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活人
看著從垃圾堆中掙紮而出的身影，天航給了這麽句評語：
“弟，你的撿寶運看來依舊未曾好轉過，不折不扣的衰運。”
睜著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人來人往的廣場，醒著的琪絲，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這樣望著一切，隨著時間流逝，卻恍若未覺；無論是熱心詢問的老婆婆，調皮捉弄的小頑童，有意偷香的壯漢子，身外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引起她絲毫的注意。
隻有在星宇定時送餐來時才能看到她的姿勢有著些微的改變，至少能夠拿起湯匙一點一滴的將簡單的食物送入口中，但是她那呆滯而僵硬的表情，卻不由得令旁人聯想到：她是否仍是個活人？
日子一久，原本算是絡繹不絕的寒氏兄弟家門前一下子變得門可羅雀，沒有人膽敢靠近離這裏半徑一百公尺的地方，甚至連望上一眼都勇氣欠缺，因為門前呆坐的那個女孩，那個一腳踏入冥界的活死人，讓所有仍帶著生命欲望的人都感到膽怯萬分，彷彿一靠近就會被帶走一切希望似的。
看著這一切的星宇，感性上實在很難像天航一般：“不理她自然就好。”的想法，雖說這種難解的心病若非得病者真正的覺悟的話是沒有治愈的可能的，但是天性古道熱腸的他又怎能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少女的少女就此委靡不振，就此凋零呢？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啊！！（當然當事人是否有其他的想法的話……嘿嘿嘿！這就無可奉告了……）
所以他用盡方法試圖打開她已經被萬年玄冰緊緊封鎖的心房；不過遺憾的是，小姐本身似乎並沒有將星宇放在眼中的樣子，在她的心中，寒星宇的的等式便是放飯的，在天航殘酷的點出這點後足足令某位落花老兄難過了好一陣子……不過這也隻能阻止他一下子而已，當低潮過去後，星宇繼續跟琪絲玩著“你問我不理”的遊戲了。
看到老久的工作艇緩緩的降落後，在殖民地裏生活的人又再度開始了這幾個禮拜以來的新興活動－開賭盤，以琪絲是否會回話為賭注，讓許多有閑沒閑的人都一起來參加這場難得的盛會，經過了前幾次的賭局分析後，現在賭回與不回的差率已經到了１：４５３３，這樣空前的差距了。占據那唯一的“１”的隻有寒家老大一人獨秀，不過這也是幸虧了有他當年度的冤大頭，要不然全部賭同樣一個賭注，那還開啥賭局啊？
一如往常的，星宇從工作艇下來之後就直接走到了琪絲的身旁，緩緩的放下了在工作艇上就準備好的飯菜，坐在琪絲的身邊，習慣性的搔搔鼻頭，星宇正在思索著如何打開話題……看到這裏所有的賭客們心理都為之一快！想到這次寒家老大特別下重注的八萬宇宙幣，這更令他們拚了命的湊過去，想聽清楚他們之間的進一步對話。
“呃……今天天氣不錯呢！”
眾人同時一汗，在氣候調節裝置早就已經失靈的殖民地內，哪來會有所謂了天氣變化？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這也算是天氣不錯？每天看都看到膩了吧？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話題實在是提的很濫，星宇趕緊另辟戰場。
“今天在外麵工作的時候啊，哥難得的出了一次大洋相呢，把一個感應定位浮標當成是追蹤飛彈，嚇的像老鼠撞到貓一樣一路向後狂退好幾十公裏，等到我把東西抓到他手上時他才發現不過隻是區區一個浮標罷了，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笨啊！哈哈哈！呃……”
整座殖民地隻回響著星宇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突兀且怪異，很快的星宇就放棄了繼續笑的打算，完全的安靜了下來。星宇為了讓琪絲開口是可以把這件難得的糗事抖了出來，但是一旁的旁觀者卻沒有笑的打算甚至是可能，一對寒冰般的雙瞳正在向四周發著零度火焰，所有人連同星宇在內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特別是出口的某人更可以感覺到有種難眼的殺氣從陰暗處一直透出，殺氣的終點正好是某人所在的位置，雞皮疙瘩一瞬間列隊而起。
眼見“搞笑戰術”再度一敗塗地，星宇也同時陷入了無邊的話題思索之中，時間之久讓旁觀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次的大挑戰可能又是落個無疾而終的下場了。無意中，星宇看見了不小心垂掉出來的項鍊，那是一個小小的水晶球，內部用幾顆破碎的晶石以及一顆極小的圓形能晶圍繞成一個就象是星係一般的立體圖形一樣。
每當能晶閃了一下光芒，從能晶之中所透出的光芒立刻沿著一個固定的軌道連至其他破碎的晶石之上，然後光芒在晶石間互相傳遞，最後回到能晶之中。看著墜飾，星宇一直以來都帶著的笑容慢慢隱去，一種濡慕之思不自覺的的在臉上表現出來，化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有種淡淡的悲傷及懷念、悔恨及懷念。
“這樣好嗎？像妳這樣子活著……”
“我不知道妳是怎麽想的，但是當初救妳的人決不是希望妳會這樣的活著的，他們不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救妳的。”
“妳現在一定很痛苦吧？因為妳一個人，卻犧牲了許許多多的生命，這讓妳感到愧疚，痛苦，煎熬，懷疑著自己的存在原因，還有活著的理由……這些事情讓妳無法跳脫，隻能困在自己的心中，不斷的重複著折磨自己的動作……”
“但是像妳現在的模樣，真的可以嘛？背負著他人的寄托的這條性命，難道隻能浪費在對自己的無力感到後悔的時刻嗎？這是他們希望妳做的事情嘛？”
“既然活了下來，那就更應該好好珍惜妳自己的性命才是。為了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為了達成他們的心願……”
星宇重新的抬起頭來，隻看到一向默無反應的琪絲突然間抬起頭，眼睛直直望著星宇不放；這原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才是，但是此刻她的眼中，卻燒著熊熊的烈火，一股足以燒盡眼前一切的怒意之火。
“你懂什麽……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麽了解我的感受。”
琪絲憤而將菜肴完全潑在星宇的身上，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在星宇無心的引導之下一瞬間爆發開來！淌著淚水，琪絲大聲的叫喊：
你了解我有多難過嘛？你了解我在叔叔棄我而去時那種心碎跟無助的感覺嘛？你了解前一刻還是活蹦亂跳的熟人，在下一刻卻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死的感覺嘛？為什麽我要承受這些？為什麽我要受這樣的苦？為什麽要放我一個人？為什麽會是我！為什麽！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就別說這樣的好聽話。”
盡情的發泄後，琪絲滿臉脹紅，望著滿身狼狽不堪的星宇，星宇隻是笑了一笑，有點無奈和悵然的一笑，握著胸前的水晶墜飾輕聲低語：
“我了解……這樣的妳……就象是那時的我一樣……隻剩下悲傷而已……”
星宇說完轉身走入屋中，留下琪絲無助的站在原地，情緒失控的嚎啕大哭起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麵麵相覷，沒有人再提起有關於賭局的事情，星宇的話的確挑起了眾人心中難以磨滅的傷痕，一個個意興闌珊的散去，暗巷中的他，望著不遠處的小屋，靜靜的思索著……。
了多久呢？琪絲本人也不知道，隻知道在那一瞬間被勾起的回憶，讓她隻能用哭泣來宣泄一切；曾經，她是高高在上，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生活的帝國明珠，原本她自己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不停的持續下去的……但是……苦難並沒有讓她學會堅強，對一個備受保護的人而言，心中隻剩下對生命無奈的悵然以及對自身不幸的怨恨。她不斷的哭泣，直至疲累，厭倦，心死。
再度抬起頭來，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麵前，原本被激起的生氣在那瞬間徹底消失，她隻是用著一雙渙散的瞳孔，望著眼前的他，安靜而冷漠的天航，淡默而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後，而後再度把自己的頭埋入雙腿之間，看著一片充滿著鋼鐵色彩灰與白的世界，自己也象是其中的一份子一般，殘缺而死寂。
看著眼前毫無生命氣息的人，天航眉頭深鎖，猛力一扯，虛弱的身體在外力的強製下硬是被拉起，疼痛感由手臂一波波的傳來，但是她卻依然如故，彷彿這條手臂並非是她的一樣！眼前的模樣逐漸與昔日的情景融合在一起，直到此時，天航才突然驚覺為何星宇會如此的執著於這件事情之上！
“走！”
未等琪絲回覆，天航一把將琪絲橫抱起，緩緩的朝著一個方向而去；一向不擅表達情緒的他並沒說出任何開解的話，他所要做的，隻是讓她看到一個東西，一個讓兄弟倆耿耿於懷的過去……。
信步走來，從人聲沸騰喧囂的鬧區到罕無人煙寂靜的小巷，隨著喧鬧聲逐漸被拋在腦後，隨地散布的金屬殘骸消失無影，銀色的地板被厚重的灰塵覆蓋而黯然無光，似乎存在著一條無形的界線橫亙在兩者之前，前方翻騰著煙塵的小路，就像被刻意遺忘的絕境般，與身後的一切隔絕開來。無意識中，琪絲的身體向天航縮了一縮，手不自覺的抓住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