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謹慎和狂妄
突如其來的災厄，讓整個城市呈現出一片亂糟糟的氣氛。
嗚~嗚！
各條城市主幹道處，時不時能看到救護車和警車閃著紅光鳴笛穿梭，帶著呼嘯的刺耳聲匆匆而過。路障隨處可見，一些零碎的機器殘骸在街道上反射清冷的光輝。這些殘骸附近，往往伴隨著鮮血的痕跡，在閃光燈的不斷映照下，顯得尤其觸目驚心。
聞訊而來的記者們開始忙著拍攝，采訪，進行現場報道。
這個新聞的出現，使得幾乎所有人都麵帶憂色，他們在惶恐的氣氛中議論著，不安著，指責著。
不過，也並不是全都如此。
看熱鬧者有之，無視者自然也有之。這其中，就有數十輛小車鎮定行駛在亂哄哄的馬路上。中午所發生的那場惡性機器人暴走事件，似乎對他們並未造成任何影響。
為何？
他們是始作俑者的幫凶，已然提前知道了這次事件的結局，自然是滿臉鎮定，甚至，暗自竊笑不止。
約莫兩小時過去。
在城市各地還是處於一片混亂之時，這些小車的車主已經從四麵八方聚到了一起。
聚會地址是郊區某處度假村酒店。
和其它地區的度假村相比，這家度假村的地理位置相對要偏僻一些，可占地麵積倒是挺大的。而且，特別特別奇怪的是，這裏居然沒有一個智能輔助機器人員工！就連最常見、最普及的機器人清潔工都沒有！
究其原因，是因為度假村的老板不是很喜歡機器人。他認為機器人很笨，聽不懂人話。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們這裏不歡迎沒腦子的東西”。
不過嘛，這是熟人才清楚的理由。
還有一個明麵上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本度假村的服務宗旨，就是致力於打造一個綠色自然生態圈，重現兒時的美妙田園風情”。
度假村內雖沒機器人，但並不意味著沒有任何安保措施。相反的，這家度假村的安全防範工作可謂是異常嚴格。車輛進出時，必須在大門口處減速停車，讓保安們有時間向服務中心查驗車牌號。否則的話，一律不許放行。
這些車主們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在保安的引導下，陸續趕來的車主們紛紛將車停靠在停車場。恰好碰在一起的熟人，更是笑聲連連，相互間熱情打著招呼。
“哈，你小子來得挺快的嘛。”
“嘿嘿，我看你也不晚嘛。”高挑的眉梢，促狹的眼神，輕佻的語調，“弄了幾台？”
“不多不多，三台而已嗟，你呢？”
聽到這話，一隻肥碩的巴掌，在半空中得意地晃了晃，“五台。”
“哈哈！”
肆意的笑聲回**在空曠的停車場內，久久不散。
就這樣，他們帶著開懷笑意，呼朋引伴，大步走向度假村的酒店大堂。
除了大聲攀談此事之外，他們還時不時低下頭，察看著手機上的新聞報道。新聞場景中那些紛亂的步伐、急促的身影、緊張的聲調……甚至觸目的血漿！無一不讓他們感覺心曠神怡，愜意極了。
此時此刻，苦難，成了他們快樂的源泉。
至於一些無辜牽連者，他們並不在意，大腦自動忽略了那些悲慘的哭泣聲和憤怒的指責聲。在“消滅機器人”這個倡議的光輝下，所有一切都是正確的，不容置喙的。而提出這個倡議的幕後主使者，自然就是這次聚會的焦點人物。
大堂中，食物琳琅滿目，大夥們帶著期待的心情議論紛紛。
“老大這次會出現麽？”
“應該不會，沒猜錯的話，待會出來的不是勝哥就是豪哥。”某人搖著頭，一副老成口吻，“老大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來了這麽久，還不是一次都沒見過。”
諸如此類的對話，不絕於耳。
大概半小時後，人終於全都到齊。
這時候，大堂樓梯上走下一個四十來歲，臉色冷峻的灰色休閑西裝男子。
和在場眾人的表現不同，這個男子一直都保持著不苟言笑的姿態。雖說是休閑西裝，可他臉上卻看不出半分休閑之色。鬢邊一條隱約可見的白線，更是讓他顯得氣勢十足。
這人就是這家度假村酒店的老板，張勇勝，鬢邊那條白線據說是刀疤。
“靜靜，諸位。”
聲音不大，但足以穿透全場。
看到這個人正在下樓，大夥們急忙停止了熱切的議論，麵帶尊敬地將視線聚焦於這個男人的身上。
“勝哥。”
“勝哥。”
張勇勝倨傲而又威嚴地點了點頭，“好了，大夥自覺點，趕緊把那個東西交上來吧。”
聽到這話，眾人有點詫異，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之前那個暗中窺視王強的人，更是皺起眉頭。
張勇勝低沉開口，“這也是為你們好。”
說著，他就用遙控器打開電子屏幕。電視新聞裏，主持人正在和嘉賓激烈談論這件事。節目裏的那幾個嘉賓談得麵紅耳赤，一度有白熱化的趨勢，除了沒有粗言穢語之外，簡直就和街頭吵架差不多。
眾人沉默起來。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大堂變得鴉雀無聲，就隻有電視新聞中的那些激烈語調。
眾人這才意識到，今天所發生的這件事並不是小事！雖然心中多少是有點心理準備的，但是，無奈電視節目裏的那些話語實在是太過嚇人，不禁讓一些人臉色微變。
原本他們的心理是“法不責眾”。根據他們以往的經驗，破壞這些機器人，最多最多也就是拘留幾個月而已。以往這種事不是沒有過，有的甚至都不用被拘留，隨便賠點錢就完事了。
不過，經過電視節目的提醒，他們已然意識到，不小心傷了“人”，玩得太過火了！警察絕對不會再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心有點慌慌張張，可這裏的人全都沒有想過自首這件事。
他們對機器人的怨憤情緒，可謂是根深蒂固。
但。
不安驚慌的情緒還是如夏日雷雲般，不可避免地迅速蔓延開，將諾大的酒店大堂完全籠罩。沉悶的窒息感，使得在場眾人感覺難以順暢呼吸下去。他們不得不深呼吸著，試圖安撫自己心髒處的激烈跳動。
大概三五分鍾後，張勇勝重重按下遙控器按鈕，啪地關閉掉電視節目。
眾人還是鴉雀無聲。
好幾個膽子小一點的，不禁後背有點發冷，身體也很不自在。
環視一圈後，張勇勝將這些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雖然是麵無表情，可心底卻是無比鄙夷。這些沒見過血的玩意兒，一看就是些不中用的東西而已！
他冷冷開口，“這兩天，不，這幾個月搞不好都會全城戒嚴。到時候，你們萬一被搜出有這玩意兒的話，那鐵定是要送進去吃牢房的。你想吃，沒關係，我可不想吃！”
眾人臉色愈發凝重。
“別怕，你是在吃飯的時候路過暴走現場的。”張勇勝指了指某人，隨後手指頭偏移到另外一人身上，正是之前皺眉的那人，“我沒記錯的話，你呢，開車去二環路是買……”他故意皺眉，裝作思考。
那人急忙接話，“買蛋糕的，溫爾莎蛋糕店的巧克力蛋糕最好吃，我家的小鬼最喜歡吃這個。”
“哦，那你買了沒買？”
那人不禁笑了起來，“當然買了，就在車裏呢，我還打了張發票。”
張勇勝攤開手，笑著看向大夥，“所以，大家記住今天中午自己都在幹什麽的話……隻要嘴巴嚴一點，絕對沒事的。就算警察不小心弄到點什麽消息，隻要你們手裏沒那玩意兒……”他環視一圈，“隻要他們手上沒證據，你們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對不對？”
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他抬起手，手掌連連勾起，“好了，趕緊的，交上來。在這裏開開心心吃個飯，然後各自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被這麽一說，大夥就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紛紛將那個造型如手機般的“玩意兒”上繳到服務員手中的籃子裏。
清點一番，確定對得上數以後，張勇勝就吩咐服務員上菜。
至於他自己，和這群人客套了幾句，就帶著那個大籃子匆匆離開了度假村酒店的大堂，驅車前去另外一個地方。
開車時，他打了通電話，“嗯，全都收回來了，一個都不少。”
電話那頭隻有一個簡單的“好”。
他本不想多說的，但，還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這事……鬧大了啊，你得和他說說。”
“你盡快銷毀證據吧。”
通訊剛一結束，張勇勝就開始忙碌起來。
很快，剛剛睡醒沒多久的笑臉男，就接到了這個中介者傳達來的消息。笑臉麵具男滿是疲憊地關閉掉那條訊息。他也顧不上洗臉刷牙，就叼著麵包，急匆匆打開網站，開始瀏覽相關新聞。
鼠標迅疾而又靈敏地點擊著各個網頁窗口。
七彩的圖片，滾動的訊息，在他眼中迅疾閃過。看著看著，他那滿是眼屎的幹澀眼珠懷中，開始燃燒起灼熱的火光！他突然來了個奇妙的想法！
想到就做！
笑臉麵具男立刻開始準備進行新一輪的黑客入侵事宜！
他的身體都因興奮而微微顫抖！
突然！
他又想到一個有趣的點子！
被自己的想法所吸引，他的手指忽然定格在電腦屏幕前，但腦海中的思緒依然在飛轉不止。
小半分鍾過去。
那張笑臉麵具後，狂妄自負的笑容得意彌散開，可呼吸時散出的……卻是陰冷惡毒的冰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