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個人成功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但在風雲際會的曆史關頭最重要的莫過於站隊。站對了隊伍,可以如青雲直上,可以似蛟龍入海,做什麽事都順風順水。可如果站錯了隊伍,別說飛黃騰達建功立業了,能不能保住一家老小都得看老天爺的心情。所以古人早就點破了這道玄機,曰為“識時務者為俊傑”。什麽叫識時務?那就是站隊。這麽簡單的道理,可以說人人都明白,可隨便翻下史書,因為站錯隊而滿盤皆輸的才子英豪比比皆是。

這就奇怪了,原因何在?站在輪船甲板上,才二十出頭的蔣誌清沒去注意大海的無限風光,也顧不得旅途的顛簸,滿腦子盡琢磨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這是他第二次東渡日本求學,上一次還是1906年4月的事。那會兒他懷揣夢想,不惜剪掉腦後的長辮以同母親和長輩們相爭,在辭別了自己的發妻毛福梅,隻身一人來到夢想中的東京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沒有朋友,無處落腳。最糟糕的是,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要想進日本的軍校學軍事,得由大清朝廷陸軍部點頭許可。真是天意弄人!在異國他鄉無親無故的蔣誌清隻好暫時收起那萬丈豪情,先去東京的清華日語學校學了大半年日語,到冬天一接到母親的來信,便灰溜溜地回了浙江老家。

一個人被石頭絆倒沒什麽,要是被同樣的石頭絆倒兩次那就是可悲的。絕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蔣誌清在心裏默默發誓。

一隻海鷗飛到船頭上,在劃了個漂亮的弧線,留下聲清脆的鳴叫後又飛向無邊的大海。蔣誌清手搭涼棚遮住刺目的陽光,眯起眼望著那隻在視野裏變成一個小黑點的海鷗,心情漸漸輕鬆起來。畢竟,這次他是作為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的優秀學員被選拔赴日留學,早已不是兩年前那隻到處瞎撞的無頭蒼蠅,倒象是眼前那越飛越遠的海鷗,而且注定還會飛得更遠。

“如今這一切都得感謝一個人。”蔣誌清下意識地抿緊嘴唇,心裏默默念叨著。

他要感謝誰?這話還得從兩年前說起。那會兒他一個人在東京清華日語學校學習,可以說是整日鬱鬱寡歡,愁眉不展。這也難為了他,本來好端端在家鄉龍津中學堂念著書,因為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就象個愣頭青一樣闖到日本去,結果連人家日本軍校的門都不得而入。現實象一瓢涼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換了誰都得悲天憫人地哀歎壯誌難酬。

可古人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就正應了這句話,這才茅塞頓開,如醍醐灌頂,立刻變了樣。那個讓他幡然醒悟,走出人生低穀的人是誰呢?不是什麽大人物,至少在當時還不是。那人隻是一個性情豪爽為人仗義的浙江老鄉,姓陳,名其美,字英士。萎靡頹喪,前途未卜的蔣誌清經人介紹認識了陳其美,立即為他的豪爽氣魄所傾倒。兩人一見如故,越談越對路子,越談越視對方為知己。蔣誌清那會兒對前途是一片迷茫,找不到人生方向。可人生閱曆豐富的陳其美一眼就看出他和遠大前途之間隻隔了層窗戶紙,便輕輕地給他點破了。也正是這一關鍵的指點,讓蔣誌清從此一生都視陳其美為自己的人生導師和摯友。

陳其美建議蔣誌清,先要安心學好日語,再回國走體製內的正式渠道,然後再爭取到日本學軍事。飯得一口口吃,路也隻能一步步走。蔣誌清也算聰明人,經陳其美這麽一點撥,馬上有種撥雲見日之感。這以後的日子,他安安心心學了大半年日語,到冬天奉母親之命回了浙江老家,以待時機。

有時,人隻要走對一步,那以後的路子就順多了。一過了年,這機會還真就來了。朝廷決定在保定創立通國陸軍速成學堂,決定在全國招考學員。浙江分得四十個名額,除去從武備學堂保送的外,還留下14個名額。蔣誌清果然有些才華,從眾多學子中脫穎而出,成了陸軍速成學堂的一名學員。緊跟著,1907年冬天,學校要選派優秀學員赴日本學習軍事,蔣誌清因為學過日語,成績又好,便成為大清國官派赴日留學軍事的公費生。

這也就有了他第二次東渡日本。

東京還是那個東京,可蔣誌清已不再是兩年前的蔣誌清。他現在有一個可以施展自己才華的舞台,盡管帷幕還沒有拉開,但似乎已經可以隱隱看見他展翅翱翔金戈鐵馬的矯健身影。他確信自己可以成為這個時代最受人敬仰,也最耀眼的那顆將星。

曆史給了他機遇。這個二十歲剛出頭的青年幾年以後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後來成為整個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家喻戶曉的名字——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