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裂屍

卯時,鬥鼓縣城,杏花居。

雅間裏的馬賀一整天沒有從房裏走出來過了,掌櫃打發店小二去問問,店小二推了推雅間的門,門吱呀呀地開了。

馬賀張著大嘴趴在酒桌旁睡著了。店小二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叫了幾聲“馬爺”沒見動靜,於是晃了晃馬賀的手臂。突然“啪”的一聲,一樣東西掉在地上,店小二嘴巴一點點咧大……掉在地上的赫然是馬賀的手臂!

店小二還沒有來得及慘叫出聲,接連的是“劈裏啪啦”一陣亂響。

馬賀另外的手臂、腰、背、雙腿倏然裂開,一截截糊在地上,血肉一攤,最後滾下來的是馬賀的腦袋瓜子。

黑洞洞的眼眶裏流露出了無盡的恐懼和憤怒……

“啊,殺人啦!”店小二終於殺豬似的號叫出聲。

蒙銳回到鬥鼓縣城,同傅年餘夫婦將遇見乞丐的長街找了兩遍都沒有發現。牛枝英突然頭暈起來,她本來就有病,又跟著蒙銳將三墳村、鬥鼓縣城跑了個來回,身體自然吃不消了。蒙銳將傅年餘夫婦勸說回家,向其保證一旦有關於傅丹的消息會最快告知兩人。

傅年餘夫婦聽從蒙銳安排回了家,蒙銳決定去找杜逸安幫幫忙。來到鬥鼓縣衙就遇到了焦頭爛額的捕頭陳尚,陳尚講今天卯時在杏花居發現了一具詭異可怕的屍體。

蒙銳跟隨著陳尚來到縣衙黑屋子。

黑屋子裏屍味特別濃厚,身材瘦小的仵作舉著油盞將陳尚和蒙銳引到黑屋子最裏麵。仵作掀開屍布,屍體正是卯時被發現慘死於杏花居中的馬賀。

“這人看著有點麵熟。”蒙銳突然問了一句,“他是不是三墳村人?”

“是啊。莫非你認識他?”陳尚有些詫異。蒙銳搖頭:“我不認識他,但也許以前見過。他的身份查清楚了麽?”

“清楚了。死者叫馬賀,三墳村人,曾在村長金耀光的春風堂裏做管事,幫金耀光處理山貨、藥材買賣。”陳尚頓了頓,“不過他最近好像被趕出了金家。”

“知道原因麽?”蒙銳問。陳尚搖頭:“還不清楚。但已經派了人去找金耀光,還有春風堂的孫掌櫃,應該很快能搞清楚。”

“聽杏花居店小二話裏話外講,這馬賀揮霍跋扈,興許是私貪了金家的錢。”陳尚揣測道。蒙銳目光隨著仵作的手上下移動,馬賀四肢和頭顱都被斬斷,每處相連接的地方都有一道明顯血線。

凶手極其冷血凶殘。

蒙銳本想等金耀光來衙門見一麵後再走,但在縣衙外等候的過程中,他突然瞅見了一個眼熟的背影,淺灰色殘袍,莫非是將地圖塞進牛枝英袖兜裏的神秘乞丐!

蒙銳趕追了半條街後抓到了乞丐,卻發現認錯了人。畢竟乞丐的打扮相差不多,而身形相似者也多。乞丐被蒙銳扭住了手臂,疼得呲牙咧嘴,眼淚鼻涕一把流地告饒:“大爺,我隻是個乞丐,沒幹壞事……你放了我吧。”

蒙銳心有歉意,連忙放了乞丐。乞丐揉著手臂轉身就跑,蒙銳望著他後背,突然又一把扣住了他。

乞丐哭喪臉問:“大爺,你到底想幹嗎?”

長街風至,露出了蒙銳猙獰的青色麵容,乞丐嚇了一跳,整個人用力向後退。蒙銳抓牢了他手腕,笑說:“我不想找你麻煩,隻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蒙銳掏出了一塊碎銀放在手掌心裏:“問你想不想賺錢。”

乞丐瞅著銀子,眼睛裏閃著賊光。

一個時辰後,大汗淋漓的乞丐回到了這條巷子:“大爺,你想找的那個假乞丐有消息了。”

蒙銳將碎銀子扔給了乞丐:“說吧。”

如同每一個州縣都有官衙轄製一樣,乞丐也有自己的地盤劃分,如果有不速之客闖入自己的地盤,那麽後果可想而知。乞丐上氣不接下氣地講,在昨天傍晚一群老乞丐暴打了一個新乞丐。新乞丐被打得頭破血流,最後被老乞丐們扔到了亂石崗。

午時,蒙銳來到了鬥鼓西郊的亂石崗。

亂石崗顧名思義全是亂石,亂石鋪滿了整座山頭,還有一座座凸起的墳頭。這裏人跡罕至,除了偶爾傳來幾聲野狗吠叫外,幾乎聽不到別的動靜。蒙銳按照乞丐的交代,在亂石崗外一塊空地上找到了些許血跡,跟隨血跡蒙銳來到了亂石崗邊緣的一幢破舊大屋中。

屋前掛著一塊落滿灰塵的橫匾,上寫兩字——義莊。

但凡從縣衙黑屋子出來無人認領的屍體,或者客死他鄉、無親人安葬的無名屍都被送往義莊,由義莊人安排埋進墳場,蒙銳以前也去過義莊,但沒見過一間義莊這般簡陋殘破。

義莊屋頂已經露了三個大洞,小洞無數,窗戶散了一側,冷峻的墳場陰風陣陣襲進義莊內,讓蒙銳後背發涼。義莊有五個側室,正堂用簡單的祭桌供奉著引領死魂的判官使者,一半側室裏都擺放著棺材,有些棺材早已破損不堪,縷縷屍體腐爛的氣味從棺內飄出。

義莊空闊,但沒有一人。蒙銳來回隻看到了十二具木棺,血跡消失在了一具掩好的棺材前。蒙銳遲疑了下,伸出手探向木棺,倏然,木棺一陣晃動……有窸窣聲從棺內傳出,接著一隻白花花的人手伸了出來。

蒙銳驚心凝視,耳邊忽地起了一陣冷風。蒙銳猛地回頭,一個佝僂老人舉著木棒正朝蒙銳腦袋上砸來,蒙銳側轉避開了老人的偷襲,而同時麵前的棺材蓋被推開,一個虛弱的聲音問:“誇老,是你嗎?”

一個全身破爛,額頭有傷的男人從棺材裏坐直了身體,當看清楚蒙銳和老者後,男人怒喝一聲道:“你們要殺就衝我來!別為難誇老,這事跟他沒關係……他隻是好心救了我而已。來啊,來殺我吧!”

男人頗為激動,額頭的傷口崩裂,鮮血滴落在棺裏。

“唉,作孽呀。”老人心知自己無力爭抗,手裏一鬆,木棍落在地上。

蒙銳有些迷茫,但很快他走到了棺中人麵前,從懷裏抽出了神捕令牌,語氣誠摯道:“我不會殺你,我是個捕快。”

“你,你真是捕快……”男人似有了一絲希望,眼裏閃光。

蒙銳點點頭:“你叫什麽?”

“我叫溫南生。”棺中人緩緩吐出幾個字。

當蒙銳講清楚自己的來意,並將從牛枝英袖兜中得來的半張地圖遞給溫南生看過後,溫南生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點頭承認道:“是,地圖是我塞進婦人袖兜裏的,她叫牛枝英是吧?我是想讓她留著這半張地圖。”

“為什麽你想讓她留著?”蒙銳不禁問。

“因為這可能是幫她找回女兒唯一的辦法了。”溫南生言罷,一陣幽冷之風**進義莊堂中。灰白棺材、神秘棺中人、青麵猙獰的蒙銳、麵如死灰的老者,一派詭異場景在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