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腳工與花魁娘子

好豪華的大唐浴府。一路入浴,服務生的傳報聲此起彼應。蔚藍的池水邊,一尊尊古希臘的男女人體雕塑圍“湖”而建。入得池來,入浴者即刻就身處了公元前五世紀羅馬人的浴場,好像自己就是那些羅馬貴族中的一個。

浴府休息大廳裏燈光柔柔的,是溫馨的那種柔,但其中有一絲曖昧的味道。小姐如小魚兒,穿著領口很低且薄如蟬翼的吊裙,在浴客中遊動,拉著生意。浴客一招手,馬上走過去,低眉輕聲地問:“先生,是敲個小背嗎?”一會兒,也由敲小背轉到敲大背的,小姐就會領著客人從一側挺隱秘的小門進去……

隻有一個小姐例外。她總是懶懶地隨便躺在一張靠**。當有人點名要她時,她才雲鬢不整地踏拉著拖鞋來到客人麵前。客人就有點興奮。她便變得浪浪的樣子,鶯聲燕語地說:“我可是從不敲小背的。”客人這時多半已全身酥了:“知道,知道……”然後他們就直接進了小門。

她便是這裏群芳之首,被稱為花魁娘子的阿蔓。她比別的姑娘高一個頭的高挑,她與生俱來的雍容華貴,讓她沒有懸念地享有這個稱號。

花兒總也得糞土來作根基。這兒有五個修腳工。男人的腳總是那麽醜陋,就像他們的靈魂,不是冷不丁長個雞眼就是被腳氣潰爛成白皮層層。於是泡澡後修腳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

五個修腳工中最矮最小最瘦的是新來的阿來。修腳工們,不知是他們願意還是先前傳下來的傳統,他們不僅要伺候著浴客們,還被小姐們嗬來呼去。不過小姐們的腳要好修多了。女人的腳上不會有什麽的,捏在手上還軟軟的嫩嫩的,沒有什麽好修的,隻修理一下腳指甲就好。

怪怪的是,阿蔓修腳,不叫別人,隻叫阿來。修完腳,還會浪浪地嗲嗲地說:“小修腳呀,你順便給我敲敲。”她的腿好長。阿來敲捏起來好像久久敲不到邊似的。不過阿來是個做事認真的人,他不會敷衍了事,是那種一接活就認真做的人。阿蔓就會不停地問他一個問題:“阿來呀,你打算就修一輩子腳呀?”阿來也會認真地回答:“不是的,我打算認真做五年,然後回家蓋棟房子,娶個老婆,再認真種好地,扶養好我的老爸老媽。”“嚇,就這麽點出息呀!敲敲,朝腿根裏麵敲敲。”她撩起了那本來就要蓋不住了的超短裙。阿來不敢看朝那裏看。阿蔓放浪地笑著,用眼睛打水漂漂一般瞟向巴台後朝這裏偷窺的老板。老板就一口一口咽起口水來。

一個肥肥的浴客與好幾個壯壯的浴客一同進來。肥客一進來就大聲叫阿蔓呢?阿蔓趿過來了。他一把就摟住了阿蔓,熟門熟路地進了小廳。其他浴客就在大廳裏各自找床躺了下去,各招了一個小姐敲小背。

一會兒,小廳裏隱隱傳出了阿蔓的一聲尖叫。叫聲讓阿來一激靈。他看看其他修腳工,他們臉上沒有表情,還在做著自己手中的活。他便也低下頭去修自己客人的腳。

一會兒,小廳裏隱隱傳出了阿蔓帶著哭聲的“啊——啊——”的尖叫聲。阿來心抽搐了起來。他再抬頭看看修腳工們,他們還是好像沒事人兒似的。他想想可能是自己少見多怪,搖搖頭,便再埋下頭去做自己的活。

再一會兒,小廳裏傳出了阿蔓拚盡全力啊出來的“救命”聲。阿來抬頭再看,修腳工們和小姐們臉上有些緊張,但仍各自在做各自的活。老板,手端一杯茶,在巴台後轉悠。卻沒有發一話。

猛地,阿來抓起了修腳刀,大喊一聲“快報警”,就一頭衝進了小門。

他循聲來到了一間連門也沒有關的小間。阿蔓被**著五花大綁著,那肥客正百般虐待她。

阿來想也沒有想,就把修腳刀戳進了肥客的肥屁股!

肥客一聲慘叫,那幾個壯壯的浴客已到了跟前。他們像扔皮球一樣把阿來扔到牆上。但阿來也像皮球一樣,從牆上反彈起來,撲向扔他的人。十幾個來回,阿來遍體鱗傷,唯一那條遮羞的短褲早撕成了碎片。但他仍一次次爬起來,用腳一蹬後牆,用力“彈”向扔他的人……

竟然是一群人敗下陣來。肥客罵道:“沒看老子在流血嗎?先把我整到醫院去呀!等養好了傷老子再來找你們算賬!”這夥人中沒人敢再來扔阿來,而是你搶我爭地表現起對頭的忠誠,抬著他們的肥老板走了。

赤身**的阿蔓,扶著赤身**的阿來,走出了小門,來到了大廳。眾人都怔怔的,看著這兩尊比古希臘雕像更生動的“塑像”,大廳裏那曖昧的空氣中也悄悄地彌漫起一種斯巴達式英雄的氣味來。

阿來的第一句話是:“你們,你們沒有報警?”

長久的沉默。沒有人回答。

“為什麽呀!小姐就不是人呀!”阿來怒問。

到這時老板一拍巴台吼起來了:“他媽的你叫什麽叫呀!你紮傷了客人,砸了老子的場子,你還要不要老子在這一帶混了!小修腳,你被解雇了!呸!”

“老板,不要呀!”這時,小姐與修腳工們在各自的角落裏竟齊斬斬地發聲,替阿來求情了。老板鐵著臉,挑著牙花子,任人懇求,就是不肯收回成命。

“老板,你這是在逼我和姐妹們一起走人呀!”阿蔓看著老板,一字一句地說。她並沒有要老板回答。她扶著阿來躺下了,輕輕地為阿來敲起背來。這時,在柔柔的光線中**漾起來一種情韻——在職業的**中有著一份愛憐,在行業的**中有了一份相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