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樓

一路上我沒說話,進了尉遲家也沒說話,尉遲他爹一聽院裏有動靜就趕緊從裏屋出來了,眼裏滿是關切,這是個老夫子,念過私塾考過秀才,沒能中榜最後回了古村老家。他不會像雲群媽那樣魯莽,幫我掀開門簾子側身把我讓進去。

把尉遲雲群放到**我就出去了,那些親戚也就散了,雲群爹要留我喝口水再走。我說:“過幾天我還回來,那時候跟雲群一塊喝。”

細一想來,去馬老頭家鬧根本不是雲群爹的意思,全是那老太太一個人的主意。我歎了口氣就出門了,往南城的方向走。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聞到了一種奇怪的香味,也算不上香,聞起來很舒服,讓人頭腦清楚的味道。

要不是我滿心煩悶,肯定留下來多聞一會,太舒服了。埋著頭往前走,想著很多事情,一個傻子撞了我一下,嘴裏還念叨著:“七,半。。七半。。”

村裏有傻子很正常,我喊了他一句:“滾蛋,煩著呢!!!什麽七棱子八半的!!!”

午時沒到我就回了南城,推開門看馬老頭在吃飯,桌子上擺著兩副碗筷,明顯是知道我會回來。坐在那裏的吃飯,在他這總能吃點見油水的東西,這頓就有豬臉肉,還有大白饅頭。一直到吃完飯都沒跟馬老頭說一句話,心裏都壓著塊石頭。

“出去轉轉。”披上褂子往門口走。

“上哪去你。”馬老頭吃完飯必須喝口茶水,所以他吃飯的時候飯碗旁邊永遠都擺著茶壺,抿了口茶跟我說。

“溜達溜達啊。”

“別去了。後院等我去。”

掃興,不過如果真的出去溜達也不知道幹嘛,心裏有塊大石頭壓著幹什麽都不痛快。走到後院看著滿院子的花圈,有點頭暈。大夏天的晌午最不願意在院子裏呆著,太曬的慌。馬老頭從他的臥房裏出來。

他這行頭我著實嚇了一跳。

一身黃色的道袍,胸口和後背都是太極八卦圖,右手桃木劍,左手拖著羅庚,肩上斜挎乾坤袋,一顰一簇間,一步一動時,都透著仙風道骨的氣質。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把桃木劍遞給我:“查這件事,沒點防身本事可行不妥。”

我看了看手裏的桃木劍,這能有什麽用:“至少給把鐵的吧,這玩意骺脆生啊,一碰就斷的東西。”

馬老頭一皺眉頭不怒自威,也不知道為啥就這一個眼神我就不敢多說話了,隻是點點頭,聽他說。

“九宮千道化太清,六丁六甲取九星。授道八卦論八節,天地陰陽一劍中。”說完了詩就喊我一聲:“跟我做啊。”

墊步擰腰,翻身轉馬,這老頭子身手真不是鬧著玩的,我就一直跟他學這套劍。

一直到天快黑。

小時候跟雲群他爹學過讀書認字,長大以後就覺得這可能是這輩子惟一一次學本事的機會了,今下午又跟馬老頭練了半天劍法,也算是學了本事。可是,為啥學到的本事都不能當飯門,就沒有那學手藝當飯吃的命,學不到。

馬老頭教我劍法,這是要出山的意思啊。

我在廚房裏忙活飯,天也快黑了,馬老頭這歲數的人還是有點講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天黑就要睡覺,不過有事的話,就要另算了。風箱上還搭著中午掉的菜葉,鍋裏也有洗不幹淨的油漬,想來馬老頭的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來人呐,快來人呐,有人要跳樓啊,快來人啊!!!”街上小孩邊跑邊喊,院牆裏麵都聽的很清楚。

手上還是嚇了一哆嗦,有人要跳樓,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蓋上鍋蓋拉了兩下風箱就跟馬老頭說:“看熱鬧去啊。”

鼻子裏麵冒出兩股煙,這老頭煙袋鍋子不離手,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自己去。自己去就自己去:“灶上做著鍋呢啊。”

也沒顧上看他反應就跟在那幾個小孩後麵,離得並不遠,走了沒幾步也就到了。

眼前這洋樓很高,不知道那個土財主蓋了這麽高的洋樓,通體都是白的,除了窗戶是花玻璃根本沒有別的顏色,有幾個看熱鬧的從洋樓後麵出來,搖著頭就回家吃飯了,這飯點街上人本身就不多,也就我閑心大,跑著來湊熱鬧。

陽台上的女人一身紅旗袍,月光下映出妖嬈的曲線,臉上描眉打鬢,衝著遠處的一個方向癡癡的笑著,通關的鼻梁,嘴角上翹說不盡的萬種風情,說書先生那裏聽到的詞都說不出來這良景美人,怎奈她是要自殺呢。

我本想試探性的跟她說說話,勸她別想不開。可是她低頭的時候看到了我,臉上的癡笑馬上就沒有了,換了一副凶狠的表情,毫不猶豫的從樓上跳了下來,而且故意讓自己頭著地。

那時候的洋樓雖然隻有二層,但是這土財主還是按照高搭天棚三丈六的思想,把房子建的很高。別看是從二層跳下來的,就這個高度別說掉下個人來,就是掉下頭牛也能摔死。

我本能的轉過頭去,旁邊幾個喊話的小孩“啊”的一聲,小孩的尖叫像把刀子一樣剌進耳朵裏,這場麵應該很血腥吧,頭著地啊。可是一個小孩並沒有跑,也沒尖叫,隻是指著女屍的方向說了句:“沒,沒有血。”

他淡淡的說出這句話,語氣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鎮定。我轉過頭去,發現他沒有瞎說,女人的頭摔在地上已經沒了人樣,五官已經模糊到看不清,頭骨也摔出一個大窟窿,腦漿子就攤在地上,可奇怪的是,一點血都沒有,唯一的**就是暗黃色的膿水。

我咽了口吐沫覺得很惡心,慢慢的走過去,壯著膽子想把她身子翻過去看看到底有沒有血,借著月光,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她的手指居然還在動,脊梁骨後麵頓時出了冷汗,這怎麽可能,人都摔成這樣了。

我看她手指在地上畫了兩個字,因為沒有血所以沒能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