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爭端
洛靜離開辦公室後，在走廊上，看見了迷惘狀態的方樂，本想不理會一走了之，但鬼使神差的，又挪步來到方樂麵前，看著這個靠著牆低著頭的年輕男子，忽歎了一口氣。
方樂被驚醒了，麻木抬頭看她，勉強一笑。
就算是作為自己先前態度不好的致歉吧……女警花這麽想著，開口說：“方樂，你知道金三兒為什麽逃麽？”
“為什麽逃？”方樂猛然直起了身，雙目出現神采。
目前困擾他的就是這問題！
洛靜說：“根據我作為警察的經驗，一個金三兒這樣的囚犯要逃，有其下幾種可能。”
“請說！”
“第一，是囚犯的本能，沒有幾個囚犯願意被動接受不可測的未來審判，有機會自然要跑。”
“第二種呢？”
“第二種，是嫌疑人並不能提供給警方有效情報，他之前一直保持沉默，不過是一種既定策略，為著給後麵的逃跑預謀做鋪墊。”
“此外，還有第三種。”
“是什麽？”
“囚犯確實知道重要情報，但不可說。”
“不可說？”
“對，這一種可能裏，對於金三兒來說，他確實能提供情報協助警方捉捕罪犯團夥，但捉捕後對他的處境改進並無好處甚至處境更壞！”
“為什麽會處境更壞？”方樂一時不理解。
洛靜冷哼一聲，說：“還能為什麽，因為後麵落網的那些人，同樣掌控著他的重大罪證，這些罪證不但可以抵消金三兒幫助抓人建立的功勞，還有加重刑罰的概率……方樂，不要天真了，金三兒雖然以前沒有落網過，但那是什麽人？盜竊的老江湖，通天大盜！誰知道他以前有沒有犯過什麽逆天大罪而被那個團夥掌握了秘密，否則獨行盜不會輕易合夥的，何況，就算金三兒先前並沒有把柄被那個團夥拿著，通過這一通的共同犯罪，他也有了！”
“為什麽，合謀罪麽？但可以讓警方通融的不就是這一項麽？”方樂更不解了。
“事情要往深了想……金三兒被第一次搜捕到的位置，是個小區，勘驗他的住所顯示他是自由的，犯罪團夥為什麽能容忍他自由地居住在外麵？肯定就是因為那個團夥斷定金三兒不敢向警方主動自首或泄密，至於什麽罪能帶來這樣的效果，4.12劫案裏，不是死了三個人麽……”
方樂猛如遭錘擊，低聲驚叫：“啊，你是說——”
“不錯，如果我是犯罪分子，想讓一個並不讓人放心的共犯嘴裏老實些，最好的方法，就是逼迫他殺掉受害者的其中之一，而殺人罪，永遠不是那麽好通融的……”
殺人罪、殺人罪……
方樂似乎一瞬明白了，又像受了新的打擊。
看著方樂苦惱的樣子，洛靜心裏多少暢快。
不得不說，這個時常纏磨自己的小子給了她許多不痛快，甚至讓她一度潛在地質疑自己的能力，可她現在明白些了，這個方樂，於細節處的把控、邏輯的嚴密性上確實出眾，不愧為推理小說作家，但是，在常規思維上，他跟真正的警察還是差了一些。
小說裏構思的罪犯再凶惡狡猾也是虛構的，而現實裏的罪犯行為更從實用性出發，想洛靜在警校裏犯罪心理學學了那麽一大套，這些方麵的揣摩若還比不過方樂那就鬧笑話了。
洛靜走了，方樂發了好半天呆，才孤獨地離開了警局。
接下來，方樂悶在家裏整整一天。
他一直在思索、反思。
那個和自己看上去頗為談得來的囚犯金三兒，其實是個殺過人甚至殺過不少人的披著羊皮的狼麽？
談笑風生，讓自己去買水果，隻是為著逃匿做準備麽，他隻是被金三兒利用了麽？
金三兒利用了我……金三兒殺了人……
這兩個念頭盤踞在方樂心頭，來回纏繞，折磨著他。
方樂最後躺到**、關上燈、閉上眼睛睡覺，強迫自己冷靜。
最終，在一天時間的末尾，他猛然坐起！
不行，洛靜的邏輯雖然沒問題，他還是不願意放棄最初的直覺！
人就是這麽奇怪，當被邏輯逼上絕路時，反而會傾向於信任直覺。
而在方樂和金三兒接觸的不到兩天時間裏，他的直覺裏，金三兒是個老江湖、金三兒個人很有故事、金三兒擁有很多秘密……唯獨沒有感覺出來，金三兒是個窮凶極惡的囚犯，或金三兒即便在親手殺了人後還能淡定地居留在中山市裏！
不對，這件事肯定另有秘密，金三兒的逃走不簡單，4.12案另有玄機！
方樂想，需要再次調查一下這樁劫案了。
而怎麽入手，讓他聯想到了一個地方、一個人……
第三人民醫院，附近急救的病患一般都會被送進這裏。
方樂抬頭看了看碩大的牌子，就向一樓大廳門口走去，而這時候，耳邊聽到停車聲，他看了一眼，愣了。
來的是一輛警用吉普，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是洛靜以及小韓。
洛靜一見方樂，猛然皺眉，大步走過來，質問：“方樂，你在這裏幹什麽？”
如果是平時，方樂定然打哈哈糊弄，但現在，他沒這個心情，就正經地回答：“我來看看那個孩子。”
小韓在旁邊說：“方哥，真巧，我們也是呢。”
洛靜埋怨地瞅了多嘴的小韓一眼，對方樂說：“那孩子目前屬於警方重點監護對象，沒有警方準許以及正當的意圖，不可以見，這也是和醫院協商好的，所以，你走吧。”
方樂無奈，說：“好吧，我說實話，我是想看看他可以接受詢問麽。”
“真巧唉，我們，咳——”多嘴的小韓插嘴又被瞪，隻好閉上嘴。
洛靜扭回頭嚴肅地看著方樂，說：“就算受害者能接受詢問了，那也是警方應該關心的，你不是警察，沒有參與詢問的資格。”
方樂也嚴肅地說：“我認為金三兒沒有殺人，而目前能證實這一點的隻有那個孩子，我記得前麵警方說過，那個孩子由於親眼目睹父母姐姐被殺才致使精神受到刺激的，那麽他定然能指認金三兒是不是凶手之一！”
還是這個問題……
洛靜又想起昨天的事，怒氣騰就上來了，大聲說：“方樂，你知不知道，你隻是個外行，外行參與案件的辦理，隻會讓案子複雜化，尤其這種大案，一個步驟都不能錯，這不是你構思小說的試驗場，這是實實在在在辦案，關乎著人命，關乎對罪惡的懲罰，你趕快回家，不要再摻和了！”
方樂也惱了，同樣大聲說：“外人就不能關心案情了麽，外人就是外行了麽？外人就不能追尋案件真相了麽？想證實金三兒殺沒殺人有什麽錯，我又沒有說要包庇他！”
兩人針鋒相對，在醫院門口怒視，誰也不願讓步！
小韓悄悄拉拉洛靜衣袖，小聲尷尬地說：“師姐，還有方哥，不要再吵了，大家都在看了。”
確實，洛靜現在還穿著警服呢，和方樂吵起來影響不好。
洛靜隻好降下怒氣，壓低聲威脅說：“反正你沒有資格去探望那個孩子，你再執迷不悟，我就把你鎖到車上！”
方樂不甘示弱，也回嗆：“你這次鎖了我，我下次還會來的！”
小韓提建議說：“要不，咱們看看領導們同不同意？”
“很好！”方樂及洛靜都掏出電話來，要打，又停了，同時轉向小韓，命令：“你打！”
“好好，我打，我打。”小韓受不了地離開了些，打開通訊簿，想，打給哪個領導呢？嗯，就袁隊吧。
兩分鍾後，小韓回來，說：“袁隊說了，方哥可以跟著，旁觀，但不能實質地參與進問詢。”
這也好，方樂勝利地瞅了洛靜一眼。
洛靜又瞪向小韓，問：“你沒說謊吧？”
小韓苦笑：“師姐，我哪兒敢啊。”
三人兩前一後進入醫院，洛靜跟方樂並列，警告後者：絕對不能攪鬧她做事！
但兩人白吵了。
負責那孩子護理的主治醫師堅決地拒絕了三人問詢的要求，因為那孩子精神依舊很不穩定，最忌諱見警察並聯想到那樁慘案。
警察在病患的問題上也拗不過大夫，洛靜沮喪想，難道這趟白跑了？
方樂忽問：“不能問詢的話……那麽那個孩子有沒有什麽對應的就診視頻記錄，看看那個也可以。”
醫師掃了三人一眼，說：“我明白你們想要什麽了，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