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密室血魔

古潭村,九月四日。

黎斯昏迷了一天,醒來後發現回到了童家。吳聞和邢郎中守在床前,童百泉站在稍遠的地方,黎斯發覺自己連張嘴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邢郎中煎好藥湯一口口喂黎斯喝下,黎斯感受湯水在體內流轉,寒氣一點點疏散,蒼白的臉有了起色。

“大人,你本來就身染寒症,又這麽不小心掉到了水潭裏,那百年古潭的潭水比雪水還要冷十倍呀,這次恢複起來起碼需要十天半月了。”邢郎中道。

吳聞麵有不悅地瞪了童百泉一眼,童村長咳嗽了兩聲出了廂房,吳聞同邢郎中也走了。大約又迷糊了一陣,有人壓低了聲音在黎斯耳邊道:“醒了嗎?”

黎斯睜開眼,是吳聞。

“大人,本來不想這麽快就驚動你,想讓你多休息。但……實在是很重要的事。”

黎斯撐起身子說:“這點寒病不算事,你說吧。”

吳聞在黎斯耳邊嘀咕了兩句,黎斯神情幾變,愕然道:“你確定?”

“是的,我跟蹤童傑才找到的。”

“這就去。”黎斯披上蓑衣,走出廂房。正房還亮著燈,兩人繞過正房,來到西耳房相鄰的柴房外,吳聞推門進去。吳聞在柴房裏麵鼓搗了沒多久,便道:“找到暗門了。”

黎斯端起桌上的油燈,也進了暗門,扶著暗門後冰冷的牆壁往下走,再走一會兒黎斯放心地點燃了油燈,豆大的光影裏照出左右兩間密室。在左側密室中有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氣味飄出來,右側密室沒有異味。

吳聞說:“我跟蹤童傑發現了柴房裏的暗門,後來聽到有童百泉的聲音,我擔心暴露行蹤就沒有下去,不過我聽出童百泉父子進了右邊的密室。”

右邊密室上了一把大鐵鎖,不過這對於跟小偷打了不知多少年交道的吳聞來講,一點不是問題,吳聞摸出細鐵絲往鎖眼裏挑了挑,很快聽到嗒的一聲,鎖開了。

下了鐵鎖,密室裏燈光昏暗。燈光所及一目了然,隻有四五隻大木箱子,別的什麽都沒有。吳聞吱呀呀掀開一個大木箱,忽地從箱內射出了道道金白之光,箱子裏是一錠錠的金銀元寶。吳聞又翻開另外幾個大木箱,同樣盛滿了金銀珠寶。

黎斯在一個金碗內側發現了小篆“丁梅生”三個字,丁梅生應該是丁老財的大名,這密室裏的幾箱子金銀原本是屬於丁老財的,但此刻都藏在了童百泉家的密室裏。

吳聞冷哼一聲說:“怪不得查了丁宅那麽久都沒發現過什麽金銀器具,原來都被童百泉偷到這裏了。”

黎斯望著滿目金銀,童百泉真是披著人皮的殺人惡魔?

“不知道另外一個密室裏藏著什麽東西,我們也去看看吧。”吳聞道,黎斯點點頭。

兩人轉到左邊密室外,這間密室沒上鎖,黎斯輕輕一推,濃烈的腥臭味撲麵而來,黎斯將油盞往密室裏一送,不由得駭然地閉不上嘴。

在不足丈許的密室內堆滿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皮被一層層剝了掛在牆上,仔細辨認後發現都是狗屍。倏然,就在最密集的一堆狗屍裏伸出一個腦袋來,五官被血汙塗抹得無法辨認,黑色的血跡順著嘴角往下淌。

“嘿,是你們!”腦袋的主人傻笑了一聲,兩個眼珠子直瞪瞪望了過來。

吳聞驚詫道:“童傑?”

童傑嘿嘿怪笑了兩聲,從血屍裏爬了起來,原本掛在他脖子、肩膀上的狗屍一具具滑落。他咧開滿是黑血的大嘴:“爹說了,這裏不允許外人進。如果外人進來了,就永遠不能出去。”

童傑雙拳“哢嚓哢嚓”地爆響,朝黎斯和吳聞逼來。

黎斯深邃的眸子一點點冷下來:“原來古潭村見不到一條狗,是因為狗都被你吃光了。”

童傑頭甩得像個撥浪鼓一樣,怪笑道:“我不吃肉,隻是喜歡喝血。”他擦了一把嘴上的黑血,撲了上來。

“我要喝你們的血!”

如嬰兒腦袋大小的拳頭掄過來,黎斯身弱體虛,吳聞擋在前麵也出一拳。兩人拳頭如兩塊石頭相撞後,吳聞握著手腕急退,表情很痛苦,顯然在硬碰硬的一環中吃了暗虧。

童傑得意地咆哮一聲,吳聞抽刀剁向童傑手腕,童傑對吳聞剁手的舉動很憤怒,露出了尖銳的犬齒跟吳聞呲牙,動作神情跟狼一模一樣。

隻見黑影一閃,童傑如鬼魅般撲至吳聞跟前,吳聞舉刀就砍,不過童傑抓住了刀背,用力一掰,精鋼所鑄的刀一分為二。

吳聞被童傑掰刀的一幕驚呆了,眼見鐵拳就要錘到吳聞,電光火石間突然多了一隻手,看似無力地輕輕一托,童傑雷霆萬鈞的拳頭便被托住了。

黎斯蒼白至極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潮紅,手往上一撩,童傑嗒嗒嗒嗒被推回去好幾大步,童傑錯愕地看著病怏怏的黎斯,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幕。此時門外傳來了幾聲咳嗽,吳聞回頭,門口赫然出現了第四個人,童百泉。

童百泉語氣悲慟道:“還不快住手啊,你這孽子!”

童傑見了童百泉,方才暴戾的凶相不見了,低低說著:“爹,是他們私自闖了進來……”

“你給我閉嘴!”童百泉厲聲喝止了童傑,頭一低,“黎大人,童某人有罪啊。”

童百泉瞥了一眼滿室的血肉殘屍:“犬子除了腦子不靈光外,自幼還患有一種駭人聽聞的怪病,他吃不下任何東西,隻能喝血,就像老林子山洞中吸血的蝙蝠一樣。我帶他看了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我本想扔了他,唉,但血濃於水啊,我嚐試了幾次都狠不下心,最後還是把他帶回了村子裏。”

“回村後,我擔心童傑把人給咬了,就秘密修建了密室,等他犯了吸血癮就把他關在密室裏。之後我抓了野狗給他吸血,他把狗血吸光了,人也漸漸正常了,也能吃東西了。”童百泉搖搖頭說,“但正常的狀態隻能維持一段時間,之後還得給他喝血。既然開了頭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就想辦法抓狗抓貓來給他吸。”

“就這麽人不人鬼不鬼地過了十幾年啊。”

童百泉抬眼對望黎斯:“但黎大人,我可以保證除了野狗野貓,童傑沒傷害過人,更沒吸過人的血。”

童傑喉結一上一下,凶神惡煞地盯著黎斯。黎斯退到牆邊倚住,目光突如閃電般射向童百泉:“你撒謊!”

“童傑沒傷害過人,那又是什麽東西?”黎斯伸手一指,在角落裏橫放著一把寬約兩尺的大砍刀。童百泉麵容倏地一緊:“那把砍刀……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對大人隱瞞了。五年前在古潭村大開殺戒後神秘消失的殺人瘋子,他是被童傑殺死了。”

“殺人瘋子荼害了五條人命啊。沒人敢擒他,他又堵住了村口不讓人去報官,我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放了童傑出去,那晚童傑跟殺人瘋子血戰,那家夥用砍刀傷了童傑,但他最後被童傑一拳擊斃。”童百泉望了眼童傑說,“我對殺人瘋子深惡痛絕,便沒有阻止童傑將屍首扛回密室。至於那家夥的下場……你也應該想到了吧。”

黎斯掃了一眼密室血屍,點點頭。

“後來村民謠傳是保護神活吞了殺人瘋子,我就默認了。那之後因為懲戒了殺人瘋子的保護神的存在,再沒有壞人敢往村裏來了。”

“這麽說,還應該謝謝他了。”吳聞唏噓道。

“不是,我想告訴黎大人,當初殺人實在是情勢所逼,迫不得已而為之。”童百泉無奈道,吳聞逼近他一步:“好,就算誅殺那殺人瘋子是情勢所逼,那麽你指使童傑殘殺丁老財、孫寡婦的行徑,難道也是被情勢所逼?”

童百泉聽後神情大變:“這話是從哪裏說!我根本沒害丁老財和孫寡婦啊!”

“休要狡辯。累累鐵證就在隔壁,你竟還厚著臉皮否認,實在恬不知恥。”吳聞指了指密室另一頭,童百泉說:“原來說的是那些東西,那些東西是丁老財虧欠我的,跟丁老財之死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