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少女
這個世界，不光有其他人，還存在著屠戮人類的怪物，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一部分人類被抓走，被強行改造，變成了那種怪物。
楚憑風臉上的傷痕勉強包紮上了，他用隨身的撬棍撬開了體育館地下室的房門，用推車將兩具屍體推了進去，雖然他並不信仰任何教派，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由自主地禱告出來。
“請寬恕我的罪孽，願你們安息。”
楚憑風雙手合十，在冥想之中，兩具棺材便出現在地下室。
“人已經死了，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那位身著深色製服的少女此刻正隨意地倚靠在地下室的門口。
楚憑風感覺到嘴裏有些發苦，他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
“的確，這個未知的世界，危機四伏，生命如此蒼白無力，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但楚憑風還是將兩個人的屍體拖入棺中並蓋好。
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心裏覺得，應該這麽做吧。
即便這個世界漠視生命，即便這個世界玩弄生命。
楚憑風的心裏，還是懷著對生命的敬畏與感恩。
“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回到原來的世界！”
楚憑風關閉了地下室的大門，向著外麵的陽光走了出去。
至少這個世界還有陽光，感受著光芒的溫暖，楚憑風一度忘卻了這個世界是如此異常，亦是如此危險。
楚憑風看著自己的掌心，雖然身處在這樣的世界，不過人依然有著對抗的手段，那就是被賦予的能力。
“對了，忘了請教，我叫做楚憑風，你叫做什麽名字？”楚憑風看著那個少女，開口問道。
“喔，你叫屏風啊，我叫陳璿音，在讀大一。”少女仰著頭，看著楚憑風，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楚憑風”這個名字。
“不是那個屏風，是憑借的憑。”楚憑風歎了口氣。
“楚憑風……我好像在哪看過這個名字。”陳璿音看著楚憑風，似乎好像想起了什麽，她突然開口道，“你是遊戲設計師？”
“你怎麽知道？”楚憑風有些訝異，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女，心裏疑惑道：“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知道你，我是個遊戲粉，我在手機跟Steam上玩過不少遊戲，其中就有幾款就是‘匠心互娛’的。”少女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你真的是‘匠心互娛’的楚憑風？”
“幻想領域、失落的烏托邦、梅林與卡美洛……這些都是我負責設計的。”楚憑風鬆了口氣，原來眼前這位少女，是一位遊戲宅，“看來，你是位忠實玩家啊，正常遊戲設計師的名字都會寫在結尾劇情的角落，一般人是不會看的。”
“我當然有看所有劇情的扉頁，我對遊戲還是充滿敬畏的好麽。”陳璿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怪不得我看你這麽順眼，原來是遊戲設計師大大，我在這個世界也遇到不少人了，但感覺跟他們都接觸不來。”
看著眼前少女的笑容，楚憑風心裏受到了莫大的慰藉，在這個空**的城市，他終於感覺到自己並不孤單，並且得到了認可。
“這個叫陳璿音的少女，真的是……”楚憑風心裏想著，“怎麽說呢，這個女孩，明顯是沒有被社會所汙染的類型，因為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掛在了臉上。”
楚憑風感覺到，這個女孩與自己有著天大的不同，那就是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絲枷鎖的痕跡……
“那麽……外麵的情況，你了解多少？”楚憑風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具體我也不清楚。”陳璿音卻是攤了攤手，“我跟你是一樣陷身在這個世界的人。”
“不過聽你之前的話，你好像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楚憑風一邊思考著，一邊開口說道。
“大概有一個月左右了。”陳璿音挑了挑眉毛，回答道。
“難道……這裏真的是另外一個世界？”楚憑風心中不禁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醒來的時候也好，發現自己具有能力的時候也好，發現人全都消失的時候也好，遭遇那個怪物的時候也好，這一切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又太不可思議，楚憑風幾乎是本能地認為這個世界並不是真實的。在聽完陳璿音的回答後，楚憑風才開始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我是今早醒來才發現世界出現了異常，而陳璿音則是經曆了近一個月這樣的情況。”
“也就是說，我跟陳璿音遭遇這個情況的時間點不同，這是非常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這裏不是真實的世界。”
“可那些人類生活的痕跡又該如何解釋，就像是人突然間憑空蒸發了一樣。還有自己模糊破碎的記憶，又是怎麽一回事？”
“或許遇到其他更多的人，才可以得出結論。”楚憑風皺著眉頭不斷思考著。
“你說你還碰到過其他人，他們都在哪？”想到這點，楚憑風開口問向陳璿音。
“其他人麽……我的確碰到過不少。”少女的笑容突然詭異了起來，她咧起嘴角，帶著一絲嘲冷的笑，“剛剛我也說了，我對那些家夥都不怎麽感冒，唯獨你是個特例，所以我刻意沒有跟其他人接觸，而且現在他們基本也都死差不多了。”
“死差不多了……”楚憑風臉上的微笑僵住了，看著麵前少女的表情，明明剛剛還燦爛地笑著，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冷漠的樣子。
其實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旦習慣了這樣的世界，對於人類的生死，人都會慢慢淡漠吧……
楚憑風意識到就在自己身後的地下室裏，就躺著兩個剛剛死去的人，而那兩個生命，或多或少也是因為自己而死，而此刻的自己，卻亦是這般冷靜。
“或許……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楚憑風心中歎了口氣。
“那些人，都是被怪物殺掉的麽？”楚憑風接著問道。
“大多數都是吧，那些怪物屠殺人類，抓捕人類，接著把抓走的人類變成跟它們一樣的改造人。”陳璿音回道，“不過，還有相當一部人是死於自相殘殺。”
楚憑風眼角抽搐了一下，有些震撼陳璿音的回答，他不禁開口道：“你不覺得害怕麽？”
“害怕？”陳璿音挑了挑眉毛，回答道，“有什麽好害怕的。”
楚憑風感覺自己有些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少女，在這個可怕的世界，為什麽她會有這樣的答案，楚憑風試探著問道，“在這樣異常的世界裏，你就不害怕麽？”
陳璿音斜眼看著楚憑風，“最開始是有那麽一點點，不過這個世界還蠻有趣的，倒是更讓我感覺激動與興奮。”
“這女孩太奇怪了……”楚憑風心裏訝異這位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女，竟然會有這樣的回答。
“那你又來這裏幾天了，看樣子也就兩三天吧？”陳璿音打量著楚憑風。
“我是今早醒來發現到了這裏……”楚憑風撓了撓頭。
“喔！那你天賦還算不錯，不過連能力都沒掌握好就敢出來，你膽子也是夠大的。”陳璿音老練的眼神看著楚憑風。
“她真的是十八九歲的少女麽……”楚憑風心中無奈道。
“而且也很勇敢，我非常欣賞你，遇到那種危險的情況，竟然一直抱有鬥誌，這也是我選擇跟你接觸的原因。”陳璿音看著楚憑風的眼神透露出讚賞。
“我隻是單純為了活下去。”楚憑風歎了口氣。
“啊？那你為何不向我尋求援助。”陳璿音皺著眉頭，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突然惱怒了起來。
“我怎麽可能會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求助。”楚憑風自然地說道，不過轉瞬間，他便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像是錯誤的。
轟！
一股烈焰霎時間升騰而起。
璀璨的火焰要遠比之前小巷子裏燃燒的汽油要更加猛烈。
滾滾的烈焰與楚憑風擦身而過，轟擊在了楚憑風身後的水泥牆上，在震耳的轟鳴聲中，直接將牆麵轟擊出了一個焦黑的大洞。
陳璿音抬著手，火光斂回了手心，她麵帶怒氣開口說道：“我還以為你在堅守著什麽騎士精神，甚至還以為你是打算自己的敵人要靠自己消滅，原來你隻是單純小瞧了我！”
“額……”在剛剛那一瞬，楚憑風感覺半個身子都被炙烤了一般，他的臉龐抽搐著，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陳璿音。
少女酒紅色的長發飄動著，她一把抓起了楚憑風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麽？”
楚憑風顫抖地搖了搖頭。
“那感覺就像是一個不足10級的新手，麵對一個5級小怪，而後跟滿級的我說‘你躲到一旁’，理由竟然不是要獨自麵對怪物，而是單純小瞧了我。”
“這個女孩……”楚憑風心裏終於得出了答案，“這家夥根本就是遊戲宅加晚期的中二病患者啊……”
“你先冷靜一下，”楚憑風小心鬆開了少女的手，雖然眼前這個少女是個重度中二病，但她畢竟展現出了異常強悍的力量，“我也是剛到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並不知情。”
“哼！”陳璿音冷哼了一聲收回了手，她看著楚憑風，銳利的眼神終於鬆了下來，“好吧，看在你剛到這裏的份上，饒你一次，畢竟不能對新手要求太多。”
呼……楚憑風鬆了一口氣。
“外麵的人類，都像你一樣可……哦不，都像你一樣強大麽。”楚憑風咽下了“可怕”兩個字，對於麵前這位喜怒無常的少女，他謹慎著自己的措辭。
“並不一定，我在這個世界也見過不少人了，他們之中還有很多並沒有發掘自己的力量，其實你的程度已經超越非常多的人了，對於剛到這個世界一天的你來講，還算不錯。”
陳璿音踱著步子，在體育館內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隻是還算不錯哦，跟我比起來，你還差多了。”
“那麽看起來，這個城裏麵還有一些人類在，如果能夠聚集他們的話，應該能找到離開這裏，回到本來世界的方法。”楚憑風思索道。
“我勸你還是不要。”陳璿音看著楚憑風，眼中帶著嘲冷。
“為什麽？”楚憑風有些疑惑。
“你看看我，是不是有些太肆意妄為了。”陳璿音眼神中泛起了神采，她抬起手，數枚火球激射而出，在劈啪聲中，輕易將麵前體育館的玻璃一個接一個全部轟成了碎片。
“早在一個月前，我可不是這個樣子。”陳璿音站了起來，火焰也隨著她的動作飛舞升騰，“在原來那個世界，每天都要做一個乖乖女，除了要保證不掛科，還要謹言慎行以免被周圍的人誤會，自己一個人偷偷去逛漫展，怕被室友發現Cosplay的興趣，還要每天保持心態陪那些菜雞室友玩競技遊戲。”
陳璿音略有深意地看著楚憑風，語氣中帶著狂熱：“可是在這個世界不一樣，我根本不需要掩蓋任何事情，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擁擠的人類，沒有什麽律法與枷鎖，這是一個肆意妄為，卻不會受到任何製裁的世界。”
楚憑風看著麵前這位少女，酒紅色的頭發就像燃著的火焰，精致的側顏在火光之中滿是興奮與狂熱。
“你說的不錯。”楚憑風低下頭，腦中思索著，似乎知道了原由。
“所以我勸你還是謹慎與其他人接觸。”陳璿音說道，“因為人一旦沒了束縛，要遠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在不久之前，我可是有親眼見過。”
看著陳璿音的樣子，其實楚憑風也得出了答案——在這樣肆意妄為的世界裏，人最真實的內心都會被無限放大，會去拚命滿足自己的欲望。
就像懷裏的手稿，自己所設計的遊戲一樣，一個完全沙盒，玩家可以無拘無束去進行各式各樣的創造，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其中很可能包括……掠奪與殺戮……
“謝謝你。”楚憑風突然衝著陳璿音說道。
“啊？”陳璿音怔住了，她不知道為什麽楚憑風會突然道謝。
“雖然現在的你有些喜怒無常，但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遇到你我真的很幸運。”楚憑風深深地向少女鞠了躬。
“哈哈哈，你這家夥，也倒還不錯。”陳璿音看著楚憑風的樣子笑了出來，“其實我也是蠻幸運的，終於讓我碰到了一個有趣的家夥，竟然還是出名的遊戲設計師，看來在這裏的日子終於不那麽無聊了。”
“你之前碰到的人，有那麽不堪麽？”楚憑風有些奇怪。
“何止啊，想想那些家夥的嘴臉，我都會覺得惡心。”陳璿音吐了吐舌頭。
“那好吧，即便不去尋找其他人，但我們總歸還是要想辦法離開這裏，回到原來的世界。”楚憑風說道。
“你好像很執著於回到原來的世界。”陳璿音眉毛挑了。
“難道你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麽？”楚憑風有些疑惑。
“雖然想過，但是……”陳璿音思索著繼續道，“你確定我們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麽？”
“這……”楚憑風不知道如何回答。
突然消失的人類，屠殺人類的改造人，人被賦予的能力，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很難讓人接受這一切是真實的，不論是什麽黑科技，還是外來物種入侵，都無法去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所以楚憑風本能地覺得，這個世界或許不是真實的，是可以離開的。
“如果說，這裏就是真實的世界，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那麽這一切就是不可逆的，原來的世界顯然成為了過去式。”陳璿音看著沉默中的楚憑風，開口說道。
眼前這位名為陳璿音的少女徹底震撼了楚憑風，楚憑風難以相信一個隻有十八九歲的女孩，在這樣異常的世界裏，不僅如此坦然冷靜，竟然還能夠如此邏輯嚴謹地進行分析。
“唉，你說的，也是一種可能。”楚憑風歎了口氣，他開始打量著眼前這位充滿活力，眼神具有非凡神采的少女。
“我很好奇………”楚憑風搓了搓手，為了避免冒犯陳璿音，他謹慎措辭道：“你為什麽會在這樣的世界裏，變得如此………怎麽說呢，在我看來，你就像是在享受這個世界一般。”
陳璿音輕笑了兩聲，低眉思索了片刻，她回答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很享受這個世界。”
她看著周圍的景物，接著慢慢說道：“我曾經有過這樣的幻想，自己到了一個異常的絕境，沒有其他人的，幾乎廢棄荒蕪的都市，一切律法與文明都喪失殆盡，隻剩下一群饑餓的魔獸，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該如何生存，如何用眼前的工具去求生。”
陳璿音轉過眼神，看著楚憑風，她咧著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是個遊戲設計師，應該也有過類似的想法沒錯吧。”
楚憑風思索了一下，陳璿音說的的確不錯，他點了點頭。
“所以……”陳璿音笑意更濃了，“這裏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危險，另外還被賦予了這樣的力量，這個神秘的世界簡直就像一個遊戲世界一樣有趣啊。”
“遊戲世界……”楚憑風心裏也有同樣的想法，從之前的那個逼迫自己選擇的改造人，就能看出來一些端倪，況且這樣的世界，本身就像是一場詭異的遊戲一般，構成方式幾乎與自己設計的“完全沙盒”相似無二。
“對了，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麽。”陳璿音突然嚴肅地看著楚憑風，“你內心的欲望是什麽？”
“什麽意思？”楚憑風有些好奇。
“就像人在遊戲中一樣，很多現實中看起來還不錯的人，到了遊戲世界中，不僅成了一個噴子，而且會做一些讓人不齒的事情，例如升級遊戲中在新手區虐殺小號，在競技遊戲中開掛，他們肆意滿足著自己扭曲的快樂，因為在遊戲裏，他們不會受到真正令他們畏懼的懲罰，所以無一例外的展現出了自己最真實的內心。”陳璿音解釋道。
“在這個世界中，也是這樣的道理，因為失去了正常世界的規則，人都會展現出最真實的內在，所以你必須告訴我你的欲望，這決定了我是否會跟你一起行動，與你一起發現與分享這個世界的秘密。”陳璿音盯著楚憑風。
“原來如此，我的欲望麽……”楚憑風思索著，終於開口道，“其實我的夢想就是做出讓所有玩家都欣喜雀躍的遊戲，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我希望被人們認可我的能力，我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證明自己的價值……”陳璿音露出了微笑，“好吧，你的回答還算不錯，我可以考慮跟你成為夥伴，並告訴你一些關於我所知道的事情。”
陳璿音眯著眼睛看著楚憑風，語氣卻是與一個少女並不相匹配的豪邁：“畢竟我也當過遊戲工會的會長，那些喜歡屠戮小號的，開掛還要嘲諷對手的，總是那些沒有尊嚴、沒有格調的家夥。而想要證明自己價值，苦練技術的人，皆是品行正直，樂於助人的家夥。”
“唉……”楚憑風心裏歎了口氣，他現在已經開始摸透了眼前的這位少女，她所展現出的老練與睿智，完全是淩駕在她的遊戲基礎與中二病思維，並且徹底在這個肆無忌憚的世界中放飛自我的結果……
不過……在這樣的世界中，好像反倒恰恰適合，而且並無什麽不妥，楚憑風咂了咂舌。
“那接下來，我就告訴你我所掌握的這個世界中最為重要的真理。”陳璿音張開了右手，五指朝天，神色嚴肅，“也是為了活下去，必須掌握的一項技能。”
“終於要來點幹貨了麽。”楚憑風也被陳璿音嚴肅的神色所感染，全神貫注地看著陳璿音。
洶湧的火焰，在陳璿音的手掌中燃燒而起，就像是跳躍著的精靈，在陳璿音的注視下，不斷升騰著。
陳璿音終於一字一頓開口道：“在這個世界，中二病就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