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刺破長夜之凶客

鼎盛拍賣行內。

那一場最後的商品大會,已經即將迎來尾聲,可變故也在這一節骨眼上發生了。

一腳。

隻是輕描淡寫的一腳,隻是把抬著腳落下,那麽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

淩真身前的那一個椅子,就變成齏粉碎屑。

從一個做工不賴的工藝品,變得成了一文錢都不值的廢品,一堆爛攤子!

所有在會場內的人,都被震驚了。

每一個人,不管有沒有巨額財富,都無一例外,扭頭看向了淩真。

看向了這個喪心病狂到敢在這種地方撒野的年輕人。

膽大妄為至此。

已無以複加!

台上的主持人呆住了,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如何應對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

而淩真卻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後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麵,兩隻手枕在後腦勺的位置,姿態悠哉,顯得舒適愜意至極。

他保持著這種身體位置,看著台上呆若木雞的主持人,淡然平靜的道:“喂,上麵的,不用害怕,我不會影響你們的,這把椅子過會兒我自會用十倍的價格來賠償你們,所以這場拍賣會可以繼續了嗎?”

淩真的言語聽起來仿佛是在和人商量。

但實際上,那一股子不容任何人質疑的腔調和氣度,已足夠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震懾,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違拗。

隻覺得老虎的胡須決計是摸不得了,一摸就要沒命!

於是那個膽子本就不大的主持人,隻好顫巍巍的點了點頭,很艱難的點完頭以後,他又對著會場內的所有人說道:“大會繼續!”

接下來,每一次淩真都在對麵那個彭老爺的報價之上,多加了一千兩銀子,如此一來,給對麵造成的心理壓力就多得多了。

再加上剛剛以腿碎椅的“恐怖”事情,敲山震虎,一來二去,就連在當地威名赫赫的彭老爺也實在承受不住,撒了手,不再和淩真競爭了。

隨著主持人將手中定音錘連敲三下,這件稀世少有的絕頂寶貝,金毛華麗的異獸,算是拍了出去。

有了新的主人。

“最後一樣拍品,魔蛻榆錢所得者,第三十五號!”

編號為三十五號的淩真,當著全體富戶老爺的麵,在所出金錢的數目之上,輕鬆的碾壓了彭善祥彭老爺,讓後者顏麵盡失,臉上再無半分光彩。

隻剩下揮之不去的陰影和恥辱,隻怕到死都會是記憶猶新!

經過了簡單的交接儀式,錢交好,那一條毛茸茸極是可愛的小獸,就由淩真抱走了。

八姐淩瀟瀟素來有著孩子般的心氣,對待這種頗為稚嫩,體型類似小貓小狗的異獸,可說是喜歡到了極點。

她叫嚷著從淩真的懷裏把榆錢抱了過來,就像母性泛濫的媽媽抱著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抱著那隻皮毛精致,外觀造型精致的小獸。

淩真看著那頭在淩瀟瀟懷裏不斷亂蹭的小家夥,笑道:“好一頭魔蛻,肉嘟嘟的,真想象不到在上古時代,沒死時候的它,該是怎樣的一個模樣,能有多強悍?真是反差!”

淩瀟瀟滿臉盡是歡喜放鬆的笑意,她戳了戳榆錢腦袋上那個小犄角,“當然要可愛才行咯,它都已經死過一次變成魔蛻了,如還保留著天魔族原始的那種可怕模樣,隻怕是又要被無情打殺一次,活不下去的了。”

淩真點了一下腦袋,覺得姐姐這次所說頗有道理。

淩瀟瀟揉了揉榆錢胖乎乎,肉著實不少的那張獸臉,忽然道:“弟弟,給它起個名字吧。你說我起名字不好聽,那你來起,你說叫什麽?”

“它原本的名字叫做小金,現在跟了我,這個小字可以去了……”

淩真道,“金……有了,就叫它元寶吧!小金變成金元寶,類似於一種‘進化’,正好這座城就叫金元城,怎麽樣?”

淩瀟瀟眯眼睛笑道:“元寶,好聽,帶個寶字,叫起來順口,我喜歡。”

“哈,能讓我老姐說一聲喜歡,看來弟弟我這起名的水平,是又變高一些了。”

淩真沾沾自喜,“接下來隻需要想辦法,多花些時間,讓這頭毛絨絨的小東西,成為被我們所利用的忠誠夥伴,到那時候,便有金山銀山隨我們使用了。”

淩瀟瀟輕哼了一下,“你怎麽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錢,元寶這麽可愛,在你眼裏,就隻是一個生錢的工具?”

“這……可它本來的職責就是這個啊。”

淩真反駁道,“異獸圖譜上麵明確記載,榆錢名中有錢,最善錢生錢,我花了那麽多的銀子買下了它,讓它給我生點錢回回本不行?”

淩真捏住榆錢腦袋頂部的小小獨角,微一用力,那小東西就發出了一聲哀叫,看起來很是怕痛,慘兮兮的愈發惹人憐愛。

年輕人笑嘻嘻道:“元寶,現在你的主人是我了,不是薛花薛草那對姐弟了,知道了麽?現在,我這個新主人命令你,給我吐一堆金元寶出來!”

怎料榆錢聽了這話後,不但沒從嘴巴裏吐出半點銀子金子,反倒很是委屈,把小腦袋往淩瀟瀟的懷抱裏一個勁兒鑽去。

可能是希望能得到安慰。

也有可能隻是單純覺得那裏麵,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淩真有些生氣。

一連喊了好幾聲“元寶”,可那小家夥好像聾了一般,就是死活也不答應。

甚至連把頭抬起來看一眼自己的新主人都不願意。

“哼,你這小玩意兒,還挺有脾氣的,不願意給我吐錢是不是?!”

淩真提高了說話的嗓音,顯得十分嚴厲、暴躁。

淩瀟瀟剛想跟弟弟說不要凶它,淩真已用很快的速度,把榆錢從瀟瀟姐的懷抱裏搶了過來。

旋即,淩真左手手腕上帶著那枚血紅色的歸墟墟鐲,煥發一陣明亮的紅光。

倏然之間,小貓也似的魔蛻榆錢,已被光影吸入了那一枚手鐲裏麵。

“唉呀,你幹嘛把元寶吸進去了?!”

淩瀟瀟懷裏一下子變得空落落,心裏也很不得勁,她嘟起嘴巴,很是不開心的質問道。

八姐心情變得不太好,淩真心情卻是變得好了一些。

他笑著回答:“咱不能慣著它,你越是寵它,它就越是無法無天,‘恃寵而驕’這個詞兒聽過沒?我買它回來,是讓它什麽都不幹,就那麽享受的?當然不是!我是要它給我賺錢,賺大錢的!”

淩真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枚赤煉墟鐲,“現在元寶被我關入了赤煉歸墟裏麵,有許姐姐親自幫我教訓它,等什麽時候這個小家夥懂了事,願意吐錢出來了,我再放它出來透透氣也不遲。”

雖然弟弟已經這麽說,但對於新寵物仍有感情的淩瀟瀟,還是心不甘情不願。

絕不希望那麽可愛的一頭小獸,被關入赤煉歸墟那般恐怖的處所。

淩瀟瀟軟硬交加,各種軟磨硬泡,求著淩真弟弟能大人大量放元寶一馬,把它從鐲子裏麵釋放出來。

淩真身上有著山莊淩老爺的脾氣,夠強,心裏既已篤定了要關到魔蛻吐出金錢為止,那就絕不會動搖。

即使淩瀟瀟百般哭求,淩真就是死活不為所動,油鹽不進!

這一對姐弟在大廳裏鬧了好一陣,終於淩瀟瀟不再堅持,同意了弟弟的選擇。

畢竟那頭魔蛻,是淩真本人花了大價錢拍賣得來的,自己又沒有出錢,沒資格去過分幹涉淩真的所作所為。

出了大廳,又來到了大殿門口,薛家那一對姐弟正在門口和工作人員交談著。

淩真和淩瀟瀟走了上去。

剛一上去,耳朵很敏銳的淩真,立時便聽出了問題,他快步走近,瞪眼大聲喝道:“怎麽回事,隻給這麽一點點?!”

淩真作為這場拍賣大會最後的贏家,十分清楚自己購買榆錢所出的資產,是一個怎樣的天文數字。

可就在剛剛那一瞬,他耳中清清楚楚聽到,拍賣行工作人員給那對姐弟報出的錢財數目,低得可憐。

居然隻有拍賣成交價的五分之一!

這也就是說,那個喪心病狂的鼎盛拍賣行,居然不要臉的把八成利潤都給私吞了。

連這樣苦命的窮人,都要這樣瘋狂的欺壓哄騙,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個負責交涉的工作人員,顯然被淩真的這一喝給震懾到了。

他頓時呆呆的立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淩真則和自己的姐姐淩瀟瀟一起,走到了薛家姐弟的身子旁邊,告知他們自己此番拍賣大會所得的金額。

薛花作為姐姐,比薛草懂很多,一下子便知自己被騙了,同時也震驚於淩真舍得掏那麽多的錢財去購買一頭靈獸。

我家的小金,居然值這等多的銀兩?!

薛花氣不過,立時衝著那個負責轉交拍賣款的工作人員大聲道:“你不說拍賣所得,你們隻抽二成的嘛,現在怎麽變成隻有我們拿到手二成了?小金是我們家的東西,結果賣出去的大頭卻歸了你們,有你們這麽欺負人的嗎?!”

淩真揪住那個唯唯諾諾的工作人員的衣領,臉色鐵青,肅聲道:“希望你能給本公子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個工作人員快被嚇得尿褲子,他低著頭,極是害怕,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但姑且也能聽明白他說的話。

那人說道:“是,是管事的讓……讓我這麽做的,不,不是我安排的。”

淩真嗯了一下,鬆開緊緊揪著衣領的那隻手,壓低嗓門嚴肅道:“那就讓你們管事的給我滾過來。”

說著徹底放開了那隻手。

那個終於不再被像個孫子一樣揪著的人如蒙大赦,垂首連連道是,匆忙奔入門內。

不一會兒,一個衣著革履的男子,滿臉恭敬像個兒子似的走了過來。

兒子來見老子。

那個人來到淩真的麵前後,還沒等這家夥開口說話,淩真從手指那枚納戒裏,單手取出了一塊金黃色的令牌。

牌的正麵,文彩雕刻極盡華美。

有一個大大的“淩”字在最正麵,異常惹眼。

那無疑是藩王的令牌!

作為管理層的拍賣行人員,也算是很有見識的人,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這塊牌子的意義。

那可是象征著王朝北部中州地界,至高無上的藩王權柄,代表了僅次於皇室的最強軍事實力之物。

普通平民百姓見此令牌,幾乎就等同於是見到了神元藩王淩璞本人一樣!

那個管理人員臉色白得不見血色,他忙不迭跪倒在了地上,他跪在淩真的腳下,身子因為懼怕惶恐而顫抖個不停,“小的見……見過大人!”

淩真居高臨下的鄙視著那個男人,把剛才亮出來的金牌收入了納戒裏麵。

年輕人哼了一聲,往那廝的頭上啐了一口,罵道:“見過大人?你可知本少爺是誰?”

那個跪地的家夥,身體抖得愈發厲害,就好比一個篩子,連囫圇話都已說不清楚,“小,小的,有眼無珠,實在不知……”

淩真冷哼了一下,對著身邊的白衣姐姐道:“瀟瀟姐,你告訴他吧。”

淩瀟瀟兩隻手插腰,開懷而笑道:“我弟弟淩真,是神元藩王淩璞唯一的兒子。”

那個跪地的家夥,登時發出了一聲“啊”,被震撼得如五雷轟頂。

他隻覺得當下發生的事情,完全就似夢境一般,冷汗要把後背的衣服完全浸透。

淩真用腳尖踢了幾下那人,用極度輕蔑的語氣道:“聽到了嗎?”

興許是真正到了窮途末路,那人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股勇氣,聲音不再結巴,變得響了起來:“恕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淩大少爺的尊貴身份,萬望少爺大人有大量,能饒了小的這一次。”

淩真撇了撇嘴,隻有一隻手便把那個家夥,像提死狗一樣提了起來,“行了行了,本少爺本不是小雞肚腸之輩,不和你多計較了,把我剛才拍賣所得的全部銀兩,都拿出來給他們。”

說著指了指薛家花、草,那一對可憐至極的姐弟。

管事的人剛準備說一句這多半是不符合規定的,但瞬間看到了淩真正色的肅然麵孔。

男人的膽子當即被嚇破,不再具備任何膽色,慌忙答應了淩真的要求。

斥巨資拍下的那一頭魔蛻榆錢,在赤煉歸墟裏磨礪,受著苦頭。

而淩真拍賣花費的那一大筆金錢,則悉數由鼎盛拍賣行轉交給了薛花和薛草,不敢克扣任何手續費用,一成不留的全都送了出去。

得了莫大金錢的薛家姐弟,可謂欣喜若狂,在被淩真教育了財不外露這一經典道理後。

那些拍賣所得之財,喚作了很厚一遝“金票”的形式。

由薛花、薛草這二人,把票子盡皆揣在身上,離開了位於天神高原邊緣地帶金玄峰之上的金元城。

窮姐弟,再也不會窮了。

————

當天晚上,淩真和瀟瀟姐兩個人,在這一座王朝北方著名的繁華之城裏,尋找住宿的酒店客棧。

出乎意料的是。

就在街頭,淩家這對出行陣仗頗為低調的姐弟。

居然被人堵住了夜路!

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分,空無一人的馬路街上。

前方,出現了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握一柄鋒銳利刃的男子。

黑紗遮住了下半張臉,隻能看到此人那一雙凶光畢露,隔了老遠都能叫人戰栗的眼睛。

咄咄逼人!

體格細瘦的他,放肆站在大路中央,就那樣堵在了淩真和淩瀟瀟的前頭。

在確認了前方那兩人,就是主子吩咐要殺之人後,作一身漆黑打扮的持械刺客,握著那柄殺人利器,大踏步朝淩家二人衝刺而來!

一刀呼嘯而過。

劃破夜空。

所謂“刺客”。

即是刺破長夜之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