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

步宴晨疲憊的回到工作室,坐在了沈沐常坐的椅子上,她嚐試著像沈沐一樣,左臂撐在靠椅的扶手上,用手撐著下巴,嚐試著像他一樣思考,他為什麽要帶周導走?其實她更疑惑的是周導為什麽突然會參加那個SOS的活動。

周導本不是一個自作主張的人,他不論什麽行動,都會事先做周密的安排,也會和步宴晨深入交流、探討,做可行性分析,可這次為什麽要瞞著她做那麽大的事?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錦衣和南柯夢先後主動聯係她,錦衣說想見見她,當麵向她道謝,同時匯報杭錦珅的真實死因,而南柯夢申請退出Destiny,她說她不想在Destiny和羽伶之間做抉擇。

“你的意思,你效忠Destiny,就等於背叛我?我和Destiny是對立的?”步宴晨問南柯夢說。

“我隻能說有這個可能。”

“你通知錦衣,你們三小時以後到我工作室來見我,具體地址我會讓18發給你們。”步宴晨想起周導最後跟她說的三句話,其中‘辨忠奸、豐羽翼’兩句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讓她培植隻效忠自己的勢力,周導說為Destiny效力沒有錯,但這得有個前提,也要有條後路。

這個前提是Destiny不能卸磨殺驢,而後路,就是步宴晨得有不被卸磨殺驢的依仗,也就是隻屬於自己的勢力。

她走到天台,用衛星電話聯係上羅博,問他現在在哪裏,寧霄鴻怎麽樣。

“寧霄鴻現在和我在一起,我們在一個廢棄火車站,他受了點刺激,現在還沒緩過來。”羅博這樣回複步宴晨的時候,轉頭看向靠在廢棄鐵軌邊的寧霄鴻,他了無生趣地捏著他父親留給他的那枚AI芯片。

“Destiny你回不來了。”步宴晨對他道。

羅博嗬嗬一笑:“我知道。還有個事兒跟你匯報,寧霄鴻得了一枚芯片,他說芯片裏藏著世界本源的秘密,你感興趣的話,我把芯片奪了給你。”

“世界本源?”步宴晨問羅博‘世界本源’是什麽。羅博告訴她,聽寧霄鴻說,世界本源是一種源代碼,一種能賦予機械類似生物智慧,能把人類記憶轉換成代碼傳輸、儲存的源代碼。

具體這種代碼是怎麽出現的,他說他也不知道。

“有這種代碼?”步宴晨微微一愣,冷不丁想起溫煦和他的AIMEI,一瞬間失神。

羅博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步宴晨反饋,又問了一遍,問她對‘世界本源’感興趣麽。步宴晨想起周樹離告誡她的第二句話,讓他保護好寧霄鴻,周樹離用了‘盡一切力量’這個詞,叫步宴晨保住寧霄鴻,說他很重要。

步宴晨不知道周樹離到底知道了什麽,為什麽會說寧霄鴻很重要?至少到目前為止,步宴晨看出不他有任何重要的理由,但既然周導說了,步宴晨不得不做。

“羅博,你聽著,我知道你在日本有些自己的資源,我也會動用一些和Destiny無關的,我自己的資源,把你和寧霄鴻送到日本。你們到了日本後換新的身份,我會通過一些特殊的途徑幫你,你在日本幫我做兩件事,第一件是保護寧霄鴻,第二件是幫我把元老B在日本的根挖出來,我要你成為我手裏最後一手牌,不出則以,一出手便是王炸。”

“收到。”

步宴晨掛斷羅博的電話後,想了想又給向兆龍打電話,問向兆龍錢收到了沒有,向兆龍開心道:“我的菩薩誒,錢收到了,我還真當自己在做夢呢,以後還有這樣好的差事,再叫我。”

“你很喜歡交朋友對吧。”步宴晨問他。

“是啊,我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雜的狠,怕入不了姑娘您法眼。”向兆龍一邊說,一邊響起‘稀裏嘩啦’的麻將聲。

步宴晨淺笑一聲,對他道:“你今天拿到的錢,我以後每個月固定給你,你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做您司機嗎?”步宴晨聽到對麵麻將的聲音停了。

“司機可沒這待遇,我要你替我交朋友。”

“每個月百來萬交朋友,您要交的可是哪種朋友?”

“達官貴人、雞鳴狗盜都可以,關鍵時刻派得上用場就行。”步宴晨提點他到,向兆龍這人雖然頗有點市井氣,但為人仗義、有點小聰明、關鍵是有膽量,而且是一個Destiny絕對想不到的人,倒是可以派得上用場。

“這麽簡單?”

“你交的朋友,要能為我做事。”步宴晨對他說。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替你養一批食客。”向兆龍壓低聲音道。

步宴晨很滿意他的機靈,但不願再布置詳細細節,她的要求越細致,向兆龍的活動越容易吸引Destiny的注意,倒不如讓向兆龍自由發揮,便不再跟他多廢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要培養一個自己的幹預師體係,首先要培養一批配套的龍套演員和幕後工作人員,而這些人不需要明白自己在幹什麽,隻要有任務的時候來就可以。

如果說幹預案是一部電影,那麽幹預師是主角,配套人員就是龍套、配角以及各種居務人員。主演和工作人員對電影來說一樣重要,缺一不可。有一套自己的備用體係,那麽隻要把手下的幹預師把控住,步宴晨就不怕Destiny總部把手再伸進她的口袋裏。

步宴晨回到工作室的時候,祁笑添剛從外麵回來,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見步宴晨第一眼,他的眼神有些躲閃,沒和步宴晨打招呼,便走向裏屋。

“站住。”步宴晨道。

祁笑添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向步宴晨,帶著無辜的詢問眼神,問步宴晨‘什麽事’?

“南柯夢你怎麽救出來的?落日彌他人呢?”步宴晨語氣不善道。

祁笑添聽她這麽問,知道步宴晨已經問過南柯夢,大致的情況,想必她已經掌握,便對步宴晨說:“我把他關在他關南柯夢的地窖。”

“算你老實。”步宴晨歎了口氣,對他道:“我讓人重新把他放出來了,你以後不要再為難他。”

“他應該會感激你吧。”

“他才不會,他現在隻是忌憚我,或者說,他忌憚的是我身邊的你。”步宴晨對祁笑添說,落日彌被救出來以後,關於自己怎麽受的傷,不敢說一句真話,但去救他的人,找到了一部爆炸的電腦和一部被用槍打碎的手機。

步宴晨對他道:“羅博和寧霄鴻在倉庫被機器人圍攻,他說有人暗中救了他們,那人先控製一輛吉普衝進倉庫,然後兩槍狙殺兩個機器人,最後遠程入侵機器人控製係統,並操縱機器人反殺了王源教授。”

她每說一句話,祁笑添就往廚房走一步,等步宴晨說完的時候,祁笑添已經走到廚房刀架邊上,祁笑添等她說完後,抽出刀架上的一把小刀,問步宴晨究竟想說什麽。

“你是不是機器人?”步宴晨不是沒接觸過機器人,溫煦和AIMEI的悲劇至今在她眼前曆曆在目,祁笑添那麽完美的皮囊,他的攻擊手段和AIMEI那麽相似,他會不會是機器人,甚至就是溫煦的一個分身。

“既然這麽懷疑我,為什麽不防備我?”祁笑添用水果刀指著步宴晨,臉色格外陰沉。

步宴晨:“如果你真的是機器人,想殺我的話,我死幾百回了。”

祁笑添拿著刀走到步宴晨麵前,舉起自己的手臂,手起刀落在自己手臂外側劃開一個大口子,一瞬間血就潺潺往外冒,這一刀劃得很深,好些肌肉纖維都切斷了,傷口猙獰地展現在步宴晨的眼前,好似一個慘然的笑容,對她無聲的申訴著:“我是人,不是機器。”

“你不需要這樣。”步宴晨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找急救箱給他包紮,但傷口太長,普通繃帶根本止不了血,步宴晨隻能先用止血帶,然後叫專業的外科醫生來為他縫合。

等醫生的時候,祁笑添一個人安靜的坐在落地玻璃前,他什麽怨恨的話都沒說,好似之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手臂的傷口隻是自己不小心劃破。

“止血帶每五分鍾要鬆開一次。”每過五分鍾,步宴晨就替他鬆止血帶,她看著他這麽長一條疤,倒是心疼起來,她想起祁笑添說過自己百毒不侵,什麽麻藥對他都沒有效果,一會兒免不了又要遭一通罪,不免有些自責。

“幹嗎哭喪著臉,又不是你的手受傷。”祁笑添斜著頭,看向步宴晨注視著他手臂傷口的眼睛。

“說實話,我挺心疼你的。”步宴晨轉頭輕輕摸著他的臉,這個孤獨的小男孩,從出生到現在從未被疼愛過,他說他沒有感情,但人類怎麽會沒有感情,隻是他的感情被剝奪了,在他需要母愛的時候陪伴他的卻隻有冰冷。

“其實我不必向你證明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所以你不用內疚。”祁笑添躲開步宴晨的目光,看向窗外的世界,他說他隻是不喜歡她誤會他,換成其他人的話,就算說他滅世的怪物,他也懶得搭理。

“看來我在你心裏蠻特別的呢。”

祁笑添鄭重地點了點頭,表情認真地好似虔誠的信徒遇見了上帝,他低著頭,輕聲對步宴晨說:“對我來說,一直以來最難理解的兩個字是‘家人’,你讓我有了這種感覺,那種不求回報的替另一個人著想的感覺,那種得不償失地為另一個人以身涉險的衝動,那種感覺很不一樣。”

他問步宴晨,是不是把他也當自己人,當‘家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可以叫我姐姐。”步宴晨給了他一個關懷的擁抱,祁笑添長那麽大從未被人擁抱過,被步宴晨抱住後,也緊緊地抱著她,而且越抱越緊,好似抱到了生命中極重要的東西,久久不肯撒手。

擁抱的感覺好溫暖,溫暖到融化了他胸膛冰霜甲胄,溫暖到仿佛腳底直通地心的熔岩,祁笑添感覺他的生命變成了樹,在地心長了根,在天空開枝散葉,生命,貌似有了生命。

步宴晨感覺他的氣息變得急促,而自己被祁笑添緊緊抱著,好似陷進了一個溫柔的沼澤,直到祁笑添的呼吸在她耳畔潮汐般洶湧,才感覺不對,從他的懷裏掙紮出來,轉身要走,卻被祁笑添一把拉住。

步宴晨用決絕的眼神直視著他,祁笑添眼睛裏的渴望逐漸淡卻,最後略帶不甘的叫了一聲:“姐。”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家人了。”步宴晨把他的手從自己手上扣掉,到廚房泡了一杯咖啡平複心情,而祁笑添則坐在原地,感覺自己情緒上的變化,他感覺到了一種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忐忑,愉悅和失望交織,像一秒鍾過完了四季,像一瞬間明白了人生至深的哲理。

從此他有了一個被稱為‘姐姐’的家人,這也是他的第一個家人。

“不,第二個。”他腦海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一個他無法拒絕,無法擺脫,無法割裂的‘家人’的聲音。

一瞬間祁笑添臉上閃過一絲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的厭惡表情。

“我不相信,他不是王教授。”

寧霄鴻麵對倉庫裏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經曆的一切是真實的,他不相信自己敬重了那麽久的王源教授,居然窺伺父親的研究成果,王源教授不是這種人,他是一個溫柔、正直、善良的人,寧霄鴻可以用性命來為他的人格擔保,他太了解王教授了。

沒錯,以前的王教授是一個堪稱楷模的男人,在家他是一位好父親,好丈夫,甚至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孝順兒子,在外,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學者,是一個為了幫學生完成研究通宵達旦,最後署名的時候把自己放在最後的好老師,他淡泊名利,深受同學愛戴,同事信任,尤其是寧霄鴻的父親,把王源教授當最好的朋友。

寧霄鴻實在不明白,這樣的王源教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

“我得把你帶到日本,因為有人讓我保護你。”羅博和步宴晨打完電話後回到寧霄鴻身邊。

“你們這是綁架。”寧霄鴻有氣無力道,他感覺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亂麻,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沒有從那團亂麻裏抽出過身,而現在這團亂麻越纏越緊,越勒越緊,已經把他勒得喘不上氣,他自己也明白,如果再呆在這裏,他恐怕將要窒息。

“你願意接受我們的綁架嗎?”羅博笑了笑,他知道事到如今,寧霄鴻已經沒地方可去,除非他願意麵對王源教授的死,留在這裏麵對王源教授的家人,麵對內心無盡的煎熬。

寧霄鴻抬起頭看了羅博一眼,又低下頭,沒有說願意,但也沒說不願。

南柯夢、錦衣和公司的外科醫生幾乎是同時到的步宴晨工作室,步宴晨先安排南柯夢和錦衣落座,然後把醫生帶到祁笑添那,醫生仔細看了看祁笑添的傷口,問他是不是被利器割傷,祁笑添點了點頭。

“要縫幾針?”步宴晨問醫生。

“七八針吧,不過要消毒,我先給你打麻藥。”醫生從醫療箱裏翻出一次性針筒,步宴晨卻對他說:

“不用麻煩了,直接消毒直接縫吧。”

“啊?”醫生一臉驚訝地看向步宴晨,心想這女人好歹毒的蛇蠍心腸,要疼死他?

步宴晨看向祁笑添,他自己說的,他百毒不侵,什麽麻藥對他都沒有用,祁笑添也點了點頭,讓醫生盡管上藥盡管縫。但這可讓南柯夢和錦衣難受極,她們以為這是步宴晨對手下的懲罰,兩人坐在座位上兩股戰戰,步宴晨向她們走來的時候,都不敢正眼看她。

“兩位受委屈了。”步宴晨若無其事的坐在她們對麵,而她的身後,就是醫生在為祁笑添縫合傷口,雖然祁笑添整個過程連哼都沒哼一聲,但依舊令她們產生了極強的心理壓迫感,搭話都恭敬起來。

“這點委屈,是我們咎由自取。”南柯夢站起身答話道,她見識過步宴晨對付落日彌的手段,知道她雖然平時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但骨子裏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純純的腹黑娘們。這種人賞罰分明,雖然她救了自己,但自己違抗命令在先,這點步宴晨即使自己不提,以她對步宴晨的揣度,應該不會輕易放過。

見南柯夢起身,錦衣也坐不住,強撐著疲憊的身子起身答道:“對,是我們有錯在先,受的這點委屈,更是我們技藝不精,思想滑坡,才遭人算計。”

錦衣的話更明白,這點委屈是因為自己技藝不精,並不能抵消自己抗命的懲罰,她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步宴晨對她的處置。

“你們坐下,不用那麽拘束,我給你們泡杯咖啡。”步宴晨淺笑著對她們說,然後走回廚房給她們倒了兩杯咖啡,這時祁笑添的手臂快縫合好,她放下咖啡後走到他身邊,問他疼不疼。

“小場麵。”他臉色煞白,額頭上布滿汗珠,嘴卻硬得很。

“以後別幹傻事了,知道嗎?”步宴晨溫柔一笑,問醫生近期要注意些什麽,醫生說忌辛辣就可以,他為祁笑添的傷口纏上紗布,然後起身告辭。

等醫生走後,步宴晨讓祁笑添回休息室休息,自己走回南柯夢和錦衣麵前坐下,她坐下的一瞬間,錦衣和南柯夢不約而同的站起身,而這次,步宴晨沒有叫她們坐下,她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問錦衣道:“杭錦珅怎麽死的?”

“杭錦珅是CIA,他的屍體是國安的人代收的,最後移交給了美領事館的人,在這有個和他接頭的警察,叫劉司空。”

“劉司空?”步宴晨了然地點了點頭,他聽說過這個警察,這個警察一直和沈沐有聯係,難道杭錦珅是沈沐的人?

其實她已經從落日彌的嘴裏大致知道杭錦珅的死因,也知道他是落日彌派人殺的,但他不能把落日彌交給警方,落日彌知道太多秘密,他隻能由公司內部處置。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步宴晨對錦衣道。

錦衣微微一愣,隨即頷首,對她抗命的處罰,步宴晨並沒有做出,就像一個千鈞的重鼎懸在她頭上,步宴晨是既往不咎呢?還是擇機而落,是看她之後的表現嗎?

她點了點頭,走出步宴晨的工作室。

現在工作室裏隻剩步宴晨和南柯夢,南柯夢之前已經向步宴晨表達了她想退出公司的想法,但Destiny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落日彌把你關在地下室,要引我救你,但我一直沒收到你的身份標示器定位。”步宴晨問她為什麽。

“因為這是個陷阱。”南柯夢對步宴晨說。

“你的身份標識器呢?”

南柯夢緩緩從包裏把已經被她折斷的身份標識器拿出來,恭敬地遞給步宴晨,步宴晨仔細看了看她的身份標識器,裏麵的內部接線已經被扯斷,沒法再用,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南柯夢。

“我讓公司再替你做一個新的,和這個一模一樣。”

“首席,我……”南柯夢欲言又止。

“我即Destiny,Destiny即我,以後不要說這種我和Destiny對立的話。你說這樣的話,是陷我於不義。”步宴晨站起身,找了個精致的盒子,把她的身份標示器收好,對南柯夢說。

“我明白了,首席,隻是讓我們抗命是元老院的決定,所以我才……”

“是元老B單獨發給你的指令?”

南柯夢默然點了點頭。步宴晨微微一笑,她知道南柯夢不是真的想走,隻是為自己抗命找托詞,她想讓步宴晨知道,抗命不是她的本意,是元老院下的命令。

元老B知道沈沐已經叛變Fate,所以對她有芥蒂?話說沈沐為什麽要叛變到Fate?這讓步宴晨百思不得其解?

“元老B的指令差點害死你。”

“是,首席,對不起,我實在無顏再見你。”

“過去的事我不打算再追究,至於以後……”

“以後我隻接受直接上級的指派。”南柯夢忙對步宴晨說。

步宴晨欣慰地點了點頭,讓她也回去休息。

日本,石狩灣,未名居。

元老B站在未名居的閣樓窗口,眺望遠方碧波萬頃的海麵,海上星星點點**漾著太陽灑下的鱗,這自然的美景,宛若上天的饋贈,借以排解她心中的鬱結。

就在剛才,步宴晨聯係了她,向她匯報了杭錦珅和落日彌相繼出事,她安插在步宴晨身邊的眼睛,瞎了。她有種感覺,步宴晨已經重新整合了公司亞洲區的人事,從今往後,亞洲區的事情,徹底脫離元老院的掌控。

那個步宴晨已不再是吳下阿蒙,她已經成長為一個和當年的沈沐一樣,割據一方的諸侯,從今天開始,Destiny頂層邏輯被徹底改變,步宴晨不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而是一個關鍵的節點,公司大方向、大政策的製定,都得參考她的意見。

而且,她還向她提出了要元老院解封沈沐基金的要求,沒錯,是要求,不是請求。

“給我接元老C。”她用冰冷的語調,對自己的AI機器貓道。

“是。”

稍頃,一個虛擬人像便出現在她的身後,人像影戳戳地站在一團星雲匯聚一般的星辰之中,看不清臉,他對元老B道:“我說過沒什麽要緊的事不要聯係我,希望你有重要的事情。”

他的聲音是經過處理的電子音,元老C之神秘,即便元老B都沒有見過他的真身。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親愛的。”元老B用充滿挑逗意味的語調對他道,說關於亞洲區首席的基金處理問題。

“亞洲首席羽伶剛剛致電要求,我們解封沈沐留下的那筆基金,你覺得怎麽樣?”

“沈沐已經叛變,羽伶是沈沐的徒弟。”元老C當即回複應駁回羽伶的申請,並問她是否已經對羽伶失去掌控,否則羽伶不敢提這樣的申請。

元老B的目光從波光嶙峋的海麵收回,轉頭看向身後那團虛影,問道:“沈沐叛變的原因是什麽?”

“不論原因是什麽,叛變終是叛變。Destiny不是個人的命運,不要忘了我們的使命。”他說完這句話,虛影便消散了,元老B垂眸看著虛影消散的位置,一陣惶然,在這陽光普照的日子,竟生出一絲徹骨的寒意。

元老C上次強調‘不忘使命’的時候,傑西卡沒多久就出事了;他上上次強調‘不忘使命’時,沈沐失蹤;他再上一次強調‘不忘使命’,是元老A失蹤!

會不會有一天,元老C也針對她說出那句‘不忘使命’呢?

“你不會懂的,愛一個人,是不需要回報的,因為你愛著她,你一切的快樂,悲傷,幸福,感動,都源於她,她就是一切,她……即便不屬於你,但你無法阻止自己,我曾試過,但……我睡不著,我覺得做什麽都沒有意義,甚至活著,都沒有意義。你無法體會,當我知道他們訂婚的消息的時候,我一個晚上,在紫金橋上走了十八遍,三次站到橋欄杆上,我想死,我真的想死……”

電影院裏,播放著肖宗洋聯合主演的第一部電影《雙生》,一個略帶靈異的探險故事,講的是一隊探險者懷著各自的目的進入名為‘佛陀鎮魔塚’的遠古遺跡,肖宗洋飾演男二,一個內向的古生物學者,是他發現了遠古時代被某種生物附身的古生物化石,經過研究,他發現那種生物能寄生在許多不同的生物的體內,治愈宿主的疾病,達到和宿主共生的效果。

他把這種生物命名為‘共生體’,而當地遙遠的傳說中,則把它們稱為‘噬魔’。

“微微真正喜歡的人,是闞少澤。我知道的,我從開始就知道,我隻是她的備胎,闞少澤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他對她很冷淡,每次他們兩個不和的時候,她都會在旁人麵前表現的和我很親密,我知道……她這麽做,隻是在氣他。”

這部電影裏也埋伏著非常多的感情線,其中肖宗洋那條線比較可悲,他愛的女人微微愛的是別人,可憐他的臉長得就比較有苦情像,演這種角色再適合不過。

步宴晨和祁笑添坐在電影院裏,看著熒幕上肖宗洋哭的死去活來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佩服這部劇導演的選角眼光到位,把最適合的角色交給了最適合的人演。

笑歸笑,但不得不說肖宗洋的演技越來越如火純青了,他飾演的那個情種是如此的卑微,天下間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吧。步宴晨甚至有種想象,想象男主摟著女主站在夕陽西下的古城城頭,看著肖宗洋扛著金箍棒,遠去黃沙的背影。男主指著他的背影對女主說:“你看,這個人像不像一條狗。”

“你接受現實吧,薇薇……已經死了。”故事進入到後半段的時候,肖宗洋深愛的女人為了救男主死去,而肖宗洋接受不了現實,他要用自己的身體給‘噬魔’獻祭,讓噬魔用自己的血肉孕育共生體,然後複活深愛著的女人。

而男主闞少澤卻為了不讓噬魔重現人間,要將他殺死。

電影畫麵裏,肖宗洋一下抓住男主握著槍的手,痛苦地睜大眼睛,他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長滿了指尖大小的黑色眼睛,臉上全是血,那些小眼睛撕開了他的皮肉,凸在體外,讓他的臉變的血肉模糊起來。

他痛地躺在地上觸電般的**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男主,對他說:“少澤,我求你,你等我把這些共生體孕育出來,這些剛出生的共生體,不僅可以讓人死而複生,還能保證讓薇薇,活很長的歲月……”

他的眼眶溢出眼淚,哀求道:“把我孕育出來的共生體,種在薇薇的身體裏,讓她活下去,讓她過完她的一生,我求你,她那麽喜歡你,她那麽喜歡……你……”

步宴晨怔怔的看著肖宗洋的表現,他那張倔強、悲情的臉,每一顆眼淚,每一滴汗水,都成了他演技的結晶,他的表演張力恰到好處,臉部的每一次平皺都彰顯著演員的修養,特別是他死前那慘烈而又釋然地笑容,簡直神來之筆,把這個癡情的角色演得入木九分,扣的一分是讓他戒驕戒躁。

“碰”男主的槍聲讓電影落幕,四周的燈光也亮了起來,步宴晨大舒一口氣,問身邊的祁笑添男二肖宗洋演得怎麽樣。

“很難理解。”祁笑添聳了聳肩,說他很難理解肖宗洋演得角色為什麽要為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受折磨,既然愛一個人讓他那麽痛苦,為什麽還要愛呢。

“首映結束後,主創人員會舉行現場見麵會,你可以問問他。”步宴晨笑著對他道。

“沒這雅興。”

在主創見麵會期間,所有人都圍繞著導演、男主、女主提問,第一次參演電影的肖宗洋即便貢獻了不亞於男主的演技,但在提問環節被完全冷落,這個身後沒有資本的笨蛋哪怕自己找個托都不會麽?

步宴晨看向身邊的祁笑添,戳拾他舉手提問,祁笑添卻給了一個‘想都別想’的眼神送給她自己體會,步宴晨露出凶惡地眼神,捉著他的手把他的手舉高高,這一幕正好入主持人法眼,燈光立即給到祁笑添,主持人把話筒也傳了過來。

祁笑添被步宴晨弄得騎虎難下,隻好站起身,而他一起身,整個影廳就發出‘哇’的一聲驚歎,這家夥長得比主角還帥。

“我想問一個問題,問……肖宗洋。”

步宴晨在他身邊輕聲提醒肖宗洋的名字,這一幕自然被肖宗洋看到。見麵會結束後,肖宗洋沒和其他主創一起離開,而是在影院門口堵住了步宴晨和祁笑添,非要請她們吃飯不可。

原本步宴晨是拒絕的,但一來她和肖宗洋已經好久沒見,二來肖宗洋請她們去樓外樓吃飯,所謂一樓風月當酣飲,十裏湖山豁醉眸,樓外樓名聲在外,步宴晨卻還沒去過,便半推半就的去了。

到了樓外樓,西湖醋魚和龍井蝦仁是免不了要點的,叫花雞、東坡肉、宋嫂魚羹也是必點,可惜魚羹當天已經售罄,便隻點了前四樣菜,菜色精美自不必說,關鍵是環境典雅,私密性高。

“這位就是你上次對我說的男朋友?好年輕呀,比你小吧。”三人落座後,肖宗洋免不了讓步宴晨介紹身邊這位儀表堂堂的男子。

“他是我弟,你叫他小天好了。”

“親弟弟?”

“不是。”

“他是肖宗洋你認識了哈。”步宴晨指著肖宗洋對祁笑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