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場所
憑著手中微弱的照明光線，天航沿著一雙腳印，像在自言自語般的沿路對著琪絲說道：
“宇宙曆1326年七月四日，帝國曆362年四月五日，一向敵對的帝國與同盟雙方第一次的聯合軍事活動，目的是鏟除在兩國邊界遊**四處殺掠來往商船的海盜－伊凡洛，表麵是為了消滅多年盤據邊界的盜賊勢力，事實上是藉由此次行動衡量兩國軍事實力。該役中總數七十四萬的優渥兵力徹底壓倒了人數不及十萬的伊凡洛盜賊團，以喪失二十萬人的成果消滅了伊凡洛，使邊界恢複了往常的僵持對立。”
“但是其中代號火尾的一隻十三人小隊幸運的逃過了圍剿，藉由一艘逃生挺順利的逃入瓦亞拉中，最後在一個半運轉中的報廢殖民地中獲救，本著亞瓦拉人的一貫作風，盜賊們並未受到任何的質問，這樣的度過了三個月的養傷期。”
“傷勢好轉後，本性凶殘的盜賊們憑藉著帶入的強大火力，成功的消滅當時殖民地裏僅有的防衛能力，在火尾逃入殖民地的第三十八天，盜賊領袖在眾人麵前開搶掃射了當時的殖民地領袖－達坎並強暴了他的女兒琴，自此之後殖民地內在無人能夠反抗，過著如同奴隸般的生活。”
“宇宙曆1326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盜賊領袖的住處突然傳出一陣叫喊，一聲槍響，一次哀嚎，進入房中，隻發現一個全身**的女人，額頭被開了個拇指大的洞，麵容安詳、帶著微笑的倒在地上；而盜賊頭目就在一旁，下體模糊，麵帶驚愕，一個男孩正拿把利刃一下下捅進盜賊領袖的身體，渾身浴血，如瘋若狂。”
“男孩與女人的遺體被吊在廣場正中央，每天皆有一名盜賊前來鞭打為樂，藉此來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人，盜賊們嘲諷的言語，男孩嘶啞的慘叫，女人冰冷的身軀，就像在訴說著其他人的無能與膽怯。憤怒與羞愧慢慢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一股反抗的力量正慢慢的累積。”
“一月一日，殖民地的殘存者與火尾成員發生最後的衝突，以簡陋的金屬冷兵器對抗著雷射槍與離子炮。最後十二名盜賊被亂刀分屍，屍塊棄置於太空之中，而參予戰鬥的1453人，隻剩下344人幸存，其中有672人因為沒有身分而無法留下任何的記載，其餘的人被集中於一地葬於紀念園之中。”
在照明燈的照射中，一座莊重嚴肅的金屬墓園在能晶的映照之下慢慢的浮現於兩人眼前。以四根直徑五公分的金屬圓柱為燈座，燈座間用十字狀的金屬架圍繞而成柵欄，僅留下南方的一個狹窄開口作為出入之用，在正四方形的園地裏，一座灰黑色的方形墓碑井然有序的排列在一起，墓碑上方懸掛著一顆破碎的能晶模糊的顯示出墓碑上的斑駁字跡，遠遠看來，墓園放射著螢火一般的光芒，雖黯淡卻明亮；墓園中，一條身影正忙碌的穿梭於墓碑之間，不時起身，不時蹲下，忙碌做著機械的動作，天航在門口放下懷中的琪絲，轉而進入墓園之中。
“哥，你還記得啊？疑，琪絲也來了嗎？”
人影的身分正是不久前消失的星宇，隻見他手中拿著一條吸塵布，仔仔細細的將多年蒙塵的墓碑恢複原樣，置於身旁的桶子裏放著許多破碎的能晶，在擦拭完的同時也將以耗盡能量的能晶汰換為新，從目前的進度來看，星宇一人已將三分之一左右的墓碑處理完成，一麵說話的同時，星宇反而更專注於手中的工作，額上的汗珠滴落地上，身上的汗水染濕衣裳，滿身狼狽卻依舊甘之如飴。
“嗯！怎麽也忘不了的…….”
接過一條吸塵布，天航隨即也加入了清潔的行列。孤身一人的琪絲慢慢的走到前方的一座墓碑，低身擦去了名字上厚重的灰塵。
“邦沃……塔夫……”
“書呆子邦沃啊，還記得他總是帶著一副厚的嚇人的眼睛，抱著一本重書成天在殖民地裏四處遊**，看起來在看書，事實上都用斜眼偷偷瞄著伊恩姐呢！”
天航拍了星宇一把。
“也別把他說的一無是處的，至少是他教我怎麽去繪製星圖，不然我們現在哪有工作收入啊。”
“也對啦……不過你不能否認發起騷的他那種酸秀才的味道的確不太好受吧？”
“說的也是……的確令人恐懼……”天航發了個冷顫。
“在他後麵的好像是大胡子肯吧，他最喜歡喝酒後唱著五音不全的怪歌，每次碰到我都用它的落腮胡狠狠的渣我呢！”
“你忘啦？是肯大叔幫我們把房子蓋好的，我們的現在用的那些廢電器還是他幫忙修的，不然光那些修理費用就嚇人了。”
“也是他教我怎麽去修理機具的。”星宇列齒而笑。
“在他左邊的是……”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亡者的形象生動的敘述出來，寥寥幾句就將墓碑上所寫的墓誌銘一字不差的說出來，在他們的言語中，過去的人彷彿仍舊活在世上般，形象如此的鮮明、清晰。
“你們……不難過嗎？”
“看著這些死者的墳墓，你們不會覺得傷心、難過嗎？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能夠笑得出來…….為什麽你們還能笑得出來呢？”
琪絲嚴厲的指責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象是早知琪絲會有這種反應一樣，兩人收起了原本嘻笑的麵容，望著眼前一個個英靈，過往的記憶又一一浮現在眼前。星宇開口說道：
“當然會啊……但是，除了悲傷之外，難道就什麽都沒有了嗎？”
天航也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續言道：
“死者留給生者的，並非隻有非傷的過去與無盡的自責，他們的寄托，他們的企求，他們的未來，都藉由回憶傳遞給生者，由生者繼續繼承。”
“犧牲生命的他們，難道隻是為了讓妳沉溺於難過中，讓你抱著自我厭惡而活下去嗎？他們的希望，妳難道現在還不明白嗎？”
天航嚴厲的話語，將琪絲記憶中刻意遺忘的一幕給喚了出來，在火中麵帶微笑的羅特，他最後的話語像銘刻一般深印在心。
“為了帝國！也為了妳自己！無論如何，妳一定要活下去！堅強的活下去！”
羅特的寄望，官兵的犧牲，在悲傷的回憶之中，對自己的期待，犧牲生命的真意，直到此時此刻，琪絲才真正了解這點，真正體悟到那份偉大的情操！頓時情緒崩潰，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叔叔……大家……”
“過去的妳，隻停留於自我之中，一味的自責而無視其他事情；現在的妳，才真的算是從那段傷痛中得到了他們所要遺留給妳的財產。”
“一念之間。是生、是死，要成行屍走肉，或是勇敢麵對一切，真正的決定權是操之於妳自己手中的，我和哥都相信，妳一定能夠找出屬於妳的路的。”
淌流的淚水，喜悅的容顏，曾經淹沒在記憶中的臉孔不停的浮現眼前，以往的憎惡與痛恨皆成煙霧消散，一張張帶著喜悅與惋惜的臉孔正緩緩的浮現出來，每張都是一個期待，每張都是一個記憶，她想做些什麽，一點小事也好，她想把這一切紀錄下來，把他們永遠的留在心底……。
抬起頭來，星宇在琪絲麵前的地上放了一支雷射筆，列齒而笑。
“該怎麽做，我想你自己最清楚了；別讓自己後悔了。”
天航拍拍琪絲的肩膀，拉著星宇，兩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失神的望著空****的墓園，琪絲抓起地上的雷射筆，慢慢朝著空白金屬十字架走去，在激光映照之中，空白的金屬麵板緩緩的浮現出一張熟悉而生動的臉孔，那是在火焚之際，在火中叼著煙鬥，麵帶微笑，一臉滿足的羅特。
（既然我無法為你們做些什麽……那請容許我……為你們記下最後的麵容吧……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事情了……）
異地的國度，陌生的地方，這群在帝國軍部紀錄上被登記為逃兵的勇士們，在一個弱女子的筆下，留下了英武的姿態，即使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發現；但他們的身影，卻被永遠的傳承下來……
T73601，曾經在人類殖民時代時擁有著逾十萬人口的大型殖民地，隨著時間的消逝以及所在區位的不佳，被人漸漸地遺忘，成為今日瓦亞拉間數量龐大的廢棄殖民地之一員。今時今日，他成為許多身份不明的人集散的最好場所，居住人口不到三千名，六成儀器廢棄，就像一個破碎的空殼子依舊沉浮與星辰之中，但對於這裏的人而言，破碎而老舊的它，是他們在廣大星海中唯一存在的避風港，心靈寄托的唯一場所。
沒有晝夜之分的殖民地內，依靠的完全是在廣場中央的那座老舊報時鍾，每日準時的進行著如洪鍾般的整點報時，居民的生活起居幾乎都是靠它來作為衡量的；現在，指針正指著五點十二分的方向，正是大夥沉浸夢鄉，好夢正甜的時刻；寒氏兄弟所屬的小房子中，規律而穩定的呼吸聲是此時唯一的聲音，夜神用著她溫柔的雙臂，輕輕的環抱著作夢的人，給予他們一個個甜美而溫暖的夢，無論有著多大的煩惱，在她的臂彎中，隻感到安心，如同幼時在母親的懷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