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靈附體

冰寒、黑暗與死亡同行。

就這樣了吧,就這樣深深睡去,永遠不要醒來!

“傻瓜,你怎麽了……你不是答應了要救我走?你已經辜負了我一次,難道還要讓我失望第二次嗎?傻瓜,我恨你!”

——不,我會遵守諾言救你走,柔兒。

“喂,你想死?誰同意你去死了,爹娘還有寸兒他們的仇還沒有報,你我之間的恩怨還未了結,你敢死,我就敢去地獄裏抓你回來!”

——是魏獨命。

“黎大哥,珍珠等著你。說好嘍,要帶我去最美麗的海島看日落,還有日出呀。”

——珍珠,在你變成老太婆前我會陪你去看日出的。

“來,專門給你熬製的人肉回魂湯。這世間隻此一鍋,還不趕緊來喝一口。嘿嘿嘿嘿……”

——老死頭,誰要喝你的死人湯,你自己留著吧。

這麽多人,這麽多牽掛,這麽多承諾,我如何能死啊!

就要墜入最底層的黑暗了,黎斯倏然睜開雙目,身體被十數條觸手包裹得嚴嚴實實,黎斯低頭咬住了一條觸手!狠狠咬,撕咬,一條觸手被咬斷了。

黎斯一撇腦袋,又咬住了第二條。

咬斷了五條觸手後,回靈迸發出刺耳的叫聲鬆開了觸手,黎斯失去了束縛,竟在最黑暗的水底隱約瞧見了一片瑩光,就在不遠的地方。

“呼!”黎斯衝出水麵,環顧四周。

他從水池底鑽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個未曾發現過的隱秘艙室。

艙室水池旁釘著堅固的木架,上麵有十幾塊巨大的白色寒冰,方才在水底看到的熒光就是白冰。

這是哪裏?

黎斯爬上水池,下一刹那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眸光被巨大寒冰完全凍結住了。

寒冰中央……竟然有難以想象的情景!

搖晃的船艙裏,黎斯回來了,背後一陣寒風,夾雜著某些異樣的窺伺。

回過頭去,船艙走廊裏站著神秘的黑影,他極有可能是殺害蕭陸、季明、單傑的凶手或惡鬼。

黑影握著一把滴血的鋼刀,不知是誰的血,黎斯沒時間去知道了,他握緊的拳頭轟了出去,黑影獰笑一聲,轉身逃跑。

“哪裏跑!”

死裏逃生後如有一股未知的能量支使著黎斯狂追,就要追上黑影了。黑影忽地衝入單傑被殺的廳室裏,隔艙板上有一個圓洞,黑影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黎斯同樣毫不猶豫,哪怕是耗子洞,這次也絕對不能放過他了。

洞裏都是陷落的坑洞,黑影速度慢了,黎斯撲了上去。

黑影人竟是蕭陸……已經死了的蕭陸!這不可能,黎斯親眼見到蕭陸死了,還是他親手將長針從蕭陸顱內取出的,他絕對死了。

眼前的蕭陸難道是惡鬼?

蕭陸趁黎斯發愣的瞬間往前挪,黎斯從後麵抓住他左腳,靴子被踢掉了,黎斯也死死抓著,好像有什麽不太對勁的地方!

蕭陸回手一刀,黎斯這次放了手。

兩人爬入一間大型艙室,陰潮濕氣將地板全腐蝕了。蕭陸施展剛猛刀法欲置黎斯於死地,黎斯身如泥鰍繞著蕭陸斡旋,腳下突然哢嚓一聲,木板碎裂了。

兩個人落進黑暗的坑洞裏。

在黎斯同蕭陸搏命的同時,在貨艙內——

嶽天洪麵如死灰,一步步走來:“慧菱,你出來了吧。我知道是你,你恨我背信棄義。我對不起你,慧菱!”

一個幽幽白影飄入艙室中央,就是先前嚇跑嶽天洪的那個錦衣骷髏。

錦衣骷髏背對嶽天洪,許久未作聲。嶽天洪顫聲說:“慧菱……真是你嗎?”

顫巍巍的手按住了錦衣骷髏的肩膀,慢慢將它轉過來,嶽天洪驚愕地合不攏嘴說:“怎麽是你啊,雪兒?!”

黑色長發下、白色錦衣中的赫然是嶽天洪的幹女兒金雪兒。

金雪兒微閉雙目,似入睡了般恬靜。

“雪兒,你醒醒啊!”嶽天洪搖晃金雪兒的雙臂,金雪兒醒來,目光茫然地望著嶽天洪,驚喜道:“爹,我可找到你了。船上有個可怕的鬼,他把所有人都變沒了,隻留下了雪兒一個人。我好害怕啊,爹。”

“雪兒別怕,爹在這兒,爹在這兒。”嶽天洪抱住金雪兒。

“爹……”

片刻後,嶽天洪聽不見金雪兒的動靜,低頭一看,懷中金雪兒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惡狠狠地怒視嶽天洪,牙齒摩擦得吱吱作響,就如同要張嘴咬人一樣。

“雪兒,你怎麽了?”

“鬆開你的手!”金雪兒呲牙咧嘴的模樣嚇了嶽天洪一跳,他鬆了手,退後看著金雪兒。

“嶽天洪,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我變成孤魂野鬼多少年了,隻為尋到你,吸你的血,吃你的肉,嚼你的骨!哈哈,飄**了二十年,我終於找到你了。”

金雪兒神情猙獰可怖,嶽天洪心頭一震:“你,你是慧菱?”

“不是我還有誰?哼,你這狼心狗肺之徒,已經把我忘記了?”

“沒有。”嶽天洪道,“我始終記掛著你,慧菱。”

“若二十年前你這般說我可能信,但現如今,你的鬼話連鬼都不信了。”金雪兒已變成了慧菱,幽恨道,“當年我靠織衣供你讀書,供你一躍龍門,哪料到你非但未娶我,還攀龍附鳳娶了名門之女。”

“可憐我那時已懷有身孕,獨自一人去聖城尋你,卻被你無情趕走,致我腹內積血產下了一對多災多病的雙胞胎女兒。”慧菱氣結身顫地說。

“什麽?你生了雙胞胎女兒……我的女兒,我怎麽一點都不知情?”嶽天洪錯愕道。

“不知情?笑話!生下女兒後,我屢次三番托親戚去聖城尋你,都被你轟出門。”慧菱淒淒涼涼地說,“兩個女兒生來就得了重病,可憐那小小的生命剛降臨人世便要遭受疾病折磨。”

“後來女兒怎麽樣了?”

“那是我的女兒,你配知道她們的消息嗎?!”

嶽天洪懊悔道:“你說的沒錯。當年名落孫山後我不想再過苦日子,讓朋友引薦裴家小姐,後來獲得了她的芳心。但裴家族老不知怎麽得知我在老家還有一個廝守女子,便要挾我同你分手。為了表現忠心我才將你轟走,是我的一己私欲。”

“但我可以對你發誓,慧菱。”嶽天洪誠懇地道,“關於女兒的事,我真的一點都不知情。肯定是族老暗中搗鬼,隱瞞了消息不讓我知道。”

“你想知道女兒的下落?好,我告訴你。”慧菱尖聲說,“女兒生下來都患有心疾,她們五歲時,我將祖屋田地變賣了為女兒醫治,但即便如此隻夠救活一個人。我哭了三天三夜,兩個女兒都是我的心頭肉啊,如何能舍棄一個!”

“我選擇了將小女兒送去救治,自己照顧大女兒。三個月後,小女兒心疾好了大半,大女兒則沒有熬過那年冬天,就在我懷裏靜悄悄……走了。她走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娘,你不要難過,我不疼!’”慧菱冰淚滾滾滑落臉頰,含著血海深仇的目光刺向嶽天洪,“這全是因為你!”

嶽天洪老淚縱橫:“女兒……爹對不起你!慧菱,你殺了我吧!”

嶽天洪閉上雙眼,引頸等死。

“好,我成全你。”慧菱摸出一把匕首,割向嶽天洪的脖頸。

“停手!”斷喝聲從艙室外傳來。

慧菱冰冷的目光望了過去,黎斯走入艙室,眸光深邃堅毅。

“黎大人……”嶽天洪說,“你不要阻止她,都是我虧欠她們母女的。如今慧菱附體雪兒,就是為了找我尋仇,找我索命。”

“雖然慧菱的故事讓人動容,但惡鬼附體實在荒天下之大謬。”黎斯對望慧菱,“莫要再裝神弄鬼了,雪兒姑娘。”

慧菱冷笑一聲。

“自蕭陸死後,我一直存有疑團。”黎斯吸一口氣道,“蕭陸死時神情安詳,宛如睡著的孩子。我想過他是入睡後凶手下的殺手,但蕭陸足上仍蹬著靴子,這說明他死時尚未入睡。”

“一個清醒的人毫無反抗讓人貫腦插針,唯一的解釋就是凶手是他無比熟悉的人。”黎斯搖頭說,“船上唯一符合條件的人就是你,雪兒姑娘。蕭陸深深愛慕你,隻有你可以在他毫無防備下給予致命一針。”

慧菱臉色變了變。

“殺死蕭陸隻是你恐怖殺局的始端。”黎斯繼續道,“之後你假裝昏倒,待嶽天洪、單傑、季明、蘇琴和我上了鬼船後,你也尾隨上船。”

“黎大人,雪兒一個女孩怎麽可能接連殺那麽多人?”嶽天洪無法相信道。

“有理,但事實上雪兒隻是殺害了蕭陸,殺害單傑、季明的另有其人。”黎斯淡淡道,“就是左手有三顆痣的神秘人。”

“神秘人在我們上船前就藏在船中某個角落,等候殺戮獵物的最佳時機。之後風暴肆虐而至,神秘人等來了第一個殺人時機,趁大家各自分開的時候,他殺了單傑。”黎斯微閉目,“然後待季明瘋癲自去,他又殺了季明。”

“神秘人是雪兒姑娘的同謀,亦可以說是你花重金雇來的殺手。”黎斯倏然道。

慧菱嘴角牽動,鬼魅一笑,依然沒有承認也沒反駁。

“在風暴來臨前,我們看到了對麵的雪兒,那時浮梯已經斷了,她怎麽可能過來?而且若非慧菱之力,對麵的人怎麽都不見了?”嶽天洪被鬼神之力魅惑了。

“浮梯是殺手砍斷的,等我們回艙後將藏好的另一條浮梯扔到對麵,讓雪兒過來。至於全船人不見的事,我想是雪兒姑娘的傑作,隻需在淡水裏加點東西,便可令全船人昏睡不醒。”黎斯說道。

“我無法相信雪兒會這麽殘忍,殺了蕭陸,還買凶殺人!她為什麽這麽做?”嶽天洪茫然道。

“我尚有指證雪兒姑娘最重要的鐵證。”黎斯走回艙外,再回來時身旁竟然多了另一個人,全身黑衣,正是同黎斯搏殺的蕭陸。

兩人搏殺跌入坑洞後,蕭陸就被黎斯擒住了。

“他是蕭陸?”嶽天洪驚恐道。

“蕭陸已死,他是蕭陸的雙胞胎哥哥蕭川。”黎斯揚起了男子的手,左手果然有三顆黑痣。

“蕭川便是雪兒雇用的殺手。”

黎斯凝望蕭川道:“你可以說了。”

蕭川雙手被綁,隻得老實說:“金雪兒給了我三萬兩白銀,一萬兩買一條人命,三萬兩三條命。”

“三條人命,那除了殺單傑、季明還要殺誰?”嶽天洪望著蕭川。

蕭川冷笑一聲:“嘿嘿,還能有誰?就是你。”

“不會的,我是雪兒的爹,她為何要殺我?你胡說!”嶽天洪猶落巨石壓心,他對金雪兒百般嗬護、視若掌上明珠,雪兒怎麽可能有殺戮自己之心?

“真真假假,你可問你身後的金雪兒。”蕭川不屑地說。

嶽天洪身體一震,那獰笑的慧菱一點點變換表情,變回了神態正常的金雪兒。少女用晶瑩眼瞳凝望嶽天洪,用清脆嗓音說:“他說的沒錯,是我要殺你。”

嶽天洪覺得天旋地轉,他勉強站穩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慧菱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