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結束員工詢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我麵前的筆錄也已經厚厚一摞。

本來,毛刷廠的後勤主任說要安排午飯,老隊長卻擺手說不需要。

坐上麵包車的時候,邱楚義早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老隊長取出飯盒,還沒有來得及打開盒蓋,邱楚義就搶了過去,狼吞虎咽起來。

拿了一個包子放進嘴裏,老隊長邊吃邊說:“你是不是直腸子,包子吃到肚子裏就直接消化了。”

邱楚義瞥了老隊長一眼,嘟囔了兩句,就繼續吃包子了。

老隊長囑咐道:“邱子,等你吃完包子,就去核實一下肖寶祥所說的,他是不是去了那個陳嘉嶼的家裏喝酒,又是什麽時間離開的,另外,順道摸排一下肖寶祥的個人信息。”

邱楚義似乎被噎住了,我抬手猛拍他的後背,他才勉強將包子咽下去:“我自己去?”

老隊長點了點頭:“要不然呢,你一個人吃了二人的包子,我肯定把你一個人當二人用了。”

邱楚義撇嘴道:“老奸巨猾。”

我問老隊長:“王隊,您還是懷疑肖寶祥嗎?”

老隊長點頭道:“現階段,在沒有目擊者,證據缺失的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

吃過包子,邱楚義便駕車離開了。

我和老隊長也找到了那家木器廠。

廠裏上下也都知道了韓秀芹被強奸殺害的事情。

老隊長問起了張路子,接待我們的廠長很緊張,追問是不是張路子有嫌疑,老隊長說隻是例行詢問。

隨後,在廠長的安排下,我們見到了那個高高瘦瘦,留著長發的張路子。

聽聞來意之後,張路子表現得非常抗拒,直說自己沒有殺人,還說讓警方隨便調查。

老隊長不疾不徐地說:“我們當然可以隨便調查,隻怕到時候你就不是現在這個態度了。”

張路子語帶不屑:“我怕什麽,我什麽都不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們總不能因為我坐過監獄就說我是殺人犯吧。”

老隊長點頭道:“沒錯,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我們辦案也是講求證據,但是如果你不配詢問,我們隻能去找你的家人、朋友還有鄰居了,到時候,你難免被人議論,即便你不在意,也應該考慮一下家人的感受吧,人言可畏,我想你應該深有體會吧。”

本來不願配合詢問的張路子,在老隊長的三言兩語之下竟然點頭了。

在問及之前曾攔住下夜班的韓秀芹,並想要動手動腳的時候,張路子也痛快承認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當時,我和朋友喝多了,正好看到她下班,就想過去占點小便宜,我確實摸了她,但是,她也很快就跑了。”

老隊長問:“之後呢,你和韓秀芹又遇到過嗎?”

張路子說:“遇到過兩次,也沒有說話。”

老隊長問:“昨天淩晨五點至七點之間,你在什麽地方?”

張路子說:“當然是在家睡覺了。當時,我在我爹娘家裏,他們可以證明的。”

結束了對於張路子的詢問,我給邱楚義發了傳呼,他回我電話之後,我讓他順便核實一下張路子的行動軌跡。

隨後,我和老隊長也對惠家毛刷廠附近的廠子進行了走訪,雖然大家知道發生了強奸殺人案,但是對於受害者韓秀芹並不熟悉。

我又累又餓,老隊長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飯店。

魚香肉絲,宮保雞丁,京醬肉絲,涼菜拚盤。

看著滿滿一桌子,我感歎道:“王隊,這菜太多了。”

老隊長一邊掰開衛生筷,一邊笑著說:“趁著邱楚義這個兔崽子不在,咱們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我自然是埋頭大吃,老隊長卻在看從惠家毛刷廠拿來的人員考勤表。

我追問道:“王隊,這個考勤表已經看過很多遍了,沒什麽問題的。”

老隊長點了點頭:“考勤表本身沒問題,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我又問:“什麽問題?”

老隊長抽出了二月份考勤表中的兩頁,然後指著一個人名,說:“你看,這個第二車間第三班的餘金梅和方亞楠各自扣了兩分,扣分原因是穿了舊工服。”

我也來了興致:“這麽說來,她們現在穿的是新工服了?”

老隊長應聲道:“這說明,這個扣分是從二月份出現的,也就是說惠家毛刷廠在二月份或者更早的時候更換了一批工服,從二月份開始,要穿新工服上班,否則就扣分。從三四月月份的考勤來看,已經沒人由於穿了舊工服扣分了,也就說大家都在穿新工服了。”

我點了點頭:“沒錯。”

老隊長提醒道:“但是,在韓秀芹嘴巴裏發現的那枚扣子上麵卻有很多劃痕,看起來使用了很久,那是一枚舊扣子了。”

我會意到了老隊長的意思:“您是說,那枚扣子可能來源於一件舊工服?”

老隊長突然笑了:“正因為我不確定,才需要去確定一下。”

我循著老隊長的推測繼續道:“如果扣子是韓秀芹從凶手身上工服上扯下,然後塞進自己嘴裏的,那麽凶手穿的很可能是一件舊工服,從穿衣角度上來說,這似乎不符合惠家毛刷廠上班穿新工服的考勤規則,凶手有可能就不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當然了,僅僅是有可能,也有可能凶手就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他就是穿了一件舊工服。”

老隊長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說:“如果吃飽了,我們就去確定一下。”

隨後,老隊長帶我回到了惠家毛刷廠。

值班的正是白天接待我們的後勤主任。

當老隊長問到惠家毛刷廠是否在二月份左右的時候更換了新的工服,後勤主任一臉驚愕地問老隊長是怎麽知道的。

隨後,後勤主任也向我們簡單說明了情況:

今年年初,為了統一整個毛刷廠的形象,廠子決定為工人們定製一批新工服,並且將工服也列入各車間的考勤成績,工人需要穿新工服上班,如果穿了舊工服,就會被扣分,因此也就有了考勤記錄上穿舊工服扣分的記錄。

後勤主任還表示,二月份的時候確實有工人穿舊工服上班,進入三月份之後基本就沒有這種情況了。

老隊長詢問兩版工服有什麽區別,後勤主任表示基本版型沒有變化,但是有些細小的變動,比如左胸口處添加了惠家毛刷廠的字樣等等。

後勤主任身上穿的這件就是新版工服。

老隊長問道:“你這裏還有舊版工服嗎?”

後勤主任應聲道:“有一件,本來想要帶回去的,後來就一直放在了這裏。”

接著,後勤主任起身去旁邊的衣架上取來了那件舊版工服。

仔細比對之後,老隊長意外發現,兩版工服使用的扣子竟然有細微的差別。

雖然扣子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是實際上,新版工服的扣子背麵有一圈淺淺的螺紋,舊版工服的扣子兩麵都是光滑的,並無螺紋。

這個發現讓後勤主任也很意外,他說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扣子。

畢竟,誰會關注不起眼的扣子呢,更何況還是扣子背麵的螺紋。

接著,後勤主任又找來了兩個值班男工,在看過他們身上工服的扣子後,確定新版工服使用的扣子背麵確實有淺顯螺紋。

但是,在韓秀芹嘴巴裏發現那枚扣子兩麵均是光滑的,並無螺紋。

也就是說,那是一枚來源於舊版工服上的扣子。

那一刻,我看向了老隊長,再次對他產生了敬佩之情。

在已經確定扣子確實來源於惠家毛刷廠工服之後,老隊長又通過考勤表上的細微信息,發現了工服有新舊版之分,且這枚出現在現場的扣子就是一枚舊版工服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