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秘密的地方

“就在這麽一座老房子裏?!”廖守想不通。

“就在這麽一座老房子裏。”細微感慨。

就在這麽一座老房子裏,定格著一個殺人凶犯的秘密,安放著寂靜無聲的真相。

“啊,項陽來了。”廖守抬手指向細微背後,“遲海怎麽樣了?”

“好多了,有我爸媽陪著沒我什麽事兒我就回來了。”

“聽說剛做完手術他們家就要接遲海出院,怎麽解決的?”廖守又問。

“一聽說要出急救費人就沒影兒了,中間倒是打過一次電話,知道遲海醒了就問他什麽時候能回酒吧上班,提了一句住院費就又沒動靜了。”

項陽把腳下的石子兒踩得咯吱響,一隻腳都點到了細微腳邊的小石子兒,卻又悻悻地縮了回去。

倒是細微回頭瞅了他一眼,“扭扭捏捏幹什麽呢?又不是沒出過現場,進去了。”

項陽撓撓頭,看著細微兩三步上了台階往屋裏去,走到廖守跟前小聲問。

“沒生我氣啊?”

“嗯……估計是之前我們想多了,進去吧。”

排子房709號,也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現場,位於一個半荒廢的遠郊村,沒剩下幾家還有人住著,房子大多都改成私人倉儲,租賃或轉賣出去了。

進進出出的有柏油馬路又有石子路,還時不時有一段暴土揚塵的土路,從市區開車過來少說也要三個小時。

“就這地方?”項陽是驚訝,因為這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倉庫,包裹嚴實的也都是一些老舊淘汰的家具。

老實說,他們一開始也認為找錯了地方。

首先信息來源方麵,一方麵是受害人遲海,一方麵是共犯董遲。

當然了,這兩個信息來源,一個是自願提供,一個是‘非自願’提供。

遲海對於凶手的信任迫使他希望更多的了解對方,所以在對話聊天過程中開始留意對方的背景噪音。

公交車報站、小販叫賣、商場促銷、鳥叫(這個屬實多餘了,他也聽不出來是哪種鳥在叫),以及偶爾會很安靜,但絕對不是在室內,因為有很大的風聲。

這些並不能清晰地劃定一個範圍,直到偶然的一天。

在和遲海的通話過程中,對方身邊有個人在問路,聲音不算清楚,但問路的人重複了好幾遍,說的是‘什麽村的排子房多少號怎麽走’。

經過問路事件後,兩人再通話時對方的手機裏便再沒有出現過背景噪音,遲海認為問路的人一定是無意間泄露了和對方有關的信息,所以這件事他一直都記著。

再說共犯董遲。在青年酒店刺傷遲海當晚,駕車逃竄至山嶺南高速,闖關時被趕到的行動小組逮捕。

董遲當時駕駛一輛灰色麵包車,車牌號為xxxxx71,經後續調查為當晚早些時候的失竊車輛。

隨身未攜帶任何有效證件,沒有現金,沒有手機,兜裏連片兒紙都沒有。

如果是一早就準備好的跑路車輛,那麽相應的也應該準備好了食物、換洗衣物,以及一些簡單的常用藥品。

但在董遲這裏,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那輛開著跑路的車也隻有兩組指紋,前車門、方向盤。

就像是為警方準備好的倒鉤,而董遲是被放出來的那條‘餌’,並且他也是這麽做的。

被逮捕後,承認在青年酒店殺人未遂,承認預謀殺害韓答、鴯鶓、鄭從三人,也指出了三位受害的真正死因。

除去青年酒店一案,其他三樁案件董遲既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連他勉強說出的作案手法也是漏洞百出。

而後搜證過程中,無論是在公司還是住房都找不到董遲的手機,取回的台式機與筆記本電腦中,隻有董遲公司的商業文件,並沒有他的個人信息。

事情出現急轉彎是在搜查董遲開的那輛汽車上。

估計凶手也沒想到董遲開著這輛車跟蹤過他,並把那條定位信息加密隱藏在導航後台。

根據定位他們很順利地找到了這個遠郊村,再聯合遲海信息中提到的排子房,找到排子房709號就簡單多了。

“看看這是什麽?”鹽佟灰頭土臉地捧了一個帶密碼鎖的鐵皮盒子過來。

“扣子?”細微說的沒錯,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排排各式各樣的紐扣。

“這盒子藏在夾層深處,鎖在一個更小的夾間裏。”

“比夾層裏的人體內髒更重要的東西?”

“是,比那兩幅人體內髒更重要的。”

鐵皮盒底部是一塊黑色的海綿內襯,每一顆紐扣都有契合它大小的凹槽,整整45顆,不同大小,不同花色,不同顏色,不同……來曆……

它們應該是有著不同來曆的,一個殺人為樂的人怎麽會有這種收藏扣子的愛好。

必然的,這些對凶手來說不單單是縫在衣服上的扣子,它們是有著特殊的意義。

是了,那種猜想呼之欲出——‘紀念品’,這些都是凶手殺害受害者後從受害者身上取下的‘紀念品’。

如果一顆扣子代表一位受害者,那麽這裏……

這是最不好的猜想,這也是最貼近事實的猜想。

“痕檢科是不是能查出這些扣子的年份?”細微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剛成為罪案分析師時處理的第一個案件,那種憤怒與無力。

“我現在送過去。”鹽佟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扣好,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廖守。

“放心吧,我沒事兒。”廖守安慰鹽佟,並把車鑰匙拿給他。

聽到外麵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細微撐著廖守的肩膀挺直了後背,調侃似地問他。

“真的沒事兒?”

“想抽煙。”

“身上有嗎?”

“有玉米糖。”

“就和吧。”

說著倆人一前一後又回到門外,在不到膝蓋高的水泥台階上坐下來,細微還回頭招呼了一下項陽。

廖守口袋裏還真裝著許多玉米硬糖,一撕開包裝濃濃的玉米味兒就飛散到了空氣中。

“來吧,偷個懶兒,休息五分鍾。”細微指指身旁的位置。

水泥台階上其實全是土,項陽並不想坐下來,但他想挨著細微。

“剛才那是?”

“上課的時候老師給你們講過連續殺人犯的概括吧?”

“講過,還做過舉例。”

“我們為什麽斷定鄭從案、鴯鶓案、韓答案為連環殺人案?”

“死者死於同類作案武器,死後同樣被放空血液、剃掉毛發、摘除內髒,死亡地點又都在住宿類酒店。”

“是,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作案簽名’的一種,可以是在案發現場留下什麽,也可以是從案發現場取走什麽。”

“那些扣子!!”

“明白啦?那方盒子裏有45顆完全不相同的扣子。”

“就代表有45位……”

“嗯,給咱們三個人五分鍾的偷懶時間,然後直到抓到犯人為止誰都不許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