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止是天下第一醜女

蕭雲祁此次凱旋回京,皇帝自然是少不得要舉行宮宴為他慶功,最大的恩典,莫過於大肆為他選妃這個賞賜。

丹青閣的宮廷畫師們,將待選名門貴女的畫像畫好後,簡單裝裱,懸掛在皇帝所居的乾慶殿東側的聽雨軒內,掛滿了兩麵牆壁。

慶功宴上,乘著酒興,太後和皇帝都催促蕭雲祁去聽雨軒裏賞畫、選美。

蕭雲祁起身移步聽雨軒,看著那些容貌平庸的女子畫像,半點興趣也無。

這時,他想起了那個穿紅袍戴麵具的沈拂雪。

她的下半張臉,到底是美還是醜呢?

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頭繞了一整天。

剛走進聽雨軒,他就問管事太監,“待選名單裏,可有輔國大將軍家的姑娘?”

管事太監笑道,“自然是有,沈大將軍家長女十六歲、次女十五歲,皆在適齡,祁王殿下這邊看。”

說著,就指向另外一側,擺在明顯位置的一幅畫像,“這位就是沈家次女,沈盈月,傾國傾城,才華橫溢,一幅畫像,簡直不足以畫出她萬分之一的才貌。”

能誇成這樣,自然也是收了柳綾和沈盈月好處的。

蕭雲祁抬頭看去,隻見畫像上的女子身段婉約,容貌姣麗,通身透著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氣質,是個美人。

可是想起白天在連雲山下的驚鴻一瞥,他頓覺沈盈月的容貌有點說不出的醜,便往旁邊看了一眼,卻發現沈盈月的畫像旁並非沈拂雪的畫像。

“另外一位呢?就是那個……那個什麽沈什麽雪的。”

管事太監一愣,心想你看過了沈盈月這麽個美人,還要去看出了名的醜八怪幹什麽?

他不知蕭雲祁用意,隻好引著蕭雲祁來到最陰暗的角落裏,卻忽然轉身,把畫像擋得嚴嚴實實。

“啟稟殿下,沈拂雪的畫像便在這裏……不過她容貌實在醜陋,恐汙了殿下的眼睛……”

“讓開!”

蕭雲祁冷喝一聲,嚇得管事太監急忙側身讓開,這才讓沈拂雪的畫像露了出來。

畫上,頭大身子短、一臉橫肉的女子坐在楓樹下的石凳上,雙腿十分不雅地翹著二郎腿,麵相凶狠至極。

“這是沈拂雪?!”蕭雲祁指著這畫,氣得臉色鐵青,“畫像是誰畫的,立刻叫過來!”

管事太監見狀,不敢怠慢,忙命人飛奔去傳畫師李祿來聽雨軒。

李祿到了聽雨軒,隻見蕭雲祁坐在中央一個椅子裏,身後站著韋襄、莫輕鴻兩名侍衛,威勢逼人。

李祿嚇得腿一軟,噗通跪地,抖若篩糠地道,“微臣李祿……乃是丹青閣畫師,不知……不知祁王殿下召見,有何吩咐……”

蕭雲祁狹長鳳眸微眯,眸光鋒利如刀劃過李祿的臉,薄唇逸出幾個字來。

“沈拂雪的像,你畫的?”

李祿聽了,眼珠子轉得飛快,卻猜不出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唯有硬著頭皮承認,“是……是微臣畫的。沈家大小姐容貌醜陋,微臣怕太失禮,還稍加潤色……想不到還是驚到了祁王殿下,求祁王殿下恕罪……”

“哦?容貌醜陋?”

蕭雲祁唇角輕勾,笑容冷酷如臘月裏裹著冰雪的西北風一般。

“很好,明知道這些畫像是給本王選妃用的,你居然連人也不見就憑空作畫,事後拒不承認,還誹謗別人醜陋。”

“收受賄賂、敷衍塞責無所謂,敢把本王當猴戲耍,看來是活膩了!來人!宮棍伺候!”

一旁,韋襄和莫輕鴻聽罷,立刻從太監手裏接過了粗如兒臂的刑棍,朝著李祿,劈裏啪啦一陣亂打。

祁王一怒,聽雨軒裏狼嚎鬼哭。

此事很快就驚動了太後、帝後等人,眾人從乾慶殿正殿趕來時,就看見畫師李祿已經倒在那幅最醜的畫像前麵,屁股和腿都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

“祁兒,這是怎麽回事?好好的看美人圖,怎麽倒把畫師給打了?”太後拄著拐杖走過來,問蕭雲祁道。

蕭雲祁起身走到太後、帝後身旁,扶住了太後說道,“皇祖母,您怎麽也來了。這狗畫師閉眼作畫,將人畫得奇醜無比,還不承認,孫兒隻好給他點教訓。”

太後、帝後一聽,都微微一驚。

皇帝掃視一周,問道,“是把誰畫醜了?”

皇後也有些緊張,畢竟安排畫師的人是她這後宮之主,李祿出了紕漏,萬一皇帝怪責,她可就冤枉了。

她便笑問,“祁王,這些可都是待字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女的畫像,祁王又沒見過,可莫要冤枉了人啊。”

蕭雲祁淡淡一笑,“不巧,今天剛好見過那個最醜的,差點驚為天人。”

“……”皇後被噎得無話可說。

太後聽罷笑道,“這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選妃這天和祁兒偶遇,可見那個丫頭福分不小,卻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蕭雲祁目光看向了角落那幅最醜的畫像,想起沈拂雪那絕美的半張臉,不禁好笑。

“皇祖母看,就是那個傳說中天下第一醜女,沈拂雪。”

“沈拂雪?!”太後臉色一白,“何止是天下第一醜女,哀家聽說她的外號‘母夜叉’!祁兒邂逅的竟是她麽?”

看著那幅畫,太後都有些無法直視,“哎喲,哀家看著這畫似乎還不算太醜,怕是畫師故意美化了不少。”

“咳咳……”蕭雲祁幹咳一聲,打斷了太後的話。

若非他今日見過了沈拂雪的半張臉,也會跟太後一樣相信傳聞,覺得畫師把沈拂雪美化了。

皇帝聽了,也忍不住好奇起來。

“朕也好奇龍城軍少將軍是何模樣,偏偏沈君遨那個老頑固說,自家閨女醜,不願意摘麵具。祁兒,你見過她,那你倒是說說,她和畫像上有什麽差別?”

蕭雲祁聽罷,眼前不禁浮現出沈拂雪的模樣,喃喃道,“兒臣雖沒看清,隻在她麵具脫落的時候看見了半張臉,但是……就算是半張臉,也當得傾國傾城這四個字了。”

眾人聞言,都驚詫不已。

皇後頭皮直發麻,看著那李祿,怒問道,“李祿,祁王說沈拂雪傾國傾城,你怎麽把她畫的這麽醜?!你說,難道是沈拂雪自己要求你把她畫醜的嗎?”

李祿被打得奄奄一息,卻還留著一口氣,求生欲還是有的。

他忙拚力解釋,“不不不,微臣去大將軍府的時候,沈大小姐剿匪未歸。是沈家二小姐說,大小姐生的醜,怕傷及她的自尊心,請微臣不要要求大小姐摘下麵具、當麵作畫。”

“微臣隻好按自己的想象畫了這幅。若是知道沈大小姐那麽美貌,事關祁王殿下擇妃大事,自然是……不敢稍有敷衍的啊!求祁王殿下饒了微臣這一回吧!”

“沈二小姐?沈盈月?”

蕭雲祁念了一句,轉身看向畫像中央那一幅沈盈月的畫像,眼神逐漸變冷。

原來如此。

太後心慈,見李祿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再打就得打死了,便道,“好了好了,李畫師既然認罪坦白,就饒他死罪吧。一幅畫而已,李祿也是受人欺騙,到底沒傷及誰的性命,將他趕出宮便是了。”

蕭雲祁點頭,讓人把李祿給拉了出去。

太後拍了拍他的手,笑道,“祁兒,你看了這麽多畫像,可有中意人選嗎?要是沒有,哀家和你父皇都陪你選一選。”

蕭雲祁哪裏還有什麽選妃的興致,苦惱地道,“皇祖母,這些畫師不老實,這些畫一個也不能作數。看來今日不是選妃的好日子,皇祖母和父皇就饒了我吧!”

太後皺眉看向皇後,板著臉說,“皇後,你看你挑的好畫師!這是要把我們祁王的婚事給耽擱了!”

皇後內疚地道,“這……是臣妾疏忽,往後一定嚴訓後宮中人,以此為戒。”

皇帝聽了,哈哈大笑,“不怪皇後,都是畫師誤事。不如這樣吧,過幾日正好是皇家苑囿秋獵的日子,可請這些名門貴女赴宴。到時候咱們不看畫像,看真人!祁兒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