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惻隱之心
與此同時，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嬌弱的身體也漸漸浮起櫻粉色的光芒，這光越來越強。
“唔啊——咿——咿呀——”
尖利刺耳的鳴叫仿佛穿透了雨簾，也穿透了林木的耳膜，林木不由捂住耳朵。
眼前的趙展沒有開口，他也分不清這奇怪的聲音究竟是趙展自身發出來的，還是從頭頂上那團若隱若現的東西中發出來的。
現在的他，管不了那麽許多。
“喂，你沒事吧？”
大步流星跑到少女身邊，跑得幹淨的校服褲子被甩上了好幾個泥點。
林木將少女翻了個身仰麵麵對自己。
就在他與少女的身體相觸碰的同時，體內有一股力量湧了出來。
林木知道，這力量是魔力，而這魔力正來自他的魔力源。
“喂、喂……”
搖晃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下一秒，少女整個人突然化為一團櫻粉色的光芒。
和那個夜晚一樣，淡淡的粉色，十分夢幻。
林木不由看得出了神。
“哇啊！”
一把通體漆黑比苗刀還要長幾分的刀，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宛如接了個燙手的山芋，他險些把刀扔地上。
“拜托……這、這變身也太快了吧？”
對於一名活生生的少女在自己眼前變成刀的事實，林木還是不太適應。雖然從小動漫小說沒少看遊戲也沒少玩，可這種超現實的東西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令他多少感到難以置信。
“怎麽？終於下決心要斬殺你的同學了麽？”
大腦中擅自回**出了少女的聲音。
既然還能和他對話也就證明少女至少沒有傷太重。可該說是和預想中一樣還是和預想中不同呢，少女的聲音一如既往冷得像冰。
有時候，林木真的很懷疑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或這輩子又或下輩子得罪過這名少女。
“我說你啊，就不能溫柔點嘛！”
“溫柔？那對除掉魘有什麽幫助麽？”
“啊……哈……”
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了，林木嘴角微抽。
這時，從站在前方的趙展身上傳來刺耳的鳴叫。頭頂上方那團忽明忽暗的陰影開始微微的扭曲變形。
“喂，這家夥好像生氣了？”
多少能感受到魘的情緒，這情緒多半也是宿主趙展的，林木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魘是沒有感情的，就算生氣也是你惹的。”
少女字正腔圓地說道。
“為什麽是我？”
衝自己手裏的刀大叫，林木突然覺得若是這個時候有認識的人經過，搞不好會誤以為他精神失常了。
就在這時，雙眸空洞的趙展緩緩舉起右手，如同被從頭頂上冒出來的魘操控的人偶，動作僵硬機械。
緊接著，右手拍了下來。
咚！
高高跳起，林木跳到了半空中。
低頭向下望，下方自己最初所站的位置，已經被拍出了一個大坑。
“我勒個去！”
飄在半空中的身體有點不受控製，林木正要舉起刀，隻見位於下方的趙展一揚手。
刷——
一股強烈的氣流席卷而來，林木始料未及，頃刻間被卷了起來。
“哇啊啊啊——”
當的一聲，他整個人摔到地上，脊椎骨險些斷掉。
“啊……啊……”
疼的呲牙咧嘴，這還是林木第一次在戰鬥中掛彩，一想到在成為器之後還有可能麵對更多這樣的狀況他就不由肝顫。
勉強站起身，好好的校服滿是泥水，髒得快和平時用來擦教室地麵的拖布有一拚。
“你倒是認真點。”
少女在向他抱怨了。
“我也想認真啊，可是要怎麽做？”
“使用我。”
“別說廢話好麽！”
火燒眉毛，林木也急的沒好氣。
脫掉濕漉漉的校服上衣，露出裏麵那件廉價的白T恤，他聽到少女問：“你幹嘛脫衣服？”
“方便打架！”
簡單回答了這四個字，林木雙手緊緊握住由少女變化而來的黑刀，猛地向趙展衝去。
正確說來，他想斬殺的對象並不是趙展，而是趙展身上時隱時現的魘。
散發出櫻粉色光芒的鋒利刀刃即將砍到魘，然而趙展突然一轉身直奔他而來。
“哇！”
擔心刀刃會傷到趙展，林木即使收手。
可在刀下撿了條命的趙展卻歪了一下頭，呆若木雞的臉像是根本不知道林木這樣做是為了救他。
砰！
魘的攻擊，並沒有停。
“我去！”
從陰影中伸出來的兩隻大爪子險些將自己拍成肉餅，林木情急之下連轉了好幾個圈，活脫脫就是個標準的芭蕾舞演員。
“你在幹什麽啊？”
少女冷冰冰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戰鬥啊，還用問？”
掄起刀，林木使用魔力源的力量跳到半空中，再次直奔魘而去。
可是，魘像是對林木的心理掌握得一清二楚，每當林木想要避開趙展直接攻擊附在趙展身上的魘時，魘都會巧妙地將林木的攻擊轉向趙展本人。
因此，林木目前為止的攻擊全部落空。
一刀也沒有傷到魘，卻把林木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呼……呼……”
上氣不接下氣，林木沒料到和真正的魘戰鬥會如此困難。
雖然少女說魘是沒有感情的，但和昨晚那團隻會橫衝直撞的泥漿比起來，真正的魘顯然高端許多，至少是有智慧的。
抑或是，了解人類的弱點。
“你再這樣下去會輸……不對、是會死的。”
聽到少女這樣說，林木苦笑。
“如果我死掉能打敗這隻魘我也認了，雖然我還不想死。”
吐完自己的槽，林木停下攻擊捉摸要如何才能使攻擊奏效。
“你直接攻擊宿主不就好了麽！雖然攻擊宿主算不上直接對魘造成傷害，但至少會削弱魘的力量，畢竟宿主是魘留在這個世界的媒介。”
“不行！”
對於少女的建議林木拒絕得很幹脆。
“我又沒叫你殺他……雖然殺掉才是最快最便捷的解決方式。”
後麵的半句話少女說的比較小聲，林木想這大概是對方體諒自己的一種方式吧，雖然他很討厭這種說法。
“我會想辦法幹掉魘的，但我不想傷害趙展，他是無辜的。”
“沒有宿主是無辜的。”
一如既往，少女的嗓音動聽而冰冷。
感覺少女每次開口都像針，句句帶刺，林木撇撇嘴。
大敵當前，和自己的武器爭論這個問題顯然不合時宜，他選擇果斷打斷這個話題。
“準備好，我要上了！”
話音剛落，林木感到力量上湧，一左一右交替著奔跑，擾亂魘的視線。
摸不透他究竟要從哪個方向攻擊，魘明顯產生了動搖。
突然，在距離趙展隻有半步遠的地方，他跳起來，揚手就是一刀。
“喝！”
這一刀準確無誤地砍中了那團扭曲變形的陰影，然而，令林木沒有想到的事發生了——
“哇啊……”
雙眸瞪大。
“喂這是什麽？怎麽回事……”
漆黑的刀刃陷進了陰影裏，緩緩地。
“喂我說……”
急的舌頭都捋不直了，林木一邊用盡全力把刀向外拽一邊用腳踹那團漆黑的陰影。
結果，連他的腳都被吞了進去。
“呀啊啊！”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魘吃掉，林木整個人都不好了。
與此同時，吞噬他的陰影一點點由影子狀變成了昨晚和他戰鬥時的那團泥漿，林木不由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
“林木！”
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嚇得林木一個激靈。
不過既然少女還能和他對話就證明這把幾乎一多半都被泥漿吞噬的刀依然活著。
“我在、我在……”
“你不能同情宿主。”
“什麽？”
沒來由的一句話令林木感到一頭霧水。
“你在說什麽啊，我哪有同情……”
“別說謊。”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把林木噎的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現在和你的精神是同步的，我能夠感覺到你對這個宿主非常同情。”
“……”
“你和我之所以會被魘吸進去，一方麵是你魔力源還不夠純熟，另一方麵是你對宿主產生了惻隱之心，這樣的話魔力源與魘的力量就會出現部分同調。”
“什、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邊掙紮著想要拔出自己的腳和刀，另一邊林木對少女說的話產生了強烈的排斥。
沒錯，他是同情趙展，這有錯嗎？
就算趙展跟他交情沒多深，可也認識七年了，初中四年同班同學，高中三年校友。難道說，看著變成怪物的玩偶一般的趙展他還不能同情了？
“我說你啊！”
咬住嘴唇，林木沉默半晌後開口。不算長的黑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眸。
“什麽事？”
“你這個人為什麽那麽沒有同情心？”
“什麽？”
猛然抬起頭，林木衝著 “少女”大聲嚷嚷起來。此時的“少女”除了被他握在手中的刀柄其他部分已完全被魘吞噬。
“我一開始就想說你了，對人那麽冷淡，還動不動就殺這個殺那個的，趙展他是人啊，活生生的人，碰到這種事他也不願意的好嗎？為什麽我不能同情他？他會被魘俯身又不是他的錯！”
一口氣把心中的積怨吼了出來，吼完林木覺得舒坦多了。
雖說少女的臉和聲音都是他的菜，但少女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態度實在讓他接受不了，他也不是自詡當什麽正義的同伴，隻是看自己的同學變成這副樣子總不能叫他無動於衷吧！
握著刀柄的手，被吞噬了，見狀林木立即“哇哇哇”地大叫起來。
然而，沒有人理他。
無論是被魘俯身的趙展，還是他的刃。
回應他的，隻有嘩嘩的雨聲。
“喂！喂你倒是說話啊！喂……”
無論如何呼喚少女，少女都沒有給他任何回應，林木一下子傻了眼。
是生氣了？
是生氣了麽！
為了這麽點小事就生氣，所以說女生就是小心眼。
在這個節骨眼發這種牢騷，林木自己也是醉了。
說起來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少女的名字，所以隻能一直這樣“喂”來“喂”去。
魘的吞噬並沒有停止。
如同把他當成美味的食物一般，緩慢又霸道地一口口吃掉。
這吞噬，林木無力阻止。
第一次，他意識到在沒有少女幫助的情況下，他自己是多麽的軟弱無能。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搭理我一下啊，我說……唔……”
一句話還沒說完，林木的頭也被泥漿似的魘吞進了身體裏。
無論是他，還是少女，眼下都和魘融為了一體。
不太大的小公園裏，隻剩下趙展一人，以及織成簾幕的雨絲。