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平定叛亂後,蔣介石被軍政府任命為廣州衛戍司令。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黨軍擴編至一個師,並呈請任命何應欽為師長,其餘重要位置也安插上自己的嫡係人員。

一看蔣介石這架勢,許崇智慌了神。他本來以為滇桂聯軍是塊硬骨頭,可沒想到竟如此不堪一擊。要是早知道兩天就能打垮三萬叛軍,許崇智肯定會自任平叛總司令,反正他的粵軍也大部分參加了戰鬥。

許崇智一慌,就幹了件蠢事。當時粵軍主力已經回師廣州,參加平叛,隻留下少許兵力駐紮潮州和汕頭地區。一看蔣介石在廣州混得風生水起,許崇智竟於6月16日擅自將潮汕地區那點僅有的駐防軍調回廣州,還和陳炯明達成一個協議,將潮安、梅縣地區讓給陳炯明駐防,並劃汕頭為非軍事區。還說什麽永息刀兵,同時又要陳炯明不得幹涉黨務。

這真是天下奇聞。勝利一方居然主動讓出將士們浴血奮戰打下來的地盤,既如此又何必東征,當初將士們的鮮血豈不白流?而且陳炯明早已同國民黨翻臉,幹涉黨務又從何說起?

**許崇智幹出蠢事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國民黨高層於剛取得平叛勝利的6月14日改組大本營為國民政府。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也意味著重大的變化和權力重組。但以許崇智的地位,就算他要回廣州去爭權奪利,也沒必要想出如此愚蠢的策略。憑他在粵軍的影響力和深厚根基,再和胡漢民的廣東派結成同盟,不管是廖仲愷還是汪精衛都無法望其項背,更別說其他手中無兵無權的黨內元老。

可他偏就弄出這麽一個無法收場的事情來。

許崇智這麽幹,最糟糕的後果還在於立即失去了軍心。繼陳炯明之後,他本來已經是國民黨內威信最高、實力最強的軍事將領,位列候補中央監察委員,並且擔任中央黨部軍事部部長。當消息一傳到廣州,立時群議洶洶,別說那些參加東征的將士們不能服氣,就連和許崇智一條路線的胡漢民都無奈地歎氣。

相比之下,蔣介石的形象在所有將士們心目中立即高大起來,可謂是忠肝義膽,有勇有謀。再加上蔣介石總是有意無意地提到要繼承孫中山遺誌,要實行三民主義,儼然已是孫中山的合法繼承人。

看著回到廣州的許崇智,蔣介石明白,一場最高權力的爭奪戰已經悄悄拉開了帷幕。

國民黨的這次改組,是胡漢民提出的。不明就裏的人們不由得疑惑,已經登上“代帥”寶座的胡漢民為什麽要主動放棄到手的最高權力?

其實,胡漢民這麽做是明智的。從同盟會時起,孫中山就逐漸形成了絕對權威。一直到孫中山逝世,整個國民黨全靠孫中山的個人威信才能維係在一起。然而,這位長期奔忙於革命事業的偉人,卻忽視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對自己接班人的培養。所以,當他突然離世,又沒有留下關於人事問題的政治遺囑,黨內立即出現權力真空,一時之間誰也無法成為名副其實的新領袖。

盡管孫中山北上之前,任命胡漢民為“代帥”,執掌國民黨最高權力。但要知道真正的權力具有很多要素,缺一不可。而胡漢民的“代帥”大權卻隻有一個要素,那就是孫中山的支持。等孫中山一過世,胡漢民這個“代帥”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缺乏合法性基礎。所以,頗有政治遠見的胡漢民早在平定滇桂聯軍叛亂之前,就對廖仲愷等人提出改組國民黨的大本營為國民政府,並采用委員製來駕馭整個國民黨。不過,這個建議當時被譚延闓以“大局未定,不便立即進行”為由否定了。

等廣州叛亂一平,胡漢民立即將改組提上日程,並在14日會同國民黨中央做出決定,成立國民政府,實現“以黨治國”的原則。

如果手握重兵的許崇智能不遺餘力地支持胡漢民,形成一個堅實的廣東派係,也許胡漢民還能維持一二。可許崇智卻在打自己的算盤,還幹出那麽一件蠢事來,讓胡漢民頓感孤掌難鳴,隻得仰天長歎。

關鍵時刻,許崇智犯了混,蔣介石卻一點不糊塗。等局勢一定,他立即積極參與改組工作,著手整頓軍政,並和汪精衛保持良好關係,並向鮑羅廷等蘇俄顧問示好,贏得了對方的深切好感。

但是,蔣介石畢竟政治根基還不夠深。在隨後成立的軍事委員會上,蔣介石僅僅排名最後,而許崇智則排在第三位。

如果事情不出什麽意外,蔣介石也隻能靠汪精衛的幫助,保住軍事委員會的排名,並爭取在日後召開的國民黨二大上擠進中常委,就算萬事大吉。至於登上最高權力寶座,應該是個無法企及的夢想而已。

可是,事情還真就出了意外,而且是接二連三的意外,竟把擋在蔣介石前麵的人一個個卷進了曆史的漩渦,最終成就了日後的蔣介石。這不能不說是造物弄人!隻是對蔣介石來說,這樣的玄機是多多益善。

正如那句老話所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些接二連三的意外,雖然有些偶然性,但也還是有其必然的原因。

問題出在粵軍那裏。自從蔣介石帶領的黃埔學生一戰商團成名,改成校軍。而後又再次東征大敗陳炯明,改稱黨軍。然後又三戰滇桂聯軍,並大獲全勝,從而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1軍。

此時的粵軍被整編為第4軍。也就是說短短一年時間,黃埔學生軍就壯大得和粵軍一樣,甚至還高其一頭,用蔣介石的話說“就是孫大元帥真正的部下”,是國民黨的中央軍。

這些變化,粵軍總司令許崇智看在眼裏,氣在心頭。這三次大戰,粵軍也是浴血奮戰,衝鋒陷陣,卻什麽好處都沒撈到。許崇智是老同盟會成員,一直忠實於孫中山,他不大可能公開出麵反對。可他手下的將領們腦筋不轉彎,這口氣是越癟越大,慢慢地就想有所行動,準備給蔣介石點顏色看。

許崇智擅自回兵,讓出潮汕給陳炯明,這事國民黨高層可以原諒,但粵軍將領們的錯卻嚴重到無法原諒的程度。頭腦簡單的他們竟然想刺殺蔣介石!看來他們是沒聽說過蔣介石逃生的本事和運氣有多絕。

事情發生在蔣介石回城的路上。

蔣介石有兩輛一模一樣的黑色雪鐵龍轎車,其中一輛車頭插著青天白日旗。這天他結束對黃埔學生的訓話,便一頭鑽進那輛平常乘坐的有旗轎車內。可過了半晌,這車怎麽都打不燃火。

蔣介石一看,便叫上自己的衛隊長宓熙換乘另一輛車揚長而去。

等司機擺弄好這輛車後,便叫上其他警衛,一起開車回城。當開到一個叫“東坡樓”的地方時,司機剛一減速拐彎,猛然發現內彎處有二十幾個士兵飛快地架起了捷克式機關槍瞄向他們。

“噠噠噠……”,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機關槍就噴射出無情的連串子彈,將黑色雪鐵龍汽車內坐的兩名警衛當場打死。

失去控製的汽車飛出路麵,撞到路邊的山坡才停下來。車上剩下的警衛強忍劇痛,逃到車外,依托車身開始還擊。伏擊的士兵則想從兩側包抄過來。警衛們一看情知不妙,這幫人得手後還要進攻,顯然是不想留下活口。

其中一名叫黃友文的警衛趁亂逃走,跑到哨所用電話報告了已回到黃埔軍校駐廣州辦事處的衛隊長宓熙。

蔣介石得知後,額頭立即滲出一陣細密的汗水,半晌回不過神來。如果不是碰巧那輛車打不燃火,他肯定不會換車。東坡樓是第4軍的防地,那裏竟能埋伏二十多個士兵暗殺蔣介石,這事不簡單。

蔣介石越想越氣,猛地抓起電話要通第4軍軍部,對著電話大吼:“梁軍長,在你們第4軍的防區,有人想暗殺我。現在那些人還在東坡樓圍攻我的警衛,你必須馬上去處理,給我做全麵調查!”

在電話那頭的梁鴻楷,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是資深的粵軍將領,知道部下們對蔣介石和黃埔軍校頗有不滿,但發展到搞暗殺的地步,卻令他匪夷所思。不過,事情出在他的防區,第4軍肯定牽涉在內,否則那二十多個端著機關槍的士兵是不可能埋伏下來的。

梁鴻楷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全軍戒嚴,各部隊點名清查人員,並親自帶領衛隊趕赴現場。行凶者此時已經逃走,隻剩下受傷的警衛和司機。梁鴻楷立即派人將傷者送往醫院。

事情很快就查了個水落石出,果然是第4軍的人幹的。這次謀刺案是旅長楊錦龍指使,由東坡樓附近駐防的三團二營的兩個連長帶人實施行動。據這兩個連長交代,楊錦龍命令他們,今天埋伏在公路轉彎處,隻要發現掛青天白日旗的三排座黑色汽車,就集中火力把裏麵所有的人都打死。他們是奉命行事,並不知車裏坐的是蔣介石。

得知調查結果後,蔣介石從此不敢在車頭插青天白日旗,以免成為暗殺目標。

可是想殺蔣介石的不光是粵軍將領。

還沒等這次受傷的司機和警衛完全康複,第二次暗殺又悄然開始。但這次的殺手隻會搞黑道上的打打殺殺,完全不懂政治謀殺是怎樣一回事,所以剛跑到蔣介石寓所附近偵察路線時就被衛隊長宓熙發現。

這兩個菜鳥殺手估摸差不多了,便守在蔣介石進出廣州必經的一個城門口,裝作過往的行人,等著蔣介石的黑色雪鐵龍經過。可他們竟然還穿著偵察路線時的衣服,而且這兩人一高一矮,形象極為突出,兩雙賊眼還四處滴溜溜的亂轉。當蔣介石的車隊經過城門時,警惕性極高的宓熙一眼就發現了人群中的殺手,立即將駁殼槍頂上火,瞄向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高個殺手剛抬手準備瞄準汽車,宓熙的駁殼槍就響了。高個殺手立即倒下,而矮個殺手還沒回過神來,後麵車上的警衛已經衝上去將他撲倒。

經審訊,這兩個殺手是陳廉伯花重金雇傭來刺殺蔣介石的。原來商團兵敗後,逃亡香港的陳廉伯不甘心就這麽算了,他琢磨著如果除掉蔣介石既能一解當年之恨,又能引起國民黨內亂,有利於其東山再起,便花錢請這兩人來廣州行刺。

可見術業有專攻,陳廉伯隻有商業眼光,卻沒有搞暗殺的本事,比起蔣介石當年暗殺陶成章完全就不在一個量級上。

接連兩次未遂暗殺,蔣介石都大難不死,卻嚇得他夠嗆。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有那麽幸運?

疑心頗重的蔣介石連夜搬到長洲要塞居住,還警告其他國民黨高層要注意安全,其中包括廖仲愷。可廖仲愷聽後卻不以為意,認為完全沒必要加強警戒,就算做了也無法阻止刺客的暗殺。他完全沒想到,暗殺的目標不光是蔣介石,人家的暗殺名單已經擬好,而廖仲愷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

廣州南堤有一個俱樂部名叫“南堤小憩”,朱卓文、胡毅生、林直勉等人常在此聚會飲酒,暢議國事。這裏慢慢地也就成了國民黨右翼人士聚會的地方,而大家議論得最多的就是誰有資格繼承大位。

自孫中山過世後,胡漢民以“代帥”身份執掌國民黨最高權力。而胡漢民的個人威信又不足以說一不二,便形成了胡漢民、廖仲愷和汪精衛三人實質上共同掌權的局麵。到平定楊劉二人叛亂之後,胡漢民提出改組大元帥行營為國民政府。但出人意料的是,汪精衛竟坐上政府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的頭把交椅。

這讓那些視胡漢民為領袖的右翼人士極為不滿。大家一邊喝著酒,一邊痛罵汪精衛不地道。在眾人眼裏,汪精衛本來是中間派,而廖仲愷屬於左翼,兩人的實力和胡漢民是不相伯仲的。可是由於廖仲愷的支持,汪精衛又急速左轉,這才將胡漢民擠了下去。

就這樣,不滿的情緒一天天在積累,叫罵聲幾乎整天都充斥著“南堤小憩”俱樂部。大家罵來恨去,就聯係到了5月間廖仲愷發表的一篇題為《革命派與反革命派》的文章。廖仲愷在文章中對國民黨右派做了尖銳批判,矛頭直指鄒魯、馮自由等“西山會議派”,因此這篇文章就被認為是對右翼勢力的極大挑戰。

“看看現在的國民黨,都成什麽樣了?”有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用明顯喝多酒的嗓子吼著。

“什麽樣?那還不明白?都看俄國人的臉色呢!”有人不陰不陽地說道。

“要依我說,不流點血是不行的,幹脆派義士去把他們都殺了。”又有人提議道。

一陣沉默之後,大家紛紛點頭稱是,覺得隻有這個辦法能挽救國民黨。

“蘇俄顧問鮑羅廷和加侖,還有廖仲愷、汪精衛這些人,每天都在東山百子路鮑羅廷的公館裏開會,隻要我們找機會下手,一下子將其全殲,則大事可成。”

“那得準備足夠的炸彈和槍支。”

“對,那裏戒備森嚴,最好是先用手榴彈炸,再用機關槍掃射,才能萬無一失。”

常來這個俱樂部的可不光是隻會喝酒吹牛的公子哥,還有不少粵軍的高級將領。兩幫人都對政治上明顯左轉的國民黨不滿,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大家決定說幹就幹。

在動手的前一天,朱卓文特別告誡參加暗殺行動的人員,要熟悉好鮑公館外的地形,以利於進退。就在這幫人鬧出驚天大亂之前,幸好被廣州公安局長吳鐵城及時獲悉,從中阻止才沒鬧出亂子。

可右翼勢力並未善罷甘休,仍然繼續在俱樂部密謀策劃。但眾人對鮑羅廷和加侖將軍無計可施,便把全部的怨恨都撒到廖仲愷身上,“大罵還是自家人不好,不該引狼入室”。

1925年8月20日,朱卓文剛剛準備睡午覺,陳瑞便急匆匆地前來拜訪。此人是朱卓文以前當遊擊總司令時的部下。

“我們把事辦成了。”陳瑞一進門便說道。

“什麽事?”朱卓文有些不解。

“殺廖仲愷!”

此話一出,立即嚇得朱卓文睡意全無。他呆若木雞地看著神態自若的陳瑞,過了許久才醒悟過來,這些人說幹就幹,真的刺殺了廖仲愷。這可不得了!

朱卓文慌慌張張地拿出200元港幣,交給陳瑞,讓他立即離開廣州,有多遠就逃多遠。等陳瑞一走,朱卓文也收拾起細軟,帶上家人趁亂逃到香港。

當朱卓文倉皇出逃之時,蔣介石正抱這廖仲愷的屍體嚎啕大哭。

“刺廖案突然發生,必為英虜走狗陰謀無疑。”蔣介石邊哭邊對著周圍的人大喊。他和廖仲愷私交甚厚,此時悲痛萬分實為人之常情。因為幾天前他才被陳廉伯派的刺客襲擊,所以這會兒自然以為也是陳廉伯所指使。

據在場人員回憶,當天上午八點,廖仲愷和何香凝驅車前來中央黨部開會。在黨部大門前,廖仲愷先下車。當他走到門前石階時,突然竄出兩個刺客,向他開槍射擊,同時大門鐵柵內也有刺客開槍。頃刻之間,廖仲愷身中四彈,而且都擊中要害。廖仲愷當場倒地,不能做聲,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不治身亡。

凶手之中有個叫陳順的被當場打傷,送往醫院治療後予以審問。這一審,令吳鐵城和陳公博都大驚不已,所有參與刺殺案的人竟都是朱卓文的老部下,大多都在花捐局任稽查。陳順還在昏迷之時,大叫朱卓文的綽號。

當天國民黨中央迅速組成“特別委員會”以查辦刺殺廖仲愷一案。當線索一指向朱卓文,胡毅生就進入了“特委會”的視線。由於胡毅生是胡漢民的堂弟,因此胡漢民被排除在“特委會”之外,隻由汪精衛、許崇智、蔣介石三人領導,以並對風雲突變的時局。

聽到風聲的胡漢民不禁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自己的堂弟竟也牽涉其中。雖說胡毅生和林直勉、朱卓文等人反對聯俄聯共,常吵著要對付廖仲愷和汪精衛,但胡漢民絕沒想到這些人還真的幹出這等驚天動地之事。

事到如今,胡漢民也無可奈何,隻得找到蔣介石,暗示希望能網開一麵。他對蔣介石說:“廖案發生的原因,可以從三點考慮。一是軍閥作亂,那些被打敗的軍閥完全有可能希望用暗殺來引起國民政府內亂,以乘機渾水摸魚。二是同誌反共,很多人都懷疑廖仲愷親共,眼看著國民黨左轉,以殺廖泄恨。三是自相猜忌。不知介石兄意下如何?”

蔣介石懂得胡漢民找他的原因,但他卻避開其目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胡先生的三點意見,我認為第一點尤屬事實。”

對蔣介石的回答,胡漢民不明其意。其實蔣介石說的軍閥是指對他有過暗殺先例的粵軍。以胡漢民的身份和地位,不大可能明著保護其堂弟。蔣介石如此敷衍,胡漢民心知他的這個闖禍的堂弟是肯定保不住了。可沒想到,就連他這個黨內大佬,也將成為階下囚。

8月23日,粵軍將領李福林帶來“人證”,向汪精衛、許崇智、蔣介石舉報胡毅生、魏邦平、朱卓文、林直勉的問題。其證人說“曾親眼看見並親耳聽見”朱卓文與林直勉坐在一起,“口口聲聲說非殺廖仲愷不可”。特委會於是下令拘捕胡毅生、林直勉、魏邦平等涉案人員。不過胡毅生、魏邦平等人早已脫逃,隻抓獲原孫中山秘書林直勉一人。

在李福林證人的證詞中,還牽出了一樁聳人聽聞的秘密——大塘會議,內容是反共傾覆政府。真是扯出蘿卜帶出泥!這樣一來,粵軍將領梁鴻楷、梁士鋒、張國楨、楊錦龍都牽涉其中,身為粵軍總司令的許崇智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

將許崇智排除在外,特委會就隻剩汪精衛和蔣介石兩人。

“好個展堂,竟然是刺廖案的幕後主使人。”汪精衛說的咬牙切齒。誰都知道他和胡漢民有競爭,如果借廖仲愷一案扳倒樹大根深的胡漢民,那麽黨內大權必然盡落汪精衛一人之手。

“胡漢民是不是幕後主使,現在還不好說,牽涉其中的是他堂弟胡毅生。”蔣介石知道汪精衛在打什麽算盤,故意裝糊塗。

“這還不清楚?胡漢民、胡毅生兩兄弟就是反革命的急先鋒,就算他胡漢民不是幕後主使人,那也得負上政治責任。你看看,參與的人全都是他那一派的人。”

蔣介石微微眯起眼睛,心裏琢磨著汪精衛的意思,其實不外乎是要胡漢民下台,那麽自己的利益所在呢?

“以愚弟之見,如果隻捉拿幾個文華堂的無聊政客,似乎有所不妥。”蔣介石慢慢提出了自己的要價。

“你的意思是?”汪精衛問。

“據李福林舉報,這次粵軍很多將領都牽涉很深,甚至還召開大塘會議,圖謀推翻國民政府。依我看,當務之急是剪除謀叛軍隊,否則一但發難,則兵戈又起,國民政府危在旦夕。”

汪精衛看著蔣介石,蔣介石也毫無畏懼地看著汪精衛。兩人都算是久曆政壇之人,應該都懂得對方意見的厲害和深奧之處。對蔣介石來說,如果胡漢民一倒,廖仲愷已經逝世,那麽汪精衛獨攬黨權,到時還需要蔣介石的支持嗎?而對汪精衛來說,剪除謀叛軍隊,則意味著許崇智的倒台,那麽許崇智一倒,蔣介石手握重兵,以後是否能控製得住呢?

要坐穩權力寶座的奧秘就在於製衡。對汪精衛來說,最好是保留許崇智,讓許蔣二人互相製約,必要時拉一派打一派,卻絕不可打死任何一派,使兩派都隻能服服帖帖地依附於他這個國民政府和軍事委員會主席。這就是權力製衡。可關鍵的時候,汪精衛的性格弱點暴露無遺。也許是被粵軍的魯莽會議嚇壞了,汪精衛最終竟然同意蔣介石的意見,也就是在拘留胡漢民的同時,拘捕眾多粵軍將領。

正如有句話所說,性格決定命運。汪精衛看似俊朗的麵孔後,隱藏的竟是關鍵時候的軟弱。他不知道,這一退讓,竟讓蔣介石洞悉了這個內心深處的致命弱點。從此之後,幾乎在所有的利益爭奪上,汪精衛與蔣介石一交手,總是一敗再敗,從沒贏過。最後,連國民黨的最高權力也被蔣介石一並奪去,自己卻落得個大漢奸的萬世罵名和客死異鄉的悲慘結局。

8月25日清晨,彌漫在廣州城上空的霧氣還沒散盡,四處街頭就已經響起密集的腳步聲。那是執行逮捕令的第1軍和黃埔學生隊,都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剛從睡夢醒來的廣州居民沒想到,這次要逮捕的對象居然包括幾個月前還是“代帥”的胡漢民。

蔣介石為這次大規模的逮捕行動可謂是煞費苦心,同時派出四路軍隊分頭行動,以防生變。其中第1師第1團包圍駐西關一帶的梁鴻楷一部,執行拘捕胡漢民等人;以第2團監視駐紮在江北地川軍;以第3團包圍東關的粵軍總司令部,監視許崇智;以第2師一部抓捕石牌地區的粵軍將領楊錦龍、梁士鋒、張國楨等人。

當胡漢民剛起床,就聽到外麵槍聲大作,隨即大批士兵衝進他家中肆意搜查。

“你們這是幹什麽?”胡漢民見狀不由大怒。

“我們奉特委會之命,來逮捕胡毅生。”領隊的軍官有蔣介石的命令,根本沒把胡漢民放在眼裏。

“胡毅生不在這裏。我是胡漢民,你們怎麽敢這樣?”胡漢民氣得臉色鐵青。不過他心裏清楚,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無力回天了。

士兵們沒有理會胡漢民,將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也沒發現胡毅生的蹤影。領隊軍官便對胡漢民說:“胡先生,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過還得委屈您一下。”

胡漢民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怒火,厲聲道:“你們還想幹什麽?”

軍官尷尬地扶了下帽簷,隨即挺直腰板:“請胡先生暫居黃埔,以保證先生安全。”

“這是誰的命令?”胡漢民終於控製不住,氣得拿手指著軍官,全身不住地發抖。

“這是校長的命令,現在廣州局勢混亂,請胡先生暫時屈尊遷往黃埔暫住,方能保證先生安全。請吧!”軍官的口氣軟中帶硬,並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等於是軟禁我。”胡漢民心裏頓時明白。但轉念一想,此時的廣州已是滿城風雨,到處傳言他才是刺廖案的幕後主使,暫時避往黃埔也並非壞事。

胡漢民漸漸平靜下來,便叫妻子給他收拾了一些隨身物品,然後無可奈何地隨軍官而去。也許當時的他就已經意識到,這一走,將永遠離開國民黨最高權力的核心圈,從此再也沒有回去的可能。

政治就是這麽詭異多變。幾個月前還是胡、廖、汪三人互相製衡的局麵,國民黨也在左中右之間來回拉鋸搖擺。可轉眼間,國民黨最高權力寶座上就隻剩下汪精衛一個人獨掌乾坤。如今廖仲愷遇刺身亡,左翼的力量反而更加強大,反倒是始作俑者的右派分崩離析,偌大的廣州已無右派元老的立足之地。

其實,真正的問題不是政治理念的分歧,而是利益。

任何一種政治理念都是人製定的,也隻能靠人去執行。而人都有自己個人的進退得失和利害計算。在具有魔力般**的權力麵前,個人的利益會被放大,被激發出種種聯想,讓每個人都無法獨善其身,都會如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去投入權力的懷抱。可是,權力卻有一個特性,那就是不願被人分享。換句話說,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誰又不願意乾綱獨斷呢?

如果不改組為國民政府,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能還是一樣。在去黃埔的路上,胡漢民苦笑著在心裏給出了答案。

由於胡漢民在黨內具有極高的個人威望和政治根基,特委會想出了一個讓他體麵下台的辦法——出使蘇俄。大勢已去的胡漢民沒有反抗,順從地離開了廣州。同時,汪精衛還將胡係的鄒魯和林森派去北京。至此,胡漢民一派基本淡出了廣州政壇。

一代巨星隕落。

當蔣介石得知已經將胡漢民遷往黃埔時,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摸了一下光頭,淡淡地苦笑了一下。不過,蔣介石的苦笑帶著勝利者的欣慰。無情的政治,在剛打敗敵人後就開始自相殘殺,如果蔣介石不動手,或者對方比胡漢民強勢,那麽被衛兵送去俄國的也許就是他和汪精衛了。

現在台麵上隻剩下汪精衛、許崇智和蔣介石三人。暫時的贏家是汪精衛,蔣介石似乎沒有獲得任何利益。和以前一樣,財政大權還是掌握在許崇智手裏,他也沒有因為幾個手下將領的被捕而有所行動。也許他很滿意現在的地位,隻想著繼續維持現狀。

可是這樣的局麵注定無法長久。殘酷的權力鬥爭一旦開始,就一定要分出最終勝負,這是不言而喻的道理。顯而易見的是,胡、廖、汪的“三駕馬車”都以一個遇刺身亡一個遠走異國而收場,汪、許、蔣的三人組合又如何能維持下去?

還得有人離開,才能實現權力平衡。蔣介石很肯定地告訴自己,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他。毫無疑問,胡漢民的離去不是這次權力鬥爭的句號,而應該是一個逗號。他曾經支持汪精衛驅逐胡漢民,現在人家應該報答他,難道不是嗎?

汪精衛麵臨著兩難選擇。保護許崇智肯定就得和蔣介石撕破臉,如果拿許崇智開刀,蔣介石必然勢力大漲。還是那句老話,兩害相權取其輕。也許汪精衛的心思不難揣摩,因為對他來說,蔣介石是他的戰略同盟,為什麽要開罪盟友而去保護一個外人呢?如果蔣介石翻臉,而許崇智卻不領他的情,繼續當他的粵軍實力派首領,那他這個主席豈不成了光杆司令?

相比之下,蔣介石上位暫時還看不到什麽危險,因此汪精衛選擇和蔣介石合作——倒許。

許崇智可不是胡漢民那樣的書生。許氏家族在廣東勢力極大,是一個聲名顯赫的望族,其家族多有子弟在粵軍任職。說得直接點,粵軍幾乎就是許家軍。

在軍閥割據的上世紀二十年代,要去動這樣一支軍隊的首領,是極度危險的。可蔣介石不怕,因為改組後的國民黨實行以黨治軍,而他擁有來自黨的支持。不光是汪精衛,就連鮑羅廷也支持倒許,從而徹底改造國民黨的軍隊,使之能完成革命的重任。

許崇智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危險。

既然倒許有危險,蔣介石就將其作為大工程來對待。他先是造勢,散布有關許崇智縱容部下克扣軍餉、侵吞公款的證據,讓所有的人將許崇智看成是第二個楊希閔和劉震寰,以為倒許製造借口。

蔣介石曾對汪精衛告狀說:“許崇智不顧大局,把持著全省稅收,中飽私囊,卻對第1軍極盡輕蔑排擠之事,實在可恨。”又說:“許軍五萬人,餉九十餘萬,各軍則告饑。”這些都有力地打擊了許崇智的聲望,加上許崇智自己幹的一些蠢事,比如白白讓出潮汕給陳炯明,使許崇智漸漸失去軍心。

蔣介石的第二步就是拉攏和收買,以減少倒許阻力。粵軍中的李濟深和陳銘樞和許崇智本就有些芥蒂,蔣介石不斷將許崇智的經濟問題抖給他們,使得這兩為實力人物漸漸站到蔣介石一邊。而對許崇智的嫡係部隊第2師師長譚曙卿等人,則使出大把的現大洋,加上曉以利害,使得許崇智進一步孤立。

第三步,就是深挖廖仲愷遇刺案,將其擴大到粵軍。

本來,廖仲愷遇刺牽連粵軍的直接證據是殺手陳順使用的手槍,其槍照是由粵軍南路司令部梅光培簽發的,加上李福林檢舉的“大塘會議”,蔣介石已經逮捕了梁鴻楷、楊錦龍、梁士鋒、張國楨等幾個粵軍將領,其中卻莫名其妙地放走了第3師師長鄭潤琦。但僅僅這些還不能扳倒許崇智,而且梁鴻楷等人在繳納了一筆錢後已經放回。證據雖然不能指向粵軍,但這難不倒蔣介石,此時的他玩弄權術已有些手段,更何況箭在弦上豈有引而不發之理?

於是,蔣介石射出一支暗箭,指控第3師師長鄭潤琦和駐守石龍的第3旅莫雄部,意圖勾結梁鴻楷起兵謀反,並準備重組政府,擁許崇智上位。

心照不宣的汪精衛對此項指控照單全收,立即任命蔣介石全權處置廣州局勢。這個命令一下,使蔣介石獲得了倒許的合法權力,許崇智的命運也就沒有什麽懸念了。

9月18日深夜,蔣介石一拿到命令,立即宣布廣州戒嚴,命令第1師監視駐紮在廣州的粵軍嫡係部隊,同時派黃埔學生隊以保護許崇智之名包圍許家私宅。19日,蔣介石調集所以兵力,密令“解決反革命軍隊”,並於當晚給許崇智修書一封,要求其“不如暫離粵境,期以三月師出長江,還歸坐鎮,恢複令名”。等許崇智看到信已是20日淩晨,這時他才明白蔣介石是要徹底清除他在黨內和軍內的勢力。

“啪”,怒氣衝衝的許崇智一巴掌將信拍在桌上,扯過電話要通了汪精衛。

“汪主席,你知不知道蔣介石已經派兵闖到我家裏來了,這麽幹到底是為什麽?我許崇智一生追隨孫先生革命,怎麽到頭來竟被黨內奸人所害,你給我說說,這是什麽道理?”許崇智對著電話一陣咆哮。

“汝為兄,現在情況很特殊,那些士兵是派去保護你的。”汪精衛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虛火。

“這些是不是都是蔣介石的主意,你這個國民政府主席怎麽就全聽憑他肆意胡來?”

“汝為兄,我雖然是一介書生,但絕不是武力所能屈服的。我決不是因為受到蔣介石這個衛戍司令的武力逼迫,就同意他這麽做。實在是情非得已,不這麽做不能解決危局。”

“你說現在什麽危局?難道我許崇智成革命對象啦?”

“你成天就知道打麻將,現在情況已是一觸即發,你手下的人好些都卷入了刺殺仲愷兄的案子,這你知道吧?現在竟還要鬧什麽起兵勤許,以保護你這個粵軍總司令之名,行顛覆國民政府之實。”

一聽這話,許崇智呆住了。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的堂弟許濟就在當第4師師長,如果因此一時衝動,真的發兵攻打廣州,他可就真成謀逆大罪,就算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汪精衛還在電話裏討乖賣巧:“汝為兄,我知道介石對公事向來絕不徇私,不講感情,但我汪精衛絕非不講感情之人。為汝為兄著想,為顧全大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你先到上海暫避風頭,等介石把一切難題都解決後,我保證馬上請汝為兄回廣州主持大局。”

汪精衛出的主意和蔣介石的一樣,許崇智方才明白這是人家早就商議好的結果。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說完這句話,許崇智沮喪地放下電話,滿臉寫著倉惶與無奈。

不出一天,蔣介石的部隊就將鄭潤琦部和莫雄部全部繳械,並將鄭潤琦驅逐出廣州。

等控製好一切,蔣介石讓部下擺了桌酒席,滿臉堆笑地請許崇智赴宴。

“汝為兄,受驚了,愚弟先敬一杯,以示歉意。”蔣介石收起勝利者的微笑,一臉內疚地說道。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許崇智還能說什麽,隻得一杯杯喝悶酒。

蔣介石見許崇智沒理他,便尷尬地嗯了一聲,開始說正事。“汝為兄,現在廣州的形勢很不利於你,還是聽愚弟一句勸,去上海吧。我保證,三個月後,北伐出師之日,就是汝為兄回來主持大局之時。”

無論誰都明白,這樣的保證是蒼白無力的。

許崇智想了想,說道:“那我先去總司令部看看吧,多少還得交代一二。”

蔣介石一聽,喜形於色地說:“不用了,所有的公告和命令都已經弄好發布。”

“那我怎麽也得回家去收拾一下行李吧?”許崇智的語氣幾乎都是在央求。

“不用,夫人和公子已經都已經上船,就等您了!”蔣介石終於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笑得露出八顆牙。

吃過這頓告別宴,在陳銘樞的陪同下,一生追隨孫中山革命、叱吒風雲多年的粵軍大佬許崇智緩緩地踏上北上的輪船。他的夫人和孩子,還有他的堂弟許濟都已在船上等他。

在回去的路上,蔣介石突然有種寂寥之感。從同盟會起事以來,有多少人和許崇智一樣,是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革命這個舞台,比如走得最早的宋教仁,還有他的大哥陳其美,又比如後來的鄧鏗、朱執信、廖仲愷,都是死於非命。再說孫中山和革命元老黃興,他們一生奔波操勞,卻總是失敗,一個病故於北京,一個病故於上海,隻能令人扼腕長歎壯誌未酬!

相比之下,許崇智的結局可能還算不錯的。

也許正如紅樓夢中所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短短半年時間,孫中山走後的政局就攪得翻天覆地。胡漢民出使蘇俄,許崇智去上海做寓公,粵軍被整編。鮑羅廷對這個結局明顯很滿意,由汪精衛主持黨務,由表現得左傾的蔣介石去負責軍隊,不是最理想的結局嗎?

汪精衛卻有些猶豫,也許是當他走向那最高權力寶座的時候,才發現周圍隻有手握重兵的蔣介石一人,而他隻是孤零零的一個文弱書生。這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局,蔣介石看起來卻很平靜,似乎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更沒有惶惑。而這正是讓汪精衛猶豫的地方,似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蔣介石的意料之中。

蔣介石的確很淡定。這正是他想要的,而且是在他的掌控之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雖然在目送兩位風雲人物黯然離去時,他的心裏有些傷感,可轉身後那些傷感就象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遺落在身後的路上。

他也隻能選擇遺忘,這些人之常情是政治的死敵。如果選擇情感,那麽就必須遠離政治,否則注定將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和別人成功路上的墊腳石。蔣介石不願意當犧牲品,也不願意做墊腳石。盡管他的感情絲毫不比別人缺乏,也隻能小心翼翼地收起來,隻留下無情的一麵。

因為,有時候無情就是強大。

想起汪精衛彷徨的眼神,蔣介石不屑一顧笑了。孫中山的看法是對的,汪精衛和胡漢民一樣,“長於調和現狀,不長於徹底解決”,這分明是一種性格缺陷,也就是關鍵時候軟弱。而殘酷的政治鬥爭,會讓這種性格缺陷變成致命的傷害。

但蔣介石現在還需要汪精衛,需要這個國民黨主席將他順理成章地領進中央執委會,為他最後成為全黨的絕對權威鋪路。所以,現在蔣介石不會去動汪精衛,反而還會竭盡全力地支持汪精衛。

不過,這種合作不會太久。

真的,汪精衛隻是政治舞台上的一個匆匆過客,這個舞台不屬於他,隻有最強大最無情的人才配坐那個位置。

許崇智乘坐的輪船已消失在海平麵的遠方,那幾隻海鷗還在歡快地飛翔。蔣介石想起多年前赴日本留學時,自己印象最深的好像也是海鷗。世事滄桑,一晃眼過去快二十年了。用二十年的時間走到今天,如果是別人該作何感想?

“校長,該走了。”衛隊長宓熙輕聲提醒道。

“嗯,”蔣介石長籲了一口氣,“是該走了!”

蔣介石心裏明白,他這一走,將把整個國民黨帶進一個新的時代,他確信那是孫中山留給他的,屬於他的時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