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三生第二生(十五)
玲瓏輕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充斥著恐懼。
鬼悠然的神情有些疲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看著鬼悠然給出的模棱兩可的答案,玲瓏的心有些急了,“還請前輩告知,這孩子到底怎樣了,還有沒有救。”
鬼悠然苦澀一笑,“你自己看吧。”
右手緩慢伸出,露出白皙的指尖,一道劍氣飛出,打在籠罩著巨蟒魂體的梵文圖案之上。
不斷流轉的暗金色符文逐漸淡去,露出了巨蟒迷你的魂體。
眯著雙目,一臉愜意的酣睡之像。早先的繚繞的層層死氣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勃勃的生機。
整麽看都像是一個已經成功逆天改命的生魂。
“這不是已經成功了嗎?蛻死氣,補生機,應該就隻差一步魂魄入……”一個“體”字還未說完,玲瓏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巨蟒的魂魄,看著那在凝實的魂體中若隱若現的黑點,胸脯略微起伏。咬牙切齒地問道:“是因為它嗎?”
鬼悠然默然點頭:“域外天魔,攝人心魄;是生是死,這下就全看這小家夥兒的造化了。”
鬼悠然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憐惜的撫摸著手上的魂珠。
“域外天魔!”
四個大字就宛如一道晴空霹靂一般劈在玲瓏的靈魂深處,“居然是域外天魔,”玲瓏自嘲地笑了兩聲,“隻有修士渡劫化仙之時才會出現的劫難,就這樣出現在了我這個也就靈智初開的侄兒身上,老天爺還真看得起我蟄龍一脈啊。”
“哈哈……”
玲瓏被氣紅了雙目,目眥盡裂,秀發肆意飛舞,在空中顯得淩亂,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侵染大地,笑聲淒涼,充滿著無奈、絕望之音。
望著有些瘋魔的玲瓏,鬼悠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麽好,雖然自己先前也說過看著小家夥的造化,但這造化……卻毫無疑問的是十死無生的死局。
唉……
“能讓我來試試嗎?”
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來,卻是愁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此處,望著空中略微有些漂浮的靈魂,淡淡說道。
瘋魔中的玲瓏聽到這話竟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愁塵,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
“你有辦法?”
鬼幽然同樣一愣,看著愁塵,臉上露出苦笑,“小子,這東西就連老夫我都不一定能夠解決,你一個凡人又會有什麽辦法。”
話語樸實淡然,充滿無奈,卻無一絲對眼前這個小家夥的嘲笑之意。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必留一線生機,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決,就先讓我暫且一試好了。”愁塵說著,眼中有著執著的目光。
突然,愁塵的目光凜然變冷,暗叫不好,因為他看見那隱匿於巨蟒靈魂之中的黑點正在不斷地凝實擴大,絲絲死氣重新從巨蟒的靈魂之中開始冒出。
來不及和玲瓏他們解釋,直接跨步上前,一手點在巨蟒屍體的額頭處,神識如潮水一般散開,另一手連捏印決,好似在施展什麽法決一般。
愁塵的突然行動,讓玲瓏和鬼幽然都不由得驚了一下,不過卻都沒有上前,不知是被剛剛愁塵那番話觸動,準備死馬當活馬醫,還是純屬準備看笑話的。
手指間的手印不斷凝結,磅礴的神識如海一般的向外潮湧,凝結,逐漸化為一個小型的愁塵的模樣,而愁塵的本體逐漸僵硬,眸中的神采慢慢散去,就好似變成了一具和地上的巨蟒相同的死屍一般,唯一的區隻是,愁塵的身上,沒有那繚繞縱橫的死氣而已。
“靈魂出竅……”鬼幽然眉頭微皺,“這小子是修真者,怪不得能夠在我的能量衝擊之下保持清醒,想來是有異寶護體吧,隻是以這小子的修為……似乎有些不……”
話語還未說完,鬼幽然震驚了,雙目圓睜,嘴唇微張。
嗡……
空中不知何時傳來一聲異響,一道宏偉壯觀的金光頓時從愁塵的身上綻放,耀耀金光充斥著溫暖的氣息。
一個鬥大的“卍”字從愁塵的頭頂緩緩浮現,金光萬丈,光芒所過之處,原本被劫雷侵蝕而破損的大地逐漸恢複了一絲生機。
枯黃幹裂的大地之上,在溫暖佛光的滋養之下,終於湧現出了綠色的光點。
“這小子居然是佛修。”玲瓏的眼皮微微抖動,有些吃驚,但這份吃驚絕對不如她對它生死的關心。
鬼幽然的瞳孔劇烈收縮,宛如針尖一般大小,看著那外放的佛光,抑製著內心深處那股那股深深的悸動,手掌緊緊握住不斷顫動的魂珠。
他知道,那種感覺是一脈同源的悸動,是久經漂泊的遊子終於回到了故鄉的激動。
但,這一刻,鬼幽然將心中深深的激動之色按下,眸中充滿著疑惑。
他知道他傳承的來曆,這份功法可謂是族中的鎮族功法之一,而自己的家族,即便是在鬼界之中,那也是幾個巨頭中的一個。
自己家族的傳承那更是了不得,不然的話也不可能一直占據著鬼界霸主的地位,持續這麽多年。
而自己則更是族中這一代的優秀子弟,否者的話也不會被這顆擁有天地意誌的魂珠選中,作為超然的鬼使,穿梭於陰陽兩界之間。
因為自己便是來自於鬼界之中威名赫赫的鬼佛一族,自己便是這一代鬼佛的嫡傳子弟。
“難道……”
鬼悠然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將手心中的魂珠緩緩放開,隻見脫離了束縛的魂珠立刻拽著頭向著渾身散發著金光的愁塵飄去。
不停的上下跳躍漂浮,似乎很是享受愁塵身上的佛光一般。
此時的鬼悠然的眼中似乎有著一絲了然之色,隻是這份了然之中卻也有著深深的驚駭之意。
鬼佛一脈傳承自上古時期,金喬覺隻身入地府,化地藏王菩薩,渡億萬眾生,並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偉願。
而鬼佛一脈的先祖,便是一個原本長期侍奉於菩薩左右的小鬼,日夜受佛光感染,誦讀佛經,開靈慧,通陰陽;悟世間百苦,得無上大道。
後,天地巨變,天人五衰,地府不知因何發生巨大動亂,山川失色,草木凋零,無數鬼魂魂飛魄散。
那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動亂,家族典籍之中的記載似乎是刻意瞞過了這一段,隻是說了先祖在這場大動亂中與菩薩走散。
曆經坎坷,憑借著菩薩所傳之佛法才得以在這場動亂之中殘喘下來。隨六道輪回演化鬼界,得無上功德庇護,憑一手佛法縱橫四方,被鬼界之人敬稱為鬼佛。
幼時翻閱的典籍逐漸在鬼悠然的眼前閃現,越是回想起自己老祖宗的光輝事跡,便越能體會到自己功法的強大,對也內心深處的那股悸動之感愈加駭然。
鬼悠然的目光變得凜冽,疑惑充斥著內心。
“這小子到底是誰?難道也是我鬼佛一脈的傳人……”
明月姣姣,烏雲層層。原本明亮清亮的月光在烏雲的印照下顯得壓抑了不少。
神州大地,大夏帝國的東部沿海的海月城一帶,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那不時傳出的淒厲叫聲,那自空中猛然閃爍的雷電,那道道洶湧的天威氣息,讓四周的生靈都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寒氣由脊椎衝向頭頂,凍結靈魂。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幾乎所有的生靈們都躲在自己的小窩裏,蒙著腦袋,瑟瑟發抖地作著一場漫長的噩夢。
森林之中,佛光與鬼氣相生相印,在半空中交織融合,構成一副詭異的畫卷。
玲瓏靜靜地看著愁塵留下的軀殼,嘴唇微微緊咬,有些不安。
鬼幽然負手而立,不斷地感悟透析著金光之內的法則,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這是一片幽暗的世界。
暗似乎便是這個空間的主題,四處都透露著壓抑悲涼的氣息,那是一種頑固不化的死意,這便是小蛇靈魂之中的識海。
此時的愁塵默默地站在這無盡的黑暗中,雙目不停地在四周打量,胸前的那根牛角散發著烏亮的光芒。
在愁塵進入這片暗域的不久之後,這方天地才才好似注意到了這個外來者,黏稠的黑暗不斷蠕動,化作一個參天大物,頂天立地,站在其識海之中,而愁塵在它的麵前,卻是連個螻蟻都不如。
“哪個無知螻蟻,竟敢闖入小爺我的領地,先吃某一拳!”
巨人怒聲一吼,洪亮的聲響宛如洶湧的波濤,將平整的空間**起道道肉眼可見的褶皺。或許這是聲響太過洪亮的原因。不過愁塵卻是沒有絲毫的感覺。那由牛角之中散發的烏光好似萬能的屏障一般將其包裹,不受任何的影響。
即便是那聲響震天的怒吼在經過烏光的過濾之後也變得和普通人平常說話的聲響一般了。
轟……
巨蟒的識海之中沒有風,碩大的拳頭劃過,帶起的是肉眼可見的暗的流動,呼嘯著,宛如那降世伐魔的怒目金剛,又宛如是這方天地的主宰,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莫大的威勢。
巨拳砸下,帶著無可想象的威勢,刹那便來到了愁塵的身前。
看著那一動不動,好似已經被嚇傻了的愁塵,巨人烏黑的雙眸之中有著一縷純正的黑氣閃過,嘴角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殘忍笑意。
不過下一刻,那份笑意卻是**然無存,麵部的神情變得僵硬,瞳孔之中甚至還有著絲絲的恐懼之色。
拳頭砸下,卻是被烏光所化的屏障阻擋,那薄薄的一層烏光卻好似用精鐵鑄成的一般。即便是在巨人那駭人的威勢之下也沒有動彈分毫。
反而是那陣陣閃爍的烏光,讓巨人不由得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那是一種老鼠遇見貓般的被天敵注視的心虛。
一拳落下,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巨大的身型頓時消散,化作一縷烏亮的黑芒向著暗域的深處遁去。
望著那瞬間消失遠遁的巨人,愁塵握了握胸前的那根牛角,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這次還真是賭對了,那家夥應該就是域外天魔了吧,”愁塵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果然還是和我當年遇到的一樣。”
邁著輕緩的步子,慢慢地向著域外天魔遠遁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暗色漸漸淡去,無邊暗域的前方卻是有著一個充滿光亮的洞口。
看著那個洞口,愁塵輕咦了一聲,抱著滿是好奇的內心,麵無表情地向前走去。
嚓……
雙腳邁出黑暗,邁入光明,就好似跨越了兩個空間的界限一般。
流觴曲水,綠草如茵,一條小蛇一臉愜意地躺在草坪之上,不時有著蝴蝶飛舞,花瓣飄落。空中飛過三兩隻鳥雀,嘰嘰喳喳地唱著悅耳的歌聲,微風拂過,傳來的是綠草的清香。
看著這美好宛如仙境般的場景,愁塵微微一笑,有些悵然,“這還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啊……”
靜靜地看著前方正在酣睡中的小蛇,邁著輕微的步子,緩緩地走上前去。
蹲下身子,輕輕地將牛角拿起,放在它的額頭之上,稚嫩的手掌在他那柔軟的皮膚上摩挲。
牛角放下,並沒有什麽異動,愁塵頓時雙眼一眯,站起身來,仔細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別人的識海,這也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域外天魔交手,雖然沒有太多的經驗,但倒也從鬼梟那裏得到了一些關於修界的常識,而這所謂的域外天魔就是其中之一。
幻化出生靈內心中最為留戀的場景,使其沉迷於其中無法自拔。
愁塵細細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象,額頭微微皺起,“以前輩域外天魔的身份,不去蠱惑那些渡劫飛升的大能,反而來對付我們這些剛剛踏足修界的無名小卒,倒是有些不符合你老人家的身份啊。”
聲音在這片不大的幻境之中回**,然而半晌卻也沒有任何答複的聲音,最多也就是愁塵自己的聲音在這個夢幻的空間之中回**起伏。
見半晌都沒有回音,愁塵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回首看了眼依舊還在酣睡中的小蛇,臉上拂過一絲不忍。
“往事如煙,凡塵如夢。刹那年華,泡沫人生。何苦執著,何必糾結……”
“美夢雖好,終須滅;凡塵雖汙,總得渡……”
愁塵低頭慨歎了兩句,稚嫩的瞳孔中有著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滄桑,就如同是一個已經看破了紅塵的老道。
“小家夥兒,醒來吧。”
愁塵的眼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精光,左手握住胸前的牛角,右手並指為劍,洶湧的精神力在指尖滾**,劍芒如風,刹那便點在那條酣睡的小蛇的額頭之上,洶湧的精神力澎湃湧出。於此同時,胸前的牛角烏光大放,充斥著整片空間。
“小子,兒敢!”
空中,不知從何處傳來域外天魔的驚怒聲,而且那怒吼聲中還隱約有著幾絲疼痛的感覺,卻是不知道是愁塵用精神力刺激小蛇蘇醒的方法讓其受痛,還是那自牛角綻放的烏光使其受傷。
光耀大地,四周美好的景象猶如驕陽遇雪一般逐漸化作一縷青煙升騰,刹那不複。幻像消失,四周不斷地傳來域外天魔淒厲的慘叫聲。
想來是受傷不輕。
“小子,你給我等著,待你蛻凡化仙,沒有異寶守護之時,老子一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你給我……等……著……”域外天魔淒厲的嘶吼著,隻是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愁塵麵無表情的站在那,對於那個已經逃遁了的域外天魔的話語絲毫都不放在心上。
“天魔蠱惑?
哼……道心如劍,揮之即斬。”
天魔遠遁,幻象散去,在草地上酣睡的小蛇悠悠醒轉,一臉迷離地看著身前這個小孩:“你是誰?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讓我解脫?”
愁塵沒有答話,看著眼前這條小蛇微微歎了口氣“你認為死是解脫嗎?”
小蛇頓了頓,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死了之後一了百了,不需要為每天找食物而煩勞,不需要整天擔心被人追殺,不需要整天為了森林之中生靈之間的勾心鬥角而煩惱……”
小蛇不停地說著,好似心中有著無盡的委屈苦楚需要吐露。
愁塵默默地聽著,沒有打斷它的話語,
許久之後……
“那你認為“生”的意義是什麽?難道僅僅隻是為了死嗎?世間有六道輪回,你此時的死又何嚐不是一種另類的生,這樣反複的生生死死又到底有什麽意義。”
愁塵的話讓小蛇陷入了沉思,趴在地上,過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但我覺得那絕對不會隻是“死”而已,”
“你知道嗎?”小蛇一臉疑惑地望著愁塵,眸中全是不解之色。
愁塵搖了搖頭,看著身前的這條小蛇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苦笑了一聲:“我不知道,所以還不能死,”
“我還要去尋找生的意義,我還要去尋找我心中的道……”
愁塵的雙目漸漸迷離起來,透著滄桑與悲涼,稚嫩的小手輕輕的在小蛇的背上摩挲。“走吧,回到你的肉身去吧,你的小姨還在等著你。”
小蛇沒有答話,好似沒有聽見愁塵所說的那般,隻是雙目直勾勾地盯著愁塵:“大哥哥,你能不能收我為徒,帶我一起去尋找“生”的意義。”
愁塵一愣,搖了搖頭,苦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既然有著整片天地作為你的老師,你又何必拜我為師。”
一番話說完,愁塵不由得有著一絲優越感,暗自點了點頭,轉過頭來準備繼續開導身前這個迷茫的“孩子”。
然而……結果卻並非是愁塵所想的那樣。
愁塵轉頭,卻見小蛇一臉呆萌的搖晃著腦袋,看著身前這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人,眼中全是迷茫之色。
愁塵的神情瞬間僵硬,嘴中正準備吐出去的話語硬生生地被小蛇的這個神情給憋了回去,無奈地歎了口氣,神情變得尷尬無比,此時的他知道,剛剛他所說的那番肺腑之言它是完全沒聽懂。
搖了搖頭,看著以一臉癡迷之色望著自己的小蛇,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麽非要拜我為師?我也隻不過是一個剛剛踏足修界的新人而已。”
小蛇依舊呆呆地望著愁塵,“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因為你剛才的那句話引起了我的共鳴,或許是因為你身上自帶的那股氣息讓我感到無比的親切……”
小蛇的雙目逐漸變得迷離,
“我的一生經曆了太多,太多。這個世界對於原來的我來說隻有恐懼……是的,隻有恐懼……”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我不知道我這一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誰,誰……是我……”
小蛇的語氣很平淡,但就僅僅隻是這平淡的語氣中卻渲染了一股悲涼的氛圍,充滿了對未來迷茫的恐懼,充滿了對往昔不幸的恐懼……
滿是心酸與淒涼……
愁塵突然沉默了下來,似乎被四周那股悲涼的氣氛渲染,不在說話,雙目微閉,靜靜地聽著小蛇的話語,靈魂化作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
這時候他感受到了一陣共鳴,那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共鳴,此時小蛇的一番話猶如一塊石子,砸入了愁塵前世那如死水一般的記憶。
他,是一個孤兒,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孤零零地蜷縮在被褥中,頂著大風,無助地大哭。
相對於它來說,他是幸運的,因為有著一位慈祥的師尊將他帶回了家,言傳身教,生活雖然平淡無聊,但總的來說卻也是安穩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逐漸長大,日日打坐,天天修道,讓他儼然成為了一個清心寡欲的人,一個真正的修道士,但就是這樣一個純正的修道者,卻對自己的信仰,對自己的人生。
產生了懷疑……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他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他不知道這天地之間又是否真的有“道”,他不知道他這一生將要修行的“道”到底是什麽……
他有太多的不知道,太多的迷茫……
他如它,對未知的未來沒有著常人的好奇與希冀,隻有著深深的恐懼。
而當師尊駕鶴西去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的恐懼無疑達到了極大值。
他就如同是一隻在無盡大海之中飛翔的海鷗,原本還有著一座孤島,作為心靈的寄托,為它撐起了一片天地。而今,大浪滔天,孤島沉沒,心靈的避風港喪失,從此再次孤苦無依,飄**與茫茫大海之中,充滿著對前方的恐懼。
這不是懦弱,而是對心靈深處情感的訴說,一種對於本心的正視。
師尊離開之後,他的人生好似沒有發生什麽大的變化,隻是那座道觀之中少了一個蒲團而已。
卻又好似發生了天大的變化,他不再是他,他徹底迷茫了,不知道何去何從,混混沌沌地過著日子,隻是默默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直到那一天,天魔的一番類似蠱惑性的話語確實猶如一道晴空霹靂一般在他的腦海中炸響,那一刻,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找到了那條他一直苦苦追尋的路,即便那條路上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給了他一個方向……
收回了遠眺的思緒,帶著隱約有些淚花的雙目靜靜地看著身前這條小蛇,似乎感受到一股來自於靈魂的共鳴。
“我懂你心中的恐懼與迷茫,因為我也曾有過那樣的一段時光。”愁塵緩緩地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柔和的雙目靜靜地看著小蛇,稚嫩的臉龐上有著一股與其年齡不想符合的滄桑。
“在茫茫大海之中飛翔的海鷗需要一個落腳點,去供它在勞累時歇息,養精蓄銳,不斷地在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大海中尋找到自己的方向。”
小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親昵地擺著蛇頭,在愁塵的身上摩擦。
“你的身上有著一股讓我無法抗拒的親密感和安全感,在腦海中似乎有著一股聲音在呼喚,在叫我一定要拜你為師。”小蛇一臉嚴肅的說道。
愁塵頓時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小蛇,無奈地點了點頭,“若是你非要拜我為師的話,那就等出去的時候問下你小姨的意思,她若是同意的話,那我便沒有異議了。”
聽著愁塵那終於有些鬆口的語氣,小蛇微微點了點頭,卻不知是欣喜還是無奈。
“既然如此,我們就出去吧。”
說罷,身子頓時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小蛇的識海之外遁去。
外界……
佛光依舊,熠熠生輝;與鬼氣向交織,演繹著生與死的輪回。
一道烏光頓時從小蛇的識海之中閃出,沒入愁塵自身的身體之中,那一刹那,天地間的金光頓時收斂,萬物恢複了平靜淡然,鬼氣依舊主宰著一切。
看著那道從小蛇識海之中一閃而過的烏光,玲瓏的身軀渾然一抖,身子輕顫,眸中滿是激動欣喜之色。
愁塵的靈魂從小蛇的識海出來的刹那,靈魂狀態下,原本酣睡的小蛇陡然睜開了雙眼,眸中閃著金光,如同一道流光一般沒入到自己的軀殼之中。
那一瞬間,有著一股澎湃的氣勢正在醞釀,巨蟒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身子周邊的氣息一股接著一股,一股強過一股,就如同連綿不絕的波濤一般。
看著那條逐漸醒來的巨蟒,玲瓏雙目微眯,眼中滿是震撼之色。
因為此刻,她在它的麵前,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壓抑感,那是源自血脈深處的壓抑感,眼前的這條,仿佛不是正在化蛟的巨蟒,而是一隻已經快要成龍的聖靈。
嗷……
一陣清脆而稚嫩的聲音響起,巨蟒仰天長吟,整個身子忽的騰起。
那一刹那,鬼氣散,風雲聚,雷雨現。
這條正在化蛟的巨蟒似乎變成了天地的主角,風雨在為它歡慶,雷雲匍匐在它的腳下。
玲瓏滿臉淚珠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中有著不可抑製的激動與欣慰。
鬼悠然望著空中那條騰空的蛟,暗自點頭,眼中全是讚許與滿意之色。
“蟄龍一脈,果然名不虛傳,補後天之不足,勝先天之境界。看來這一次,我總算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褪去這滿身的包袱了。”
片刻之後,在空中翻滾的蛟龍似乎也玩夠了,驅散了風雨,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地麵之上,化為一個身高不過一米二三的孩童模樣。
粉麵紅唇,背後披著說不上長也說不上短的黑發,一雙大眼睛烏黑亮麗,不停地打量著自己那如玉藕一般的身軀,眸中盡是滿意之色。
一蹦一跳地跑到愁塵的麵前,手中拿著一根長絲帶,一臉笑容地對著愁塵說道:“還請師尊為我扶頂結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