬鈞,突襲向了那個朝自己猛厲殺來的草原巨漢!

兩條矯健壯碩至極,且殺力強悍萬分的雷電,在這位精通掌握五雷秘術神通的道門大能操持之下,發揮出了驚世駭俗的頂尖殺力。

狠狠擊打侵襲在了草原漢子達達爾穆格的那副硬實身體之上。

就這麽一下。

那張能夠抵禦三次致命傷害的珍貴移山符,瞬間就沒了半分餘韻。

什麽神通都已全無,變成廢紙一張。

那柄黑刀“鷹王”,本來就算是品質絲毫不俗的好物件。

可此時,卻已裂出了好大好長的一道縫隙。

武器長刀在承受了一部分雷氣衝擊力後。

無法承受,隻能開裂!

而作為鷹王刀之主的達達爾穆格,那副身軀如山的結實身軀,也緊跟著出現了搖晃不定,難以站穩的偽劣態勢。

很是明顯,且根本無法挽回。

草原上稱王稱霸的用刀豪傑穆格,其口中已血流不止,滿嘴猩紅。

經脈竅穴和髒腑器官內那些看不見的損傷,顯然已經非常之嚴重。

廝殺戰力當然也出現了斷崖式的大幅下降!

此等狀況,若換成其他用刀之士,或許會因為再也沒了什麽保命的後手。

或者因為手裏的武器品級大幅下降,身體又受了不輕的傷而落荒而逃,果斷撤離此間,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搏得一條性命。

這是人之常情。

無可厚非。

但他達達爾穆格,是草原上威風八麵的雄鷹,是曾經能夠說出天高海闊唯我獨尊這等霸道言論。

乃生要頂天,死也要立地的一個北方漢子。

兩年前兄長塗魯,被那個殺千刀的神元藩王淩璞殺死,並慘遭死後屍體倒掛於高處。

那等令人崩潰的奇恥大辱,他穆格,在聽了兄弟們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勸說後,咬著牙,忍了。

沒有選擇孤身去衝入大營,去和那個殺死自己親哥哥的罪魁禍首淩老爺決一死戰。

也因此而留得了一條性命,沒和哥哥一樣慘死,被殺雞儆猴。

但那份足可銘記一生的親人喪生的莫大恥辱,一直如眼中釘、肉中刺般的影響著穆格。

他深以為恥。

並常常在夢境裏,想起自己那位死去哥哥塗魯的音容笑貌,從而一次次的半夜驚醒。

醒後滿頭大汗,情緒久久無法平靜。

穆格決意要複仇!

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親手複仇!

他曾經為了表明意誌,狠辣的用刀,刺入自己的大腿肌肉當中。

然後忍著傷口的痛楚,對著天空發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逃了。”

那一次在軍營之外,沒有主動去找淩璞複仇,是他此生第一次臨陣脫逃。

同時也將是最後一次!

達達爾穆格以自己“達達爾”家傳的這個姓氏作為擔保。

今生就算是要死,也一定要作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即使到了真的要赴死的那一天,也不能遺忘了兄長塗魯的血海深仇。

至死也要銘記著“找淩家複仇”這件頭等大事。

而今夜,淩璞那狗賊唯一的兒子淩真就在前麵。

就站在那宮門處的位置。

隻要一刀下去,那個姓淩的小兔崽子就要當場喪命,他天神山莊的淩老爺也必將斷子絕孫。

自己和哥哥塗魯的大仇也就算是報了!

為了報仇。

兩年來付出了不知多少血汗的達達爾穆格,此刻眼中流淚,口中流血。

毅然決然。

誓死也不願逃亡。

即便是沒有了那份符籙玄青氣機的守護,符紙的內部真氣盡喪。

他也要竭力穩住顫抖的雙臂,緊握住被雷電蛟龍轟出了巨大裂縫的長刀鷹王。

咬牙,跟那個姓陸的桃花宮宮主決戰到死,不死不休,死後留魂魄也要再戰!

草原上的王。

就是鷹隼。

而鷹之一獸,即使被獵人用長弓射落了大地,在臨死前的那一刻,它都會堅定不移認同自己王者的身份,至死不渝。

鷹不會因為身死而變得怯弱。

王永遠是王。

草原上出生的男人,也都如翱翔天際的雄鷹一般。

可死,但不可死得窩囊。

要死而無憾。

勇猛血戰到再也不能提刀為止!

眼神變得堅定的達達爾穆格,不去擦拭鮮血流之不止的嘴巴,挺著裂縫顯著的漆黑長刀,腳步勁猛。

以老鷹撲殺獵物般的勢氣,肆意大聲咆哮著。

再一次衝殺向了粉袍加身的大真人陸敕。

————

穆格在竭力死戰。

而身為極元藩王府內所有死士最強者、地位最高之人的雲吏。

此時,已經快要憑靠自己的劍術,衝破那一層有海量騎兵組成的包圍圈子了。

長發飄揚的駝背矮個兒男子,手持那一柄與他身高差不太多的極長白劍。

劍上本命真氣流轉,飄忽不定,神異非凡。

每次遞出淩銳劍招,罡氣總能造就出令人尤為震撼的恐怕勢頭。

如潮水一線,浩**直去,橫掠屠殺騎兵,無有人可以匹敵!

這個姓雲的瘦弱劍修,劍意沛然,膽氣昂然。

今夜胸中的意氣,並不比草原兒郎穆格要來得少幾分。

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深受那位極元藩王淩雲峰的恩寵器重,得到許多曾經沒有入府的時候,就連想都不敢想象的富貴榮華。

境界隨著各種仙丹寶貝的加持,水漲船高。

越來越強悍。

越來越殺力通天、劍術蓋世。

成為了自己無法想象的劍修強者。

和小部分有二心,滿腦子想著如何給自己多賺些利益的死士不同。

本該在早年間就身死府內的“斬龍劍”雲吏,早已在內心深處,把淩雲峰當成了自己的主子。

忠心不二,赤膽一片。

自己既然已入了極元王府,那麽我雲吏今生今世,就是你淩雲峰的人了。

我就算有一日真的不幸死了,我的魂魄也將毫無保留的忠誠於你們家。

死後還要出劍。

劍修雲吏,其貌不揚。

長得確乎是有些奸詐狡猾,如果讓很多擅長看麵相的人來觀察,沒有例外,都會得出一個“此人日後必反”的結論。

覺得這個姓雲的駝背漢子,決計不會是什麽靠得住的好東西。

是個注定需要提前拔除的禍根。

留得久了,反而於王爺無甚好處,隻會有害。

但事實上正好相反。

雲吏長相雖奸詐,但實則赤膽忠心至極。

對淩雲峰除了效忠外,不存在任何其他歪門邪道的心思。

就算是王府內其他所有死士都已經叛變了。

他雲吏,也注定會盡他所能的堅守到最後一刻,死也不變心。

換言之,雲吏自從拜入極元藩王門下以後,每日皆砥礪修行,勤勉練劍,付出的何種辛苦努力,幾乎已經不再是為了他自己。

而是為了王爺淩雲峰!

今夜,他再一次被淩王爺委以重任,跟隨小少爺淩熙,來到了這座道門聖地桃花宮,前來參戰討伐敵人。

那麽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接受了王爺淩雲峰的委托,他雲吏就要不遺餘力,盡到自己作為一個死士應盡的義烏和責任。

拚死,也須幹出些戰績來!

否則他沒臉回去。

愧對恩重如山的王爺淩雲峰,問心有愧,對不起手中斬龍之劍,那還不如就那麽死在這裏算了!

故心存如此念頭的雲大劍修,出劍極為淩厲迅猛,沒有絲毫防守意識。

隻是一味的猛攻強攻,悍不畏死。

死便是死了。

他不怕。

縱然真要赴死,那在死前,也非得拉更多的人陪葬不可。

最好的結果,那便是能夠親手宰掉那個叫做淩真的狗崽子,讓神元藩王淩璞斷子絕孫。

為王爺淩雲峰除掉一個真正的心腹大患!

錦繡藩王裏勢力最強的,就是天神山莊莊主淩璞。

一旦神元藩王那一脈廢了,那麽淩雲峰這個極元藩王,定當一飛衝天,成為最強藩。

雲吏當然知道。

自己此番出戰的好搭檔,那個體格霸氣、身材偉岸的巨漢穆格,適才被陸敕用五雷之術造就的怒雷轟擊。

兵器損壞,性命隻怕是難以留存。

可即便知道了那個姓陸的道門真人,修為強得遠遠超乎預期,無愧為人族十大高手候補。

他雲吏,也沒有什麽害怕。

因為雲吏作為死士,最基本的一條心理準則就是。

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已死之人”。

既然已經死了,那麽橫豎都已然無礙,也就無在乎什麽生或死。

死人,無牽無掛。

它們才是這個世上最英勇無畏的存在!

雲吏隻管自己奮勇出劍,一氣就是一劍,一劍可殺敵無數。

本命劍的神通力,不斷催生出數量驚人的幽藍色劍氣。

使得一式式劍招,皆可產生遠強同境劍客的殺傷力,驚世駭俗。

在戰場當中,能夠發揮出如此以一敵百,甚至以一敵千敵萬的神通手段。

如入無人之境。

他確乎有被仙豪誇讚一聲的資格。

雲吏的本命劍一線潮,確乎是極為適合這種戰事的好寶貝。

孤身陷入圍殺,出劍鑿陣,和數目多得無法估計的對手相戰。

發揮出常人無法想象,效果出奇的殺伐神力!

雲吏的那柄手中的白色長劍“鴻鵠”,在屠殺了鐵甲騎兵不下四百之後,已經距離大少爺淩真所在的位置不甚遙遠。

距離那個斬首行動的終極目標,越來越靠近!

這名身材瘦弱的駝背劍修,心頭大喜。

他就全當同為死士的搭檔穆格,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為自己掩護拖延。

由自己擒賊賊王,殺穿了鐵甲戰陣組成的那個防護圈子。

能夠真正意義上的拔得頭籌,一舉擊殺掉那個青袍俊公子淩真。

這本該是大好形式的局麵。

就在此時,一道紅影竄天而起,速度極快,快得根本看不真切。

如同神形化影,捉摸不定。

定睛看去,有一人已然禦風懸停於高處。

大天君單手負在身後,而另一隻手裏麵,則握有一根長柄的雪白拂塵。

真正是道骨仙風,高高在上的俯瞰戰場。

換誰見此,都要不禁讚歎一句。

好不風流瀟灑!

不論麵相還是身材氣度,均遠超桃花宮宮主陸敕,仿佛是要一人詮釋何為“仙氣”二字。

原來,是那位人族道門術法公認的第一人。

仙豪出手了!

滿身被炫彩華美的道門韻氣,持續縈繞裹挾。

愈發顯得這位俊美道長仙氣縹緲,與世不同。

紅袍道人身處高處,隻能供人仰視。

神人獨身在天。

巍巍然堪稱天下無雙!

就如同天橋底下說書先生口中所說,那些謫仙般的天降神明。

每每自仙界飄然落入至人間,總是不願腳踩紅塵大地。

而是偏偏要那麽浮空懸停在高處,來讓凡夫俗子們能用尊敬的仰視視角,來看待自己。

絕不能平視。

因為不配。

頭頂著各種從星辰裝飾物的淩家四姐淩星垂,此刻正在用無比崇拜欣賞、愛慕無限的目光。

瞧著自己心愛的那位山上道侶。

即是飄在半空中作仙人姿態的大天君仙豪。

那位鮮紅道袍繞彩氣的道門巨擘,穿著那雙價值連城的踏雲履。

腳下則踩著肉眼可見的淡淡白色浮雲。

好似要一人獨占道家正統的仙氣氣派,要徹徹底底壓底下那個粉袍宮主一頭。

這等風采,卓然過甚,忒不講道理了一些!

淩真瞧見自己四姐夫又光顧著故作仙氣風采,忍不住扯開了嗓門。

年輕人衝著上頭那位踩雲懸停的紅袍大天君喊道:“我說仙豪道長啊,咱能別再耍帥了行不?真武營的戰損已經不小了,煩請您老人家略微施展些許神通可否?算我求你了。”

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紅袍道人,立時哈哈一笑,他點頭衝下方應了一句“好的淩少爺”。

旋即,仙豪手中那柄雪白拂塵,朝著人間大地,就那樣大力的一落。

一股如同雲霧蒸汽的雪白道門之韻力,瞬息間,就朝著地麵上的某處位置淩厲襲去!

而遭到仙豪觀主親自出手襲殺之人。

正是在千軍叢中,持劍瘋狂亂殺的雲吏。

那個名字十分古怪,其貌不揚的瘦弱劍修,此時此刻,已然是目眥盡裂。

綽號斬龍劍,曾經也確確實實斬殺過許多蛟龍的雲姓劍修。

萬萬想不到,此間,除了那桃花宮宮主以外,竟然還有另外一位道門的仙師存在。

況且,瞧著那名紅袍道士的模樣氣態,甚至還要高於陸敕一頭……

等等,淩真那廝剛才說什麽?

仙豪?!

雲吏目瞪口呆,震驚得如同五雷轟頂。

他將白色佩劍鴻鵠,高舉過頭頂的那一刻,猛然想起了些什麽。

緊接著就是萬念俱灰,如墮冰窖。

隻因,他切切實實的從腦海裏,回憶起了“仙豪”這一過分響亮的名字。

其背後,究竟蘊含了多少底蘊和價值。

那個名頭的分量之重,自己根本承擔不起。

不亞於五嶽臨頭砸落。

那可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道門仙術無敵的大玄通觀觀主仙豪啊!

陸敕已是那般的修為無上和術法通天。

可這個道號為“仙豪”的紅袍道人,卻是被譽為瀚藍大陸,人族仙家術法第一人的巔峰存在。

為何這等手眼通天的蓋世大能,會出現在這裏?!

是了……陸敕和仙豪是摯友來著。

可是。

那個戴麵具的青衣人,在出門之前,不是說得清清楚楚。

那桃花宮裏,除了淩真和宮主陸敕以外,再無其他厲害角色了嗎?

怎麽十大高手之一的那種頂級道門仙師,會在此地現身,還陡然出手?

他淩真。

憑什麽能同時被這兩位大能保護起來?!

雲吏在被震撼得頭皮發麻的同時,再也沒有任何保留,悉數祭出了自己本命劍一線潮。

劍力如潮,拍岸而來。

靠著屬於劍修的本命神通力,凝聚出了巨型幽藍色的氣態長劍。

本命之巨劍,與佩劍鴻鵠一樣的朝向,橫亙在了自己的頭頂之上。

以此試圖擋下仙豪的那一落拂塵。

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大道性命。

明明隻是來自仙豪的淡寫輕描,類似灑灑水般的那麽一下而已。

也隻是那麽一小縷的白色霧氣狀的真力而已。

卻不可思議的蘊含了足可令萬千生靈當場生滅,可怕至極的道韻和仙家神通威能。

那縷白氣落下。

眨眼間,就輕鬆快速的將那柄幽藍色本命劍擊潰衝散!

名為“一線潮”的氣態長劍,化作了它此生最後的一縷劍氣,成為一線潮水,被衝得無影無蹤。

再無劍氣。

劍修雲吏本命劍當場消失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徹骨劇痛。

那種痛苦發自身心,不單單是劍心崩潰那麽簡單,就連肉軀體魄也出現了嚴重的破損。

就好似有力量無限的神人,從四麵八方一並出掌,傾力而為。

且每一掌均針對自己的要害而來。

絲毫沒有任何的人情,殺人之術,鐵血冷麵。

無有半分的薄情!

身子固然疼痛難忍,此刻連劍修都已經不是了的雲吏,他那本就駝背的微躬身軀,更加是彎得厲害。

就好似是一隻仍勉力站定在地麵上的人形大蝦,性命堪憂。

雙手的筋脈已根根嚴重損傷,臂膀處顫栗不止。

長發淩亂的雲吏,盡己所能的握住鴻鵠劍,不使得長劍脫手。

半空中,踩著祥雲,穿有鮮紅法袍的道家大天君仙豪,看著底下已經受了重創的雲吏。

天君似乎有略微的憐憫意味,並沒有很直截了當的繼續補刀殺人。

那個昔年綽號“斬龍劍”的駝背漢子,手抖得厲害,卻依舊把那柄極長的白色之刃舉了起來。

超過其頭頂位置。

銳利劍尖朝向蒼穹,朝向那位人族仙術巔峰之人。

周遭那些真武營的鐵騎戰士們,紛紛趁著這個機會,手拿武器。

要來殺掉這個害死了許多袍澤的該死劍修,來為兄弟們複仇,報仇雪恨!

而仍處在包圍圈的這個極元藩王府頭號死士雲吏,他高舉佩劍。

劍心碎裂後,滿身劍意還沒有徹底消散。

內力湧至右臂,下盤仍有餘勁。

雲吏雙足一蹬,整個身子拔地而起,化作白虹一般閃掠,衝著上方猛戮前去。

要以此劍。

此劍術。

此劍招。

此劍意。

向瀚藍洲仙術頂級大天君仙豪,遞送他今生今世所能遞出的最後一劍!

高處仙氣縹緲,渾身彩色氣機環繞的道人仙豪,神色十分平靜,無有言語。

隻是略作輕輕一歎,拂塵再度落下。

————

雲吏向天遞劍。

而地麵上那名浴血奮戰的魁梧草原漢子,則已是迎來了屬於他的那個死期。

桃花宮宮主陸敕的掌心裏,又出了第三和第四道彩色雷電。

剛才那赤藍兩色的雷電蛟龍,分別乃屬火和屬水,水火二雷。

令達達爾穆格從青衣人那裏得來的符籙徹底喪失了小效用,丟掉最後的續命底牌。

但因為出於一腔憤怒與仇恨,這位膽氣無雙的獸皮大漢,並沒有選擇狼狽至極的逃離此地。

出於意氣、血性還有承諾,堅定的選擇了“慨然赴死”這一條路。

真無愧有那王者的豪傑氣概!

穆格挺身衝殺上前,鷹王刀上黑色氣機滾滾,若黑龍狂舞。

那是他本命真氣與刀法罡氣凝聚結合後的產物。

威勢殺力無窮,造化非凡。

無奈。

壓根沒機會靠近陸大宮主的身,便又有兩條雷霆萬鈞的可怕電氣蛟龍。

從那位粉袍宮主的手掌裏疾速躥湧而出。

一白一黑,宛若嘛道門裏太極八卦陰陽二氣。

雙雷極速襲殺而去!

此為五雷當中的金雷和木雷。

這兩重力道極大的雷光奪目至極,晃得那位草原出身的巨漢,已是渾然睜不開眼睛。

但穆格胸中那份至死不絕的超絕勇氣,促使他靠著意識力,堅持繼續朝前出刀遞招。

兩重陰陽怒雷,幾乎同時而至,略微有些時間的先後,並沒有徹徹底底的疊加起來。

白色之雷最快,刹那間就將那柄本就有了一道巨大裂紋的黑刀鷹王給擊了個粉碎。

大刀變為爛鐵碎塊,沒了任何使用的價值。

與此刀一同變成齏粉碎塊的,還有達達爾穆格握著長劍的兩隻手,和兩條肌肉結實的胳膊。

骨骼盡碎,筋肉全無,一下子就淪為了極端慘烈的虛無。

而那條後至一步的猙獰可怖的黑色閃電“蛟龍”,則是呼吸間,便穿透鑽入了穆格的那個結實的胸膛。

內髒心竅脊柱等等,就那樣被完全衝得潰爛,不複完整。

人的性命也頃刻而休。

其實此時的魁梧漢子達達爾穆格,已經是個完完全全真正意義上的死人了。

但桃花宮宮主陸敕,這位道門仙師,還是有些不依不饒的推出了第五道驚雷。

這一重雷光,最是璀璨耀眼。

呈現黃金顏色。

使得廣場上亮如白晝,明晃晃閃得眾生皆無法直視。

那是五行中最後一屬——土!

那條神聖無極、通體金光的矯健雷龍,呼嘯著衝入了達達爾穆格的那顆腦袋裏麵。

一整個大腦袋,就那樣被陸敕的電氣給徹底吞噬。

肉體和魂魄皆被剿殺覆滅!

待光彩消散,雷氣已無,真正全無餘地。

那個草原漢子也已經沒了什麽囫圇屍體,在此地,僅剩些許的殘骸碎肉,少得可憐。

連骨頭和魂魄都被炸得稀爛了。

————

穆格身死。

人刀皆無。

那位死士之首的雲吏,他也與之相同的,接受了和同伴搭檔差不多的結局命運。

那名重傷異常的長發劍修雲吏,在被道氣韻力毀掉了本命劍後。

他強忍著發指的可怕劇痛,咬牙切齒的緊握長劍鴻鵠,衝天向上。

直直殺向那位鮮紅法袍的仙氣道人。

刺出了作為蜀地斬龍強者的臨終一劍。

浮雲之上的道門大天君仙豪,有如真正神明般大道無情。

再度揮甩了一下那根長柄拂塵。

又是一縷虛無縹緲的道氣真力,朝下方而落。

正正好好與殺力澎湃,挺劍上掠,劍尖殺力鼎盛的雲吏撞了個滿懷!

這一撞後,聲浪滔天。

駝背劍修的身體,自高處筆直墜落。

巨大的衝擊力砸得裏麵陷入了一個深坑。

坑內,是那個本命劍和佩劍皆碎的可憐劍修雲吏!

未等那群淩家的覆甲騎兵出手,術法領域的頂級高手仙豪,大袖一震。

有一張大紅色的符籙,自袖中飄**而出。

落入那個剛被砸出來的,如墳塋無異的坑洞當中。

洞中快速生出了好大的一團火焰。

火色不同尋常,是青藍中隱約散發著些許橙紅,飄忽不止。

這是仙豪道長收藏著的一張寶貝,叫做“除祟仙焰符”。

以此符籙,來令本就已經斃命的劍修雲吏,再無半分魂魄可言。

筋骨、血肉乃至靈魂,甚至陰神陽神,都被此張珍奇符籙所帶來那股“仙焰”完全摧毀。

焚燒殆盡,不留半點兒殘渣!

至此,一刀一劍兩員極元藩王麾下的重要戰將兼死士。

達達爾穆格和雲吏,都已經於此地身死。

且都死得非常之慘烈。

沒了武器不說,甚至連具完整的屍首和殘餘靈魂都沒有留下!

如此下場,若是去看他們的對手是誰,那就完全可以理解。

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了。

陸敕與仙豪。

兩位不管用“真人”還是“天君”,亦或是道門高真,均可用來形容的人族絕頂強者

和那等代表了瀚藍洲道法頂尖戰力的道士為敵,落得個此番的結局。

甚至可說是太過便宜他們的了。

如果陸大宮主和仙豪觀主,願意帶著仇恨、憎惡的意味出手,那麽,更是有無數種殘殺虐待他們。

讓這兩人生不如死的可怖法子,可謂多之極矣。

像這樣直接打殺。

已經算得上是很仁慈的了!

————

真武營近五千名精銳騎兵,已經無一保留的從酒肉墟鐲裏麵召喚而出。

白衣“少女”淩瀟瀟故意沒有把在歸墟秘境裏的那兩員山莊神將喊出來。

因為她心裏清楚,此戰最終勝利,已成定局。

就讓計都和羅睺二位神將,繼續待在酒池肉林裏快意享受便是。

以後若真有打不過的強敵出現,再呼喚他們出戰助陣,那也還不遲。

一群出身於極元王府淩雲峰麾下的騎兵戰隊,在親眼目睹了穆格、雲吏二人戰死,且死無全屍的可怕畫麵後。

幾乎全都心態崩碎,戰戰兢兢,害怕得無法再戰。

本就無法在硬實力上強過真武營戰士的他們,心境崩塌,此時就連繼續作戰應敵的心思都已沒有了。

哪兒還能指望他們些什麽有用的事情?

已真正淪為了一群不堪用的廢物。

而那個騎乘在異獸背部的那個藍綢公子,也不知是太過害怕忘記了發號施令。

還是本就意圖讓這群自家王府內出來的騎兵來負責拖延敵人,作為掩護,來為自己爭取到逃跑的時間。

淩熙隻是拚了命喊出了一聲:“碧水亮精獸,快些帶我逃離此地!”

然後,這位貴為極元藩王世子的淩熙,就騎著那頭體格巨型的藍黃異獸。

往遠離桃花宮的一個方位,奮力逃竄而去了。

仙豪仍是高高在天,腳下踩著虛無縹緲的淡白色雲氣,一下又一下朝著地麵揮出陣陣道力真氣。

凡被那股道門韻力擊中者,不論人馬,身上的那層結結實實的甲胄,皆脆如琉璃,瞬間就出現碎裂。

緊接著力道貫穿內部,骨斷筋折,人人死得如同一灘爛泥!

陸敕陸大宮主還在處在地麵上。

那些覆蓋於亮眼粉色道袍上的雷霆氣機,持續翻湧不止。

一派九天雷部尊神的仙人氣象。

除掉身材和相貌,此刻陸敕的氣質。

其實並沒有比紅袍大天君仙豪要差上多少。

一道道細長蜿蜒的雷電長氣,在地麵之上肆虐。

恰若那古蜀之地肆虐無忌的一條條蛟龍之屬。

雷光過於閃耀,照得四處明亮萬分。

大地之上有雷霆無限!

自家桃花宮門外的那片廣場上,死人堆積成山。

而隨著粉袍陸宮主的繼續出招,雷法韻氣的殺伐力道絲毫未減。

隻要不幸被此些怒雷掃中者,沒有任何意外,注定會當場變成一堆淒淒慘慘的爛肉殘值。

人和馬的下場都是一模一樣,哪兒會有半分意外可言?

上有仙人拂塵。

真力斷長生。

下有雷神出手。

電氣絕性命。

好一處死人無數,神明落子般恣意碾殺凡人的修羅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