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廟中棺

誤接閻王令,一步入幽冥,生生何所願,冤屈誰能聽。自此福禍相依行,代代如律無不同。必生男丁,必孕三子。長子必官運亨通,次子必胎死腹中。悲三子堪走陰過陽,然命絕後,待捉千鬼得昌百年。

我叫刑生,上麵這段話,是記載在我刑氏家譜上的一段話,說的是明朝第六代先祖刑少陽所經曆的一段往事。

大概是說先祖刑少陽誤接了閻王的命令,進入了幽冥之中,受了什麽委屈,從此以後刑家便禍福相伴……

我一直以為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個堅定地唯物主義青年。直到高考結束,幫二叔取了一趟貨之後,我的世界觀徹底崩塌,我的命運也和家譜上的這段話緊緊相連。

那天下著雨,我和一朋友剛吃過晚飯,老爹來電話了,說二叔出事兒了。

我心急火燎趕到醫院,二叔躺在病**,一隻胳膊竟然不見了,整個右臂,他的慣用手,被齊根截斷,傷口處包紮的跟粽子似的。

我問他怎麽回事兒,二叔卻讓病房的其他人都出去,隻留了我一人。對我講道:“‘悲三子堪走陰過陽,然命絕後,待捉千鬼,得昌百年’,這段話你知道麽?”

我說我知道,這不是族譜上記載的麽?

二叔又問我:“那你知道這段話是什麽意思麽?”

我搖搖頭。

其實字麵意思我是知道,大概是說第三個兒子具有走陰過陽的能力,但是命中絕後,等他捉夠一千隻鬼,就能夠昌達百年。

但是我覺得這話玄玄乎乎的,盡是些封建迷信,不能當真。

二叔卻講:“你知道麽,你我還有你二爺,都是這第三子,咱們三個都有走陰過陽的本事。”

我“啊”了聲,有點愕然,走陰過陽?我心說二叔你斷了根胳膊怎麽腦袋還不好使了。還有你胳膊都斷了,能不能先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別扯這些封建迷信。

可看二叔那樣子,好像對他斷臂這件事一點都不在乎。反而是抓耳撓腮,想跟我解釋族譜上的事。

但是他小學沒畢業的文化水平,語言表達能力太弱,說了半天都沒講明白。

最後他自己放棄了,直接用支付寶給我轉了一萬塊錢,說道:“一萬塊,這是你的跑腿費,今晚你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做成了,我再給你兩萬。”

臥槽,拿錢砸我?我特麽……還就吃這一套。

實在是急著用錢。

我受到一死黨的蠱惑,在一手機借貸軟件上借了十萬塊錢,轉手投到了另一個融資公司的高利潤產品中,就想賺個差價。

沒想到那融資公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閉了。我的十萬塊錢打了水漂。另一頭利息還不上,利滾利之下,如今已經欠款十三萬之多。若不是靠著拆東牆補西牆勉強支撐,我絕對已經被債主找上門了。

二叔這可真是瞌睡的時候給我送枕頭,剛好能解我燃眉之急。

我說你吩咐吧,隻要錢不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二叔就講:“我有一批貨在青石廟裏,需要你今晚去幫我取來。”

青石廟?這地方我沒聽說過。

二叔從病號服的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遞給我。

我一看,這青石廟在青石山的半山腰處,要到這裏去,得坐車加爬山。

二叔講道:“這貨物必須在今晚拿到。過了今晚,以後想拿就難上加難。若不是我受了傷,也不會麻煩你。我接下來吩咐你的話,你要記得仔仔細細,一個字兒都不能落下。”

我看他神情嚴肅,就點點頭說,你講吧,我都聽著。

二叔道:“想把貨物安全取回,你需要買兩個道具。一個是便攜式氧氣呼吸器,這東西你去市醫院門口的大藥房買,就說買來給孕婦用的。另一個是雞蛋,至少得帶二十顆。”

我心裏就奇了,氧氣呼吸器?雞蛋?帶這些東西幹嘛?我問二叔:“你到底要我取什麽貨呀?”

二叔說:“貨是一個黃布包裹。至於怎麽取,你聽好了。”

“你得在今晚十二點以前趕到青石廟。進廟之後,想辦法爬到房梁上,趴在房梁上等著。”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你關掉手機,戴上呼吸器。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能出聲,一絲聲音都不能有。”

“十二點一到,你往下看,就能看到黃布包裹。找機會把黃布包裹拿到手,然後帶著包裹下山,下山的路上要是遇到危險,就在地上丟一顆雞蛋。你到了盤山公路就徹底安全了。”

“下了山,立刻打車來醫院,把包裹帶給我。你要謹記,包裹不能打開,裏麵的東西更不能看。”

我聽得是雲裏霧裏,想問清楚,二叔卻說:“你到了青石廟,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自然會明白。”

二叔不願多說,我看在錢的麵子上也不再追問。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時間緊迫,我也沒猶豫,先打車去超市買了一筐雞蛋。然後去藥房買呼吸器。本來以為這呼吸器是什麽貴重東西,誰知道一瓶隻賣二十塊錢,水杯大小,模樣跟罐裝噴漆一樣,噴口裝的是呼吸口罩。我買了瓶八百毫升的。

去青石廟比較麻煩,要先坐前往姚家村的大巴,在半路下車,姚家村就在青石山上。

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最後一輛大巴。

車上人不多,我一上車司機就問我是不是去姚家村的,我點了點頭。

找了位置坐下,前麵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問我是哪一家的親戚,說她在姚家村住了一輩子,沒見過我。

我懶得理她,就說我暈車,不想說話。

眯著眼假寐,我一直在數路邊的電線杆子,直到車開過第二十五根電線杆子的時候,我叫司機停車。

司機很詫異,扭頭問我:“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在這半山腰下車幹嘛?”

我說:“你別管那麽多,停車就是了。”

地圖上記載的前往青石廟的岔路就在這裏,我已經看到了路邊用石頭堆砌的一個小小的佛龕,這佛龕就是標記。

司機見我態度堅決,無奈停車。

我起了身,提了雞蛋。正準備下車,那白發老太太卻拉住了我,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問道:“小夥子,你不會要去青石廟吧?”

我點點頭問:“怎麽了?”

老太太欲言又止,她旁邊的中年婦女把她的手拽了回來,對我歉意地點頭,又衝老太太埋怨道:“媽,你別多管閑事。”

我下了車,大巴緩緩離去,遠遠的,我聽到那老太太在車上歎了一句:“哎,又一個枉死的。”

這一出給我整的莫名其妙的,心裏就有點慌,但我覺得二叔應該不會坑我。

我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從這裏到青石廟,還有兩個小時的山路要走。

剛下過雨,路上泥濘不堪,我走的一腳深一腳淺,特費力。

沒帶手電筒,隻能用手機閃光燈照路,又怕電量不足,所以開一會兒關一會兒。

好在雨停之後,雲散霧消,月亮出來了,當空一懸,灑下一片銀芒,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前路草木變得清晰可見。

走出兩公裏之後,地麵上突然出現了青石板鋪成的小道,接下來沿著青石小道上山,輕鬆許多。

因為缺乏鍛煉,我走走停停,幾次歇息,等青石廟的輪廓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這青石廟是個小廟,占地不到三百平米,走近了才發現這廟破敗不堪,房頂的瓦片塌了一半,門口的廟門也少了一隻。不過紅牆青瓦看起來有那麽點古樸的韻味。

月光很亮,透過廟頂塌陷處的缺口斜灑下來,映出廟內事物的紋理,我往裏一看就愣住了。

因為我發現,廟堂正中央,竟然擺放著一口巨大的紅漆棺材。

大半夜的,在這四處無人的深山老廟裏,看到一口棺材,別提多滲人了。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說,難道這棺材是二叔擺在這的?

二叔是做喪葬業的,在福壽街開了個壽衣店,幹的是喪葬一條龍的服務。幫人訂製棺材也是他的業務之一。

我小心翼翼走進廟裏,圍著棺材轉了一圈。棺材是柏木做的,很新。棺材蓋蓋的紋絲合縫,但沒上釘。棺材板上布滿灰塵,上麵亂七八糟隱瞞了手印。棺材下麵用兩根長椅擔著,距離地麵三尺多高。棺頭朝外,上書一個“奠”字。

我不確定這棺材裏躺的有沒有死人,更不敢開棺去看。

我心說二叔不會是走私毒品的吧,為了掩人耳目故意把交易地點選在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這要是犯罪的事情,就是賺再多錢,我也不幹。

看看時間,距離十二點隻剩下二十分鍾。

我“翻山越嶺”來了這裏,到了這個點,總不能臨陣退縮。不如見機行事,看看二叔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時間緊迫,我爬上了房梁,挑了根粗大的梁木趴在上麵。

棺材就在我正下方,低頭就能看到,這樣懸在棺材上方,我心中有點發毛。

二叔是讓我來取一個黃布包裹,但他說的是,這包裹十二點以後才能看到。難不成十二點之後有人來送包裹?可為什麽我得趴在房梁上呢?

我在上麵胡思亂想,零點差一分鍾的時候,我把手機關機,摸出氧氣瓶,把氧氣口罩按在了嘴上。

心中倒數計時。

55,54,53……12,11……

就在隻剩最後十秒的時候,下麵的棺材突然“吱吱”響了起來,聲音尖銳,就好像有人在棺材裏用指甲撓棺材板一樣,我心裏一驚,難不成送包裹的人,是藏在這棺材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