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天音合和

有熊大城又熱鬧了起來，全城的人都湧到了城門前，來看諾麽獵來的十六頭神獸角彘。

邦央騎著夫諸在前麵牽著，諾麽揮舞著骨耒在後麵趕著，角彘一頭接一頭用繩子連在一起，身上背著角彘的角和鳥卵石。來到了城門前，大城人本來亢奮的心一下子就失落下來：不就是大點的野豬嗎，不好玩。

見姬伯軒轅站在人群的中間，諾麽忙把角彘的角解了下來，雙手托著走向前去敬獻給姬伯軒轅：

“這是我斫下的彘角。”

姬伯軒轅接過來，端詳一番，見角色殷紅尖銳犀利，他把彘角高高舉起，高聲說道：

“這是雄士的戰獲，應該佩掛在雄士的身上，讓人們時時都能看到雄士的勇敢和無畏！”

姬伯軒轅說完，人群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歡呼聲中有玉工走過來，接走姬伯軒轅手的彘角。站在姬伯軒轅身邊的岐伯說道：

“這角彘的肉食之不眯，趁著春燥，殺了風成肉幹，以備後需。”

“好啊。”姬伯軒轅叫來雍父，讓他著人從邦央的手裏接過角彘，在護城河邊搭架生火。

諾麽忙著在人群裏找封子，找到封子，拉著封子就去看鳥卵石。封子看到赤紅凝重的鳥卵石，兩眼放光啊，趕緊找來人把鳥卵石抬到窯場。

到了窯場封子先用他的火灼碎石法，試了幾次都不管用。封子說：

“我要盤個大爐子，直接煉它！”

著人去挖粘土，對諾麽說：

“走，跟我去府庫領羊皮，我們要縫個大點的橐龠”

用了三天縫好橐龠，盤好的爐子也幹了，選來上好的木炭，封子擼起了袖子，先在爐子裏燃上一塊木炭，諾麽開始輕輕鼓動橐龠，鋪上一層底炭，放上一枚鳥卵石，再壓上一層木炭，諾麽慢慢開始加力。爐火純青了，封子告訴諾麽不要停。爐子慢慢地又由青轉紅，再由紅轉青，又一次爐火純青了，封子高聲說了句，好了！就去捅爐子下麵的封塞，封塞捅開了，卻沒見有金水流出來。封子拿火棍在爐子裏撥拉一看，變得通紅晶瑩的鳥卵石，完好無損。封子楞在那裏，默默地盯著爐膛不作聲。就在這時，走過來發眉須皆白的老人，說道：

“這卵石是天地的精華，煉化它要出五彩之焰。”

老人說完就走了，封子低頭想怎麽可能出五彩之焰，不可能。抬起頭想問問老人，發現老人不見了，忙問圍觀的眾人：

“剛才說話的那個老人呢？”

“說完就走了，好像出城了吧。”眾人回道。

“諾麽，你快去追上那老人家，問問他怎麽能出五彩之焰。”

諾麽分開眾人向城門外跑去，出了城門果然看見前麵有個白發老人。他加快了腳步，走了一會發現老人離他還是那麽遠，他一溜小跑起來，跑了一陣子，發現老人離他還是那麽遠。他猛跑起來，跑到氣喘籲籲，老人離他還是那麽遠。諾麽知道老人家一定是個異人，他停了下來，用兩手遮著嘴向老人喊著：

“老人家，請問怎麽才能出五彩之焰？”

“人牲。”前麵飄來一句話。

“人牲？”諾麽還想再問，那老人已經不見了。

諾麽回到窯場，封子見諾麽回來了，問：

“追上了麽？”

“追上了。”

“那老人怎麽說的？”

“他就說人牲。”

“人牲？你沒再問？”

“想再問，那老人已經不見了。”

“哦。”封子陷入了深思。

諾麽想，這怎麽辦，本想煉出神器砸開地臍救出鷙，那曾想這封子煉不出來。煉不出神器，這可怎麽辦！這樣想著一抬頭看見遠處走來一個人，看著像鷙，他站起身來仔細一看，真是鷙！他激動地迎著鷙跑了過去，來到了鷙的跟前一把把鷙抓了起來：

“你回來了！你是怎麽從哪裏出來的？我天天想著去救你，打來了鳥卵石，封子卻煉不出神器。”

“你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鷙被諾麽抓疼了。

諾麽放下鷙，圍著鷙前後看了看，拍拍鷙的前胸和後背，問：

“你沒受傷吧？”

“沒啊，好好的。”鷙一邊說著，一邊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

正說著雍父走了過來，雍父對鷙說道：

“軒轅伯聽說你回來了，讓你抓緊過去。”

“好的。”鷙應道，然後對諾麽說：“等有空我再說給你聽。”

“好的。”諾麽一臉的笑應道。

來到祖堂姬伯軒轅跪坐在熊皮墊子上，祖堂的東側麵橫架一根木梁，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在擺弄著木梁上懸掛著五塊大小不一看上去打磨過的黑磬石。見到鷙走進來，姬伯軒轅微笑著向鷙招了招手：

“快過來，快過來。”

鷙走過去在姬伯軒轅的身邊跪坐下，姬伯軒轅又招手讓那木梁前的人也過來。那人過來和鷙相對而坐，姬伯軒轅說：

“這是伶倫，姬氏人祭祖禮神的舞樂都是他來操理。這是鷙，窮桑來的撫琴的少年。”

伶倫和鷙相視一笑，低頭致意。姬伯軒轅向鷙說道：

“春天到了，就快要啟程去西泰山了，你先和伶倫先生聊聊，等我回來教你一首曲子，你要抓緊練習。”

姬伯軒轅說完起身出了祖堂，伶倫望瞭望鷙肩背上的琴，微笑著對鷙說：

“把你的琴取下來，讓我看看。”

鷙從肩背上取下琴遞給了伶倫，伶倫接過琴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起來。他一邊看一邊說道：

“哦。”伶倫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繼續說道：“這琴沒有弦軫，如何定弦調音？這弦難道是天蠶之絲所造，不用調弦？”

說著他用手在琴弦上輕撫了一下，凝神去聽那琴弦上發出來的聲音。聽罷把琴遞給鷙，起身從祭台下端來了個木盒子。打開了木盒子，鷙看到裏麵有十二長長短短的竹管。伶倫跪坐下來說道：

“祀天祭祖以樂舞為莊為重，然而律正才能樂均。為正聲律我削遍天下良竹而不得，最後我西出大夏，在昆侖山北的懈溪穀終於找到了一根通體一般粗細，且壁厚均勻的竹子。我取下兩節中長三寸九的一段，把它吹出來的聲音定為黃鍾的宮音，依次我製作了十二個竹管。然後我拿著這十二個竹管來到了淶水邊上的樂平山，在樂平山的落鳳台上聽鳳凰鳴叫，以此區別十二律。鳳鳴六聲激越昂揚，凰鳴六聲柔和綿長，以比黃鍾的宮音，適合。黃鍾的宮音都可以產生這十二個音來，這樣我的心才放了下來。”

伶倫說著從木盒子裏拿出一支竹管，吹出一個音來，說：

“這是宮音。”

鷙在琴彈了一個音，說：

“這正是我第一個弦的音。”

宮、商、角、征、羽五音應完，俱是相和。伶倫問道：

“你這琴是哪裏來的？”

鷙就把神武羅讓他負琴尋春神句芒的事，說了一遍。伶倫聽罷昂首向天喟然歎道：

“這樂律裏也有著天道啊！”

說完起身走向吊著石塊的木架子，從架子上拿下一個木槌，轉頭對鷙說：

“來，合和我的石磬。”

說完就敲響了石磬，磬聲低沉悠揚。鷙撥弦而和，琴磬交響有如天籟。和完，伶倫哈哈大笑：

“適合！適合！”

這時正巧姬伯軒轅回來，問道：

“什麽事這麽開心？”

“琴磬適合，所以開心。”伶倫回道。

姬伯軒轅也沒答理，徑直走到虎皮墊子上坐下，拿過鷙的琴，對鷙說：

“我教你一首曲，你要抓緊練習。西泰山會盟快到了，到時候你要彈奏這首曲子。”

鷙點頭答應。姬伯軒轅繼續說道：

“撫琴先要正心，心正才能琴與音和，指與琴和，人琴一體彈的是心弦。內心清明，才能凝神專一，才能人神相合。”

姬伯軒轅彈了三遍，就開始給鷙一段段的分解。一旁的伶倫忍不住問道：

“軒轅伯，我有一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問，你問。”

“你怎麽會彈這十弦琴，還彈的這麽好啊？”

“哈哈，這是神武羅的琴，我怎麽不會彈。”姬伯軒轅笑道。

鷙聽了脊背一涼，他知道這琴是神武羅的，卻沒問過我是怎麽得到的。

“哦，我明白……”伶倫說。

“你明白什麽，趕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去。”姬伯軒轅打斷了伶倫的話。

伶倫剛出去，雍父進來了，慌慌張張地對姬伯軒轅說：

“有密信，鼓人和欽?密謀擊殺侁氏人叛離黃盟，要在會盟的時候打下侁氏人。”

姬伯軒轅臉一下黑了下來，和盟已在眉睫，他轉身出了祖堂，向西大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