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審訊室裏的較量 1.先進的審訊室

蔣運開是個與時俱進的人,他建了一間有一個像美國FBI那樣的單向透視玻璃窗的審訊室。審訊室外麵的人可以通過這張窗看見裏麵的情況,裏麵的人看不到外麵的人。

審訊室改造成功,他叫來邢春妮一同分享。

一個35歲左右、長著雙眼皮大眼睛身材十分豐滿的女人被帶進了審訊室。鞠魯同與胡寶寶負責審訊,蔣運開與喬衛林、邢春妮等都在外麵觀摩。蔣運開說:“你多提提意見,看到什麽地方不對大膽說,然後我們好改進。改好後我再讓局領導來參觀。”

“你叫什麽名字?”胡寶寶在審訊室裏開始發問。錄音機也開始錄音。

“你們問了多少遍了,我叫嶽守琴,今年35歲,城南輪阜居委會人,住輪阜小區三棟202室。”

“妮子,你注意看。她雙手放在膝蓋上,重心偏在半個屁股上,那是信心滿滿的心理表現。這種人,難對付著呢。”這是蔣運開在說話。

“這是什麽案子,你能不能對我先講個概況?”邢春妮問。

“嶽守琴,老公劉鬆山,39歲。有殘疾,耳朵有些聾,是個跛子,個頭不到1米7。劉鬆山雖是殘疾人,但他一是有門手藝,會理發,家裏開了一個理發店;二是城市戶口,日子過得挺小康的。嶽守琴原來是郊區蔬菜大隊的,農村戶口,當時號稱村裏一枝花。但左挑右揀錯過了最佳婚配機會,成了大齡女青年。最後經人說合,她就嫁給了劉鬆山,也成了準城裏人。最近劉鬆山的父親來報案,說劉鬆山好久沒有回家看看了,劉父就來嶽守琴家看看劉鬆山。嶽守琴說劉鬆山出門做生意去了。跟誰走的,去了哪裏都說不知道。劉父發現,劉鬆山的自行車還在家裏,劉的手表戴在了嶽守琴手上。這次‘嚴打’第三戰役開始後,喬隊、郭曉安與派出所的同誌帶著劉父報案的情況走訪了一下當地群眾。群眾反映,嶽守琴有個情人,個頭高高的,皮膚白淨淨的,可能在郊區哪個村裏住著。根據這些情況,我判斷劉鬆山十有八九是被嶽守琴與她的情夫給害了,就把嶽守琴弄來突審。”

“你們突審一般會就近在派出所裏審,這次怎麽弄到市局裏來審了?”邢春妮這句話問得是很內行的,蔣運開滿意地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是喬隊他們犯的一個錯誤。嶽守琴在派出所連續突審近48小時,她表示說想要交代了。隻是突然她例假來了,搞得審訊室裏味道極不好。而且喬隊與郭曉安是男同誌,也沒有女警在邊上,很是難辦。他們也沒有請示我,就把嶽守琴連夜關進了市看守所,讓她把自己處理幹淨後第二天再審。結果呢,她進了號子後號子裏的犯人給她上過課了,嶽守琴知道自己一交代就是死刑。於是她翻供了。今天,換套人馬上去再試試看。”

“嶽守琴,你說你丈夫劉鬆山外出做生意了。他是個殘疾人,一個人如何去呀。你倒是說說,他是跟誰一起走的?”鞠魯同在審訊室裏發問。

嶽守琴兩眼直視鞠魯同,馬上回答:“他就一個人走的。他手藝很好,雖然是殘疾人,但個人生活能力一點問題都沒有。他跟我說了一聲,我也沒攔他,他一個人就走了。”

“看到沒有?審訊員一發問,人犯馬上就回答,這說明她早就編好謊話了。嶽守琴這句話是謊話。”

“那劉鬆山的手表怎麽會戴在你手上?”

嶽守琴的眼睛向上,再向右轉,轉了兩次後,她回答:“劉鬆山走的時候,說自己要再買個新的,這個舊的就留給我在家看時間用的。”

“一般講,眼睛向上再向左,是在回憶問題;眼睛向上再向右,是在編謊話。”蔣運開說。

“我再問你,劉鬆山什麽時候離家的?”胡寶寶再問。

“你注意一下嶽守琴的腿。剛才的坐姿是手放膝蓋,半個屁股坐椅子上。現在呢,腳尖明顯向外歪成八字型了,那是想立即逃避的下意識的心虛表現。”蔣運開說。

“記不清啦,離家有一個半月了。我們窮人家,哪裏有日曆記時間喲。”嶽守琴這個回答還算過得去。

“跟你常走動的那個個頭高高的皮膚白白的男人,叫什麽名字呀?”鞠魯同突然發問。刑警發問也十分有技巧,鞠魯同的這個發問,不但提出了問題,也肯定了一個問題,即她認識這麽一個高個白膚色的人。

嶽守琴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接著十指交叉,捏得緊緊的。好久,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那是居民老太太們瞎嚼舌頭根子的。我哪裏認識這麽一個人呀。”說完,臉和手都憋紅了。

嶽守琴明顯在說謊,但事關生死,她一口咬定不知道丈夫去了哪裏,也不認識一個高個白膚色的男人。

“一般隻能羈押人犯48小時嗎?你們怎麽能扣她這麽長時間?我相信她是有問題的,但不能沒有證據就扣著人不放吧?”邢春妮突然想到這麽個問題。

“我們現在有一個強製措施,叫收容審查。根據國務院收容審查條例,我們可以對犯罪嫌疑人收容審查一年。”

“我們法學院的教科書上怎麽沒有寫?”

“所以說知識不僅在書本上有,在實踐中也有呀。”喬衛林在邊上插嘴說。

“那根據收容審查條例,你們懷疑什麽人,雖然沒有證據,就都可以關起來審了?怪不得我導師說,中國的法律在不少地方嚴重侵犯人權!”

“不能這樣說。你想想,被我們公安人員懷疑上,會有好人嗎?”喬衛林有些強辯。

“蔣大,我是相信和佩服你及刑大同誌們的。你們的人品、能力都沒有問題,所以說被你們懷疑上不會是好人,這也許說得通。但一個國家的管理,能依靠個人道德來治理嗎?如果全國公安人員都是像你蔣大是正直而有能力的人,懷疑人就抓人關人,不會抓錯關錯。但萬一公安隊伍裏有個別敗類,或品德不好的,或水平不高的,或秉承一個壞的上級領導的旨意,或因私想打擊報複某個公民,這豈不是會有冤假錯案嗎?因此,沒有證據就不能抓人、關人,這應當是我們依法治國的第一步呢!”

“是嗎?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們到現在為止都是這樣辦案的,也沒有辦錯過案件。就好比你們記者、作家寫文章。如果把論據都找好了,那是寫論文。如果你跟著靈感走,那寫的就是小說。你們寫作有靈感,我們破案也有靈感。一感覺到哪個人有問題準錯不了!”喬衛林這樣解釋說。

“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吧。喬隊,你這個論文和小說的講法很生動的。不過不一定對!春妮提出的問題,是個問題,需要我們思考。現在有一個新名詞,叫與時俱進。我們刑偵工作,也要與時俱進嘛。不過今天我們先辦案。”蔣運開這麽說。

“我很佩服我們刑大同誌們的為人與水平,但並不認為你們的工作方法是最科學的。你們要像蔣大說的那樣,與時俱進,要改進,與世界接軌!”邢春妮見蔣運開給自己一個台階,也就乘機收兵。

這時胡寶寶出來報告情況,請示是不是要采用持久戰的辦法突審。蔣運開搖了搖頭:“多動腦子少動粗。雖說警察不動粗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的警察不動粗。但我們更要動腦筋。這個嶽守琴,心理素質還是很好的,也是能抗審訊的。上次持久戰的辦法用過一次了,再用一次如果不靈這個案子就攻不下來,所以再用時一定要有必勝的把握。一定要想辦法擊潰她的心理防線。這樣吧,把嶽守琴帶回看守所吧。告訴安中華所長:調配幾個短期就要釋放的女服刑人員進嶽守琴的號子裏。今後,凡是與嶽守琴同號子的人釋放,必須做認真的搜查。說句難聽的話,連肛門裏、口腔裏也給我細查。查出東西來,及時通知我們。我承諾,隻要查出東西,我們刑大給看守所發獎金!”

胡寶寶與鞠魯同押著嶽守琴回了看守所,並原汁原味地傳達了蔣運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