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宏偉的目標
盡管筱原武猜到事情非比尋常,但這個提議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範圍,他不禁身子一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筱原武肌肉緊繃,感覺到腿部的僵硬,但仍然控製不住手勁,手中的茶杯猛然傾倒,茶水灑了一桌麵。他也懶得管這一桌的狼藉,緊盯著林寞說:“我們三人?脫離騎士團?”
林寞點頭,一臉輕鬆的樣子與凝重的羅莎莉和緊張的筱原武形成強烈的反差。
“白露香怎麽辦?”筱原武提出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企圖複辟白露帝國的白露騎士團花費了巨資培養了大量有資質的兒童,那位至今無人知其真麵目的騎士長極有遠見,培養這些孩子並不是成為普通的無腦殺手或是低層次破壞者,而是在優中選優之後,將這些經過各種高端培訓在各方領域都有一技之長的少年們投放入藍瑟帝國的基礎和核心中,讓他們憑借自己的能力占據各行各業核心和重要地位,例如羅莎莉雖然目前是財政大臣助理的秘書,但她被分派的終極目標是成為財政大臣的秘書甚至更高級別的行政人員,而筱原武的醫生身份又能讓他不被人注意地出沒於各種大人物可能出現的地方,至於林寞這樣的最優秀人才,畢業後順勢入伍,隻要他肯努力鑽營,地位越高,他背後的騎士團所能獲得的利益就越多。
所以騎士團並沒傻到以為靠洗腦就能控製住這麽多重要的白露子,他們用來控製白露子的就是帝國末期用來控製整個長安城的異種白牡丹“白露”的花香。
訓練營宿舍裏長年擺放著多盆“白露”,受訓的孩子們每天晚上都會嗅聞到白露香,一個月時間就足以上癮。上癮者每三個月就必須服用一次臨時解藥,否則半年後就會出現毒發症狀,與普通吸毒者毒癮發作的情況類似,雖然不會當場暴斃,但會在半年的時間裏痛苦不堪,一年後因心力衰竭而亡。
白露子們受過多年訓練,許多人並不怕死,但並不表示他們能夠忍受這種鈍刀子割肉的痛苦,對於這些遠超出普通人的高手來說,長達9個月的痛苦折磨遠比一槍爆頭來得可怕。所以盡管一直都有叛變脫離騎士團的白露子,卻從未有一人得善終。
15年前,藍瑟帝國皇帝威廉在舉兵謀反時,曾經夥同當時掌握白露香解藥配方的皇家醫學院院長,在舊帝都長安降了一場解藥雨,但從未對外公開過解藥配方。
當年白露帝國掌握著解藥配方的也隻有皇帝李代、皇室大總管薑杉和皇家醫學院院長。皇帝李代和皇太子在被威廉軟禁後不到一周就因居所失火而暴斃,皇室大總管薑杉也被燒死。唯一知道配方的皇家醫學院院長在投靠了威廉之後下落不明(根據白露騎士團的調查,最大可能是得了大筆錢財後帶著全家去了遠方星係隱姓埋名生活去了),配方除他之外可能就隻有威廉才有。白露子們無論如何不可能從皇帝陛下的手中弄到配方,所以對於羅莎莉和筱原武來說,脫離白露騎士團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寞知道他們的顧慮,也很認真地說:“相信我,我會弄到解藥。在我沒弄到解藥之前也無需你們做什麽。該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如果接頭人吩咐你們做什麽就照做不誤,在我沒通知你們之前不要輕舉妄動就好了。”
一想到有機會脫離這種半人半鬼的生活,羅莎莉和筱原武都激動得控製不住情緒,說實話,二人心裏都是懷疑多過信任,哪怕是他們最信任的林寞,說出這樣的話也由不得他們不想太多。隻有皇帝才有的解藥配方,他要怎麽搞到手?
羅莎莉哼一聲:“小寞,這事可不能開玩笑,我們倆的性命可就全交給你了。”
筱原武沒有吭聲,林寞能聽到他心中在想:“林寞沒有把握的事不會亂說,可這事他的信心是哪來的?
林寞微笑:“別擔心,大不了你們的生活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我總不會在沒弄到解藥之前就把你們倆坑了。要不這樣,你們倆就當我沒說過這番話,照舊生活,總有一天我會給你們一個驚喜,這樣如何?”
筱原武握緊拳頭,但手臂仍然在微微顫抖,他咬了咬牙,控製住同樣在打戰的牙齒,站起身,退後兩步,對著林寞鄭重地行了一個90度的鞠躬禮:“林寞,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重新有夢想的機會,哪怕實現的機率微乎其微。”
林寞微笑,泰然受下了這個在筱原武民族中標誌著大禮的禮節,他再沒有說什麽,但心裏卻在說:“會的,小武,你一定會重新擁有夢想的。”
過了很久,筱原武平息心情後,才問道:“林寞,你才剛到克洛伊1個月,這麽大的目標不可能是臨時決定的,你是不是早就有這打算了?”
林寞點頭:“其實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們,我是自願加入訓練營的,當初一時好奇,還以為白露騎士團是那種充滿了理想和信念,沒有放棄曾經對白露帝國的忠誠和誓言,願意為了恢複一些美好舊事物而成立的組織。可我當初一進入訓練營後就後悔了,他們更像是充滿了狂熱和陰暗心態的恐怖組織。在那裏待了六年後,看到騎士團摧殘了那麽多孩子美好的未來,我深惡痛絕,所以堅定了一個決心,我不但要脫離騎士團,還要推翻它!”
如果說要脫離騎士團就夠讓羅莎莉和筱原武吃驚了,那麽林寞說自己是因為一時好奇自願加入訓練營以及他打算推翻騎士團就讓他們徹底說不出話了。
如果換成是任何人,他們倆都必會毫不遲疑地認為此人自大狂妄到了極點,要麽就是瘋子。可這話是他們信賴了多年的林寞說的,驚駭到了極點,羅莎莉反而平靜下來了,她深知林寞從不是說大話的人,他能說出口的話,都是有著必勝把握的,或許林寞真的有推翻騎士團的計劃也說不定。
林寞知道就算他們再怎麽信任自己,今天自己說的話也太過聳人聽聞了,自嘲地笑了笑:“我們能夠從訓練營多年的死亡訓練中熬過來,都是很優秀的人才了,為什麽要為這個腐朽、暴力和反社會的恐怖組織賣力呢?白露帝國已經滅亡,別說白露騎士團已經無力回天,就算他們能夠撼動這個新帝國,那又如何?失去了諾亞的支持,新的白露帝國跟藍瑟帝國有什麽區別嗎?對於老百姓來說隻是換湯不換藥,毫無意義,這也是藍瑟帝國能夠和平成立的最重要原因。
對於普通人來說,國號是什麽不重要,統治者是誰不重要,甚至就連政治意識形態是什麽都不重要,隻要能安居樂業,隻要生活得衣食無憂,對於會引起他們生活質量變化的鬥爭隻會厭惡絕對不會支持。白露帝國覆滅後,有哪個星球是真正為了帝國的滅亡而真心反抗,有哪個百姓是真正為了帝國的滅亡而出麵呐喊過?時代在前進,白露帝國已經成為了過去,再企圖複原它毫無意義,隻會引起更多的動亂。白露騎士團就跟白露帝國一樣,已經成為了充滿惡臭的腐物、毒瘤,所以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穩定和前進,必須將它鏟除掉。”
說到後麵,完全成了他的自言自語,似乎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明明是一個看起來完全不可能的任務,但必須要完成它,因為,所以,嗯……
林寞說著說著,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個目標似乎的確有些宏偉了。要帶著羅莎莉和筱原武脫離組織,於他毫無問題,但要推翻組織,有些難度啊……
景玉突然跳了出來,揮舞著粉嫩的拳頭,精神飽滿地喊道:“主人,絕對沒問題,隻要他們還要使用人工智能和網絡,就沒有我攻克不下的堡壘!”
林寞轉念一想,似乎有些道理。這個時代還有什麽是不信賴於電腦和網絡的嗎?如果要把騎士團裏的人一個個解決掉,還真是不現實,如果要從內部裏破壞整個組織結構,著重對付高層頭目,下麵那些如他一般可憐的白露子們其實完全可以放過啊……
兩邊肩膀突然被同時拍了拍,林寞抬頭,看到羅莎莉和筱原武,兩個人都笑著說:“沒關係,我們會幫你!”
這一刻,林寞真的感覺有一股熱流淌入心田。這樣一種溫暖,哪怕前途充滿了險阻也會讓人一往直前所向披靡。
午後的神通巷寂靜無人,偶爾有翹著尾巴的肥貓懶洋洋地經過,或許會被風吹動的落葉嚇一跳,跳上牆頭,又慢條斯理地找個陽光溫暖的平台爬下,慵懶地伸個懶腰,享受著寧靜安詳的午覺。
巷裏無人走動,所以開著門的“老孟雜貨店”真的隻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中年男人趴在桌前呼呼大睡,似乎完全不怕有人偷走店裏那些不值錢的貨物。
他的呼嚕聲突然停止了,因為已經帶著寒意的風中居然飄來了他最喜歡的鰻魚飯的香氣。他使勁嗅了嗅,又不甘地吞下滿口溢起的唾液。別人買的,與自己何幹?
可那香氣不依不饒地飄啊飄,居然越飄越近。
男人忍無可忍,猛地抬起頭,看到一雙滿含笑意的黑眼睛,還有一盒冒著熱氣的鰻魚飯。
他關了店門,帶著少年上了樓。
拆開簡易筷子,他二話不說先挾了一段鰻魚,放進口中,輕輕用牙齒咬成碎塊,品嚐著魚肉間溢出的汁水,又扒了口被鰻魚汁浸透的米飯,混合著嚼了幾下,這才咽下,那從舌根到舌尖因鮮美、甜滑、鹹香、細嫩而產生的震顫感令他閉上眼回味了一分鍾,這才捧起飯盒細嚼慢咽起來。
林寞坐在一邊,默默看著男人吃完鰻魚飯,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似乎一個與世無爭的乖孩子,完全看不出上午曾與羅莎莉和筱原武定下一個蜉蝣撼樹的宏偉目標。
“不是說了沒事不要常來嗎?”中年男人吞下了最後一口飯,又咋了咋舌,這才略帶不滿地說。
林寞笑意加深:“反正孟叔你是我名義上的遠房親戚,是我在克洛伊唯一的親人。我來看望親戚,誰也管不著吧,又沒人知道你是我的監管人。平時我在學院裏一待就是六天也蠻孤單的,常來親戚家走動走動沒人會懷疑的。”
孟叔嗯了一聲。
林寞偷瞥了他一眼又說:“也不知羅莎莉和小武他們現在什麽樣了,克洛伊這麽大,上哪去找他們啊?”
孟叔把飯盒收拾了扔進垃圾桶,“你少聯係他們,畢竟你們從簡曆上來看是完全不相幹的人,往來次數多了,被軍情局發現一個目標,一咬就是一串,誰也逃不掉。”
林寞佯作吃驚:“怎麽,難道近期有什麽行動嗎?否則為什麽軍情局會盯上我們這些小角色?”
孟叔擦幹淨桌子,哼了一聲:“誰知道呢?不過畢竟你跟他們不一樣,他們隨時可能出任務,而你來克洛伊的目的卻是求學,在這三年裏可能不會動用你,他們還指望著你向上爬,攫取更多的權力呢。上麵指示,讓你深度潛伏,絕對不要暴露自己。”
林寞微皺眉頭,吸著氣說:“那孟叔你知道曾少荊居然也考進學院了嗎?他不是要比我晚一屆的嗎?”
孟叔似笑非笑看著他:“怎麽,老對頭見麵,不高興了?雖說你靠實力贏得了安德魯教頭的優厚待遇,但他最寵愛的仍然是曾少荊。曾少荊想要提前來考學院,難道安德魯會拒絕嗎?”
看到林寞滿臉“悻悻然”,他臉色突然一正,“不過林寞我可要提醒你,你們都是訓練營的寶貴資產,安德魯嚴厲告誡過我,讓我轉達給你,禁止在學院裏跟曾少荊衝突,以免暴露你們的身份!”他神色又一緩,“反正你一直壓曾少荊一頭,何必在乎他的出現。就當成一個討厭的普通校友,含糊而過就是了。”
林寞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