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魂

“你看,他像不像一條狗?”

南豐村村長指著我。

“嘖嘖嘖……”

他嘴裏發出嘖嘖聲,就像玩弄狗的音節。

我沒有看他,因為火把已經扔上了橋,我必須把提米和木匠搬走。

我的手被砍斷了,我的腿被砍傷了,站不起來,搬不動提米和木匠。

手斷腿瘸,但我還有嘴,我的牙齒是硬的。

就算用牙齒,我也會把他們搬出去。

我用牙齒咬著衣服,把他們一點一點往外拖,南豐村村長的臉僵住了。

南豐村村長想不到,我竟然會用牙齒,拖著提米和木匠屍體往外走。

他以為,我沒有辦法,以為我會被大火燒死,以為我不敢送死。

是啊,他想不到。

因為他不懂,我願意為俺們村的人去死。

“呸,狗!”

“呸,狗!”

南豐村的人衝我吐口水。

他們的口水淹不死我,隻能讓大火變小,我把提米和木匠拖出來了。

他們大聲地罵著狗,大搖大擺地拉著滿車的金子離開。

大火蔓延,房子被燒著了,橋也被燒著了。

後來,我重新回憶今天,才發現這場大火在我心裏埋下了種子,我成為提瓦特大陸統治者的起因,是被火點燃的。

因為,我心裏,原本就有一團火。

我在橋頭坐了一夜,抱著提米,抱著木匠。

潘寡婦沒有哭,我也沒有哭。

我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我挖了一個坑,埋了提米,她挖了一個坑,埋了木匠。

天亮了,太陽快冒出來了。

我們就用土,把他們埋起來。

村裏老人說過,死人不能見陽光,否則永遠不能超生。

我希望他們能轉世投胎,就趕緊用土把他們蓋上。

太陽露出了頭,許許多多外鄉人,憑空出現。

他們很強大,似乎掌握某種神奇的能力,可以突然降臨在你的麵前。

後來有人問我,為什麽沒有找外鄉人幫忙報仇。

掩埋提米和木匠的時候,我想過這個辦法,很快我又否定了。

報仇,會死人的。

我們是人,外鄉人也是人,他們也有父母家人,如果因為幫我們報仇死掉,他們的家人會疼的。

我知道這種疼,不想讓別人跟我一樣疼。

“咦……發生了什麽?”

外鄉人看見俺們村子變成廢墟,紛紛驚訝:“怎麽係統維護之後,新手村變成這樣了?”

我聽不見外鄉人說話,提米和木匠的死,把我的魂也帶走了,我變成了行屍走肉。

我在破房子躺了三天,不停有外鄉人上門,但我就跟屍體一樣,一言不發。

我沒有力氣,我也沒有了魂,它們都被抽走了。

第四天,我睜開了眼。

“我要出門走走!”

這個念頭突然出現,似乎有種力量牽引著它,從我的心裏冒出來。

“提米!?”

我來到橋頭,一眼就看見牽引著我的心的身影。

提米?

我沒有看錯,是提米。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提著豁口生鏽的鐵片刀,身邊放著破爛的銅鑼,他真的是提米。

“提米。”

我一把抱住他。

“我是村莊守衛提米,不要惹事,我的刀很鋒利。”

提米臉色僵硬地推開我。

“提米,你怎麽活過來的?”我不管不顧,又抱住他。

“我是村莊守衛提米,不要惹事,我的刀很鋒利。”

提米重複著萬年不變的聲調。

“怎麽會這樣?”

提米不會笑了,也不會說其他的話了。

“沒關係,隻要你活著,就好。”

我望著提米,笑了。

或許是我的笑太違和,提米瞥我一眼,又開始巡邏。

我呆呆地看著他傻笑,別提多開心了。

我哪怕知道,這個提米隻是他的魂,但隻要他能回來,我就開心。

“木匠大哥!”

我向提米揮揮手,撒丫子就往村裏跑,我要去找木匠,看看他的魂回來沒有。

“木匠,木匠……木匠。”

我瘋狂拍打房門。

“滾!”

我聽見裏麵傳出粗暴的大吼。

“木匠大哥,你也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木匠的破鑼嗓音很容易識別,我一聽就知道木匠的魂也回來了。

“你是不是找死!”

木匠開門,踹我一腳。

他的腳還是很有勁,怪不得死的時候就像大將軍。

“木匠。”

我從地上爬起來,抱住木匠脖子。

木匠很不耐煩聲生氣,一下子把我推倒,又踹我兩腳。

他越踹,我就越開心。

我知道,木匠和提米的魂真的回來了,因為木匠踹的我很疼,不是做夢呢。

“嘿嘿嘿……”

我擦掉臉上的鞋印字,衝著木匠傻樂,笑著笑著就哭了。

“滾蛋!”

木匠看我又笑又哭,就不踹人了。

我覺得他可能覺得我有病,怕被我傳染,所以他回房,還鎖上了門。

“嘿嘿嘿……”

我的臉上有泥土,有眼淚,髒的不能看,又哭又笑別提多醜了,可是我就是想哭,就是想笑。

提米回來了,木匠回來了,俺們村的人整整齊齊,一個都沒少,真好。

“嫂子?”

我走出木匠家,就看見了潘寡婦。

“木匠……好像不認識我了。”潘寡婦呆呆地念叨。

“提米好像也不認識我了。”我說道:“不過,沒關係,他們回來就好。”

“嗯,回來就好。”潘寡婦偷偷抹把眼淚。

“嫂子,我不想看見咱村再死人。”

“我也不想,可是……”

潘寡婦望著木橋方向歎氣。

我知道,她是擔心,南豐村的人沒有走完,他們留下兩個人監視我們,就好像俺們村是牢房,他們就是牢頭。

“我不會讓咱們村再受欺負。”

“一定不會!”我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潘寡婦能不能聽見,反正我是說給自己聽的,她能不能聽見都可以。

“嫂子,我回去了,你多保重。”

我回頭往家走。

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了,答應了叔叔伯伯們,幫他們守好村子,就得做到。

“南豐村!”

想要保護村子,就得消滅南豐村。

南豐村不會因為我的消沉而毀滅,所以我的打起精神,用拳頭消滅他們。

為了提米,為了木匠,為了木橋,為了村子,南豐村必須毀滅。

“大俠,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我主動接觸外鄉人,不是讓他們替俺們村拚命,我得重建村子,讓俺們村的人能有飯吃有房子住。

我還需要力量,足夠毀滅南豐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