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碎花裙

“那個,我開玩笑……嘶!”

靳裴舟話未說完,就瞬間憋了回去。

因為紀研的手正輕輕地伏在靳裴舟的腰間。

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帶來的觸感不太真實,甚至讓靳裴舟覺得有點發癢,像被小貓的爪子撓著一樣。

“這樣不影響你工作吧?”紀研在身後試探地問道。

靳裴舟輕輕一笑,伸手蓋住了紀研的手,輕輕握住。

紀研眸子一顫,在某個瞬間,甚至想要掙脫。

——她果然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很親昵的身體接觸。

可下一刻,靳裴舟的動作讓她有些意外。

靳裴舟拉開了紀研的手,送了回去。

“我哪能真讓你扶著,放心吧我倚著解剖台呢,你就站在旁邊等著就好了。”

那個兩個抬屍體的男生回來了,紀研驚醒般瞬間往後彈跳兩步,躲得遠遠的。

裹屍袋被打開了,學生將屍體從裹屍袋中挪出來,從紀研這個角度看不到具體的樣貌,但是能看到她身上穿著紅色的高跟鞋,一隻腳穿著高跟鞋,另一隻腿上滿是血汙,蔓延到了赤著的腳上。

她身上的紅裙子被腹部傷口所滲出來的鮮血浸濕,呈現出一種更黑的紅色,時間太久,沾了血的裙子已經幹硬,牢牢地貼合在身上了。

靳裴舟將裙子用剪刀避過致命傷的位置剪下,塞進證物袋裏,又悉數摘下身上所有的外帶飾品和高跟鞋塞進另一個證物袋裏,遞給旁邊的人說:“送去給技偵科室黃主任,讓她查查裙子。”

“好的。”

解剖台上的女人赤著身體,身體白得透明,甚至微微發青,在體表還有很多個圓形的屍斑,紀研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她不太敢看那個屍體,更不敢看接下來的解剖場麵,隻能背過身去,用而過來聽。

“致命傷為腹部右下刀傷,目測凶器為長十公分以上,寬三公分以上的刀,無其他外傷,初步診斷為失血過多而亡,現在開始解剖,主刀法醫靳裴舟。”

“法醫助理張家明。”

“法醫攝像助理李瀟。”

那兩個學生也知道流程,一個幫忙解剖,一個舉著攝影機錄像,雖然是第一次配合,但是貌似沒有磨合地問題,因為他們是無條件地服從靳裴舟的語音命令。

靳裴舟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解剖的途中還不忘記上課。

“開胸,拿液壓鉗過來剪開胸骨。”

“看到了嗎?匕首插到了了右側橫膈膜,尾端刺進肝髒。”

“肝髒是人體供血最多的器官這點不用說了,現在考考你們,這樣的刀口,在無人力幹預的情況之下,預計多久會達到失血過多的標準?”

“看,她胃袋裏都是水果殘渣和酒,沒有吃飯就喝酒,酒精會更快的被人體吸收,小張,你取血液樣品等會送去化驗。”

紀研抬著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法醫的生活還真的是刺激。

解剖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後,她從一開始地害怕已經變成了麻木,畢竟各種各樣的詞語和句子都聽過了,真的達到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效果,可能她以後親眼見屍體或者是看解剖都不會太害怕了。

“好了,我縫合。”

“老師,讓我來縫合吧?”小張連忙殷勤地說。

靳裴舟回答道:“以後有機會的,這次讓我來吧。”

紀研微微側過了頭,想不明白“這一次”究竟有什麽特別的。

隻聽他說“這姑娘挺愛美的,我怕你們學生縫得不好看,回頭我教你們怎麽縫得好看點。”

紀研一怔,忍不住回過了頭。

那姑娘的下半身已經被用無菌布蓋起來了,上半身已經被合上,靳裴舟正在熟練地縫合解剖傷口,這個側麵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眼睛,那雙眼中的深情格外認真。

紀研忍不住看了一眼屍體。

下一刻,她忍不住驚呼:“碎花裙?”

“什麽?”靳裴舟抬起頭說:“什麽碎花裙?”

紀研走近兩步,避過她的傷口看了一眼臉,最終確認地說:“我見過她,碎花裙。”

解剖室裏麵瞬間沉默了,連空氣都凝結。

紀研又說:“昨天在超市裏麵,我見過她,她昨天早上大約九點半,穿著碎花裙在買進口零食。”

張家明忍不住問:“您……記得好清楚啊?”

這句話裏帶著濃濃的懷疑,靳裴舟直接瞪了他一眼,張家明瞬間不敢說話了。

這學生的懷疑無不道理,她莫名認識一個死者,還知道得這麽清楚,很容易被人聯想到跟蹤狂之類的角色。

‘’抱歉,我過目不忘,昨天我也去超時了,因為她和一個人發生了爭執,所以我多看了一眼。”

“好了,你們出去吧,把樣本都送去化驗,看看刑二那邊急不急,急的話就給黃主任買個甜筒,讓他加急。”

“啊?哦哦!”

兩個學生你推我我趕你的出去了,靳裴舟就繼續縫針。

紀研低下頭,自嘲地說了一句:“其實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像正常人的,但是總是露餡。”

這話的意思,就是覺得她自己也不像正常人了。

靳裴舟頭也不抬地說:“是啊,一個天才總是會引人注意的。”

“天才?”紀研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自閉症……兒童孤獨症的患者,雖然在我們眼中看來可能會有些不太一樣,有些孤僻,但是這樣的人,十個裏麵有九個都是帶著特殊才能的,比如繪畫,或者音樂,而你是長了一個人肉照相機,更厲害一點,不是天才是什麽?”

紀研眸子晃了晃,她沒想到,自己在靳裴舟的眼中竟然是一個“天才”。

她因為這個特殊的才能而痛苦不已,沒想到在別人眼中,這個是天才的技能。

同人不同天,同人不同命,紀研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彎起唇角,想要做出一個禮貌的表情,但又很快反應過來戴著口罩笑了他也看不見,於是作罷。

沒過幾分鍾,靳裴舟縫合好,蓋上了無菌布,重新坐回輪椅裏。

“送我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