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撲朔迷離

“所以娘親並沒有刺殺父皇?”情緒穩定下來,子書珩重歸冷靜。

岑雪風搖了搖頭,“師姐接到的任務並非刺殺子書策,龐夏王怎麽可能逞一時之快,殺死一位皇帝隻是報了當初滅族之仇,他死了,自會有其他姓子書的登上皇位,大涼國富兵強,龐夏如何能與之抗衡?”

子書珩瞳孔驟然一縮,“難道!”

岑雪風緩緩點了點頭,“隻有絕對控製住鐵騎**神州的大帝,才能為龐夏所用,龐夏王最終在萬千美女中選中了師姐,不光是因她的美色冠壓群芳,還因她是西域毒帝的入室弟子。”

說到這裏,他眸色陡然變深,“師姐接近子書策,隻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下毒,而這味毒藥,便是與你體內所中之毒相同的天下第一奇毒,迷仙引。”

子書珩難以置信,真相大白的這一刻,震驚與錯愕齊齊吞噬了他,一時間,各種紛雜淩亂的記憶碎片如炸開的煙火般,充斥了他的腦海。

記憶裏,那位雷霆萬鈞的父皇在去世前的一年,的確出現了嚴重嗜睡的症狀,時常上著朝便陷入沉眠。

可此前的九年,他卻是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啊!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岑雪風說道:“隻因師姐愛上了子書策,下毒成功後又親自為他壓製了毒性,他才不至於徹底淪為龐夏王複國的傀儡。龐夏王曾經為此事追究到師父身上,師父卻告訴龐夏王,那是師姐出現了失誤,需要再給她些時日,但我很清楚,師姐是我們三人裏最有天賦的弟子,絕不會出現這種失誤。”

原來如此。

將來龍去脈理清楚後,子書珩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岑雪風也不打擾他,有些事旁人幫不上忙,隻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能真正地釋懷。

“我不太明白。”良久,子書珩開了口。

岑雪風道:“但說無妨。”

“西域毒帝為何給我下毒後又為我種下本命守宮?”子書珩問,“是因認出我是夏雪安的兒子了嗎?”

岑雪風眉頭輕輕一皺:“你是何時與師父見麵的?”

“半個月前,我奉命收複翰朗,翰朗城易守難攻,不能強攻,我喬裝潛入龐夏兵營內部搜尋情報,偶遇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招呼我入了他的營帳,自稱是西域毒帝申屠庫爾多,告訴我中了迷仙引,世上隻有十二品葉人參花才能解此毒。”子書珩回憶道,“如果不找法子壓製,不出一個月,我便會喪失身體控製權。他問我願不願意相信他可以壓製我體內的毒性,我說不妨一試,他便將這隻本命守宮種入了我的體內。”

岑雪風凝神想了一會,說:“那隻會是這樣了,你體內的迷仙引是師父所為,也非師父所為。”

子書珩一頭霧水,看著他:“前輩請講。”

岑雪風說:“迷仙引需要聞到七種熏香才能毒成,而且這七種熏香的順序不能錯亂,我剛剛替你把脈,你體內早已埋下了六味迷仙引的毒藥熏香,最後一味是迷迭香花蕊煉製而成的熏香,師父為了去掉自己身上的藥香,營帳裏焚的就是這味香,所以才陰差陽錯地讓你中了迷仙引。至於師父為何會把最寶貝的那隻本命守宮贈與你,可能是認出你是師姐之子,也可能僅僅是不想做這個讓你毒成的人,總之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們是猜不透的,也沒必要再費心思去猜測了。”

子書珩聞言脊背驀地一涼,“按照前輩所言,在那之前,我已經被人下了迷仙引的六味毒藥?”

岑雪風麵色凝重地望著他,點了點頭。

子書珩頓時毛骨悚然。

身邊居然有人給他下了如此奇毒,他竟一丁點兒都未曾察覺?

可誰會想控製他呢?

子書珩問:“前輩,天底下能調製出迷仙引的有幾人?”

“十九年前,師父還沒有複寫《千毒方》,世上隻有四個人會調製迷仙引。”岑雪風說,“後來有兩本《千毒方》流落他鄉,到底有沒有其他人習得,那便不得而知了。”

子書珩又問:“前輩所說的這四個人裏,除了西域毒帝、我娘和前輩以外,還有誰?”

“我師弟織田江。”岑雪風說道,“天下人皆知我是西域毒帝的閉門弟子,卻不知師父還有另外兩個徒弟,事實上我的毒術比不上師姐,醫術比不過師弟,在師父的三位弟子裏著實算不得拔尖,隻不過我因在葬禮上公然搶走你娘的屍體而聲噪一時,所以才被人熟知罷了。”

子書珩恍然大悟。

那日在營帳裏,西域毒帝給他種完本命守宮,為讓守宮適應他的身體,他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短時間內隻能躺在**,恍惚中,他聽到那身形傴僂白發蒼蒼的老者歎了這麽一句:老夫含辛茹苦養了三個孩子,如今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子書珩垂下眸子,有些惘然。

沉默半晌,岑雪風說:“有人在你體內埋下了那六味毒藥,再點一味熏香即可毒成,不過迷仙引成效也因人而異,你體內有本命守宮壓製才不至於毒發,但你不能不警惕,你身邊有人想加害於你。”

子書珩誠然道:“我明白。”

岑雪風看著他:“你心裏可是有懷疑的對象了?”

子書珩搖了搖頭。

在檀京城,每日出入他身邊的人不僅多而且雜,目前一點頭緒都無,想在這群人裏找出凶手,無異於大海撈針。

岑雪風輕輕歎了口氣,“子書禎隻有你這麽一個皇叔,有人想要控製你也是情理之中,以後你多加防範便是。”他指了指烏木盒子裏的那團殷紅色的花朵,“還愣著幹嘛?快些服下吧。”

子書珩卻沒有照做,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朵紅花。

岑雪風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不由得半眯起眼睛。

“三年,足夠了。”子書珩勾唇一笑。

岑雪風心道不妙,這小子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隻見子書珩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又扭了扭肩,懶洋洋地說:“前輩,我隻有不到三年可以活,此等稀世珍寶給我實在是太過浪費了。”

岑雪風氣得牙癢癢:“你給我閉嘴!”

子書珩立馬乖乖照做,嘴巴抿成一條線,對他聳了聳肩,那是一副示弱的姿態。

岑雪風一生不知醫活了多少人,他最怕遇到太過惜命的病人,所以總是要讓人走一遭鬼門關才肯為其醫治,因而被世人稱之為鬼醫,此刻他想讓眼前這人惜命一點,可人家偏偏還是個瀟灑豁達的主兒。

他有些無力,隻好欺騙對方:“我剛剛說你有三年可以活,是在沒有遇到我的情況下,如今有我在,你休想那麽容易死掉!”

子書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岑雪風哭笑不得。

“你給老子講話!”他破口大罵。

子書珩露出得逞的笑容,說:“前輩醫術高超,連無藥可解的香消玉殞都可以壓製,想必也可以為我壓製迷仙引的毒性了?”

岑雪風一愣,得,中計了!

他啐道:“你小子不肯吃這十二品葉人參花,該不會是想留給外麵那小妞吧?”

子書珩眼角漾開一抹和煦的笑意,看著他不說話。

岑雪風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聲,“師姐啊師姐,看來你兒子也跟你一樣,終究是過不了情字這一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