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活祭

“後來,在一個風雨之夜,有人看到,西海的海神弇(yān)茲把那船兒,托舉到了天上的銀河裏。從那以後,在傍晚的時候,人們靜靜地坐在西海的岸邊,就會聽到從銀河裏傳來的那少年的簫聲和你媽媽的歌聲。”

竊桑巫皇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直到一年後的一個深夜,他們悄悄地來到了我的繭窩。娥兒的懷裏抱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

窮桑巫皇慈愛地望著鷙,接著說:

“族裏的人逼著我把你扔了。因為你媽媽離開族裏跟別的男人走,在族裏是大逆不道的罪,而且她還沒行成人祈媒禮,更何況族裏重女孩輕男孩。”巫皇邊說著,邊抹了一把眼淚。“我堅持留下了你,因為你媽媽走了,你就是我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說完,她從那包裹裏拿起了那根細棍樣的東西:

“喏,這就是那個男人吹的骨簫。”

她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鷙,鷙在月光下看著那個骨簫。骨簫是用鳥的翅骨做的,表麵看上去很光瑩,看不出來是怎麽吹響的。窮桑巫皇又拿起了另外一個片狀的玉石,說:“那男人說他是東方白帝的兒子,來尋找昆侖之墟。 這是個玉璋,是他隨身帶著的信物,他讓我把這個給你保管好,讓你長大後,拿著這個去找他們。”

鷙問道:

“去找他們,去哪裏找他們?”姆媽:“那男人說從這裏往東北翻過三座山涉過兩道水,有水名叫河水,順著河水往東走,走到東邊的大海就是他們部落所在的地方。他說別人稱他們為夷人。”

說完,她把手裏的那個片狀的東西遞給了鷙。鷙接過那個叫做玉璋的東西,在月光下看了看。那是個拃把長,刻著花紋的晶瑩的石片,月光下也看不出來,刻的是什麽。

“你走吧,帶著這三樣東西趕快走。”窮桑巫皇說道。

鷙聽完這些這話後,呆呆的沒有吭聲。

“走吧,孩子,留在這裏就是等著死啊!”

“我到哪裏去找那個他們?我不走,姆媽,我沒偷人家的東西!”鷙堅決地說。

姆媽就哭了起來。

鷙十五歲了,但他總還是個孩子,而且他沒走出過西海周邊的這幾座山。走,上哪去?向東北,翻過三個山頭?河水?這是他的心裏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事啊。再說,自己確實沒偷人家的東西啊!

鷙拉起了姆媽的手:“姆媽,琴是我在半山坡上的岩石縫拿的,是我在鳳凰巢裏遇見的那個家夥放在那裏的。你別哭,我明天再去等那個家夥,如果等不到,我明天晚上再走,好嗎。”

姆媽:“這挖出來的東西怎麽辦?”

“我去藏到樹洞裏。”鷙說著,又拿起那把金刀看了看。

回到繭窩,鷙把三樣東西放在自己睡覺的蒲草下麵。躺下來,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早上起來,他攀上樹洞,把三樣東西藏在了他的樹洞裏。

第二天,族裏的大人小孩都躲他遠遠的,好像他身上有瘟病似的。

看到不受待見,他自己也就跑得遠遠的。一天也沒吃東西。晚上窮桑巫皇分食的時候,他回來了,坐在一塊石頭上遠遠地看著。

給大家分完食後,窮桑巫皇拿了一份走過來遞給了鷙。鷙接了過來,抬起頭,就看到了姆媽眼裏的淚水。鷙心裏一難過,低下頭,轉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太陽落山。

鷙早早地來到了那塊**著的岩石上。沒心思坐,他就站在岩石上等。心裏想,應該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拿琴去海邊彈,更不該把琴拿到繭窩去。但是,我怎麽能想到,琴是那個家夥偷來的呢。也不知道那個家夥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它住哪裏,就天天和它在一起,怎麽就沒想到它就是個壞家夥呢。

但是,我真的沒偷人家的琴啊。那個家夥來了,怎麽辦?它又不通人的言語,隻能抓住它。抓住它,把它交給大次人,讓大次人把它殺了?這樣一想又想起那個家夥的好來,給他草果吃,教他樹枝間穿行,教他彈琴。一想到琴,他的頭又大了起來。

很晚了那家夥也沒來,鷙失落地回到了繭窩。

“沒見到?”姆媽問。

“沒見到。”鷙回答說。

“你趕緊走吧,吃的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帶著。”姆媽說完急忙起身。

“不,還有一天,姆媽,我再等明天一個晚上。”

“好吧。唉~~~”姆媽歎了一口氣。

第三天的晚上,那個家夥來了。

鷙看著它,它看著鷙。鷙的心裏有許多的話想給它說,但鷙知道說了它也聽不懂。那個家夥看著鷙好像也有許多話要說,但是它說不出來。

他們就這樣互相看著。

鷙突然就撲向那個家夥。那個家夥沒有防備,就被鷙壓在了身底下。壓在了身下,鷙就狠命地抓住它的兩個手臂,用雙腿緊緊地夾著它的雙腿。

鷙在鳳凰巢上領教過它的柔滑,生怕它溜走後,再也找不到它了。

那個家夥沒有掙紮,它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讓鷙壓著。鷙壓著那個家夥,拚命向它吼著:

“琴是從哪裏來的?琴是從哪裏來的?你給我說出來……”

吼著吼著,鷙忽然坐起身,哭了起來。

那個家夥也坐起身來,看著鷙哭。它好像弄不明白鷙為什麽要把壓在身下,也不明白鷙現在為什麽要哭,也有可能它根本就不知道哭是怎麽回事。

哭出來,鷙就感覺好受多了。

鷙就開始給那個家夥說,你從哪裏弄來的琴,現在人家說我是個偷兒,你是偷來的嗎,?你能去告訴他們我不是個偷兒嗎?不然他們就要殺了我,你知道嗎?你到底從哪裏弄來的琴,那不是你的琴嗎?那你是怎麽會彈的琴?

鷙激動地說著,那個家夥就呆呆地看著。

鷙看說了沒用,說了它也聽不懂,就給它比劃,彈的那個琴,邊說邊做出彈琴的樣子,然後向遠處指了指,問它是從哪裏弄來的。

那個家夥似乎聽明白了。

那個家夥向鷙招了招手,然後三步兩步躍上了樹的枝頭。鷙也跟著躍到了樹上。那個家夥就帶著鷙在樹林間穿行,一片樹林連著一片樹林,就這樣他們翻過了三個山頭,來到了一個山洞前。那個家夥用手向洞裏指了指,他們就進到了洞裏,洞裏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鷙的心裏正感到有些恐懼。

“擦”的一聲,火光一閃,火把亮了起來,那個家夥看見火光急忙無聲無息地滑溜走了。

緊接著四支火把一起亮了起來,鷙看到了四個大次人和那張放在洞裏供台上的琴。

大次人把鷙綁了起來。

大次人又來了,大次人更加氣勢洶洶的來了!

大次人舉著火把,更加嗷嗷地嚎叫著,要燒掉窮桑人的繭窩!

大次人帶來了更多的火把!

窮桑巫皇一夜不見鷙回來,就以為他走了。走,怎麽也不把東西拿走。也沒帶點吃的,這路上要是找不到吃的怎麽辦?路上遇到野獸怎麽辦?夜裏怎麽睡覺?知不知道要沿著水道走,別讓自己斷了水?正擔心著呢,就聽見了下麵大次人由遠及近的吵嚷聲。

出了繭窩,遠遠地就看到被大次人捆綁著推搡著,走在最前麵的鷙。

窮桑巫皇心裏驟然一驚,這孩子怎麽真能幹出這樣的事情啊!這可怎麽辦!不知所措的窮桑巫皇急忙跪坐下來,禱念先祖的名字,祈求神靈的庇護。

大次人一邊走著,一邊推搡著,踢打著,咒罵著鷙。來到窮桑人進樹的藤門前,大次老者吆喝了一聲:

“先把這個竊賊給我吊起來。”

三個大次人過來把鷙吊在了樹上。

鷙望向了繭窩前的姆媽,低頭禱念的姆媽沒有看他。鷙在羞愧中低下了頭。

聽到吵鬧聲,窮桑的男人們都出了繭窩,找有遮擋的地方,撥箭握弓準備防守。

大次老者一聲令下,大次人一排排地列了隊,每個的手裏都拿著一個藤盾和一支火把。

大次老者向著窮桑人的繭窩高喊道:

“鄙夷吾族人,褻瀆吾神明,此仇恨不共戴天!燒!”

大次老者一聲令下,一個大次人點燃手中的火箭向離的最近的繭窩,射了過去。

神繭遇到火星“轟!”的一聲,發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就消失了。

緊接著“轟轟轟……”所有的神繭都在轟鳴和光芒消失。

窮桑樹下就響起一片女人和孩子掉落下神繭的慘呼聲。

“不……!”掛樹上的鷙痛苦地嚎叫了一聲。

這是大次人沒想到的,大次人隻想燒一個繭窩,嚇唬一下窮桑人。沒想到所有的繭窩都爆滅了,大次人楞住了。

窮桑巫皇從窮桑樹上,飛身向大次老者衝了過去。大次老者振臂彎弓,一箭射在了窮桑巫皇的心窩子裏。

“啊……”的大叫一聲,窮桑巫皇跌落在地上。跌落在地上的窮桑巫皇把眼望向了鷙。

“姆媽!”鷙大喊了一聲。他看到了姆媽關切的眼神。那眼神裏有擔心,有憐愛,有期許……鷙的眼淚噴湧而出。

就在這時候,手持桑矛的騩山人衝了過來。騩山弑虎一聲暴喝,騩山人和大次人殺在了一起。

騩山弑虎並不想跟大次人結下太大的仇恨,他抽出金刀,滾入了亂陣之中。“嚓嚓嚓”,在六個大次人身上各劃了一刀。六個受傷的大次人痛苦地嚎叫起來。

大次人看到了騩山弑虎手裏握著的那把金刀。

“金刀!?”所有的大次人都驚呼了一聲。

大次人曾經遭到過兩個金刀人的血洗,他們對金刀非常恐懼。

隨著對金刀的恐懼,他們對騩山弑虎也恐懼起來,大次人在後退。

大次老者推開眾人走上前來。看了看騩山弑虎手中的金刀然後抬起頭,緊緊盯著騩山弑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們!還!會!來!”

說完,轉身揮手,“走!”大次人就走了。

大次人扶著受傷的族人走了,窮桑人趕緊跑向窮桑樹下去救人。女人們趕緊去扶起窮桑巫皇,看看已經沒了氣,女人們哭成一團。

女人們一哭,大家就都知道窮桑巫皇已經死了。吊在樹上的鷙又大聲地哭了起來。鷙一哭,騩山人才發現樹上還吊著個人,大家一看是鷙,有人問道“這個孩子怎麽辦。”

騩山弑虎說:“先吊著,三天以後,正好用他祭祀祖神。大家抓緊去幫窮桑人救人。”

騩山人也是從遙遠的東方來到這兒的,騩山人原來叫南月人。南月氏活下來的五個女人,攀著血矛搭成的天梯,從黑狄人的手裏逃了出來。她們遊過南水,一路西逃,一路上有個風吹草動,她們都膽顫心驚。躲開有人煙的地方,避開山林間的虎狼。黑夜裏,她們就緊緊相擁,在南月巫啟的譸念聲中,瑟瑟發抖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就這樣,她們不知道涉過了多少條水,也不知道踄過了多少道山,最後她們來到了西海。

西海的水是甜的。西海岸邊的山上結著更多的甜美果子,西海的水裏生長著更肥美的魚兒。她們在這裏支起了火塘驅散野獸,搭起了茅棚隔擋住了風雨,安頓了下來。

由於她們的到來,西海的邊上才有了人煙,有了生氣。但是沒有男人,沒有男人不隻是沒有了生命的愉悅,最重要的是無法繁衍骨血。南月巫啟,每時每刻都在祈求,她祈求先祖先宗,祈求天地和山巒。

直到第三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南月巫啟的祈願,感動了騩山的山神。

在一個月圓之夜,騩山的山神幻作人形,玄衣素袍,從山上飄然而下,夜媾五女,南月氏得以存。

山神說,我給了你們骨血,你們就叫騩山人吧。你們每年要向我祭獻一個男童。

祭享神靈,有死祭和活祭。騩山人是活祭。

以前騩山人祭祀山神都是用當年的男嬰,還從沒用過鷙這麽大的孩子作過犧牲。

騩山弑虎說的話,在這兩個氏族裏已經沒人反對了。

在騩山人的寨子西邊,有片闊地,騩山人每年用新土鋪墊祭壇,漸漸就成了個半人高的土壇子。祭壇上是用碎石堆起來的祭台。

台子上麵跪坐著被捆綁好的鷙。他**的身上包裹著香茅,露出的臉上被塗抹上了暗紅的赭土。

鷙的心裏一直在恨著自己,恨自己害死了姆媽,恨自己連累族眾失去了繭窩。也不知道從繭窩上掉下來的族眾,摔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沒了繭窩的族人,要到哪裏去住。他已經沒有眼淚,也不想再哭,他隻盼著騩山人趕快把自己抬到山上去,讓山神把自己吃了。

他在祭台上深深地低著頭,騩山人在正午開祭。

身上塗滿赭土**著的騩山巫明,跪坐在祭壇上。望著太陽已經到了日中時分,禱祝起來:

“感謝山神給我們骨血,感謝山神讓我們氏族延續。祈請山神給我們滿山的果實,祈請山神讓我們的獵手打到豐厚的獵物……”

禱念完她高聲地唱起了誰也聽不懂的祝歌。

唱著唱著,她跳起舞來。看到騩山巫明開始跳舞,**著的騩山女人就手牽手地把她圍在中間,跟著她一起唱一起跳。

然後是同樣**的騩山男人也圍了上來。

他們高聲地唱著,歡快地扭著。他們這是向山神展示他們族人的興旺和和睦。

夏日的陽光照在他們滿是大汗的身子上,閃閃發亮。

唱完跳完,騩山巫明開始給大家分食,大家邊吃邊發出“喲,喲,嗬!”的叫聲。表示能吃到山神賜於的食物,人們非常開心,並表達對山神的敬愛。

吃完了,騩山巫明又做了一番禱念。四個騩山的漢子就拿來了兩個竹杆,把鷙在上麵綁坐好。騩山巫明過來在鷙的頭上撒了把赭土,六個漢子就把鷙向山上抬去。

身後又響起騩山巫明的祝歌。

抬到頂上的一個平整的石台上,六個男人放下了鷙,下山了。

太陽慢慢地從天邊的雪峰上落了下去,返照回來血色的金黃的光芒。那金黃的光芒把遠山、西海和高大的窮桑樹都渲染得奇麗壯美。

仿佛又聽到了遠處騩山人隱隱約約的歌聲,鷙睜開了眼。睜開了眼的鷙就看到了這美麗的山海,這美麗的山海讓他怦然心動,讓他想起了姆媽臨死前的眼神,想起那眼神裏所包含著的期許。姆媽是顧念著讓我活下去啊!想到這不由得心裏又是一陣悲傷。

忽然一個身影閃到了他的身旁,是那個家夥。鷙歎了一口氣,他現在也不知道對這個家夥是恨還是氣。它又不是個人啊,你怎麽給他生氣啊。

鷙沒答理它。

那個家夥迅速地解開了綁著鷙的繩子,刺溜一聲就不見了。

山神來了!

那山神從天而降!

龍的身子,虎的頭,有著一條長長的燃燒著的尾巴。昂起頭比兩個人還要高,瞪著血紅鋥亮的雙眼,呲著一口剛利的尖牙。

那山神瞪著鷙,似乎在想以前都是小娃娃,怎麽今年弄個這麽大的孩子。鷙看著那巨靈樣的山神,突然感覺到了恐懼。他的心一下子收縮了起來,頭皮開始發炸,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挪騰。

那山神仰天一吼,就如同響了一個炸雷。

鷙驚恐萬分,驚恐使他起身就跑。那山神一楞,怎麽回事,今年的這個怎麽還會跑。一邊想著一邊騰身追去。

鷙飛身上了樹枝,就向樹林深處躍去。

山神看到鷙在樹枝間穿躍,就飛起身來去捉鷙。鷙一看那山神飛了起來,就趕忙跳下樹來穿行。見鷙跳下了樹,山神就象撥拉著枯木一樣撥拉著大樹追。

鷙回頭一看,更加害怕。他再次躍上枝頭,這時候他看見了窮桑樹。奔窮桑樹去,窮桑樹枝繁葉繁。

鷙跳躍的越來越慢,山神追得越來越快。快到窮桑樹了,那山神看出了鷙的意圖,大吼一聲,虎爪猛地一掃,“喀喇喇”倒了一片大樹。一棵大樹的樹梢正掃在鷙的後背上,把鷙掃到了窮桑樹下,但劇烈的疼痛也讓他窒住了呼吸。

山神堪堪追到的時候,鷙也跳上了窮桑樹。

鷙在樹枝靈活地跳躍,山神在後麵邊拍斷桑枝追趕。

山下兩個氏族的人們聽到這麽大的動靜,都跑了出來,站在窮桑樹下觀望。

山神似乎有著無窮的力量,而鷙漸漸感到力不從心。

奔逃的慌亂中,鷙突然想起了屬於他的那把金刀。於是他就向著他的樹洞跑去。

繞來繞去,邊跑邊躲,鷙終於找到了他的樹洞,掏出了金刀。

金刀的光芒給了他信心和力量。

他把那金刀銜在嘴裏。開始向上逃,山神就開始往上追。

向上,再向上!

向上,再向上!

直到到了鷙覺得足夠的高度,他借著桑枝的彈力躍出了濃密桑葉。在空中在做了一個翻轉,他昂起頭,伸開雙臂,努力張開雙腿,落在了茂密的桑葉上,向下滑行。那山神也竄出了窮桑樹,追著鷙飛行而下。

天漸漸暗了下來,但鷙還能看到西海閃耀著的波光。看到了西海的波光,鷙就想到了姆媽的淚眼。

已經看到下麵那段露出的枝椏了,鷙知道那個枝椏的位置,鷙就是衝它而來。

到了露出的枝椏前邊,鷙一個轉身,用兩個小腿使勁勾住枝椏。突然間停下,身體就猛地倒掛了下來。鷙借著回**的力量,拚命聳起了自己的上身,奮力舉起雙手中的金刀,迎向了飛追而來的山神。

那刀刃正好伸劃向了山神的胸腹。

“哇…哇…呀!”山神苦痛的叫聲,響徹了西海,響徹了西海周圍所有的山穀。

疼痛中的山神用長長的尾巴猛烈一掃,鷙被從窮桑樹上打落下來。

落下來的山神“唔唔”嚎著向西方竄去。

落下來的鷙,摔得昏死過去。

在山下觀看著的兩個氏族的人們,在窮桑樹下找到了摔得昏迷了的鷙。看到鷙似乎還活著,可是沒人卻不敢去接近這個殺了神的人。

騩山弑虎大步走了過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鷙,轉身向人群高聲說道:“竊誑之人,殺神如弑母。燒死他!”

騩山氏人跟著喊;“燒死他!燒死他!”

窮桑氏人也跟著喊:“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

我們來禳除災煞!!!

燒死他,燒死他,

我們來祀奉祖靈!!!”

騩山人一邊唱著一邊撿來柴火。

“燒死他,燒死他,

我們要禳除災煞!!!

燒死他,燒死他,

我們要找回繭窩的安寧!!!”

窮桑人也一邊唱著一邊撿來了柴火。

騩山人把昏迷著的鷙扔到堆成小山一樣的柴火上。

騩山巫明唱起了禱歌,騩山的男人女人們跳起了祭舞。騩山弑虎舉起了火把。

他們要燒死這個給他們帶來不安和災咎的孩子。

大火衝天而起!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天空,火光染紅了巍然的騩山,火光光明了西海的波浪。

火光照在了裸舞著的騩山男人身上,剛烈雄壯。

火光照在了裸舞著的騩山女人身上,柔美矯健。

就在這時,從天邊傳來悠揚的歌聲。

歌聲如殷聲的低喚,如清柔的撫摸。歌聲使炎夏的山風習習溫柔,歌聲讓枯黃的樹木重新蔥蘢。歌聲使狂舞著的人們心安恬寧,歌聲讓天地間充盈著吉允和安祥。

歌聲越來越近,柔柔的愛意便在天地間彌漫開來。

彌漫到每一個人,彌漫到山間的每一棵樹,彌漫到蜿蜒的山嶺,彌漫到廣闊的海麵。

被火焰灼醒了的鷙也聽到這歌聲。

歌聲驅散了他的灼痛,撫慰著他的心,似乎要讓他安然入眠。

歌聲來到了近前,人們看到了兩隻五彩斑斕輝映著聖潔光芒的神鳥,上下翻飛,流丹溢彩,從天上翩然而下。

“鳳凰!!!”人們低聲驚乎著匍匐在地。

兩隻華彩熠熠的鳳凰圍著大火,引頸相和,摶翼炫舞。翩後分開,相映相對,鳴舞著衝進了熊熊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