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十二都統

我把劍放進木匣裝好，二叔開始給周慧說明今天和女兒見麵的注意事項：“今天你們可以麵對麵，但是仍然隻能你說她聽，還有你得記住了，你千萬不能碰她的身體……”

交代過注意事項，二叔便帶周慧進了臥室，小瑩已經化了妝貼了麵膜，在屋內等著了。

室內布置沒什麽變化，依然是燈光朦朧，煙霧繚繞。二叔推開屏障後，小瑩怯生生轉過頭來。在我看來，她隻是帶了一張綠色的麵膜而已。不似上次對她的期望，這一次，我沒看到周娜娜的模樣。但周慧看到了，她捂著嘴巴，眼眶通紅，卻又忍不住的興奮。

我閉上眼，嚐試在腦海中構建周娜娜的相貌，再睜開眼時，如我所願，小瑩變成了周娜娜的模樣。她臉上縈繞著淡淡的灰色陰氣。

小瑩看著周慧，目光之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我在她和周慧的目光中看到了同一種情緒渴望。

母親在渴望著女兒，女兒也在渴望著母親。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二叔道：“有什麽想說的話，現在說吧，你隻有十分鍾的時間。”

二叔留在門口監督，我去了總控室，從監控畫麵觀察室內情形，同時給小瑩下達指令。

這一次見麵非常成功，十分鍾的時間裏，周慧講了很多話，大都在說她們母女倆以前共同經曆的故事，我讓小瑩假意的點頭或是搖頭的應承。會麵很快就結束了。

時間一到，二叔就把周慧請出了房間，拉起了屏障，然後做樣子收周娜娜的魂魄，最後拿著令牌，踉踉蹌蹌出了門，當著周慧的麵噴出一口鮮血來。

戲做的很足，周慧嚇得不輕。我把二叔攙回去休息，然後送走周慧，回過頭一進屋，就見二叔握著那柄桃木劍，在燈下細看，傻子一般咧著嘴笑，邊笑邊說：“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老天爺怎麽會讓我撞上這種大運。”

聽見我進門的腳步，二叔迅速把劍藏在身後，做賊一般縮著脖子看，見來人是我，慌忙擺擺手示意我關門，問我道：“小瑩呢？”

我把門關了，回道：“去睡覺了。”

二叔晃了晃手裏的劍，激動的手舞足蹈，我驚訝道：“什麽情況啊？剛才還裝成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難不成，這劍是個寶貝？”

二叔道：“何止是寶貝呀，稱作瑰寶都不為過。”

我皺眉問：“這雕工很一般啊，不像是高級貨。”

二叔：“你懂個屁呀，這叫藏巧於拙。你來看這，看這羊的眼睛。”

我湊過去，二叔指著劍柄那個羊頭給我看，我接過來放在燈下一瞧，隻見米粒兒大小的兩隻羊眼之中，竟然各雕刻了一對太極陰陽魚。這四隻小魚，兩隻是陰雕（沉雕），兩隻是陽雕（浮雕），陰陽各為一對，每一隻小魚身上都有細若蚊足的鱗片紋理，片片都清晰可見，那陰雕的還好說，那陽雕的凸起細密又緊湊，簡直是巧奪天工。就是放到現在，用高科技都不一定能雕出這麽細的物件來。如果不是二叔指給我看，我絕對發現不了這羊眼中的陰陽魚。稍微離遠一點，看起來隻是瞳孔而已。

這讓我想到了《核舟記》中的評價：“嘻，技亦靈怪矣哉！”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二叔手舞足蹈的解釋：“這每一隻魚的身上都有六十四枚鱗片，這是蒼凜道仙的標誌。”

“蒼凜道長？”

二叔很激動，在屋子裏來回走動：“這得從嵩陽書院的‘將軍柏’說起。這都是漢朝的事情了……”

二叔講了個典故，這典故十分有趣。

在河南登封的嵩陽書院中，有三棵柏樹，屹立數千年，被稱為“原始柏”，享譽海內外。

在西漢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漢武帝劉徹遊曆嵩山途中，見一柏樹高大挺拔枝葉茂密高聳雲天，驚歎道：“朕遊遍天下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柏樹，就封你為‘大將軍’吧！”

封罷‘大將軍’繼續向前走，可沒走多遠又見一棵比剛封的‘大將軍’更大的柏樹。

漢武帝暗想，“這棵比前麵那棵要大的多，這可怎麽封呢？自己貴為天子，金口玉言，又不能隨便改口。”短暫思考以後，指著麵前這棵柏樹說，“朕封此柏為‘二將軍’。”

隨從官員有人想向皇上提醒封的有悖常理，不敢直言，隻好從側麵說：“此一株柏樹比前一株柏樹大的多。”

他的意思想提醒漢武帝知錯改封。

漢武帝心裏也明白這個官員的意思，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明知錯了，硬是不改。就怒斥那位官員說:“什麽大呀小呀，先入者為主。”嚇的官員們連聲說：“是”。誰也不敢再吭聲了。

封完“二將軍”，又繼續向前走，又見到一棵更高更大的柏樹，漢武帝很無奈地說：“你長的再高大，我也隻能封你為‘三將軍’了。”

漢武帝封完以後就到別的地方遊玩去了。而這三棵大柏樹，雖都有了自己的封號，但因漢武帝封的不合理，心情也各不一樣。

“大將軍”柏最小而封的最大，心中暗自感到羞愧，羞愧的低下了頭，彎下了腰（柏樹主幹的形狀是匍匐的）。

“二將軍”心中多有不服，氣憤至極，竟把肚皮氣炸了，變成今天看到的空心樹。

而“三將軍”是又氣又惱，認為自己是最大的柏樹而封號最小，心中氣憤不公，一怒之下引火自焚，化作灰燼。

叱吒風雲運籌帷幄的漢武帝哪裏會想到，這隨口一聲“先入者為主”，竟成了後人千古笑談的曆史見證。

二叔道：“典故中所講的‘三將軍’是因氣憤自焚而亡，實則不然。這‘三將軍’是在嵩陽書院建成之後，偶遭雷擊才化為齏粉的。也不是全部都燒盡了，還剩下一個樹墩。這千年柏木留個樹墩當桌子使實在可惜，書院中便有奇人方士，將這樹墩挖起，做了十二柄柏木劍，稱作為‘十二將軍劍’，這十二柄劍，以十二生肖為形，分為鼠劍牛劍虎劍兔劍龍劍蛇劍馬劍羊劍猴劍雞劍狗劍豬劍，也稱作為‘十二生肖劍’。這十二柄劍蘊含天雷之意，又被這方士以奇門秒術鑄造，每一柄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各有妙用，堪比傳說中的紫貨。嵩陽書院將這十二柄劍分至天下各大佛宗道門，以鼓勵天下陰陽客除魔衛道守護人間。”

“堪比紫貨？”我震驚無比，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紫貨呀！

家譜中描述紫貨：“見之膽寒，觸之心驚，不知何為，望之避趨，似為神仙之物。”這是何等高的評價。

再看看手裏的木劍，其貌不揚，黑乎乎的跟燒火棍似得，唯有劍柄處的羊頭稍顯不凡。

“這會是‘十二劍’中的羊劍？”我稍一尋思，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不對呀，周慧說這是桃木劍呀。難不成她弄錯了？”

“沒弄錯，這確實是柄桃木劍。”二叔道。

我鬱悶無比：“那你講個‘將軍柏’的故事幹嘛？一個柏木，一個桃木，你別張冠李戴呀。”

“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你聽我繼續給你說，”二叔道，“這十二柄‘將軍劍’年代太過久遠，傳世千年之後，便沒了音訊。到宋朝末年，在四川青城山出了個道號‘蒼凜’的陰陽客來。此人精於五行變化，通熟奇門遁甲，最擅長製作法器。即便用一塊朽木也能做出上等的法器來，用來抓鬼驅邪無往而不利。天下方士趨之若鶩，將各種奇寶靈材奉上，求其做法器。蒼凜道長來者不拒，傳世的作品有近千件之多。他的作品遵循‘藏精於拙’的特點，外形紋理多為粗糙，但皆有點睛之筆。便如這劍柄上的羊眼便是點睛之處，‘蒼凜’諧音為‘藏鱗’，他的作品或藏飛龍梟獸，或藏麒麟鯤魚，不論何種動物，每一隻都雕六十四鱗片。鱗片細而密小，又片片清晰，為世人所不能仿。”

二叔指指我手中的劍：“你手裏這柄桃木劍，便是蒼凜道長的作品。”

我問道：“聽起來很厲害，但這跟‘將軍柏’又有什麽關係呢？”

二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抿抿嘴，興致盎然，繼續講道：“當時宋英宗趙曙即位不久，因身體抱恙，由曹太後垂簾聽政。一些宦官從中挑撥，導致兩宮嫌隙，母子不合，關係頗為緊張。歐陽修和韓琦便從中調停，勸說母子冰釋前嫌。宋英宗為了討得曹太後歡心，便招來蒼凜道長，求他幫忙做一件法器，要送於曹太後，作為鎮宅之用。蒼凜道長答應了宋英宗的請求，但卻要殿前的一顆‘三世桃樹’為材。普通桃樹最多活六十載，殿前的這棵桃樹卻是活了近三百年，極為珍稀。宋英宗極愛這棵桃樹，但為了能和母親重歸於好，忍痛割愛，將這棵桃樹送於蒼凜道長。”

“蒼凜便以這桃木為材，做了十二柄桃木劍。因為有生之年，未能一睹‘十二將軍’的風采，是他最大的遺憾。所以才隨性做出了新的‘十二生肖’劍，起名為‘十二都統”。他將這十二柄劍交付宋英宗，宋英宗又將這十二柄劍送給曹太後。母子關係重歸於好，曹太後撤簾還政。之後，曹太後得知這十二柄劍的由來，便效仿先賢，將這十二柄劍分發至天下道門佛宗，以保人間太平。”

二叔喜滋滋把我手中的劍搶了過去，像撫摸嬰孩一般輕柔地撫摸著劍身，愛憐地說道：“毫無疑問，這把劍就是‘十二都統’中的‘羊劍’，沒想到啊，咱們刑家也會得到這種寶貝。這下好，咱們總算有個拿得出手的傳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