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相愛就越背離
他也不知道,他這輩子從未愛人,第一次愛人,卻害得心愛的人終於離他而去,葬生邊疆荒蕪之地。
寧喬昏迷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木架上。
寧喬抬起頭來看了看日頭,顯然還不過晌午,她動了動,絲毫沒辦法動彈,有百姓在往木堆上澆油,她慢慢清醒過來,周圍的人群很是義憤填膺,之前的記憶,全都在腦子裏複蘇。
她想起,她似乎看見,浩子的臉,在衝著她笑,他臉上的笑容,詭異一如當初。
她迅速地往人群中掃去,卻未曾見到那張臉,她在想,是不是一切都是幻覺,可是那些百姓臉上的憤怒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明白在她昏睡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一切如同暴風驟雨一般,來得急促又可怕。
這是個陰謀。
寧喬開始猛烈掙紮起來,她聽到下麵有人驚恐地叫:“她醒了,她醒了。”可是她一切都顧不得,她掙脫不開這牢牢的束縛,她抬起頭來,看向下麵的人。
“我死了,並不能代表這瘟疫就能停止下來!”寧喬大喊,“我不是妖女,我可以救你們的!你們看看,今天染上瘟疫的人,是不是比昨天的要少得多了?!”
人群有些**,寧喬眼尖地看著遠遠跑過來的聶德。
“再說,既然我手上有免死金牌,就證明了我是皇上的人,連皇上都相信我,相信我不是妖女,不會顛覆了這天下,我忠於皇上,怎麽可能是妖女呢!!”
聶德開始扒開人群要往裏麵衝。
“你們這是幹什麽,寧姑娘是恩人呐,寧姑娘是恩人呐,老王家的孫子被寧姑娘治好了!!!”
寧喬額角的汗一滴滴地流了下來,她繼續說:“你們要的不過隻是安寧,隻是這瘟疫過去,隻是你們的親人可以不用再死去,如果我是妖女,我可以把你們的親人都救回來,你們要打算燒死我嗎?”
寧喬看到聶德身後跟著一個老者,他撲通一聲就在寧喬麵前跪了下來。
“寧姑娘就是活菩薩啊,是我孫子的救命恩人,就算她是妖女,就算她要用我的命來換我孫子的命,我也不怕,謝謝姑娘救回我孫子。”
人群慢慢安靜下來,隻有那老者在不停地磕頭,很快,有第一個人跪了下來。
“求求寧姑娘救救我老婆吧,她快不行了。”
“求求寧姑娘救救我娘親。我也願意拿我的命來換。”
寧喬被放了下來,她的背上早就已經冷汗涔涔,聶德扶著她,她有些虛弱地衝著聶德笑笑:“謝謝你。”
“不用謝我,是你救了老王家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妖女。”
寧喬的步子頓了下來,她訝異地看著聶德:“可是……我不會啊?”
聶德跟寧喬麵麵相覷,寧喬慢慢平複了心情,她是不會醫的,也對那老王家的孩子沒有印象,她說:“帶我去見見他孫子吧。”
寧喬過去的時候丁大夫已經在那裏了,寧喬悄聲問丁大夫發生了什麽事了,丁大夫隻告訴他這個孩子,活下來了,雖然身體很虛弱,卻再也沒有嘔吐、腹瀉的症狀,寧喬聽了之後驚奇不已,而丁大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寧喬站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那個小孩子,她也實在是想不到為什麽就這麽好了。
老王對寧喬和丁大夫很是感謝,隻可惜身無長物,老王將家裏的最後一點兒米送給寧喬,卻被寧喬拒絕了:“對了,寧姑娘,這個東西,還給你,昨天我孫子在玩這個,不小心繩子斷了給灑出來了,不過,後來我又給穿好了,希望寧姑娘不要介意。”
寧喬接過,是林崖穿給她的這串珠子,她眼前陡然一亮,開始細細數起來了上麵的珠子,果然,如她預想的那樣,少了幾顆。
“丁大夫,你幫我看看,這個是什麽?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東西,才好起來的?”
丁大夫也不認識,回家去翻找那些醫書,卻什麽也找不到關於這種果實的記載,寧喬有些失望,以為自己的估計錯誤了,有些頹喪地坐在一邊。
“找到了……這個應該是赤柏鬆。”
赤柏鬆?丁大夫將醫術翻給寧喬看,寧喬眯著眼睛看了看,“這……不是紅豆杉嗎?”
“據記載,赤柏鬆可治療傷寒,排毒,霍亂……”
兩人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有救了……
丁大夫開始研究可以治療瘟疫的藥方,雖然老王的孫子好了,但是卻是誤打誤撞,丁大夫關在房間裏開始各種試藥,寧喬幫不上忙,隻盡量幫忙控製這個傳染。
林崖還沒有消息傳來,寧喬看著李將軍親自幫忙派發食物,笑了笑,腦袋卻一陣又一陣地發暈,聶德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她擺了擺手:“最近累著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人休息好了,才有體力。”
寧喬放下手中的工作,往房間裏走去,關上門,她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寧喬在房間裏躺了整整兩日,聶德過來送東西發現了寧喬的異狀,他的眼睛了含著驚恐的神色,很快,寧喬被隔絕了起來。
她的頭一抽一抽地疼著,似乎有什麽東西快要從裏麵破裂開來,李將軍過來看過她幾次,他的眼神裏含著憐惜:“丁大夫的藥馬上就要研製好了,你先撐著。”寧喬想爬起來證明自己沒有問題,卻沒有力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門開了又關。
寧喬摸了摸自己的頭,她並沒有吐也沒有腹瀉,她並不覺得自己是染上了這瘟疫,隻是那些人都不聽她說,離她遠遠的,她不禁苦笑,自己的教育也真的是太成功了吧。
終於有一天,李將軍跑了過來,他的臉上是欣喜的表情:“大軍來了,丁大夫的藥研究出來了。”寧喬笑了笑,看著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光。“晉元的人聽說我們的瘟疫居然治好了,又開始攻城,幸好大軍來了。”怪不得昨天李將軍一天都沒有過來,聶德也在忙裏忙外的,原來,晉元開始攻城了。
寧喬覺得自己最近的神智越來越恍惚,原本她以為隻是累了,結果越休息就越是累,她的思維也就越混沌。
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耳邊傳來的任何動靜,有歎息的聲音,說話的聲音,還有丁大夫的聲音。
“我的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那些人都好了,為什麽她一點好轉都沒有?”
似乎有風吹來熟悉的味道,寧喬抽了抽鼻子,她想咧開嘴,說一聲:“林崖,你回來了。”可是,她卻無法發出聲音了。
她有些驚恐了,到底是怎麽了,不過是累了啊,她也沒有得瘟疫啊,怎麽就沒辦法動了呢?
“我在,有我在,不怕。”
外麵似乎可以傳來有人奔跑的聲音,然後那零散的腳步聲在門口就戛然而止了。
“林公子,寧姑娘那天說嗓子不舒服,自己打算休息一下,然後……後來我們發現她咳嗽得很厲害,臉色蒼白,像是染上了瘟疫……後來丁大夫過來幫她看,也沒發確定症狀,我們給她喂食了藥,可是沒用……”
好吵……
“滾。”
寧喬皺了皺眉,她勉強睜開眼睛,看見外麵的光,她想笑:“又白天了啊,林崖我真的沒有染上瘟疫的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沒有力氣就變得虛弱的啦。”
她睜開眼,眼前閃過一片白色,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了。
“喬喬,我是路丘,你不是瘟疫,絕對不是的,我讓禦醫來給你看好嘛,你不要再睡了,他們都說你睡了好久……”
路丘啊,你也來了啊,怎麽我讓林崖去找大軍的,卻把你們都帶來了?
那……他呢?
是呢,此刻肯定溫香軟玉地在懷,他該是恨透了她了吧。
“困……”寧喬呢喃一聲,想要睡過去,卻被路丘一把捏住了臉,“喬喬,你別睡了,我們起來吃點藥好嗎?”
寧喬的病來勢洶洶,丁大夫不過也是獸醫出生,能治療瘟疫也不過陰差陽錯,他對寧喬的病束手無策,他隻是知道,寧喬的身體很差,休息也經常得不了保證,所以,很容易導致**邪入侵。
當丁大夫說完這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寧喬,似乎從來就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吧。
“咦,這個不是那個小宮女嗎?她怎麽在這裏?路丘哥哥,你幹嗎瞪著我!!!”有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邊吵啊吵的,真是煩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就安靜下來,沒有嘈雜的人聲,空氣似乎也都變得好聞多了。有蘭草的香味在鼻尖徘徊,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身旁歎氣,可是待她側頭去聽,卻似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
“阿喬,對不起……”
“你在這裏做什麽。”門口似乎傳來林崖的聲音,鼻尖的蘭草香氣漸漸有了波動,他聽到塗紀的平板的聲音:“你就是這麽保護她的嗎?”
林崖不說話,寧喬有些心疼,如果她還有力氣,她肯定跳起來護著林崖指著塗紀的鼻子就開始罵:“你又是在幹什麽你憑什麽這麽說他。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咧。”這麽想著,寧喬就想笑,不過,如果她真的可以動的話,她肯定說不來這麽理直氣壯的話來,她,誰也不想傷害。
“我覺得……應該是皇上搞的鬼,這筆賬,我會去找他算的。”
“哼,如果他能救得了阿喬的話,那最好,不然,看我不去抄了他家祖墳!”
哎喲喂,他家祖墳不就是我家祖墳嗎,寧喬躺在**腦子開始胡思亂想,她很想告訴他浩子沒死,要林崖小心點。但是她張不開嘴,耳邊也隻有風聲了。
她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她的神智無比的清醒,她的精神,也是無比的好,隻是這個身體,卻永遠在沉睡著。
“喬喬,喬喬,你醒過來好不好?”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塗紀,你並不喜歡我,甚至你有時候還覺得我煩,可是,我有時候僅僅隻是想跟你說說話,我並不是故意要來煩你的,我保證。”她察覺到身邊的人似乎動了動,應該是在做保證,然後,又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很不樂意的樣子,“其實,我比塗紀還要先遇上你,為什麽你就不是先喜歡我一點呢?”
“你是在怪我,在那些宮女欺負你的時候,我沒有出麵幫你嗎?”
“喬喬,我知道錯了,你願不願意原諒我。”
路丘啊路丘,你根本就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又何談原諒?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喬的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瘟疫早就得到有效控製了,晉元卻在發動攻城,她聽到了林崖說要去找皇帝,也聽到了他們的爭執,她聽到了塗紀又在發號施令要找齊所有大夫,她知道這幾天有很多大夫過來但是都無能為力,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這樣一點一點地衰敗下去,她其實想說。
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如果她死去,會不會就可以見到下麵的爹娘了?還有,她還如果看見爹爹了,一定要跟他說句對不起,她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好女兒。
雖然……很舍不得他們。
她從什麽時候開始,又對他們有眷戀了呢?一邊想要離開,一邊又舍不得,所以,看吧,現在遭報應了吧?
有女孩子在旁邊說著話,那是誰,是那個公主吧,她也來了,她是來幹什麽的?她是有意中人了吧……
嘴邊不停地掛著“環之”兩個字,她嘰嘰喳喳的,像隻快樂的小鳥,她替她幸福。
終於有一天早上,她聽到耳邊傳來哭泣的聲音,明明屋裏站滿了人,卻沉默得讓她難受,她想皺眉表達自己的不滿,她聽到了似乎是路丘跑出去的聲音,然後,低低的哭泣聲從院子裏傳來。
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有顫抖的手慢慢撫摸上來,那指尖似乎帶著徹骨的寒冷,那寒冷似乎快要浸入到她的骨子裏,她聽到一個老者的聲音:“節哀順變。”
節哀!節什麽哀啊!節你妹哀啊!!寧喬想要跳起來指著那大夫的鼻子開始罵,卻無能為力,身體僵硬的快要不是她自己,院子裏的哭聲變得大聲起來,寧喬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不會真的死了吧。
可是她還不要,她還沒有享受到這個世界,就要這麽匆匆離開了嗎?
“阿喬,你別睡了好不好,嗯?我知道你是不想見我,但是,我給你機會,你起來打我,罵我,辱我,殺我,都隨你好不好,嗯?你起來啊……”
“塗先生……”
“滾,你在說一個字,看我會不會現在將你殺掉。”
“主子……”
“塗紀,你放開喬喬吧,她死了……”
“不會的,阿喬她不會死的,她舍不得我……不對,她是不是想這樣一死了之以後就可以離我離得遠遠的了?阿喬,你醒過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來招惹你了,也不會再那樣對你了,隻要你醒過來,我保證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惹你討厭了好不好?”
塗紀的聲音卑微到了塵埃裏,他的語氣裏再也沒有往日的張狂,他在低聲下氣地求她。
不,這不是那樣的他。
路丘在旁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見到塗紀這樣,他一拳頭揍了上去,身旁的人似乎被打翻在地,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道,好半天,才爬起來抓住她的手。
“阿喬,你醒過來呀,你醒過來……”那聲音裏,帶著淺淺的低泣。
“她已經醒不過來了。”身旁傳來路丘的聲音,路丘的聲音在忽然間平靜了下來,他說:“喬喬,你安心地走,我會陪著你的。”
伴隨著路丘的這句話,寧喬原本還清醒的神智在這一刹那,突然斷了。
寧喬去世三天,這三天,飛鷹樓的所有人都提醒吊膽地做事,這三天裏,皇城遭遇到了刺客襲擊,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在這三天裏,有人將皇上的那塊免死金牌劈成兩塊,扔在了皇城門口,這三天裏,邊城裏一片寂靜。
塗紀開始了瘋狂的屠城,隻為給寧喬陪葬,所有人都記得那一天,塗紀一身紅衣,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使者,滿地的殘肢斷節,整個邊城是死一般的寂靜。
路丘在寧喬的墓前守了整整三天,可這三天裏,皇室開始出現分裂,有人公然地開始反對寧千未的統治,朝廷內部一分為二,而最可笑的是,那一方,擁護的竟然是已經死去的寧王。朝廷內部,早已經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林崖徹底失去了蹤跡,而在這三天裏,寧千未病危的消息傳了出來。
寧喬下葬之日,晉元停止了對乾和的進攻,世界都安靜下來。
“走吧,送喬喬一程。”路丘拍了拍塗紀的肩膀,起身往房間裏走去,他聽到身後傳來塗紀淡淡的聲音,“阿喬沒走,我為什麽要送她。”
路丘一笑,腳步都未曾停留地往前走。身後傳來聲音。
“我跟阿喬,曾經是最親近的人。”塗紀的話從後麵傳來,路丘的臉上揚著淡淡的苦澀笑意,“可是,我還是留不住她,走吧,一起吧。”
在路上遇見娉婷公主,娉婷公主的腳步匆匆,路丘叫住她,他臉上有些難看,“娉婷現在不是應該陪在寧喬身邊幫她好好梳洗打扮的嗎?”
乾和的風俗,死者在入土之前都會有親屬或者閨蜜陪著她換洗梳妝,他們相信,人一出生先有親人陪同,其次遇見自己的閨蜜朋友,長大之後,遇見自己的愛人,最後,才是自己的孩子們,而死之後,就等於回到原點。
寧喬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麽好友,但是這樣也未免太淒涼一點,塗紀跟路丘決定,還是讓娉婷最後守著幫她梳洗更衣。
娉婷見路丘很不高興了,知道他是在責怪自己,也不說什麽,自己小跑地往寧喬的房間裏跑去。
“塗紀,看來,我們得再等等了。”
路丘負手站在簡陋空**的院子裏,望著天空,眯著眼睛,有無窮無盡的風,吹拂著他的發,塗紀呼吸一口,這風裏,滿是哀傷。浸入肺腑。
他閉著眼睛,眼角濕濕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表情訝異。
怎麽會……多少年……都沒有……
這個冬天,實在是漫長而又荒蕪,屋外的樹枝還未發芽,過冬的雁兒還未回家,寧喬還未見到乾和最美麗的時刻,他曾說過,等冬天過去,外麵的油菜花兒都開了起來,黃燦燦的,一片暖意,再也不會有寒冷,山川河流都被暖意普照,他會帶著她,到處去看看的。
可是終究還是等不及這個冬天過去。
寧喬,是真的離開了呢。
路丘說:“塗紀,你說我們都錯了嗎?”
塗紀搖了搖頭,錯沒錯,他也不知道,他這輩子從未愛人,第一次愛人,卻害得心愛的人終於離他而去,葬生邊疆荒蕪之地。
路丘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在樹梢上,無拘無束地,像是自由的風,明明穿著是很普通的宮衣,可是她那雙眼睛,比他在塞外見過的最美的星辰還要美,所以,他才想要接觸她。
看著她被他驚嚇到,他得意極了,看著她被他吊在樹上,他裝萌賣傻覺得很過癮,她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狡黠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算計著他,他說以後有我路公子在,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終究還是食言了。
其實從那時起,他就被她吸引,所以想要無時無刻地不吸引著她的目光。
前塵往事似乎隨風散去,從此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寧喬的女子來過這個世界。
路丘深深地歎了口氣,像是個小老頭子一般,背著手,轉過身。
“娉婷應該差不多了,塗紀,我們去送她吧。”
塗紀的紅色的衣袂在空中烈烈飛舞,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似乎笑了一下,他跟路丘並肩走向房間,在房間的門口,塗紀一件一件將衣服脫了下來,露出精壯的腰身。
生平第一次,脫下紅衣,隻為她。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一輩子穿紅衣給她看,她曾經讚過他穿紅衣最美,所以他才會舔著臉皮地逗她,逗得她滿臉通紅,不勝嬌羞。
“娉婷,我們進來了。”
路丘在門口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他站在房間門口,木然呆立。
塗紀落後一步,進了房間,看到地上珠花灑了滿地,娉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卻已經沒有了寧喬的身影。
“怎麽回事?!”
寧喬的屍身不見了。
路丘捏著娉婷的人中,不見反應,塗紀一邊吩咐著事情,一邊蹲下來給娉婷把脈。
“是中了迷香,應該是有人刻意帶走了阿喬的屍體。”
路丘將茶水潑上娉婷的臉上,娉婷這才悠悠轉醒,一睜眼,看到麵前的路丘,“哇”地一聲就抱著路丘哭了出來。
王環之聽到消息之後趕過來,從路丘的懷裏接過娉婷,他溫柔而又耐心地撫著娉婷的背,感受到塗紀跟路丘快要暴走的情緒,這才將懷裏的娉婷鬆了開來。
“公主,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我……我正在幫寧喬梳洗嘛,我就看寧喬太素雅了一點,然後就想說幫她梳妝打扮啊,還把自己的珠花摘下來給她,然後,我感覺到身後有人,就一轉頭,就暈了過去……哇……環之,我腦袋好疼。”
“娉婷,告訴路丘哥哥,你有見過那個人的樣子嗎?”路丘問道。
娉婷搖了搖頭:“他的身上有種很奇怪的香味。”
“奇怪香味?”
寧喬就這麽失蹤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有人居然會偷寧喬的屍體。
如果說,寧喬威脅了某些人的統治和地位的話,那麽她一死,一切就如同過眼雲煙煙消雲散了,而他們也實在想不到,死去的寧喬,還有什麽用。
“路丘,你確定寧喬死了嗎?”
路丘看了他一眼,“難道你還不相信嗎?你不是也親手證實,她沒有脈搏了嗎?”
“那會是誰想要一個沒有用處的屍體?”
晉元,王子帳篷。
一個穿著狐裘的男人正對著下麵的人發著怒,他一瓶馬奶酒灌了下去,他的麵目英俊卻因為怒氣而顯得格外的生動和蓬勃,他看著地上那具女人的屍體,隻覺得滿腔的憤怒無法宣泄,他看到帳篷上掛著的馬鞭,奪過馬鞭,就開始對著自己的下屬抽了起來。
下屬跪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吭,任他責罰。
拓跋墨打了好幾鞭才出了氣,旁邊的人攔都不敢攔,等到拓跋墨住了手,旁邊穿著青衫布衣的男子才緩緩開口:“王子,他們知道錯了,他們也隻是聽說乾和的公主偷偷跟到了邊城,他們也是想擄了來獻給王子。”
“所以,你們擄來的是什麽?”拓跋墨連多看腳下的那具屍體都沒有,他將鞭子扔在地上。
“不要怪紮答,他們誰也沒有見過公主長什麽樣子,他們一去,就看見一個女人在伺候著這個……還給她往頭上戴珠花,所以這才弄錯了。”
“哼,我拓跋墨還需要使這種卑鄙手段才奪來江山嗎?我的江山要是一刀一劍打出來的,我們草原上的男兒,做不得那些乾和的人,陰陽怪氣不倫不類,我們是坦****的,無愧天無愧地的。”
“是,王子。”
“都下去吧。”拓跋墨抬起腳,坐了下來。
旁邊那男子看了看地上這具屍體,看樣子這個女人生前應該還算權貴,死後才會錦袍加身,他隱隱地有種不好的感覺。“王子,那這個女人……”
拓跋墨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拖出去喂我草原上的狼吧。”
那個叫紮答的男子雖然被挨了幾鞭子,但是精神勁兒卻是十足,這屍體是他帶來的,他有義務把她搬走,他將地上的女人跟扛麻袋一樣地扛在身上,衝著大家灑脫地笑了笑,就掀開了帳篷的簾子。
一路上遇見不少兄弟衝著他曖昧地笑,他翻了個白眼,踢了他們一人一腳:“去去去,別看了,這個就是一個死人,本來我是想將乾和的公主給綁了來的,結果卻搶到一句冰冷的屍體,我真是倒了什麽黴了我!”
有身材魁梧的漢子放聲大笑了起來,他們拍了拍紮答的肩膀:“哈哈,可惜啊,王子是沒辦法享用了,你要是想,你倒是可以,我看著妞長得還不錯,就是身子冷了點,我看你就將就一下吧。”
“我呸!我才沒你那麽變態呢!”
“啊,諸先生來了。”不知道是誰吼了這麽一聲,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紮答也收斂了笑,臉上的表情恭敬並且有禮。
諸先生是晉元的軍師,一個八十來歲卻精神健爍的老者了,他的一生都在晉元,他的智慧跟精力全都貢獻給了晉元,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他的每一個決策,都將晉元帶來成功,這樣的一個老人,值得任何一個晉元的人尊敬。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得很健朗:“年輕人,不要因為看見我了就不想說話,你們剛剛在聊什麽?是瞧不起我這個老人家嗎?”
紮答的臉上有敬畏,也有著害羞,他單手扛著寧喬的屍體,另外一隻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沒有,諸先生,我剛剛在跟紮西鬧著玩呢。”
紮答的皮膚黝黑又透著暗暗的紅色,是常年太陽曬出來的紅色,他的身體很健朗,很壯碩,可是卻在諸先生的麵前害羞得像個孩子。
諸先生看到紮答身上的女人,一愣,旁邊的紮西解釋道:“他從乾和偷來的,隻是沒想到沒偷到活色生香的女人,倒偷來了一個沒人要的屍體!哈哈哈!”
“哦,屍體?”諸先生的目光望了過去,紮答瞪了紮西一眼,“諸先生,是我沒用了,現在王子讓我將這屍體扔到草原上喂狼呢。”
諸先生走近,紮答緊張地退了一步:“不要讓這東西髒了諸先生您的手。”
就這一側身,諸先生看到了寧喬的臉,臉色一變。
“紮答,這個女人給我,我去找王子。”
紮答被弄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不敢反駁諸先生的話,他並沒有將手上的人遞給諸先生,隻說:“好,諸先生你說要把這東西放哪裏,我就幫你扛過去吧。”
諸先生笑了笑,快步朝王子的帳篷走去。
紮答將寧喬的屍體毫不客氣地往地上一扔,然後退了出去,拓跋墨坐在椅子上看書,看到諸先生進來,趕緊迎了上去,看見地上的屍體,有淡淡的訝異一閃而過。
“先生這是……”
“這個女人,並沒有死透。”
拓跋墨挑眉看著他,他這才打量起地上的女人來,女人的姿色還算不錯,看起來也算是個美人,隻可惜英年早逝,他對女人有興趣,但是對屍體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他掃了一眼又抬起頭,看向諸先生:“我不明白諸先生的意思?”
“我說這個女人還沒死透的意思是,這個女人,並不是死,而是中了蠱,所以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拓跋墨這才有心思看地上的那個女人:“蠱毒?”
“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女人白的不正常,似乎,還帶著光澤?”
拓跋墨看了半晌,卻沒發現一點異常,人死了,皮膚不都這樣?
諸先生蹲下來,掀開寧喬的裙子,拓跋墨嚇了一跳,卻見諸先生將寧喬的裙子慢慢往上拉,露出光潔的小腿,終於,在小腿的光潔彎曲的地方,看到了一朵正開得鮮豔的花。
那花像是圖騰一般地,纏繞在她的身上,那朵花在寧喬的肌膚底下,像是有靈氣有生命一般,拓跋墨漸漸正了臉色。他看向諸先生:“那諸先生知道,這是什麽蠱嗎?”
諸先生點了點頭,“我知道這是什麽蠱,但是我卻沒辦法醫治她,這個蠱毒叫美人花,美人如花隔雲端呐,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諸先生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某種思緒裏,許久之後,拓跋墨才聽到諸先生說:“這個蠱毒,會讓人活不過來,卻又死不下去,隻能一直陷入到這種假死的狀態之下,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曆,居然會被下這麽厲害的蠱毒。”
拓跋墨想了想,招了人進來,正是在外麵守著沒離去的紮答。
“你去給我查清楚了,這個你帶回來的人到底是什麽來曆。”
紮答領命而去,拓跋墨看著腳邊的女人,他總算明白了諸先生的意思了。這個女人,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您有什麽法子可以醫好她的嗎?”
諸先生搖了搖頭:“我知道的,隻能讓她蘇醒,並不能治療好她,或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又會陷入這樣的症狀,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可以醫好她,但是要請他出山,並非易事。”
“誰?”
“西域陀圖國蠱毒之王,聞人淚。”
拓跋墨派了人守著這具屍體,很快,紮答那邊傳來回複,拓跋墨細細聽了之後,坐在白虎皮的凳子上想了想,忽然笑了。
“這個女人,居然會是寧王的女兒?看樣子,她這一死,還給乾和生出不少風波出來,諸先生,你怎麽看?”
諸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並不說話:“王子,您不是已經有了主意了嗎?”
“剩下的,還請諸先生幫我將這女人給救醒了,救醒之後,本王打算給諸先生演一場好戲呢。”
“遵命。”
諸先生下去吩咐人準備藥材,拓跋墨走到寧喬的床前,他開始細細打量寧喬,滿心眼裏都是迷惑不解。麵前的這個女人,要說姿色,也不過是中等偏上,這身材嘛,小身板這麽瘦怎麽能夠**得了男人,若說是寧王的女兒……
寧王的事情他曾聽說過,曾經晉元有好些次都敗在了他的手上,隻可惜皇帝無能反而引得他猜忌,這才落了這個下場,隻是沒想到,他的女兒,竟然有一天會落到他的手上。
能讓萬仟閣第一花魁塗紀公子為之瘋狂,能讓宰相之子路丘為了她跑到邊疆,竟然能讓那個在武林中讓人聞之喪膽的第一劍客林崖,拋棄掉對皇帝的承諾過來追隨於她,她到底有什麽魅力?
拓跋墨坐在夕陽中慢慢地想著,在夕陽下,寧喬的臉蛋似乎在微微地發著光,他現在心裏有好幾個主意,他都為之叫絕,他開始興奮,不知道寧千未知道寧喬還沒死的消息會怎樣?會不會瘋狂?也不知道路丘知道了會怎麽樣?嗬,遊戲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那個林崖,是個人才,總有一天,他會將他收為麾下。
等到夕陽漸漸落山,他這才走出寧喬的帳篷,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雄心壯誌,他自信地大笑了起來。
將寧喬醫醒過來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所幸,他們晉元什麽沒有,就是一些藥材,多了去了,諸先生將大把大把的藥材砸了下去,寧喬的氣色總算漸漸有了血色,卻怎麽都醒不過來。
諸先生想了好多法子,甚至想到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怎麽都不管用,幸好,有下麵的人說已經請到了聞人淚。
拓跋墨也沒想到聞人淚會這麽容易就出山,欣喜之餘也有滿滿的疑惑,他跟諸先生交換了一個眼色,趕緊出去迎接。
聞人淚一身黑色的鬥篷從頭到腳兜頭罩下,他的鼻子很挺,皮膚很白,眼睛是奇異的藍色瞳眸,他安靜地站在那裏,渾身卻散發著一副生人勿進的訊息,他的身上,不見絲毫生氣,似乎像是已經死去的人。
拓跋墨遠遠地看著,隻覺得身上一涼,他停住了步子,聽到諸先生在他的耳邊說:“聞人淚是一代蠱王歐陽新的弟子,雖然他也不過二十來歲,但是你千萬不要小看他,他在蠱術上,在他十二歲那年,就已經超過了他師父,不過還好,這個人雖然性格很孤僻,但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傷人,所以我才會說請他過來。”
拓跋墨點了點頭,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卿可是聞人淚?”
“人在哪兒,帶我去見她。”
拓跋墨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帶著聞人淚過去,聞人淚落後他幾步,好幾次他都覺得身後沒人,回過頭望去,卻見聞人淚似乎連頭都沒抬起來,拓跋墨漸漸提起了戒備。
聞人淚一直都低著頭的,大大的黑色帽簷跟他白的過分的肌膚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他將自己的藍色的眸子掩在鬥篷下,拓跋墨走在前麵,卻總覺得芒刺在背。
到了寧喬的帳篷裏,聞人淚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的寧喬身上,他隻不過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說了自從來了這裏的第二句話。
“有治。”
他一說話,拓跋墨就覺得沒那麽大的壓力了,他挑眉看著他,等著他下麵的疑惑。
“一個月之內治好她,我要天珠。”
拓跋墨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陡然放大。
“不行!”拓跋墨看向聞人淚,他冷笑,“你知道她是誰嗎?她並不是我晉元的什麽人,甚至還不如我家的狗,損失一個她,我並不在意,但是天珠,你想都別想!”拓跋墨的警戒心提到了最高。
“你們的事情我不管,我隻管,救還是不救。”聞人淚的聲音平靜無波。
拓跋墨冷冷地看著他:“不救了。”然後拂袖離去。
聞人淚被諸先生的人好生招待著,今天跟乾和的一場戰役,拓跋墨吃了不少虧,這個王環之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蹦出來的領軍天才,竟然狠狠地將了他一軍。
拓跋墨跟手下的將領們開了整整一天的會議,紮答進去的時候,拓跋墨正在對著晉元的版圖走神。
“王子,諸先生來了。”
拓跋墨回身,諸先生已經站在了門口,他比了比手勢,請了諸先生坐了下來,諸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我來是想說,王宮裏傳來消息了,聽說拓跋全正在積極擴張自己的勢力,宮裏的麗妃被他收買了,在王的耳邊吹了不少風了,王顯然比較中意拓跋全,有打算考量他的意味。”
拓跋墨沉吟不語,諸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看著座上的這位年輕人,“王子,有些事情,鞭長莫及啊……”
他在羊皮毯子上席地而坐,旁邊是躺著的寧喬,很快,他等的人就要到了。
隱蔽在黑色當中沉默的人絲毫沒有存在感,拓跋墨抬起頭來的時候,聞人淚正站在帳篷裏。
拓跋墨並不驚訝,也沒覺得害怕,隻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幫我把她弄醒,醫治的時候我再給你天珠。”
世界上天珠隻有一顆,在晉元的王室中,傳說中天珠有讓人起死回生之功效,是這世上不可多得的寶物,更何況,現在這顆天珠在他的父王手中,而他現在,並沒有能力和資格去跟他的父王談條件。
當然,還有一點原因是因為,天珠,是他們王朝的統治中心所在,擁有它,則變相地相當於是下一任的王。
“我現在沒辦法拿到,我需要打完這場仗,然後回都城。”
聞人淚點了點頭。
“什麽保證。”
拓跋墨心裏一驚,看向聞人淚,聞人淚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變化,拓跋墨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快,咬了咬牙:“救醒了她,給你天山雪蓮。如果救活了她,給你天珠。”
他知道聞人淚不愛珠寶功名在身,倒是極愛收集那些珍貴藥材,以這個作為交換,也不怕不答應。
聞人淚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拓跋墨覺得自己受到了鄙視和不屑,正要發怒,就聽到聞人淚說:“好。”
拓跋墨鬆了一口氣。吩咐道:“我希望越快越好。”
麵罩下的腦袋似乎微微地動了動,拓跋墨看不清他的眼睛,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張嘴在一開一合。
“我並不是你的奴。”
拓跋墨就是再沉不住氣,也不會在這個關口發怒,他冷哼一聲,側過頭看**躺著的女人,心裏越發堵得慌。
“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我要治療了。”
“你……”
聞人淚的表情平靜無波,拓跋墨站起身來,憤憤然地掀開帳篷走了,聞人淚站在床前,輕輕割開自己的手腕。
有鮮豔的血流了出來,一滴一滴,滴到地上,而**的女人的肌膚下,漸漸地,出現了一絲絲的波紋,很快,那波紋越來越多,湧動的也越來越劇烈,聞人淚噙著笑,看著那些東西。
他將自己止住了血,隨意地拿了個帶子紮了紮,他慢慢傾身上前,用同樣的那把小刀,割開了寧喬的肌膚,有乳白色的小蟲子爭先恐後地冒出,它們貪婪地蠕動著自己的身體,那攤血的方向流動,聞人淚幾乎是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那些小蟲子,有肥肥白白的小蟲子終於超越過千軍萬馬擠到那攤血液麵前,貪婪地吸著,吸得它的身體漸漸變成紅色,變得又紅又大,可是它還是想吸更多,但是卻已經無法蠕動,它掙紮著,一聲像是火花蹦開的聲音一般,那隻小蟲子的身體炸開了。
“何必呢?”
聞人淚看差不多了,將寧喬的手臂細細包了,他等了一會兒,將自己手上的布條隨手扔下,之前的傷口早就光潔如初,若如不是那布條上的血跡,沒有人會想到他的手臂曾經受過傷。
聞人淚看著麵前躺著的人,冰涼的指尖觸摸上自己肌膚下的褐色花紋,他笑了笑:“梨姬,好久不見了。”
寧喬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總覺得這一覺睡得好長。
渾身上下傳來的腰酸背痛提醒著她元神的歸位,她想慢慢抬起手卻隻覺得指尖無力,她慢慢轉了轉頭,視野漸漸變得清晰無比。
麵前站著一身黑衣的男人,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湛藍,他對著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