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紫嬰的故事

數錢這種事,可能是人世間最可愛的工作了,當然銀行的除外,你得數的是自家的錢。

這一箱子錢,整整一百二十摞,一百二十萬。

我的天哪,這是那秦步擁付的貨款?就那個紫嬰,價值一百二十萬?

就這種活,哪怕是傷天害理,一百二十萬呐,我咬咬牙我就……我還是不能做。

為人應有底線,知可為,知不可為。若是隻為了錢奔命,那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我回電話給二叔:“一共一百二十萬。”

二叔:“不錯,就是這個價錢。”

我問他:“那個紫嬰到底是什麽東西?你是讓我搶了別人的孩子?”

二叔驚訝道:“你看到那紫嬰了?”

我嗯了一聲,二叔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吧……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先來醫院,把腐生葉帶上。咱們見麵說。”

我問他:“錢怎麽辦?”

“你自己拿二十五萬作為報酬,其餘的錢放保險箱就好。你記住啊,那二十五萬可別往銀行裏存。”

我按照吩咐放了九十五萬在保險箱,提了黑箱子裏剩下的二十五萬,出了店鋪。

剛出門就碰到了鄰家店鋪的中年婦女,正忙前忙後的往外抬箱子,箱子裏都是利是(葬禮上發給賓客的孝布,香皂一類的回禮),她店鋪門前停了輛別克轎車,貨都放在了車後麵。

這一看就是有人家要辦喪事。

我往她店鋪裏瞅了一眼,隻見那個女學生正在麻利的把利是打包裝箱。

我想起了剛才做的夢,那應該是個夢吧?內容記不清楚,隱約記得我好像答應了人家要把這女學生從店裏救出來。

我晃晃腦袋,喝得太多了,酒又是劣質酒,太陽穴生疼,我不願再想夢裏的內容,直接打了車回了住處。

黃狗這會兒也剛睡醒,打著哈欠開的門,我把黑箱子扔給他,吩咐道:“裏麵是二十五萬,用來還錢的,那四方臉再找上門,你就把這錢給他。”

黃狗迷迷糊糊,打開箱子看了一眼,立刻尖叫起來:“臥槽,你賣腎了?”

我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一直沒吃東西,饑腸轆轆,到病房一問,二叔也沒吃午飯,問我要了腐生葉,竟然興奮地說待會兒請我去吃大餐。

我心說就你這模樣,能走出醫院都夠嗆,還帶我吃大餐?

就見二叔打開盒子,把腐生葉拿了出來。

我沒抹牛眼淚,看不到葉子上的黑煙,這麽來看這葉子跟楓葉差不多模樣,隻是難聞得很。

二叔檢查過葉子,道了聲沒錯,對我說:“去把門鎖上。”

我鎖了門。

二叔:“把窗戶都打開。”

我打開窗。

二叔:“幫我把肩膀上的繃帶都拆了。”

我愣住了:“幹嘛?”

二叔笑的很神秘:“趕緊的,拆了你就知道了。”

我幫他拆了繃帶,他手臂斷口處縫合的賊恐怖,我都不忍直視。

我再次問他:“你這手到底是咋沒的?”

“沒了就是沒了。”二叔還是不願說,語氣極為輕鬆,伸手把那片腐生葉拍在了傷口處。

這一拍上去,二叔立刻把枕頭塞進嘴裏咬住,然後跟個蠕蟲一般在病**蠕動起來,一邊蠕動,一邊哼哼,一張臉漲得紫青,看起來極為痛苦。

就見那腐生葉粘在傷口上,立刻冒起白煙,發出“滋滋滋滋”的煎肉皮的聲音。

一股極端的惡臭味撲鼻而來,我忍不出跑進廁所吐了起來。

肚子裏本來就沒什麽東西,這一吐,差點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實在是那味道太惡心,根本不是人能夠抵抗的。

我順手把抽風機打開,在廁所呆了十多分鍾,那臭味才漸漸散去。

出了廁所,二叔靠在床頭,滿頭大汗,一臉疲憊,眼神中卻很激動,他嘴裏已經叼上了煙,正抽的美滋滋的。

再看他的傷口,竟然愈合了,被醫生縫合過的蜈蚣形線口也不見了,斷口處光滑圓潤,肉完全長好了。

我目瞪口呆,二叔嘿嘿地笑:“腐生葉就這點功效,能讓傷口快速愈合,三十萬呐,一片葉子就扣了咱們三十萬。”

“三十萬?”我驚呆了,“你的意思是說,哪個紫嬰價值一百五十萬?”

二叔點頭:“你在青石廟遇到的,被你稱呼為人妖的,其實是隻惡鬼,那嬰兒不是她的。”

“惡鬼?”

“十年前青石廟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廟宇,香火不愁。青石廟邊上兩個村子,一個叫姚家村,一個叫石岩村……”二叔娓娓道來。

據他所講,姚家村和石岩村因為野山菌的開采權歸屬問題產生矛盾,兩村村民發生了集體械鬥。死了五個,傷了二十多個。死者之中有一人極度冤屈。

此人是一孕婦,曾在青石廟中叩首求子,本不是山中之人,隻是懷孕之後前來還願,誰成想,正巧碰到兩村械鬥,被卷入其中,誤傷致死,一屍兩命。

因為當時村民械鬥屬於曆史遺留問題,很難以法律來解決,所以這件事一拖再拖沒有定論。

孕婦家人申冤無門,竟呈屍於青石廟中,不肯下葬。

這屍體有極大的冤屈,陰氣不散,盛夏不腐,化作幹屍。

這件事成了姚家村和石岩村的心病。便有人請來一道士度化,可惜請來的是個假道士,這位道士竟然言說一切禍因起於死者腹中嬰孩,要剖出幹屍腹中嬰,進行火葬。

世人愚昧,依言而行,釀成了滔天大禍。死去的孕婦魂魄化作厲鬼,報複世人。

先有道士一家慘死車禍,後有姚家村村長投河自盡,一連串離奇死亡事件發生在青石山上。

後來一老僧路過此地,得知此事,從醫院買來一墮胎死嬰,擺下法壇,溝通陰陽,以十年為期,求那死嬰的魂魄幫忙。

後置其屍身於棺木之中,以假亂真,方才穩住惡鬼,卻又沒本事將其度化,便在盤山路邊設置十多處佛龕,作為禁錮,把這惡鬼困在了山間。自己住在廟中,日日念經,夜夜頌佛,想要將其感化。

幾年之後,那惡鬼已經沒了戾氣,眼看就要投胎輪回。可惜天公不作美,一道天雷落,砸在青石廟裏,引起滔天大火,老僧奔波救火竟引火燒身,被燒成個火人。惡鬼趁虛而入,占據了老僧的身體,這才成了那棺材裏的男身女聲的人妖。

然而,十年之期如約而至,那嬰孩本該輪回投胎,卻被困於棺木之中。便有人在陰陽店懸賞一百五十萬,奪回那嬰孩的屍身,助其入輪回重新做人。

二叔接的便是這攤生意,這麽一聽竟然還是做好事嘍。

我問二叔:“什麽是紫嬰?”

二叔答道:“那嬰孩是跟老僧有約定的,他可不是白白去當臥底的,有條件的,條件就是那老僧得日日為其念佛求願,保他下一世榮華富貴。紫嬰就是被高僧超度祝福過的嬰孩,投胎輪回比其他人更有優勢。”

這個故事簡直奇了,比聊齋精彩多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信。不過想來以二叔的文化水平是編不出來。我勉強相信了。

我問他:“那老僧被惡鬼占據身體,在山間遊**,也太可憐了吧,就沒辦法把他給救了,或者把那惡鬼給除了麽?”

二叔搖頭:“那得有本事的人去,國內寺廟道觀多得是,能人異士也不缺。怎麽都輪不到你我,能幫忙把那紫嬰帶回來已經是功德圓滿了。”

這麽一說我徹底放心了,但是轉念一想,我不樂意了:“我說二叔,這麽來看你也忒摳門了吧。貨是我拚死拿來的,又是我送去的,一百五十萬,你就分我二十八萬?你自己倒好,三十萬的爛葉子,眼都不眨的,就為了治個傷。你這傷養兩個月就好了,你至於花三十萬麽?”

二叔不屑道:“你懂個屁呀,你知道我為了得到青石廟的消息,花了多少錢麽?你知道我為了打點攤子維持人際,開銷有多大麽?二十一世紀什麽最重要?信息!再說了,我這麽急著出院是有原因的。”

我問他:“什麽原因。”

二叔道:“賺錢,賺大錢,今天下午就得出發,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票都給你訂好了。”

二叔把手機遞給我,我一看還真是,兩張去天州的火車票。

我問他,去天州幹嘛?

二叔神秘地笑:“去聽王小坤的演唱會。”

王小坤是近些年火起來的流行歌手,人帥聲甜,實力派。目前正在全國巡回演唱。今天晚上他在天州體育館舉辦演唱會。

我也笑了:“沒看出來呀,你也有一顆追星的心。你有票麽?你就去?別到時候帶我喝西北風啊。”

二叔一副瞧不起我的模樣:“沒見識,隻要有錢,會搞不到票,開玩笑。咱叔侄倆別的不說,就是人傻錢多。”

我心說你才傻呢。

我幫他收拾了行李,兩人鬼鬼祟祟逃出了醫院,要是被護士發現二叔的傷口已經愈合,肯定得上今日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