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黑暗料理

噬心見段忘容走來,立馬低下頭去,假裝沒看見。

想當初他把自己鎖在此地,每日都是無咎送飯來給他享用,後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才開始學著做菜。

對他而言,烹飪就跟練武一樣輕而易舉,他便以為烹飪是一件人人都能勝任的事,直到他遇到這位正朝他走來的妙齡少女,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前輩。”段忘容明知對方在躲自己,卻還是走到他跟前才停下,“我已經約了師妹,今晚她就會來。”

“哦。”噬心點點頭,旋即猛然一驚,“啊?”

你連最簡單的煎雞蛋都做不好,今天就要請客人用膳了?噬心沒敢把這話說出口,而是委婉地問:“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我自有分寸。”

還有不到三天,蠟像即可完工,沒猜錯的話,李明殊很快就會讓她們離開,可她至今都沒見到岑雪風,前幾日她趁子書珩睡著,已在岑雪風的領地尋了個遍,那裏機關重重,大多數暗室根本無法進入,再這麽下去,她隻會空手而歸。

能進到這墓裏談何容易,她還不能放棄。

-

傍晚,子書珩如約而至。

噬心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對他小聲說道:“今晚的菜都是容兒姑娘親手做的,你可千萬要謹言慎行著點兒。”

那姓段的一下午沒出現,原來是擱這做菜了?子書珩眨眨眼,一臉懷疑:“她想毒害我?”

“想什麽呢。”噬心本以為自己對眼前這人是傾慕之情,如今反而處得更像是兄弟,他給子書珩的酒葫蘆滿上酒,催道:“快去吧,別讓人等久了。”

“成,給哥哥一個麵子,今晚我絕不會說難聽的話。”子書珩朝段忘容走了過去。

段忘容麵帶微笑地招呼他坐下,這時易千麵和山吹也來找噬心吃飯,在他們旁邊的那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易千麵問道:“珩兒姑娘,好點了嗎?”

子書珩頷首:“多謝前輩掛念,已經痊愈。”

“那就成。”易千麵給自己倒了杯茶,“出來行走江湖,沒有個防身保命之術,總歸是要吃虧的,不妨這樣,你拜我為師,跟著我學武功如何?”

山吹坐在他對麵,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噬心奇道:“四哥不是從來不收徒嗎?況且人家是三姐的徒弟,你瞎擔心個什麽勁?”

“三姐整日沉迷麻將,來了這麽多天,可有教過她們武功?”易千麵哂笑,“你可別忘了,那日將珩兒重傷的,不也是三姐嗎?”

噬心還想說:就算三姐不靠譜,那也輪不到你來教他武功,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子書珩已先他一步說道:“前輩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珩兒自小便不喜武學,還望前輩莫要為難珩兒。”

易千麵搖著手裏的折扇:“不急在一時,你再考慮考慮。”

山吹臉色十分難看,忽然起身離去,未留下隻字片語。

她的背影幾乎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了,就連噬心都來不及阻攔,噬心無奈地歎了口氣,易千麵卻滿不在乎地一笑,“噬心,上酒!”

段忘容從一顆果樹上折斷一根長條形的小枝,握在手裏輕輕揮了揮,唇邊露出淺笑,旋即她走到那由海水匯集而成的簾幕旁,閉目運氣。

突然,她睜開眼睛,握著小枝的右手向前方一送,麵前的水滴便在一股不可見的力量的控製下,驟然停止了下落,緊接著她的右臂輕巧而靈活地動了起來,與此同時,那小枝的尖端在水幕上劃出了幾朵綺麗的水花。

易千麵陡然一驚,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這是……”

“是九段槍法的第二式,鏡花水月。”槍神段烈還沒去世的時候,噬心曾與他交過手,自是對九段槍法了如指掌。

“果然是九段槍!”易千麵恍然大悟,“那、那這容兒……豈不是?”

噬心點了點頭。

“可傳聞不是說,義寧國長公主是一長了滿臉麻子的醜女嗎?”易千麵立馬又發現了疑點。

“四哥都說是傳聞了。”噬心笑道,“不是還有一句話是百聞不如一見嘛!”

易千麵一怔,與之相視而笑。

子書珩凝神盯著那把樹枝當長槍使的白衣女子,心道:她突然亮明身份,想必是有事相求。

一招出完,段忘容收回了樹枝,這時令人驚奇的一幕卻發生了——隻見子書珩身後出現了一小團水霧,這團水霧逐漸變大變濃,匯集成晶瑩剔透的水幕,像是一個洪鍾,將子書珩連同他麵前的桌子給籠罩了起來。

段忘容大步朝他走來,在桌前坐下,鍾罩便封閉成形。

外界一點聲響也聽不到了。

易千麵望著那由海水構成的“金鍾罩”,頗為驚奇:“傳說九段槍可以隔山打牛,看來是真的了。”

想起過去與槍神交手時的快意,噬心一臉感慨:“槍神段烈二十七歲登頂知微閣高手榜榜首,一待就是二十年,如果不是因為他重病而故,那位子也定是輪不到我的,青出於藍,隻是不知容兒如今水平如何。”

“你在這兒自是不知外麵的情況。”易千麵又搖起了折扇:“段忘容今年不過才十七歲,已經位列高手榜第七,你十七歲的時候,不也才剛剛擠進前十嗎?”

“虎父無犬女,後生可畏啊!”噬心由衷地歎道。

與此同時,那晶瑩剔透的“金鍾罩”裏。

“吃飯吧。”段忘容把桌上蓋著熱菜的盤子一一收了起來,“都是我親手做的。”

出於禮貌,子書珩假裝驚喜萬分,可看到眼前的四盤菜,他的笑容驀地僵在了臉上。

“不苦的涼拌苦瓜。”段忘容給他一一介紹,“不辣的麻婆豆腐,不軟不鹹的秋葵,不酸不甜的糖醋排骨。”她輕輕一笑,“沒想到你還挺挑嘴的。”

子書珩:“……”

您厲害,全都燒焦成了黑色,您是怎麽分辨出是哪樣菜的?

“怎麽不吃?”段忘容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黑炭似的秋葵放進嘴裏,發出哢嗤哢嗤的聲響。

“咳咳咳!”子書珩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神色自若地將那一坨黑色的玩意咽了下去,忙打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壓壓驚。

一沾到酒精,那隻通體漆黑的守宮便又爬出來為他壓製毒性了。

段忘容淡淡看了那守宮一眼,嫣然一笑:“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誰說我不驚訝,我簡直驚呆了!”子書珩浮誇道,“師姐,我長這麽大,從未見過如此別致的菜式!”他拱拱手,“在下著實佩服!佩服!”

“我不是說這個。”段忘容定定地望著他,疏淡如水的眼眸裏不見絲毫波瀾,“我是說,為什麽你得知我的身份,也沒有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