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跑
“咳咳，”柳安辰偏過頭去，一隻手抵著薄唇，氣息微弱地說道，
“大哥是快死的人了，哪裏配娶妻？大哥已經拖累了你和二哥了，又怎麽敢再去拖累別的人？
“阿元若是真的聽大哥的話，以後就多對自己好一點。不要再管大哥一個廢人了。”
“大哥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大哥娶了嫂子，病就會好起來了。”
柳安元將周映荷推到床前，哭著求柳安辰看一眼。
可是柳安辰就是不肯轉過頭來。
他剛剛瞥了一眼周映荷，隻覺得那是個很好看的姑娘。
可是他這幅要死不活的身子骨，又哪裏敢有什麽奢望？
阿元抽噎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打著他的心扉。
他其實不怕二弟柳安平罵自己，每次受了阿平的責罵，他的心裏反而好受一點。
但他卻聽不得阿元哭。
阿元還那麽小，本該是享受長輩疼愛、盡情玩鬧的年紀，卻因為自己，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做家務。
吃不飽，穿不暖，就連上學堂，也耽誤了。
若是自己不在了，阿平養活阿元一個人，一定可以讓他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都是因為自己，阿平和阿元才過得這麽辛苦。
柳安辰越想，便越自責難過。
屋子沒有窗戶，光線昏暗，周映荷分明看見他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水。
她的心莫名地抽緊了一下。
臥病在床好幾年，他心裏該是有多憋屈呀。
但他忍著，沒有讓那滴淚水流下來。
“阿元。”
過了一會兒，柳安辰的情緒仿佛平複了下來，轉過頭來，麵容溫和。
“大哥！”柳安元見大哥終於笑了，止住了哭，上前握住了大哥的手。
“是大哥不好，你辛苦做的飯，大哥卻吃不下。其實，大哥是想吃雞蛋了。阿元能不能去幫大哥弄一份雞蛋呢？”
“好！阿元這就去。”
柳安元臉上還掛著淚水，拚命點頭。
“這位姑娘。”柳安辰這才直視向周映荷。
“我弟弟年紀小，家務活做不好也正常。能不能請姑娘幫他一把？”
他目光真誠。
周映荷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哦、哦。沒問題。”
一個病人的請求，怎麽能不答應呢？
不過，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人剛才還要死要活的，一副心念俱灰的樣子，怎麽忽然轉了一副麵孔，居然提出了要吃雞蛋的要求？
窮人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吃雞蛋的。
剛才還口口聲聲自責自己拖累了弟弟們，轉眼就提這麽過分的要求。
又不是川劇變臉，這麽快的嗎？
柳安元卻興衝衝地轉身衝去廚房了。
周映荷便也跟著他去了。
“雞蛋！雞蛋！”
柳安元嘴裏念叨著。
大哥想吃雞蛋了！
大哥一向胃口很壞，今天卻想吃雞蛋了，這難道是病要好了的跡象嗎？
想到此，柳安元看了一眼周映荷。
他好像開始喜歡這個大嫂了。
嗯，看來村裏老人們說得不錯，衝喜這個法子，果然有用得很。
默默走路的周映荷看到小孩忽然回頭衝自己一笑，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這笑是什麽意思？自己也沒做什麽呀。
“哎呀，家裏沒有雞蛋了！”忽然，柳安元一跺腳，懊惱地說著。
“對了，周五嬸家一定有，我去借幾個！”
柳安元轉身衝到了院門邊，忽然想起周映荷，問了一句：
“大嫂，你跟我一起去五嬸家嗎？”
周映荷搖了搖頭。她被自己親堂哥親堂嫂賣了，這事隻怕早已傳遍全村了，
她這會兒一個村裏人都不想見。
柳安元想起二哥說過大嫂流了好多血，身子虛，得多休息，也就沒有勉強她。
他關上院門就朝周五嬸家跑，跑了幾步，想了想，又回頭來，將院門鎖上了。
“啪嗒”，鎖扣響聲傳到周映荷耳朵裏。
把個周映荷氣得不行，嘿，這小孩年紀不大，鬼精鬼精的。
他怎麽知道她存了這個心思的？
不過，你以為鎖上門我就跑不了了嗎？
周映荷望了一眼高高的院牆，還真跑不了。
她頹喪地一屁股坐在了院子中間的地上，閉眼遐思。
忽然，腦海裏出現了某即時聊天軟件的對話界麵。
咦，難道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過，還真是懷念當年在網上衝浪的感覺啊。
她想象著自己坐在電腦前，和網友們在群裏聊天的畫麵：
周映荷：柔弱少女，被逼嫁給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該怎麽脫身？在線等，挺急的！
很快，就有人回複自己了：
天涯刀刀客：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隨便拿上一樣，殺出去就是。這也要問？
吃糖少女呀：樓上的，人家都說了是柔弱少女了，哪會這些呀？
天涯刀刀客：……
天涯刀刀客：那買根麻繩，自縊了吧。
緊接著，那天涯刀刀客竟然甩過來一個鏈接，周映荷打開一看，居然真的是賣麻繩的網頁。
吃糖少女：刀刀客，人家都這樣了，你怎麽還開玩笑呢？也太沒良心了。
天涯刀刀客：你良心好，那你倒是拿個主意呀。
天涯刀刀客：怎麽不說話了？我好歹還出了一個主意。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看熱鬧的。
周映荷有些生氣，這網友怎麽看熱鬧不嫌事大呢？
她剛想跟著罵這個天涯刀刀客一句，忽然發現，順著剛才那條買麻繩的鏈接，居然找到了各式兵器、毒藥，一個個看起來都是很厲害的樣子。
周映荷：謝謝你啊，天涯刀刀客。筆芯。
吃糖少女：……
天涯刀刀客：……
周映荷不再看他們在群裏吵架，轉而專心選起了兵、器。
這個店鋪不但賣古代的冷兵器，也有辣椒水、防狼神器等現代兵器，還有各種毒藥、麻藥。
刀槍劍戟這些，周映荷也不會用，但是防狼神器這個可以有。
周映荷笑了，然而一看自己的虛擬貨幣，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她的錢，隻夠買一捆麻繩的。
唉，她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買下了一捆麻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理。
聊天群裏頓時就燥起來了：
吃糖少女：怎麽回事？她真的買了麻繩？？
哆啦C夢：刀刀，你攤上事了！
江湖狼崽子：刀刀，你攤上事了！
賣包子的阿三：刀刀，你攤上大事了！
天涯刀刀客：喂，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可別真的想不開啊！我錯了行嗎？
……
周映荷睜開眼睛，幻想的畫麵頓時就消失了。
忽然覺得很好笑。這幻覺真有意思，跟真的一樣。
但是下一秒，她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裏，居然真的多了一捆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