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結束了一個上午的走訪,我們便回了派出所。

此時,技術人員的初步屍檢已經結束。

關於受害者韓秀芹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基本符合初次見到屍體之時的推測。

死亡時間在今天淩晨五點至六點之間,也就是她離開毛刷廠之後。

死亡原因就是機械性窒息,鼻骨骨折,係鈍性外力(比如拳頭)作用所致,胸部、腹部、雙臂和雙腿均有摩擦性傷痕,係抵抗傷害,身體無其他外源性創口,也無中毒跡象,在其頸部有較為完整的紫色瘀痕,且頸部有明顯表皮脫落,凶手應該使用了皮帶類的東西勒住了她的脖頸,將其勒死,她的下體有摩擦性損傷,也有血跡,推測在死前遭受了強奸,但是在現場和受害者的衣褲上未采集到精液和精斑,懷疑凶手使用了安全套。

技術人員也對凶手的作案過程進行了模擬,和我們在案發現場所做的推測基本一致:

韓秀芹騎車經過該路段之時,被提前等候在此處的凶手襲擊,隨後拖曳至磷肥廠的廢棄廠房,實施強奸,在這個過程中,伴隨毆打行為,最後被殘忍殺害。

另外,技術人員表示,在現場提取的指紋、腳印等痕跡,均來源於受害者韓秀芹,並未發現來自凶手的指紋、腳印等痕跡,且現場有被清理的跡象。

老隊長意味深長地說:“這麽說來,這是凶手的預謀性犯罪了。”

技術人員補充道:“針對現場並未提取到凶手的指紋、腳印和精液精斑等痕跡,凶手應該是提前做足了作案準備,比如佩戴手套腳套,攜帶安全套等,且在作案之後,他清理了現場,防止意外留下任何身體痕跡。”

邱楚義感歎道:“這家夥的心眼子真多。”

我提出問題:“雖然認定凶手是預謀性犯罪,但究竟是針對韓秀芹的犯罪,還是針對廠子女工的犯罪,仍舊無法確定。”

這時候,技術人員又說:“哦,對了,還有一個發現。”

接著,他從旁邊的白色托盤裏取來了一枚藍色扣子:“在進行屍體檢查的時候,我在韓秀芹的嘴巴裏發現了這枚扣子。”

老隊長戴上手套,將扣子捏了起來。

我和邱楚義的視線也跟隨而來。

那是一枚大號的深藍色扣子,不像是普通衣服使用的。

那枚扣子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時候,邱楚義驚呼道:“那個,那個班長張海豔穿的工服上用的就是這種扣子!”

經邱楚義提醒,我也意識到了:“惠家毛刷廠工人所穿工服的扣子確實很像這枚藍扣子。至於是相像,還就是這種扣子,仍舊需要確定一下。”

老隊長似乎頗為意外:“如果這枚扣子就是惠家毛刷廠工服上的呢?”

我會意到了老隊長的意思:“您是說,凶手可能和惠家毛刷廠有關?”

老隊長仍舊觀察著那枚扣子。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那枚扣子上有很多細碎的摩擦痕跡。

這是一枚舊扣子。

準確地說,這枚扣子所在的那件衣服很可能是一件舊衣服。

這時候,老隊長看向了我和邱楚義:“且不說凶手是否和惠家毛刷廠有關,你們先說一下,這枚扣子為什麽會出現韓秀芹的嘴巴裏呢。”

我和邱楚義對視了一眼。

邱楚義最先開口:“還是兩種可能,其一,扣子是韓秀芹自己放進嘴巴裏的,其二,扣子是凶手放進韓秀芹嘴裏的。”

老隊長若有所思地說:“繼續說。”

邱楚義逐漸展開分析:“韓秀芹被害的時候,穿的並不是惠家毛刷廠的工服,而是普通的羊毛衫和滌綸褲。當然了,不排除她單獨攜帶了工服,並沒有穿在身上的可能,但是這種可能性非常小,也就是說,這枚扣子不是來源於韓秀芹,也就是來源於凶手了。”

老隊長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邱楚義,認真又耐心:“然後呢?”

邱楚義繼續道:“第一種可能,凶手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他在拖曳或者侵害韓秀芹的過程中,韓秀芹意外扯下了他工服上的扣子,她感覺這是指向凶手身份的重要證據,情急之下的她將扣子塞進嘴巴裏,當時的她可能意識到自己很難逃脫,一旦被害,警方可以通過這枚扣子圈定凶手就是她的同事,直至找到凶手;第二種可能,凶手並未穿著惠家毛刷廠的工服,他在強奸殺害韓秀芹之後,將這枚扣子塞進她的嘴巴裏,就是想要一旦警方介入調查後,轉移警方注意力,讓我們認為就是第一種可能,凶手就是惠家毛刷廠的工人或者與惠家毛刷廠有關係。”

老隊長點了點頭:“理論上沒問題,但是在實際情況中,很容易有突**況發生。”

邱楚義反問道:“比如說?”

我會意到了老隊長的想法:“您是說,韓秀芹很可能將這枚扣子咽掉?”

老隊長頗為欣慰地說:“你小子是不是屬蛔蟲的,我想到點什麽,你全都知道。”

邱楚義也明白了我的推測:“您是說,如果韓秀芹意外扯掉對方工服上的扣子,塞入嘴巴,她會在掙紮反抗中,由於過度驚嚇,而將扣子咽下。”

老隊長微微頜首:“除非韓秀芹一直努力含著這枚扣子,否則她很可能在掙紮反抗的過程中,將扣子咽下。另外,人在緊張或恐懼的時候,會不斷分泌唾液,反複吞咽,這都會增加扣子咽下的可能性,而且韓秀芹被凶手用圍巾裹住了頭部,必然影響呼吸,這也會增加扣子被咽下的可能性。因此,這枚扣子更可能出現在食道裏或者胃裏,而不是嘴巴裏。”

邱楚義反駁道:“您也說了,當時是非常緊急的狀態,這枚扣子也可能被貼合在嘴巴裏的任何地方,而沒有咽下去。”

老隊長表示認可:“沒錯,這也是一種可能,扣子被貼合在了嘴巴裏。”

為了確定邱楚義所說的這種可能,老隊長讓我們現場模擬了一下吞扣子的場景,為了保證測試的安全性,他去派出所對麵的商店買了圓形橘子糖。

糖塊和扣子大小相似。

見我將橘子糖給了他,邱楚義反問道:“什麽意思,又是讓我模擬受害者?”

我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你提出的這種可能,當然由你模擬受害者更合適了。”

這時候,邱楚義看向了老隊長,老隊長折中道:“這樣吧,你們分別模擬凶手和受害者各三次。”

在接下來的模擬中,我和邱楚義分別扮演凶手和受害者,在含糖反抗的過程中,我和邱楚義各有兩次吞下了橘子糖,剩餘兩次均是橘子糖被貼合在了上顎之上。

我用力含著橘子糖,嘴巴裏充滿清爽的橘子味:“看來,兩種情況都有可能了。”

邱楚義也咂著嘴:“不管怎麽樣,這枚扣子一定是重要線索。”

這時候,老隊長將剩下的大半盒橘子糖收了起來,邱楚義嚷嚷道:“我們還沒有吃夠呢,您怎麽就收起來了。”

老隊長瞥了一眼邱楚義:“這橘子糖貴著呢,留著過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