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案:殺人執照1

我不能說他的名字

金色的夕陽從廚房窗口照進來,溫怡的西芹炒魚片剛剛做到一半,門鈴就叮咚叮咚響起來。她以為是丈夫下班回來了,急忙把煤氣關到最小,一邊在圍裙上揩著手一邊跑去開門,嘴裏還在嘟囔著:“真是的,按什麽門鈴,自己又不是沒帶鑰匙。”

溫怡今年30歲,是寧江一中的一名數學老師,五年前與大她三歲的丈夫沈天帆結婚。沈天帆原本是寧江人民醫院的一名主任醫師,三年前辭職下海開了一家“恒安大藥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現在在寧江兩區一縣已開了三家分店。盡管溫怡患有慢性盆腔炎,一直未有生育,但在朋友同事和鄰居眼中,他們仍是一對模範夫妻。每天下午,隻要沒課,溫怡都會早早地趕回家做好一桌香噴噴的飯菜,等候丈夫回家吃飯。身為身價數百萬的大老板卻堅持天天準時回家吃晚飯的已婚男人,在寧江城裏,隻怕也隻有沈天帆這一個了。

但是這一回溫怡卻判斷錯了,防盜門一開,一條人影就從門外衝進來,一把撲進她懷中,叫了聲:“姐。”就傷傷心心地哭起來。溫怡嚇了一跳,定神一看,原來是她妹妹溫晴。

溫晴比姐姐小四歲,今年26歲。高中畢業那年,溫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學,但此時父母親雙雙下崗的家庭已供了一個溫怡在武漢讀師範大學,哪裏還供得起第二個大學生?要強的溫晴隻好含淚撕毀了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孤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他鄉漂泊,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苦頭,最後終於在一家港資公司站穩腳跟,成了一名出色的服裝設計師。一年多前,因父母遭遇車禍雙雙身亡,她才從深圳回到寧江。在一位高中同學的幫助下,她進入了寧江最大的外資企業——龍獅(國際)服飾公司上班,職務是設計部主任。

溫怡摟著妹妹抬頭一看,隻見門口放著她的手提電腦,還有一大包行李,不由疑竇叢生,急忙把她讓進屋裏,問:“小晴,發生什麽事了?”

“姐,我、我……”一句話沒說完,溫晴又忍不住嚶嚶啜泣起來。溫怡越發著急,提高聲音問:“到底怎麽了?”溫晴還是沒有說話,邊哭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她。

溫怡接過一看,那是一張孕檢化驗單。一看結果,不由嚇了一跳:“小晴,你、你懷孕了?”溫晴不敢抬頭看姐姐,哽咽著“嗯”了一聲。溫怡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她一眼,問道:“是易小木的孩子吧?你們打算怎麽辦?”

易小木就是溫晴那個幫助她進入現在這家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學。他也在龍獅公司上班,已經做到了部門經理。聽說易小木高中時代就已經暗戀上了溫晴這朵校花,一年前遇見從深圳回來的溫晴,至今尚是孤身一人的他不由欣喜若狂,不但花大力氣幫助她進入他們公司工作,而且還開始公開追求起她來。溫晴禁不住他玫瑰炮彈的攻勢,隻得答應做了他的女朋友。

溫怡看看妹妹的肚子,化驗單上說她懷孕還不足12周,所以小腹尚未隆起,正想問她打算什麽時候跟易小木結婚,誰知溫晴卻含淚搖搖頭說:“姐,這孩子……不是小木的。他追求我隻是他一相情願,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溫怡吃了一驚,問:“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誰的?”“是……不,我不能說他的名字。”溫晴臉色通紅,欲言又止。溫怡看著她扭捏的神情,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問:“對方是個有婦之夫是不是?”溫晴點點頭說:“是的,我們已經在老屋同居好久了。”她從深圳回來後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那棟舊房子裏,想不到……

“他現在不想要你了,是不是?快告訴姐,那家夥到底是誰,姐幫你找他去。”看著妹妹滿臉淚痕,溫怡既恨其不懂自愛,自作自受,又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義憤填膺地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溫晴抽開手又坐在沙發上說:“姐,你別這樣,他並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其實他早就想跟他老婆離婚了,可一直沒有機會。他已經答應我,要我給他三個月時間,他一定把家裏那個黃臉婆搞掂,然後再娶我。他怕向老婆攤牌後他老婆會去老屋找我鬧,所以叫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他一離婚馬上就來找我。”

溫怡看著門口那一大包行李,這才明白妹妹的真正目的,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所以你就跑到這兒投奔你姐姐來了?”

“我在這世上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姐……”溫晴兩眼淚汪汪,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溫怡不禁心裏一酸,是的,自從父母離世之後,她最親的人也隻有這一個妹妹了。妹妹小的時候自己沒能照顧到她,小小年紀就出外打工,風雨漂泊,吃盡苦頭,現在回到自己身邊,她這個當姐姐的照顧她保護她也是應該的。她又憐又氣地說:“好吧,你把東西拿進來,就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吧,但願你沒看走眼,那個男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諾。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他要敢出爾反爾,你姐姐姐夫一定幫你出頭。”

溫晴宛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把行李拿進屋,低著頭一聲不響鑽進廚房,幫姐姐炒起菜來。不大一會兒,一桌飯菜就做好了。正在這時,屋外響起一陣踢踢遝遝的腳步起,溫怡知道這次真的是丈夫回來了,忙去給他開門。

沈天帆一邊換拖鞋一邊抱住妻子,笑嘻嘻地說:“老婆,一天沒見了,來,親一個。”剛要伸嘴,看見溫晴端著一盤清蒸螃蟹從廚房走出來,不由一怔,一臉尷尬地幹笑著說:“小晴,你、你怎麽來了?”

“這是我姐家,我不能來呀?你放心,我啥也沒看見,你接著來。”溫晴紅著眼圈一笑,轉身走進廚房。

溫怡用手指點了一下丈夫的額頭,笑著責備:“你呀,跟人家親熱也不看看旁邊有沒有人。”沈天帆看看妻子,又看看姨妹的背影,張張嘴,想問什麽卻又忍住了。

晚飯後,溫怡將妹妹安排在二樓樓梯口旁邊的客房居住。沈家這套房子的具體地址是寧江城郊結合部花苑小區B棟七樓。這是沈天帆夫婦結婚時買的一套二手房,說是二手房,其實跟新房差不了多少。前任住戶是市裏一位副市長,買下這套房後不到半年就因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被“雙規”了,那時沈天帆和溫怡都還是工薪階層,手頭並不十分寬裕,就以二手房的價格買下了這套房子。花苑小區的房子都是以洋房別墅形式建造的,每套房子內部又分兩層,有點像閣樓的形式。溫怡夫婦的臥室也在二樓,與客房斜對門,中間隔著一個不大的客廳。

晚上睡覺時,臥室裏隻剩下了沈天帆和妻子,他這才用嘴呶了呶外麵亮著燈的客房,問:“到底怎麽回事?”溫怡歎了口氣,把妹妹前來“避難”的事說了,沈天帆聽後,把臉一沉,說了兩個字:“胡鬧。”

噩夢開始

盡管夫妻倆感情不錯,但不能為丈夫生一個活潑可愛傳宗接代的孩子,仍是溫怡心頭難以抹平的傷痛。所以當她聽說玄妙庵最近來了一位遊方的出家人,對治療男女不孕不育頗見奇效時,便立即趕了過去。到了玄妙庵她才發現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荒涼古庵堂,庵堂裏既不見一個進香的遊客,也不見一個守庵的尼姑,堂內觀音菩薩渾身塵埃,八大金剛鬼臉魔牙,滿庭荒蒿,陰風陣陣,荒蕪冷清得令人害怕。溫怡忍不住激靈靈打個寒顫,暗自後悔不該貿然前來,正要退出,忽然左則一扇寫著繁體“診室”二字的小門幽幽打開,一隻蒼白的手從裏麵伸出來,向她招了招。原來庵堂裏有人,溫怡不禁鬆口氣,慢慢走了進去。

診室裏沒有窗戶,光線很暗,溫怡睜大眼睛仔細辨認,這才發現原來在這裏坐診的竟是一個和尚。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正猶豫著要不要原路退回,那扇小木門竟無風自動,砰地一聲關得嚴嚴實實。診室裏頓時一片黑暗,溫怡越發覺得不妙,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忽然哧的一聲,那和尚劃燃一根火柴,點亮了一支蠟燭。

和尚指著一把竹椅,示意她坐下。溫怡伸出右手,和尚用兩根手指頭搭在她手腕上,為她診脈。溫怡感覺他的手指就像寒冬臘月裏的兩根冰棱,奇寒透骨。“你結婚多久了?”和尚一開口,就把溫怡嚇了一跳。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運足力氣吹一支破竹笛一樣。她小心地回答說:“五年了。”和尚又問:“你們夫妻**和諧嗎?你丈夫能滿足你嗎?你有沒有想過跟別的男人**會是什麽滋味?”

哪有大夫這樣向病人問話的,溫怡不禁臉色一變,知道這和尚絕非善類,自己來錯了地方,立即起身去拉門栓。那和尚忽然從後麵衝上來,一把抱住她,訕笑道:“別走啊,你的病還沒治好呢。知道嗎,現在有很多女人不能生孩子都是因為丈夫的原因,所以隻要她們跟我睡上一覺,我敢保證她們回去之後立即就會懷上孩子。來吧,到**去,讓我來“治療”你的不孕症吧。”

溫怡不由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掙紮,可哪裏是和尚的對手。和尚一邊**笑著一邊抱著她向旁邊靠牆放著的一塊木板**拖去。剛剛進來時溫怡就看見了那張奇怪的木床,以為那可能是大夫設置的病床,卻做夢也想不到原來竟是這和尚設下的陷阱。溫怡張大嘴巴大喊丈夫的名字,大叫天帆救我天帆救我,可是好像著了魔魘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掙紮中,溫怡的腳後跟忽然碰到了和尚的腳。她從電視裏看到和尚一般都是穿灰布鞋的,心中一動,高抬右腿,狠狠朝和尚腳上踏去,尖尖的高跟鞋跟像針一樣紮在和尚的腳背上。和尚慘叫一聲,丟開了她。溫怡急忙跑到門邊,拉開門栓。

木門開處,一陣冷風撲麵而來,出現在門外的並不是原來的景象,而是一個陰森森的懸崖,懸崖下麵黑乎乎的一片,隻能感覺有徹骨的冷風從崖底刮上來,卻看不清下麵到底有多深。溫怡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硬生生把一隻跨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正要轉身另覓活路,忽然那和尚追了上來,雙手用力在她背上一推。溫怡“啊”的一聲驚叫,向前一個跟頭,不由自主朝懸崖底下摔去。就在她跌下去的那一刹,天空中似乎有一道閃電劃過,她猛地回頭,終於真真切切看清了那和尚的臉。那是一張鉛灰色的陰冷可怖的臉——她終於看清楚了,那竟是丈夫沈天帆的臉。

“嗚嗚嗚……嗚嗚嗚……”懸崖像怪獸一樣張著黑洞洞的深不見底的大口,將她一口一口吞噬,她害怕到了極點,禁不住絕望而傷心地哭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

溫怡忽然覺得渾身冰涼,用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何時冷汗已經浸濕全身。她一驚之下,猛地一彈,頓時清醒過來,不禁舒了口氣,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遠處的燈光影影綽綽地照進來,臥室裏光線昏暗,她正躺在自己的**,丈夫也在身邊呼呼熟睡。她這才確信剛才的確隻是一場夢魘。但是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她真的似乎聽到了一陣嗚嗚地低泣聲。

嗚嗚嗚……嗚嗚嗚……

仔細一聽,沒錯,確實有人在哭,哭聲就如她在夢中聽到的自己的哭聲一樣,悲悲切切,幽幽淒淒,隨風飄**,若有若無,於這靜謐的深夜裏聽來,有如鬼魅幽靈,令人毛骨悚然。

她身上的冷汗不禁又冒了出來,伸手在被子裏輕輕推了一下丈夫,在他耳邊顫聲道:“天帆你聽,好像有人在哭。”“怎麽啦?”沈天帆迷迷糊糊翻了一下身,眼睛半睜,皺眉聽了一下,嘟嘟囔囊地說,“哪有什麽哭聲,是你的幻覺吧?三更半夜也不讓人家睡個好覺,真是的。”翻轉背去,又睡著了。

溫怡的一顆心仍在怦怦亂跳著,側耳細聽,哭聲飄飄忽忽,似遠似近,似無似有,凝神去聽時,四周卻又隻有死一般的寂靜。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她不禁有些茫然。

白衣鬼影

溫怡被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噩夢和這一陣幽冥鬼哭般的嗚咽攪得心神不寧,一夜未睡,直到淩晨時分,窗外現出了魚肚白,她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忽然間,她聽到一陣粗重的喘息聲,低頭一看,玄妙庵裏那個和尚不知何時竟然撲到了她身上,正在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啊,不要。”溫怡一驚之下,雙手用力一推,隻聽骨碌一聲,一個人從她身上滾了下去。

“你幹什麽?”這是沈天帆慍怒的聲音。

溫怡聞聲睜開雙睛,才發現自己又做夢了,赤身**趴在她身上的不是和尚,而是自己的丈夫。沈天帆坐在**委屈地說:“你幹什麽,人家想跟你親熱一下,幹嘛那麽大反應?”

溫怡這才徹底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看著丈夫歉然一笑說:“誰叫你不聲不響就跑到人家身上來了,剛才我做夢夢見有條色狼撲上來咬我,所以就……原來是你這條‘色狼’呀。”

“你敢罵我是色狼,那我今天就讓你嚐嚐色狼的厲害。”沈天帆嘻嘻一笑,又朝妻子撲過來。

夫妻二人最近已有好長時間沒有親熱過了,溫怡心中有愧,主動解開身上的睡衣,迎合著丈夫。沈天帆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嘴唇從妻子的下巴開始,沿著她的脖頸胸口小腹一路親吻下來。溫怡“嚶嚀”一聲,渾身發顫,久違的**被喚起。

夫妻二人**四溢,緊緊摟抱在一起,剛要有實質性的行動,忽然間溫怡聽見臥室的房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她扭頭看去,隻見門縫外邊掛著一條長長的白裙子,裙子上血跡斑斑,十分可怖。

她大吃一驚,定神看去,才發現那不是一條裙子,而是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人,因為她身形奇高奇瘦,白裙罩在身上顯得空空****,乍一看倒像是一條空裙子橫空晾掛在那裏。往上看,隻見那白裙女子長發垂胸,把自己的相貌遮掩得嚴嚴實實。一陣陰風吹來,撩起一縷頭發,溫怡終於看見了她的臉——她居然沒有臉,長發掩蓋之下,隻有一團血糊糊的似肉非肉的東西……

“啊,有鬼!”溫怡一聲驚叫,把正埋頭“工作”的丈夫嚇了一跳。她臉色蒼白,手指門外,顫聲道:“那、那裏有……有鬼。”

沈天帆抬頭一看,隻見房門虛掩,門口空空****,啥也沒有。他不禁有些惱火,說:“你不想要就直說嘛,這樣一驚一乍的,搞得我都快**了。”

溫怡心有餘悸,說:“不是,我剛剛真的看見門口有……不幹淨的東西。”

沈天帆泄氣地從她身上滾下來說:“我怎麽沒看見。”溫怡見丈夫不相信自己,急得幾乎要哭起來,說:“你不相信門外有鬼,但臥室的門我們睡覺時明明是關緊了的,怎麽會無緣無故打開呢?”

沈天帆看看房門說:“一定是你昨晚上廁所回房忘了關門。”溫怡說:“我昨晚根本沒上過廁所。”沈天帆說:“還說沒有,我明明看見你下**了一趟廁所,你不會連這也不記得了吧?”“我昨晚真的上過廁所?”溫怡一下子怔住了,她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呀。

沈天帆歎了口氣,重重地躺倒在**。溫怡不甘心地問:“老公,剛才你真的什麽也沒看見?門外明明站著一個人呀。”沈天帆說:“你看花眼了吧,也許是你妹妹。”

溫怡堅持說:“不,不可能是小晴,那是一個白衣女子,至少有兩米高,頭都快頂到門框上了,小晴才一米六五,不可能有這麽高。我看一定是……”

“是什麽?是鬼?我看是你心裏有鬼吧。”

“不是的,我真的看見了。”

沈天帆氣乎乎地跳下床,披上睡衣把臥室的門敞開:“你來看看,你的白衣女鬼在哪裏?在哪裏?真是莫名其妙。”他回到**,瞪了她一眼,早已沒了先前的興趣,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假裝睡著了。

溫怡心中疑團難解,朝臥室門外探看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下了床,小心地走出臥室。外麵是一間不大的客廳,裏麵擺放著一些沙發和桌子,牆上掛著幾幀人體畫。樓道邊客房裏的門還關著,溫晴還在睡覺。一切正常,並無異征。

難道我剛才真的看花了眼?溫怡使勁揉著自己的眼睛,禁不住懷疑起自己來。

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才早上六點。她猶豫一下,緩緩走下樓梯,來到廚房,照例抓起一把西米放進電飯煲。每天早上一碗西米粥、一杯熱牛奶外加兩個雞蛋或兩片麵包,就是她和丈夫的早餐。插上電飯煲的電源,她打了個嗬欠,感覺睡意尚濃,隻好又迷迷糊糊地回到樓上臥室,鑽進被窩,準備睡個回籠覺。

一夜沒睡安穩,她這一眯眼,竟睡得死死的。直到丈夫推她,她才醒過來。沈天帆抽抽鼻子說:“你剛才是不是下去煮早餐了?我都聞見糊味了。”溫怡一看表,這一覺竟睡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七點多了。“哎呀,我今天早上還有課呢,糟了,要遲到了。”她急忙穿衣下樓,去準備早餐。

沈天帆被她這一鬧,也沒了睡意,慢慢騰騰地下床,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剛穿好最後一件衣服,就聽見樓下廚房裏溫怡一聲驚叫,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妻子花容盡失,噔噔噔跑上樓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鼠,死、死老鼠。”沈天帆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溫怡剛才下樓一揭開鍋蓋,發現鍋子裏並沒有西米粥,隻有兩隻已經腐爛發臭的死老鼠。

“竟然有這樣的事?”沈天帆皺皺眉頭,也覺得不可思議,急忙下樓,衝進廚房。電飯煲正在灶台上冒著乎乎熱氣,他揭開鍋蓋一看,哪裏有什麽死老鼠,明明是一鍋香噴噴的西米粥嘛。

噩夢成真

吃早餐的時候,溫晴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臉上現出怪怪的神色,忍不住問:“姐,天亮的時候,你們一驚一乍地在鬧些啥,搞得人家早上都沒睡好。”溫怡抬頭看看丈夫,猶豫一下,還是把昨晚的事告訴了她,並且問她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響動。溫晴不由睜大眼睛說:“是真的嗎?姐,你可別嚇我。我昨晚什麽聲音也沒聽到。”沈天帆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說:“就是嘛,你看小晴也這麽說,我就說是你的幻覺嘛。溫怡,我看你最近老是神神道道驚驚乍乍地,你沒事吧?”

溫晴喝了口西米粥,滿有把握地說:“姐,你這是典型的因工作壓力過重而引起的精神障礙症,要不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看心理醫生?”溫怡差點被一個雞蛋黃噎住。溫晴說:“姐,你別不愛聽。我看過報紙,在西方80%至90%的自殺是精神類疾病引起的,在我們中國也有60%以上的自殺者係精神病患者。像你現在這種情況,是很危險的。”沈天帆擔心地看了妻子一眼,點頭說:“小晴說得對,你今天向學校請個假,我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吃過早餐,沈天帆從樓下車房開出他那輛別克轎車,溫怡很不情願地上了車。別克轎車緩緩駛出花苑小區,由江堤路拐上白雲大道,在城區繞了一個大圈子,走了四十來分鍾,來到了位於寧江城西郊的筆架山下。沈天帆沒有停車,一踩油門,別克轎車沿著一條窄窄的盤山公路不緊不慢地向山上駛去。

溫怡隔著車窗玻璃看著道路兩旁的風景,隻見山坡上冷冷清清的不見一個人影,鬆樹野蒿密密叢叢,荊棘雜草叢中不時能看見一個一個突起的小土包,給人一種陰森突兀的感覺。她忍不住問:“那些小土包是什麽?”沈天帆一邊凝神開車一邊說:“是墳墓,這裏是一個亂葬崗。”溫怡“哦”了一聲,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扭頭再看時,忽然覺得這山上的風景似乎有幾分熟悉,好像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見過,可是她以前從來沒來過這裏呀。

小車在盤山公路上又走了二十來分鍾,終於上到了半山腰。沈天帆說:“到了。”找個地方把車停好,溫怡下車一看,隻見聳立在眼前的是一棟十分奇怪的建築,紅牆綠瓦,翹角飛簷,古香古色,四周砌著高高的圍牆,看上去像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廟宇,但大門卻是兩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邊還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安員,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溫怡皺眉問:“這是什麽地方?”沈天帆指著鐵門旁邊一塊豎起的牌子說:“自己看吧。”溫怡走近一看,那塊招牌上居然寫著“寧江市精神病治療康複中心”。

“這不是瘋人院嗎?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溫怡倒退一步,慍怒地問。

沈天帆笑笑說:“別緊張,咱們寧江市還沒有真正的專業心理醫生,要看這方麵的醫生,隻能委屈你這位溫太太上這兒來了。這裏原來是一座古廟,因四周環境不錯,幾年前改擴建成了精神病治療康複中心。這裏的院長姓程,跟我很熟,程院長也是我市精神病治療方麵的專家。呆會兒見了麵你要聽他的話,他會認真給你檢查和治療的。”

溫怡輕輕點了一下頭,說:“我知道了。”心裏卻在想,看來我沒看走眼,原來這裏還真是一座古廟。抬頭細看,隻覺這古廟裏裏外外都透出一股古怪陰森之氣。看著看著,她心裏陡然一驚:難怪這一路走來總有似曾相識之感,這可不就是我昨晚在夢中見過的玄妙庵嗎?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之兆,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微微顫抖起來,幾乎就要轉身而逃,但沈天帆卻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把她拖了進去。

鐵門裏邊,是一個四麵封閉的四方大院,院子裏幾十個披頭散發表情古怪的精神病人正四處奔走。看到溫怡走進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流著口水的男人忽然拍著巴掌大叫道:“歡迎,歡迎。”其他人見罷,紛紛圍攏過來,一邊傻笑兮兮地瞅著溫怡,一邊鼓掌歡迎,看來他們是把溫怡當成新來的同類了。溫怡哪裏見過這種場麵,瑟瑟縮縮地躲在丈夫身後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好不容易才從歡呼的人群中穿過,來到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裏光線很暗,等溫怡的眼睛適應過來後一看,屋子裏站著四五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個個手持打氣筒一般大的注射器,直直地瞅著她,那神情就好像屠夫在看著自己手中待宰的羔羊一樣。溫怡感覺這裏麵的醫生比外麵那些口流涎水行為怪異的精神錯亂者還可怕,一顆心頓時被一種莫名的恐怖緊緊攝住了。她忽然衝動地跳著叫了起來:“啊,他們不是醫生,他們才是瘋子……天帆,你快帶我回去。這些人是瘋子,他們要害我,他們要害我……”從後麵一把摟住丈夫的腰,把頭埋在他背後的衣服裏,恨不得能把自己藏進丈夫的衣服裏麵去。

沈天帆扭轉身,拍拍她的頭溫言安慰道:“別怕,他們都是醫生,他們都是好人,他們不會害你的。程院長,你看這……”沈天帆向五個白大褂中的一個禿頂老頭抱歉地笑了笑。那人正是這所精神病院的院長。

溫怡驚恐地探頭一看,忽然發現那個程院長頭上光溜溜的,不正是她夢中那個色迷迷的老和尚嗎?這一下,她更是嚇得心膽俱裂,毛骨悚然,情緒完全失控,一邊指著程院長一邊大喊大叫道:“不,他們是一群色魔,他、他們想要害我,想要強**。”

沈天帆安慰不了她,隻好扭頭對那老頭說:“程院長,我老婆最近工作壓力太大,精神有點失常,麻煩你們給她檢查一下。”程院長上前兩步,上下打量溫怡一眼,自信地點點頭說:“不用檢查了,看她這樣子,就知道病得不輕。精神病人我們見得多了,也有對我們醫生很抗拒的,罵我們是什麽的都有,可還沒人罵咱們是強奸犯過。”其他醫生都咧嘴笑起來。

程院長把手一揮說:“小胡小徐,你們兩個把她帶進去,先給她打一針氯丙嗪,讓她安靜下來,再給她作個全麵檢查吧。”

兩名大個子男醫生答應一聲,向溫怡走過來。溫怡猛一抬頭,看見這兩名白大褂正朝她一臉壞笑地擠眉弄眼,神情像極了玄妙庵裏那老和尚的表情,她立即覺得不妙起來,臉色大變,往後跳開幾步,就要奪門而逃。沈天帆眼明手快,一把拖住她。兩名白大褂大步趕上,一左一右夾住她。

“快放開我,你們這群色魔,快放開我……”極度驚恐之下,溫怡已經有些控製不了自己,一邊尖聲大叫一邊拚命掙紮。可嬌小體弱的她哪裏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對方把她架起來,雙腳離地,直往裏邊一間暗洞似的小房間裏拖去。

溫怡直覺得噩夢成真,靈魂早已嚇出了竅,渾身上下如同篩糠一般,淚眼汪汪,回過頭來無助地望著丈夫,嚎叫變成了哀求:“天帆,救我,天帆,救我……天帆,你告訴他們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是,求求你快告訴他們……”

沈天帆俯身伏在那程院長的辦公桌前,兩人正在低聲商量著什麽,根本沒有聽到她絕望的哀求聲。

溫怡被兩名白大褂合力架進了一間小房子,一名白大褂把她按倒在一張髒兮兮的病**,另一個伸手就去扒她的褲子。溫怡嚇得魂飛魄散,大呼:“救命!”情急中飛起一腳,踢中了一名白大褂的襠部。那白大褂痛了個半死,衝上來照著她的臉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直摑得她暈頭轉向,涕泗橫流,連聲音也窒息了。

白大褂把她的褲子扯到一半,一手揉著襠部一手拿著一個大針筒,狠狠紮在她屁股上。溫怡隻覺一陣刺痛,很快便軟綿綿地趴在**,昏睡過去。

沈天帆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兩個白大褂才從裏麵走出來。他迎上去問:“怎麽樣?”年輕一點的那個回答說:“打了針,睡著了。經我們檢查診斷,應該是緊張型精神分裂症。她剛才的樣子你也看到了,病得不清,隻怕得在這兒觀察治療幾天。你趕緊去收費處辦理入院手續吧。”

瘋人院驚魂

溫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頭痛得像要裂開一般,她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天地間一片黑暗,隻有許多星星掛在天空向她眨巴著眼睛。她躺在**,隻覺渾身酸痛乏力,連一動也不想動。她就那樣像個死人一般地躺著,眼大眼睛,數著天上的星星,覺得這些星星離她是那麽的近,她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星星。周圍沒有一點聲息,顯得死一般的靜謐。忽然,她感覺到有些奇怪,這些星星的顏色怎麽與她平時看到的星星不同,一閃一閃地全都泛著藍幽幽的光澤。

不知是誰咳嗽了一聲,她驀地發現,那不是星星,而是眼睛,是人的眼睛。“啊——”一聲驚叫,她像彈簧一樣一坐而起。床邊圍著不少的人,正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就像小的時候一大群小朋友圍在一起爭相搶看一隻死在地上的麻雀一樣。見她醒來,眾人似乎嚇了一跳,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用被子蒙住腦袋。

溫怡看見屋子裏放著許多鐵架床,沿著牆根一溜排開,一眼看不到盡頭。手扶疼痛欲裂的頭用力一想,這才記起來,自己並不是在家裏,而是在“瘋人院”。那些人都是瘋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跟這麽多瘋子住在一起,她就不由毛骨悚然,大叫:“天帆,天帆。”

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女瘋子笑嘻嘻地說:“你的天帆早就回去了,他叫我好好照顧你。乖女兒,別吵了,媽媽拍你睡覺哦。”說完就伸手過來拍她胸口。

溫怡嚇得心口怦怦直跳,趕緊跳下床,直往門口衝去,那房門早已被人從外麵鎖上了,哪裏打得開。正自害怕,剛剛那個老女瘋子跑過來拉住她的手說:“大門被外麵那些穿白大褂的瘋子鎖上了,打不開的。乖女兒,別害怕,媽知道另外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你出去。”

“真的?”溫怡不由又驚又喜,“快帶我去。”

瘋女人拉住她的手不放:“乖女兒,我不告訴你,你出去以後就不來了。媽在這兒呆了幾年,你也沒來看過媽一次。媽好想你呀。”溫怡見這瘋女人說到情真處眼中竟有淚光閃爍,不由心中一動,說:“媽,不會的,女兒出去之後馬上來接你。”“真的,你不騙媽?”“媽,我不騙你,哪裏能逃出去,你快帶我去。”

瘋女人拉著她的手,跑到屋子另一頭,用手朝牆上一指說:“這就是我們的緊急逃生門。”溫怡抬頭一看,差點暈倒,那是一扇用水泥灰歪歪斜斜畫在白色牆壁上的“門”。

溫怡的心情突然狂躁起來,甩開那女瘋子的手,跑到房門邊,一邊砰砰地踢著鐵皮門一邊大叫:“我不是瘋子,放我出去,我不是瘋子,快放我出去。”踢打叫罵了好一陣,鐵皮門才咣當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溫怡撒腿就往外衝,卻被一男一女兩個值夜班的白大褂給拽住了。

“吵什麽吵,是不是要給你打一針你就老實了?”女白大褂眼圈發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罵罵咧咧地拿出一支注射器。男白大褂提醒說:“小紅,白天已經給她注射過100mg了,再打就超量了。”女的白了他一眼說:“她這麽鬧,搞得跟地震似的,我們這一個晚上都別想睡了。”不由分說把溫怡摁倒在地,照著她屁股就是一針。溫怡隻覺眼前一片模糊,藍色的“星星”漸漸隱去。她躺在地上,就此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沈天帆提了雞湯到康複中心來看妻子。本來注射了奮乃靜已經安靜下來的溫怡一見到丈夫,立即跳過來,死死抱住他,恐懼地說:“天帆,我不是瘋子,我再也不能呆在這裏了,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吧。天帆,求求你了。”

沈天帆看看周圍那些蓬頭垢麵行為古怪的病人,點了一下頭,說:“溫怡,我也知道你呆在這裏很難受,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諱疾忌醫呀。你最近精神那麽差,還是在這裏治好再說吧。你放心,我已經打電話到你們學校,給你請假了。醫生說通過他們的藥物治療,你的精神好多了,隻要再觀察兩三天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時我一定開車來接你。”

“不,不,你現在就帶我走吧。”溫怡麵帶驚恐,死死抱住他不放,眼睛裏滿是哀求。“別胡鬧了,溫怡,我今天還有生意要處理,明天再來看你。”沈天帆掰開她的手臂,她往下一滑,又緊緊箍住他大腿不放。

沈天帆看看手表,有些著急,朝旁邊的白大褂使個眼色。溫怡隻覺手臂一麻,不知又被注射了什麽東西,抽搐兩下,倒在地上不動了。

誰在你身後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溫怡一大早就趴在康複中心的鐵柵門上,眼巴巴望著外麵。直到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才看見沈天帆的別克小車緩緩駛上山來。經過三天時間的治療,不知打了多少抗興奮的針藥,再加上精神和肉體的雙層折磨,溫怡早已憔悴不堪,幾近崩潰。看見丈夫終於出現,她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傷心和委屈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生怕丈夫看不見她,忙朝他揮了揮手,大叫道:“天帆,天……”剛叫了一聲,卻又嘎然止住,心有餘悸地朝後麵看看,生怕那些白大褂一聽到她叫感就以為她“發瘋”,又跑上來給她打針。

回去的路上,沈天帆撫摸著溫怡淩亂的頭發和憔悴的麵容,眼圈紅紅地說:“溫怡,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頭,但醫生說你的病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有極強的自虐自殺傾向,如果不入院治療,是十分危險的。我這麽做,並非我狠心絕情,而是為了你好。你明白嗎?”

溫怡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虛弱地歎口氣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怪你,我隻怪我自己不爭氣。我再也不想回到這地方來了。天帆,你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再帶我來這鬼地方了,否則我寧願死。”沈天帆說:“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隻要你今後好好的,我怎麽會帶你來這裏呢。”

夫妻倆回到家的時候,溫晴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迎接他們。自從搬到姐姐家來“避難”之後,溫晴已經辭去了龍獅(國際)的那份高薪工作,靠蝸居在她那間小小的客房裏用她那部手提電腦上網度日,有時也在網上接一些服裝設計的活兒,做好後從網上發給廠家,廠家再從網上銀行把錢轉給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平時極少出門。隻等她那位戀人功成身退之後,她再出山。

溫怡身心俱疲,在家休息了兩天,才回到學校上班。學校裏的領導和同事聽說她病了,都來慰問她。溫怡不敢說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在瘋人院呆了三天,隻說自己身體不適到醫院住了幾天。大夥也沒多問。

因為要迎接省教育廳的驗收檢查,學校最近工作很忙。下午放學的時候,突然通知全體教師開會,老校長一講就是幾個小時,散會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鍾了。溫怡趕緊往家裏趕。因為怕她精神不集中,開車出事,早上上班時沈天帆讓她把女裝踏板摩托車放在了家裏,步行上下班幾天,她大病初愈,身體虛弱,權當散步,也好藉此鍛煉一下身體。好在學校離家不遠,隻有兩三裏路程,步行一趟隻需十幾二十分鍾。

寧江一中的老校區本在市中心的鬧市區,學校最近才搬到新開發區來。新開發區靠近郊區,地理位置略顯偏僻。街上亮著路燈,但行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車輛在空曠的大街上呼嘯而過。溫怡獨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高跟皮鞋輕輕叩著水泥路麵,發出橐橐的單調的聲音。

剛走到學校圍牆的拐角處,她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噤,隻覺有股冷風從後麵悄然襲來,直吹得她後脖頸涼嗖嗖的。她用手一摸,不對呀,自己的衣領扣得好好的,照理說風應該吹不進來呀。再走不遠,那種涼嗖嗖冷冰冰的感覺竟然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竟像有一根冰冷的魚刺紮進了她後脖頸的某個穴位一樣,整個人都感覺不舒服不自在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忽地驚覺過來:那不是風,而是一雙眼睛,一雙陰冷銳利的眼睛,一直在後麵盯著她。

她猛然回頭,身後的人行道上空****的,並不見一個人影。再向前走過半條街巷,那種被人跟蹤偷竊的感覺像冰針一樣,刺得她越來越不安。可回頭細看,仍然看不見一個可疑的人影。

她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幻想,難道又是我自己的幻想?難道我的精神真的有問題?

她不敢再獨自一人在人行道上走下去,剛好旁邊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她急忙招了招手,坐了進去。對司機說出“花苑小區B棟”這幾個字後,她竟再也堅持不住,全身虛脫一般癱坐在出租車後排座位上。

回到家裏,坐到自家的沙發上,她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丈夫,也不敢告訴他。她怕他說她的精神又出了問題,怕他再次把她送進瘋人院。

噓,別出聲

日子在平靜和忙碌中晃晃悠悠地度過,轉眼到了中秋節。沈天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特意請妻子和溫晴去美食城吃大餐。席間,沈天帆變戲法似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束鮮豔的玫瑰花,遞到妻子麵前。溫怡一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沈天帆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老婆,難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嗎?”溫怡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呀。她手捧鮮花,依偎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感覺又回到了以前的幸福時光。

第二天,幹燥的天空難得地下起了絲絲細雨。下午六點鍾的時候,沈天帆準時下班回到家,進門一看,屋子裏黑乎乎的沒有開燈,也沒有人。他把公文包往沙發上一丟,走到二樓一看,臥室的門也關著,看來妻子今天又在加班了。

他眼大眼睛,隱約看見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背向外,側躺在席夢思**,柔和均勻的呼吸聲顯得極有節奏。他直直地站立在床前,一股幽香鑽入鼻孔,他的心跳倏然加快了,呼吸也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他的眼睛裏射出狼一般貪婪的目光,忽然扯下領帶,脫掉身上的襯衣,粗魯地撲了上去。

**熟睡的女人被他熱切的動作驚醒,嘴裏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沈天帆急忙把她臉麵朝下壓在**,用手捂住她的嘴吧,舌尖舔著她的耳墜,在她耳邊輕輕“噓”了一聲:“寶貝兒,別出聲,別讓你姐姐回來聽見了……”

對方本欲掙紮,聽到他這句催眠似的輕語,立即俯睡在**不動了。沈天帆輕車熟路地脫掉了她身上的衣裙……

……

驗收在即,寧江一中校園裏出現了空前緊張的氣氛。溫怡連續一個星期都在加班。有人說工作是最好的休息,對於溫怡來說,的確如此。人一忙碌起來,思想上的負擔反而放了下來。她的精神狀態好多了,人也漸漸從瘋人院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但她那雙明秀的眼眸裏,卻仍有著一絲抹不去的憂傷。

轉眼到了周末,沈天帆知道星期五那天市一中已經順利通過了省裏的驗收,妻子今天終於可以放心地在家休息了。所以星期六他早早地下了班,回到家裏,與往常一樣,妻子係著圍裙正在廚房裏做飯。他扔下皮包往沙發上一靠,正要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忽然看見茶幾上放著一封信,拿起一看,是一封掛號信,寫的是他的家庭地址,收信人是他,而寄信人一欄卻空著。

他皺皺眉頭衝著廚房裏問:“什麽時候送來的?”溫怡在廚房裏一邊往鍋裏嗞嗞地倒白菜一邊說:“郵遞員下午送來的。”

沈天帆猶豫一下,撕開信封封口,一疊照片從裏麵滑落下,掉在地板上。他彎腰拾起一看,頓時濃眉緊皺,臉色蒼白,半天沒出聲。

“什麽信呀?連名字也不落一個,真是,有這樣給人家寫信的嗎?”溫怡端著一碟清油白菜從廚房走出來。沈天帆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之色,急忙收起照片,說:“哦,沒什麽,是一家藥材公司寄來的新產品宣傳廣告。”溫怡不高興地說:“真是的,廣告怎麽寄到家裏來了。”

沈天帆沒說多話,拿著信匆匆走進書房,砰一聲鎖上房門,把耳朵貼在門背後,聽見妻子又進了廚房,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阿彪,你認識龍獅(國際)服飾公司的銷售經理易小木嗎?認識?那就好了,你幫我找機會教訓教訓他,就說我沈天帆叫他識相點,別沒事找事自找不痛快。”

秋風蕭索,秋意已濃,溫怡已經穿上了新買的羊毛衫。這一天,她在學校裏上完最後一節課,正準備下班時,接到了丈夫打來的電話。沈天帆在電話裏說今天晚上他要應酬衛生局的幾個領導,讓她和溫晴兩個在家先吃飯,就不要等他了,他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家。溫怡掛了電話,心裏有些發酸,雙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