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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隊長點頭道:“我還有另外一條線索可以證明這一點,那就是今天晚上我和大通關於這枚扣子的新發現,通過廠子考勤,我發現惠家毛刷廠很可能在今年二月份的時候更換了工服,根據這枚扣子的磨損程度分析,它應該來自一件舊工服,隨後,這個信息也在惠家毛刷廠後勤主任那裏得到了證實,廠子確實在二月份的時候更換了工服,且將穿新工服這個事情放在了廠子的工作考勤裏,如果沒有穿新工服,會被扣分,也就是說如果凶手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他穿了舊工服和廠子要求穿新工服這個要求相悖的。”

我追問道:“如果他回家換了一身舊工服呢?”

老隊長提醒道:“這就回到了剛才的推測,如果他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不管是新工服,還是舊工服,他都沒有穿著工服作案的必要。綜合以上各種可能,凶手很可能不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那麽不管他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作案,還是在沒有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而是在作案後,將一枚惠家毛刷廠工服上的扣子塞進受害者的嘴巴裏,引導我們去調查惠家毛刷廠,他都是預謀性犯罪。”

聽完了分析,我和邱楚義也明白了老隊長所謂的通過驗證一種可能來反推另一種可能的說法:“既然通過分析可以推測出凶手是預謀性犯罪,也就完全排除了隨機性犯罪的可能。”

邱楚義拋出問題:“即便確定了凶手是預謀性犯罪,但是如何確定他究竟是針對韓秀芹,還是針對這個時段路過的女性呢?”

老隊長再次在韓秀芹的名字上進行了勾畫:“我推測,凶手就是針對韓秀芹的犯罪,理由有三點,其一,鎖定目標的概率。在案發之初,邱子就這種可能也進行了分析,如果這是針對韓秀芹的犯罪,可能是熟人作案,也可能是陌生人作案,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他一定對韓秀芹的行蹤非常了解,以保證在作案之時,能夠百分之百鎖定目標,如果這是針對這個時段路過的女性進行犯罪,凶手隻能確定這個時段可能會有人路過,無法保證一定有人路過,也就是說,他做不到一定可以鎖定目標,即便出現了目標,如果對方有人相伴,或者說體型健碩,不易操控,都會大大降低鎖定目標的概率,另外,我和大通在走訪排查的過程中了解到,除了惠家毛刷廠,周邊廠子並沒有通宵加班,也就是說除了惠家毛刷廠的女工或者隨機路過的行人,那個時段,應該不會有人經過;其二,作案時間的選擇。其實,淩晨五點多的作案時間很特別,凶手沒有選擇晚上八點,沒有選擇半夜十點,沒有選擇淩晨兩點,卻獨獨選擇了淩晨五點,隻有韓秀芹是淩晨五點多下了夜班,因此,這個時間很可能就是針對韓秀芹的;其三,韓秀芹嘴巴裏的扣子。在剛才的推測中,我也說過了,凶手很可能不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如果他不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不管他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作案,還是在沒有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而是在作案後,將一枚惠家毛刷廠工服上的扣子塞進韓秀芹的嘴巴裏,都是在引導我們去調查惠家毛刷廠,恰巧韓秀芹也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這不得不讓我感覺,凶手就是針對韓秀芹作案。”

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按照目前掌握的線索分析,凶手極可能是針對韓秀芹的預謀性犯罪。

說了半天,老隊長終於將案件脈絡基本捋清。

端起茶缸,茶水熱氣散盡,他喝了兩口溫茶。

我走到白色背景板前麵,凝視著韓秀芹的照片:“既然凶手就是在針對韓秀芹,接下來的調查也更加明晰了,再次就韓秀芹的人際關係進行排查,凶手必然就隱藏她的身邊。”

老隊長放下茶缸子,意味深長地也看向了韓秀芹的照片,沒有說話。

邱楚義和我對視了一眼,很顯然,他也讀出了老隊長眼中的憂戚:“王隊,您是不是還有什麽疑問?”

良久,老隊長再次開口:“其實,從案發到現在,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奸殺案的本身。”

邱楚義反問道:“您什麽意思?”

老隊長從外衣口袋裏摸出那盒永遠不會空的恒大煙盒,彈出一根,點燃,抽了一口:“奸殺案,本身包含兩個行為,也就是強奸和殺人,從警的這些年裏,我遇到過強奸案,也遇到奸殺案,但數量不多,我僅僅就自己經曆的案件進行分析,奸殺在強奸案中所占的比重很低。”

我適時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看我打開了筆記本,邱楚義也連忙翻開本子。

煙霧從老隊長的鼻孔和唇瓣之間噴湧而出:“在強奸案中,凶手最先要滿足的就是一個目的,和受害者發生關係,隻要發生了關係,他的目的達成,並不會伴隨殺人行為。之前,有人問我,強奸罪和強奸殺人罪是兩個完全不同性質,不同量刑的罪名,為什麽有人會避輕就重,選擇強奸殺人呢。”

老隊長將這個問題拋向我們:“這幾年,你們也經辦過強奸案和奸殺案,能說一下原因嗎?”

我應聲道:“被迫殺人。比如說,前年經辦的11·7強奸殺人案和去年經辦的郭猛殺人案之中,凶手本身就是想要強奸受害者,但是在強奸過程中,由於受害者激烈反抗,凶手又想要盡快控製受害者,很容易造成控製過當,又或者被受害者認出了身份,害怕報案,引發一係列麻煩,於是臨時起意,殺掉了受害者,然後逃離。”

老隊長點了點頭:“沒錯,我們就以這兩個案子為例,在11·7強奸殺人案中,凶手使用的凶器是一塊磚頭,而在郭猛殺人案中,他使用的凶器則是一個枕頭,這也能夠證明,他們在作案之初,並沒有殺人意圖,凶器也就是周圍有什麽就使用了什麽,比如磚頭,比如枕頭。其實,這種突發的,臨時產生的殺人意圖和殺人方式是奸殺案中最為常見的。當然了,也有奸殺案中,凶手在實施強奸之後,采取了比較複雜的方式,比如放火燒死或者將受害者置入某個密閉空間窒息等方式,導致受害者死亡。究其本質,雖然殺了人,但是殺人意圖是在作案過程中產生的,並非提前預謀。”

邱楚義也提出:“另外,就是提前預謀了。”

老隊長應聲道;“沒錯,這裏麵比較典型的就是五年前發生的12·14奸殺案,凶手在強奸後直接將塑料袋套在受害者的頭部,致其窒息,然後將屍體置於地窖之中。被抓之後,他供述稱自己在作案之前就準備好了殺人使用的大號塑料袋,他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要置受害者於死地,說白了,就是要你的命。”

我似乎明白了老隊長的意思:“凶手從一開始就準備殺掉韓秀芹了?”

老隊長點頭道:“既然凶手是預謀性犯罪,他在實施犯罪之前,完全有條件解決所有問題,非常簡單的一個就是自我掩飾,可以戴頭套,也可以戴眼鏡戴口罩,不暴露自己身份,既然不暴露身份,又沒有目擊者,根本沒有必要殺人,他卻殺了人,包括那枚可能是他塞進韓秀芹嘴巴裏的扣子,都表明他在作案之前就想到如何轉移警方的偵查方向了。”

邱楚義反問道:“您的意思是說,這就是一起故意殺人案?”

老隊長應聲道:“準確地說,這是一起針對韓秀芹的故意殺人案,強奸很可能隻是一個幌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