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理想(上)
第九十章 理想（上）
五月，布拉格郊外的天空陰霾滿天，為了便於騎兵跑馬，茂密的樹林早已被砍伐殆盡。
布拉格城內，腓特烈國王急促的在信箋中寫下：……假如我戰死，一切事務務必絲毫不變的超常進行，假如我不幸被俘，嚴禁為我個人抱有任何顧慮，或對我被俘期間所寫的隻字片語抱有絲毫的尊重。
隨即他放下羽毛筆，盯著信箋苦笑了一下，合攏套上信封並用權戒蓋上印泥。
“立刻派人送往柏林，交給路德親王。”
傳令官接過信封披上鬥篷出了門，腓特烈望著他的背影長歎一聲。
戰爭在吞噬著普魯士，從三年前開始他就錯誤的踏入了陷阱。開頭的幾年麵對奧地利軍隊他穩操勝券，自以為能夠迅速獲得勝利，可如今戰事拖垮了普魯士的經濟，每年百分之七十的稅收都要投入這無底洞中。十多年前他年輕氣盛的占領西裏西亞真是複仇女神的蠱惑而今到了償付代價的時候了。
外麵法奧聯軍已經匯師，他企圖各個擊破的計劃已然流產。麵對十三萬的敵軍，他手中不足五萬的部隊如何匹敵？
不錯他普魯士的軍隊是紀律最森嚴的，他的勇士們麵對敵人的炮火能不發一槍的衝鋒直到獲得命令。他的斜線戰略也是歐洲各部最渴望刺探到的秘密，然而人數的絕對差距壓迫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親愛的敏娜，我是不是錯了？腓特烈閉上眼睛，撐住額角痛苦的皺起眉頭。
突然門被推開了，傳令官衝進來稟報：“陛下，法奧聯軍開始攻城了”
“……五月十一日，腓特烈國王親帥普魯士四萬殘軍順利脫困，奧法聯軍占據布拉格空城。六月末普軍在羅斯巴赫與援軍匯師，大敗奧法聯軍，繼之在洛伊登再敗奧軍。奧地利損失三萬人，潰不成軍……”
琳娜站在女皇休息室內通報完以上戰況，心中不由暗自讚歎：真是天才腓特烈國王不愧為歐洲第一軍神，不足五萬人的部隊竟然能一再以少勝多大敗奧法聯軍。不過也以此可以看出奧地利和法國的軍隊都是些窩囊廢。
想到這裏她嘴角禁不住露出笑意。
“琳娜，你笑什麽？故國國王腓特烈獲勝的消息令你感到愉悅嗎？”白女皇冷淡的聲音傳來。
琳娜立刻回過神回答道：“陛下，我是在想腓特烈國王一路高唱凱歌的時候，聽聞老家柏林被我們帝國的軍隊占領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白女皇陛下聞言臉色展露笑容，她得意的說道：“魯緬采夫元帥說我軍一路暢通無阻嗬嗬，等腓特烈回過神來他的皇後皇子都已經落到我們手上了。”
琳娜不禁挪開視線，白女皇陛下那張麵帶死亡氣息的笑容還真令人毛骨悚然。
晚上是開國大帝誕辰慶典，白女皇陛下照舊沒有出席。
琳娜端著酒杯在黃金大廳內來回走動，不斷的有貴族和廷臣衝著她行禮。如今，在宮內不知情的人眼裏，太子妃殿下已然是帝國的決策者，所有的公文不都是送給她批閱的嗎？
養尊處優的肥胖貴族，以華麗衣裙掩飾蒼老的貴婦人，琳娜望著一張張虛偽訕媚的麵孔直犯惡心。
冬宮，有多少真誠和善意？甚至連自己都越來越習慣於偽裝了。
她仰起脖子一口幹掉了酒杯中的酒，突然一隻手臂伸過來接過她的酒杯。
“殿下，飲酒不可過急。”海洋青年托尼笑嗬嗬的湊上前。
“是你啊，”琳娜長出口氣，托尼和海頓是目前宮廷內她唯一能放心麵對的人，隻有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才能暫時卸下麵具。
“今晚很熱鬧，恩？”托尼遞給她一份點心。
琳娜笑著接過他的食物：“你總是如此，仿佛生怕我吃不胖。”
“殿下，要知道我妹妹……”
“你妹妹一頓都能吃下頭牛成了吧？”琳娜大笑。
“不，我妹妹的兒子都能一頓吃下頭牛了。”托尼打趣道。
琳娜被他逗的合不攏嘴。
托尼伸出手臂，琳娜樂嗬嗬的挽著他走到大堂靠牆的沙發前坐下。
“聽聞，西軍開赴柏林了？”托尼在她身邊落座。
“你消息倒是靈通，可惜已經過時了，這起碼是一個禮拜之前的情報，不然你倒可以將其販賣給普魯士大使。”琳娜開玩笑說道。
“那哪能呢”托尼挺直腰杆，“怎麽說我都是帝國海軍軍官，普魯士大使我壓根不認識。”
琳娜笑嗬嗬的用扇子捂著嘴角。
托尼望著大廳中央的樂隊，海頓正指揮演奏他新譜的曲子，悠揚的樂曲調動起所有人的興致，有些人已經開始翩翩起舞了。
“殿下，我隻是想問，白女皇陛下是否打定了主意要參與對普作戰？那我的新大陸拓展計劃書什麽時候才能批下來？”
琳娜聞言暗中歎息一聲，安慰他道：“別急，總有機會的。”
“機會陛下，我已經等了三年了今年夏天我就滿二十九歲了陛下航海來回要七八年，拓展新大陸起碼也得四五年，再這麽等下去我都老的拉不動船帆了”
琳娜望向他焦躁的麵容，青年已經不再意氣風發，不知什麽時候魚尾紋悄悄的爬上了他的眼角，兩鬢甚至隱約出現了白發。
“你就這麽想離開家，航行於海上嗎？難道你就沒想過找個好女人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琳娜聽到自己如此問他。
“殿下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海洋是我的夢、我的歸宿，我隻有在海上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這輩子我都不打算結婚生子了，隻要能完成白令大人的遺願怎樣都成。”托尼的眼神閃閃發光，奪目的令琳娜不忍直視。
理想，懷抱理想而活的人即使痛苦，也美得令人震撼啊。
我會讓你得償所願的，琳娜握緊拳頭暗自決意。
三周之後，駁船行駛在波光粼粼的涅瓦河上，琳娜帶著兒子亞曆山大站在船頭眺望著遠方越來越近的保羅要塞。
這座要塞是開國大帝當年建造的，作為護衛冬宮的前哨，橫跨於涅瓦河入海口處。後來他演變成了海軍司令部所在地。要塞建築在兔子島上，島嶼周圍的堤岸全部是用木樁加固的，就為了承載住這座宏偉的石製要塞。
“媽媽”小亞曆山大摟緊母親。
“怎麽了？冷嗎？亞曆山大？”琳娜問道。
“船……”還隻能突出單字的男孩指著前方排列整齊的軍艦。
琳娜朝前望去，隻見三十米高的“榮耀號”戰列艦為首的四十多隻船隊正列隊在保羅要塞前恭候太子妃殿下的視察。
比起大多數三層甲板船，“榮耀號”戰列艦具備更優越的航海條件。她就象一座聳立於水麵的木質建築，雕工華麗的船艉部排列著三層鑲金邊舷窗，看上去猶如一座浮在河麵上的宮殿。可宮殿華麗的外表下，掩蓋的是火力十足的炮口。在軍艦下側左右船舷，十二口能發射24磅和32磅炮彈的巨大的火炮探出他們猙獰的炮管。
無數條粗纜繩從船舷邊上垂掛下來，仿佛是印度舞娘身上飄逸的蘇流。水手們有的站在甲板上，有的將自己懸掛在纜繩上，注視著遠方承載著皇室成員的駁船緩緩駛來。
“歡迎殿下及皇子蒞臨”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艦隊上爆發出激昂的口號，琳娜抬起手揮了揮，呼喊聲仍舊重複了三遍才結束。
小亞曆山大被嚇住了，緊緊的把住母親的腿，要求抱抱。琳娜歎了口氣掙開兒子的手，扣緊他的肩膀。
帝國未來的繼承者必須從小學會鎮定和獨立。
駁船停靠兔子島，高大的戰列艦就近看更加的震顫心魂。海軍司令凱恩別斯托傑夫公爵帶著兩百名海軍高級軍官從甲板上走下來迎接太子妃及皇子殿下。
凱恩是位年近四旬的中年人，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額角淡淡的皺紋並不顯得蒼老，反倒給他平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沒想到長相如此俊朗正派的人還會做假賬，琳娜打量他的時候想到。
“尊敬的太子妃殿下。”凱恩躬身執起琳娜的手，行了個吻手禮，隨後禮節性的伸出臂膀。
“希望我的到來沒打亂你們的日常訓練。”琳娜示意侍女抱起亞曆山大，自己挽住他的手臂跟著他往船上走去。
“當然沒有，您的到來是我們海軍的榮幸。”凱恩司令笑著回答。
他們走到“榮耀號”前方，上船的木質旋梯已經架好，琳娜提起裙擺小心的踏上階梯。
“殿下不必害怕，這樓梯很結實，我們經常上上下下的操練，踩著上船的可都是些大塊頭的小夥子們。”
凱恩的話令琳娜笑了起來。
上了船琳娜參觀了艦長室，火炮室和狹窄的水手倉，她向那些甲板上、倉位裏興奮的皇家海軍小夥子們表達了慰問，更是親身踏上瞭望台，眺望遠方的海口。小亞曆山大也玩瘋了，一上船就擺脫了侍女，到處亂走**。
河麵上的風吹來，撩撥起琳娜的長發，她望著兒子充滿好奇的探索行動，心中愉悅的情緒隨著水波蕩漾。
“太子妃殿下在想什麽？”凱恩司令端著兩杯葡萄酒走了過來，“我是否能詢問，皇家戰列艦給您留下了什麽樣的印象？”“雄偉，壯麗。”琳娜接過酒杯扒著欄杆迎風望向河麵。
“是啊，當年我第一次踏上‘榮耀號’的時候也是瞬間就被她迷住了。”
“可若是這種雄偉和壯麗並沒有致力於效忠帝國，那就真是辜負‘榮耀號’的美名了。”琳娜嘴角微翹，她調轉身直視凱恩，眼中閃爍出奪人的光芒。
凱恩聞言皺起眉頭：“我聽不懂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