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父子
自打蕭淺來了折衝府,周梟也鬧著要來折衝府訓練。
周銘淵低頭看著還沒他腿高的小包子,有些無奈,但周梟特別執著,非要跟著蕭淺一起去,鼓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看瞅著他。
周銘淵蹲下身子,畢竟這還是他親生兒子。
“那你答應阿耶,去了折衝府要聽你阿娘的,明白嗎?”
“嗯嗯!”
周梟眼睛都亮了幾分。
周銘淵琢磨著周梟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覺得這小兒好像被蕭淺帶偏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蕭淺跟周梟同進同出,感情突飛猛進,但周銘淵覺得這母子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和氛圍,怪異得很。
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對,就是姐弟。
因為,蕭淺竟然學會欺負周梟了!
她會突然在周梟背書的時候,走到他旁邊站著,也不說話,周梟會抬頭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阿娘。
突然,她做了一個嚇人的動作。
“哇!”
周梟:“……”
幼稚鬼。
小包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蕭淺自己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麽不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生氣地看著周梟,指控道:“你的心簡直比石頭還冷!”說完,她佯裝生氣,別過腦袋,眼神還是瞅著周梟的動作。
周梟有些無奈,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娘?”
蕭淺眼神示意。
周梟:“……哈哈哈。”
蕭淺立馬就高興了,揉了揉小豆丁毛茸茸的腦袋:“笑一笑十年少,不要這麽嚴肅嘛。”
周梟:“……”
—
“……娘子,世子殿下今日沒有一起來嗎?”
是最之前那個紮馬步的士兵,李佑安說的,他平時休息的時候都會來看蕭淺和周梟鍛煉。
“他今日跟程家二郎一起聽課。”
蕭淺繞著馬場跑步,東方溯跑在前麵,她在後麵。
跑完整整一圈,蕭淺彎著腰,雙手撐著大腿,紅著臉,劇烈地喘息著:“……我,我不行了……休息,休息一下……”
東方溯麵不改色地停下等她。
“五分鍾。”
“……啊?”
“平時小郎君在的時候,不是兩圈才休息?今天怎麽一圈就不行了。”
蕭淺輕咳:“我那不是為了給祖國的花骨朵做一個表率嘛……”
紅杏跑過來給蕭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梓路懷裏抱著水囊,裏麵裝著淡鹽水。
四百米的熱身結束後,深蹲,紮馬步就來了。
蕭淺運動十分鍾,休息一小時。
東方溯叉著腰,看著氣喘籲籲的蕭淺不知如何是好。
蕭淺覺得自己要累死了。
“我是廢物。”
東方溯扶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娘子,狹翼來了。”
梓路把狹翼牽了過來。
原本還散發著emo氣息的蕭淺突然蹭了起來,跑到狹翼麵前,摸了摸它的鬢發,“狹翼你來看姐姐啦!”
經過這麽久的相處,狹翼十分喜歡蕭淺,對於蕭淺的親近,狹翼也是毫不吝嗇的表示著自己的歡喜。
東方溯盯著蕭淺看了許久,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不過蕭淺很快就調整過來。
她最後摸摸狹翼的腦袋,往東方溯走去。
“咱們繼續吧。”
東方溯挑眉:“我還以為你要繼續休息呢。”
“好歹也是保命的技巧,不努力怎麽行?而且也不是很累……反正比軍訓輕鬆。”大概是因為有東方溯這麽個……不是很嚴厲的教官。
最後蕭淺心裏小聲的補充了一句。
東方溯失笑:“好。”
其實他想說,在一般情況下,他不會離開她,自然……也會保護好她。
不過……
如果不是一般情況呢?
東方溯不敢賭。
蕭淺訓練的時候其實都很刻苦,說著“好累好累不想練了”,可到最後還是把東方溯製定的目標完成了。
“……玉娘。”
蕭淺回過頭,就看到周銘淵走來。
平時周銘淵隻要沒事,就會來折衝府。
“淮郎!李副將!”
蕭淺笑著揮了揮手。
李田豐點點頭,對蕭淺的態度很溫和恭敬,經過這麽多天的了解,他對蕭淺還是比較熟悉的。
溫柔善良,沒有架子。
這是李田豐對蕭淺最直觀的感受,而且他整日跟在周銘淵身邊,又怎麽感受不到周銘淵心境的變化呢?郎君來折衝府的次數明顯多了,顯然是因為娘子在這裏。
“累嗎?”
周銘淵微微低頭,看著蕭淺。
蕭淺結果紅杏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她歪著頭想了想:“沒有很累啦……”主要是東方溯對她管得很鬆。
周銘淵開口提議,“稍後我教你騎馬?”
蕭淺雙眸一亮:“好呀好呀!”
好不容易在周銘淵的幫助下騎上了狹翼,誰知狹翼根本沒有之前的那麽乖巧,開始拚命的亂走。
時快時慢,蕭淺隻能緊緊地攥著韁繩,防止自己掉下去。
“你鬆一鬆韁繩,你這樣會嚇著它,讓它覺得自己受到了脅迫……腳放鬆……背挺直……”周銘淵站在狹翼的左邊,並沒有去拉韁繩,隻是一遍又一遍耐心的講解著。
“對……不用太刻意,自信些,讓狹翼覺得你是會騎馬的,這樣它就不會欺負你……很好,就是這般慢慢來……”
蕭淺背挺得很直,身體有些僵硬,兩眼目視前方,用餘光看著周圍的一切。
周銘淵稱讚:“不錯。”
東方溯遠遠地站在一邊,微微挑起眉峰。
還挺像模像樣的嘛……
紅杏微蹙著黛眉,雙手緊緊攥著袖子,忍不住擔心。
“……小心!”
周銘淵連忙扶住蕭淺,一手拉住韁繩,控製住狹翼,一手虛扶著蕭淺的腰,讓蕭淺從馬上下來。
雙腳著地,蕭淺才有了安全感。
“怎麽樣?”
蕭淺期待地看著周銘淵。
“上馬和下馬需要多練練,中間還不錯,但隻會騎馬還是不行的,必要時候,你要一邊騎馬,一邊使用袖箭。”
“嗯嗯。”
—
次日。
周梟又跟著程冀去聽課了。
蕭淺有些奇怪地看來通報的清萱,她記得這個小丫頭是周梟身邊的貼身丫鬟吧?而且……為什麽現在才來跟她說?
“梟郎去程家,你……為何未曾跟過去?”
清萱麵露難色,有些猶豫,支支吾吾。
蕭淺忽然想到什麽,她直言道:“他是自己跑出去的?”
清萱低頭不語。
蕭淺深呼吸,壓下自己心底的怒火,她努力將自己的臉色平靜下來:“他現在身邊都跟著什麽人?”
“……婢細數,隻有……隻有金渙侍衛。”
蕭淺咬牙:“……”
“別在這裏愣著了,去告訴王爺。”說完,蕭淺側過頭看著紅杏:“紅杏,你們跟我一起去程家。”
簡單收拾一下,蕭淺就沿著東街,到了盡頭便是程家,她在程夫人的口中知道了周梟並沒有來程府,兩人心照不宣,派了人去找兩位小郎君。
蕭淺並沒有回府,也在街上尋找周梟。
看著人山人海的街道,蕭淺隻要一想到那個不打招呼就到處亂跑的小鬼就氣得牙癢癢,要是找到非要好好教育一頓!
要是……要是被人販子抓走了怎麽辦?
蕭淺有些懊惱。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她的疏忽。
如今這個天氣不算太熱,二十多度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麽,蕭淺越找越熱,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忍不住掀開自己的帷帽,涼爽的風吹散了她臉上的熱意。
“……你見過一個大概五六歲,長這麽高,一身墨藍色長衫的男童嗎?”
“謝謝。”
蕭淺問了一個又一個路人,有些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猛地歎息。
她知道問路人幾乎不可能問出什麽,但是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定位,沒有監控,隻能靠問路人找啊!!
蕭淺心裏又是自責,又是生氣,又是後悔,又是著急。
眼睛紅通通,急得差點掉眼淚。
終於——
“啊?五六歲的男童?之前看到有兩個小郎君,瞧著粉雕玉琢的,跟著幾個乞丐,往……好像是往城門口去了……誒!好像!俺說的好像啊!”
蕭淺道了謝,立馬拉著紅杏往城門口去。
“城門口附近有什麽流浪者住的地方嗎?”
東方溯:“那邊有個嶺澤橋橋底可以住人。”
“走,去嶺澤橋。”
到了嶺澤橋,蕭淺直接往下走。
橋下麵似乎無人打掃,堆砌了很多從橋上丟下來的垃圾,岸邊還有些濕潤的土地,蕭淺也不嫌棄,幹淨的繡花鞋直接踩在泥濘上,往裏麵走去。
蕭淺拎著裙子,踩在泥土上的腳每一步都走的很穩,生怕摔倒。
在往裏麵,很黑,很多木板雜亂地堆在一起,搖搖晃晃,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味,隻有洞口放著一盞燈火微弱的馬燈。
蕭淺皺了皺眉。
“……我先進去,安全再叫你們。”
東方溯可不會讓一群小姑娘進去冒險,他直接拎起地上的馬燈,往裏麵走去。
裏麵漸漸明亮起來。
“……真的嗎?”
“後來……”
那人話還未說完,就被一群闖入的侍衛打斷了,他語氣一滯,看著突然衝進來帶著大刀的侍衛,所有人嚇得瑟瑟發抖,抱著腦袋縮到一團。
“不知……不知官爺這是……”
東方溯從腰間扯下一塊令牌:“端王府。”
其中一人苦苦哀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竟然惹得端王府親自來抓人,要知道他們這些乞丐,一輩子從來沒見過什麽達官顯貴。
蕭淺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裏的周梟和程冀。
周圍很黑,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桌上點了一隻蠟燭,裏麵大概有十幾個乞丐。
周梟看到蕭淺,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抬頭看她。
“還不過來?”
蕭淺臉上沒什麽表情。
周梟低著腦袋,雙手背在身後不知所措地扣著,“阿娘……我……”
“你不用跟我解釋,你阿耶已經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的事了,有什麽話,留著跟你阿耶說吧。”
蕭淺看了一眼驚恐萬分的眾人。
“金渙,你送程二郎回程家。”
剩下那一群乞丐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的事都爛在肚子裏,明白嗎?否則仔細你們的腦袋。”梓路心知娘子心地善良,自然不會同這些乞丐計較,但是該做的事,他還是得幫娘子完成。
—
今天王府格外的安靜。
書房裏麵的氣壓很低,特別是看到周銘淵那張泛黑的臉,蕭淺還是第一次看到周銘淵這麽生氣。
她小小地咽了口水,有些害怕,乖巧地走過去,誠懇地道歉,“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
周銘淵側過頭看著低著頭的蕭淺,視線落到她頭上的珠釵,神色稍緩。
“你先回雲容院。”
蕭淺一愣,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僵硬在原地的周梟,她拒絕了周銘淵的建議:“我……我留下來陪他吧……”
周銘淵歪了歪腦袋,神色變得有些深邃,眸中帶著奇怪,他看著蕭淺一言不發,好半晌他才笑了:“你跟他關係倒也挺好?”
蕭淺沉默片刻,笑嘻嘻地拉著周銘淵坐到他的椅子上:“有什麽事大家坐下來慢慢說嘛,說清楚就好啦。”
周銘淵坐在書桌前,左手托著腮。
“過來。”
蕭淺這下子噤了聲,她雖然最近跟周銘淵關係還算不錯,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沒權利在這個時候開口。
周梟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聽到周銘淵的聲音,他不敢猶豫,大步走過去。
蕭淺連忙讓書房裏的下人們都出去。
東方溯看了一眼蕭淺,也出去了。
“為什麽偷偷跑出去?”
周銘淵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壓迫感,原本蕭淺好不容易弄得活躍一點的氣氛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