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像被刺了一樣
葉凜沒有多言,抓起架子上的衣裳,三兩下穿好,又套上靴子,匆匆往外走去。
外麵,已是暮色四合,他的身影融入夜色裏,有些孤寂。
而他去的方向,是永安侯府季家。
夜裏忽的落起了雪花,黑壓壓的夜幕下,永安侯府後院小木門前,世子殿下已經站了數個時辰。白雪厚厚的一層,鋪在肩上,葉凜未曾彈去一片。
腦海裏浮現的是上一世,初到季瑜捧著一杯親手烹製蟲草雞湯站在寒江城主帥的賬外,他不說見也未說不見,隻是讓她癡癡地在賬外等了半夜,等到火盆裏的炭火熄滅,湯水冰冷,亦如她的心一般。
報應吧。
葉凜一動不動,胸口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
那是與號稱北蠻第一猛將拓跋昊天交戰時留下的,混元鐵杵擊中了胸口,表麵看不出來,卻留下了暗傷,久久不能痊愈。
軍中名醫曾言不可受風寒,此刻的他卻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芬芳閣中,季瑜再次被噩夢驚醒,平時素桃腮粉麵的麵龐上,汗涔涔的,幾分蒼白,臉上的驚詫卻更加的惹人愛憐,楚楚動人。
起身披上雪貂袍子,盯著窗外,心口處跳的很快,難以平靜。
上一世,也是這個冬天,葉凜被北蠻悍將擊傷,是他求父親取了珍藏的百年靈芝才救了他的性命,他卻隻道了一聲感謝永安侯,隻字不提未婚妻季瑜。
不過白日時見他,似乎無礙,看來這輩子不再執念於此,事情發展也有偏頗吧。
季瑜輕輕搖了搖頭,緊促的黛眉微微舒緩,心中卻依舊忐忑不安。
取了油傘,換上兔絨小靴,已然無法入眠,幹脆出去轉轉。
望著下的越來越大的白雪,季瑜嘴角微微上翹,上輩子真夠傻的,京城之中多少達官貴人,王侯子孫都傾慕於她,自己偏偏獨心於那一個薄情郎,最後還被他害死。
傻,她真是傻到極致了。
丫鬟紅娟聽見動靜,看了一眼,準備了暖爐,滿臉擔憂的走了過來。
“小姐,還不入眠嗎?”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你陪我走走,別驚動了府裏。”
將火爐遞到小姐的手中,紅娟接了油傘打在兩人的頭上。看出了季瑜有心事,紅娟給小姐裹了裹衣服,輕撫著後背。
“小姐是為了鎮北侯世子的事情苦惱吧,畢竟喜歡了那麽久,一下子放開也會難過吧。哎世子殿下家風清正,相貌堂堂,若是那性情再溫和幾分,待您上心,日後也是一番好姻緣啊。”
季瑜冷冷一笑,上一世她就是這麽想的,現在看來這世間卻有萬年化不開的寒冰,不過即便是能化開了,她也累了,心中唯有滿滿的恨意,最好生死不見。
“紅娟,你以後要是再在我麵前提那葉凜,我就把你送到柴房,終日和那群粗手粗腳的嬤嬤為伍,劈柴做飯,挑水……”
“小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提那薄情人了……”
紅娟即可說道,看了看自己細皮嫩肉的小手不敢有絲毫怠慢。
“好,咱們去看看院子裏的梅花吧,我記得不錯的話,這個時節也該開了。”
季瑜柔聲飲下,一主一仆兩人往後院走去。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看著枝頭盛開的梅花,鼻尖走過一陣陣的淡淡香味,季瑜立誓此生一定要做一個與梅花一般的女子,不僅要查出是誰陷害了永安侯府還要拿薄情郎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好詩好詩。”
即便一句詩也聽不懂,剛剛被小姐嚇了一番的紅娟也拍手叫好。
“小姐真是作的一首好詩,紅娟佩服佩服。”
季瑜不禁掩嘴輕笑,伸手點了紅娟的額頭:“小馬屁精。”
“阿嚏。”
一陣寒風吹過,季瑜打了一個冷顫。
“時間不早了小姐,咱們還是回房休息吧,要是受了風寒,老夫人一定饒不了我的。”
紅娟見季瑜受寒,立刻開口說道。
季瑜轉身,也不再堅持,“好吧,可惜了這雪夜梅花圖了。”
被紅娟攙扶著,兩人剛走了幾步,便停住了腳步。很明顯,剛剛後門外有一重物倒地了,聽動靜還不小。
“什麽東西?”
季瑜蹙眉說道,目光看向了那扇後院的木門。
“想必是阿狗阿貓的。”
“胡說,多大的狗貓能在雪地裏鬧出那麽大動靜。”
紅娟瞥了瞥嘴,已然是累了,不想再去看看。
“這京城裏不少窮人會躲在院門外避寒,別再是個人,去看看吧。”
“小姐。”紅娟拉著長腔,心裏幾分不滿,城中的路倒多了去了,總不能每個都救回家裏來吧。
季瑜有種不好的預感,輕抿著嘴,靜靜立著,一灘春水辦的眉眼之間多出來幾分憂愁,如夜曇靜放,側臉看了一眼紅娟。
縱使滿心的不願,紅娟也不敢有半分的頂撞,至少順著小姐的意思一起往後院走去。
紅娟拉開後門,吱呀一聲,寒風撲麵而,一層吹起的雪花迷了人的眼睛。紅娟見狀急忙用油傘替小姐當了風雪,拂了拂手,看都沒看便說了一聲。
“我就說吧,小姐哪有東西,雪都有膝蓋厚了,咱快回屋烤火吧。”
聽了紅娟的話,季瑜剛要轉身,映著皚皚白雪,忽然看到地上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凸起大物。
“死丫頭,你看那是什麽。”
紅娟無奈隻好低頭看去,猛地一看,被嚇了一跳,竟然是個大活人,不過已經暈了過去,一身薄衣,這樣的冷天,又是深夜,不凍僵了才怪呢。
不過紅娟倒是幾分詫異,此人從背影上砍去,衣衫整齊,身材魁梧,不像是街頭行乞的乞丐,若不是乞丐又躲在這門後作甚?
“還看什麽呀,抓緊把人帶回房間去,看看還有沒有救啊。”
“是,小姐。”
紅娟自知小姐宅心仁厚,再怎麽說,這也是一條人命,總不能見死不救。
紅娟上前,先將男子翻過身來,一轉過身來,紅娟先是嚇了一一跳,此人麵容俊俏,如刀刻斧鑿,一對劍眉雄武英氣,隻是臉色蒼白嘴角還有一縷凍僵的殘血。
“小姐,是鎮北侯世子葉凜!”
方才從紅娟手中接過的油紙傘悄然落地,心像被刺了一樣,卻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